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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花千骨番外之落花时节又逢君6(并殇城)
第十五章。情意堪露(上)&
“死阿宁!!!”甫一落地,赫连百潇上前就是一拳,白玉般的面皮涨得通红,羞恼至极。&
连城险险避过,玩笑道,“怎么?你不喜欢男人?”&
赫连百潇凤目里满是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目光不觉向后飘了飘,羞愤得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由扑上前去又抓又咬,“混蛋!!爷爷我喜欢个头!你才喜欢男人!!!”
南域连城含笑,“我本来就喜欢男人。”&
“你!!”赫连百潇气结,羞愤欲死,上去狠狠一踹,“无赖!流氓!!”&
连城挑挑眉,被一个男人指着鼻子骂流氓,实在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好好好,就算你不喜欢男人。”她转到她身前,眉眼间皆是笑意,“赫连公子此番来长留有何贵干?”&
赫连百潇鼓着腮,气鼓鼓的瞪着她,恨恨的环臂转过身去,“哼,还不算为了找你!”&
二人自幼相识,感情深厚,故而定了每年小聚,此番他在山下左等右等不来,心中担心,才寻上了山。&
她倒好,见面就给他来了个“大礼”。&
南域连城神色黯了黯,轻声道,“我那日下山,出了些差错,才没有去找你……”&
赫连百潇难得见她如此认真,不由也好奇心大起,遂嚷道,“山下聚不成,在这儿也一样,臭丫头,走走走,带我喝酒去!”&
连城拗不过他,也知这小子一向刁钻得紧,今天不顺他的意,他日还指不定要出什么怪招子,只得带他去了销魂殿。&
二人隐顿在屋后,石桌摆上酒菜,喝酒谈天。&
赫连百潇听她说了始末,不由也生了些敬佩,叹道,“这千百年间,五宗十派,多得是道貌岸然的所谓‘师尊’,你这师父能护你至此,也是难得了。”&
连城沉默不语,又听他道,“笙箫默……此人我倒是听过,在这九重天上名气也响得很。”&
她淡淡一笑,“我拜入长留这些日子,只觉师父甚好相处。”&
赫连百潇嗤道,“那是对你这自家徒儿,平日在旁人心中定是高高在上的,我可是听说你们长留女弟子的闺房中,十个有八个都挂着他的画像!”&
连城不由失笑,“你倒是清楚得很,如此清楚,如何竟敢去调戏方才那位?”&
赫连百潇脸色变了变,由有些惊魂未定,吞吐道,“我哪里知道那就是妖神大人。”&
想他刚上长留,便见桃花树下倚着个白衫子的丫头,长得灵秀绝色,不由玩心大起,哪想得这丫头比他往日见到的都胆大得多,他辅一靠近,她闭着眼,上来就摸……&
赫连百潇咳嗽了几声,讨好道,“阿宁,这事儿万不可说,不可说……”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他才只摸到个衣角便被白子画九九八十一剑送上西天,实在死得冤枉!&
连城唇角一弯,语气里添了分不易察觉的暧昧,“有你的陵护卫,你怕什么?”&
赫连百潇脸皮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再度往身后不远处瞄了瞄,黑衣男子抱剑站在不远处,听不见这边的动静,眉目却一刻未离开,眸光幽深,俊朗面容上是万年不变的平静。&
赫连百潇低低头,见他看着,不由热着脸包好了一个水盈的桃子,凑到她嘴边,“阿宁……”
连城无奈,“又来?”&
赫连百潇强撑着道,“都送到你嘴边了还不赏脸?”&
连城睬都不睬,天知道他哪里是真心请她吃桃子!&
不由一叹,众人只见他平日里风靡万千,谁知真到了关键时刻,这小子却是个茶壶里煮饺子的性子。&
话说赫连其人,平心而论,实乃风流倜傥花花公子一枚,用他自己的话说,即便登徒子,也登徒得很有格调。&
赫连一族若追溯至开天辟地,与女娲都尚有些裙带关系,但一代代传下来,个个贪懒不肯修仙,又仗着长生不老的天赐,倒也乐得自在。&
轮至赫连百潇这一代,更是将“执绔子弟”四字发扬得淋漓尽致,其人酷爱拈花惹草,百多年里欠的桃花债若聚起来,简直能挤垮南天门,生了一张祸害脸,美目一挑,便能勾了仙女魂去,情话说起来如同家常便饭,如此上天下地自在逍遥的贵公子,若非要鸡蛋挑骨头挖出些缺点来,到也着实有两个。&
其一,该男子无比八卦!&
上到玉帝老人家枕头的式样,下到仙门小弟子间二女争夫的戏码,东家找狗,西家捉奸,该小子无所不知。&
若论这世上哪个通晓天地,除了异朽阁主不作他想,但古人有云,一个人的精力花在了哪里,是可以看得出的。&
想必异朽阁主也不一定知晓,今年嫦娥家的玉兔又生了几窝?&
至于其二嘛———&
“想我赏脸也可以,一箱金子。”连城闭着眼悠然道。&
赫连百潇一跳老高,“神仙也这么贪财?!”&
连城挑眼看他,别人的财不该贪,这小子的不贪白不贪,看他腰上系的,襟上绣的,哪个不是价值不菲?&
这便是这小子最大的缺点,死爱钱!&
淡哼一声,“肯不肯由你。”丝毫不许讨价还价。&
赫连百潇涨红着脸,又往那抹身影上瞄了瞄,把心一狠,咬牙切齿道,“成交!”&
连城含笑凑上来,就着他的手,在那桃子上轻咬了一口。&
二人靠得如此近,连城凑到他耳边悄声戏谑道,“我要纯金大元宝,可不许拿包金的银条子充数。”&
赫连百潇瞪她一眼。&
“嗤,我为了帮你可是冒了大险。”她喃喃,“若是被师父看到,一定会骂我。”&
赫连百潇诧异望着她片刻,“你怎么三句不离你师父?难道你喜欢你师父不成?”&
南域连城青了脸,恼道,“小子,找死是不是!”&
宾果!!!&
赫连百潇顿时眉开眼笑,他本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她竟反应如此大,说不是做贼心虚鬼才信!&
“别急别急,喜欢又怎样?你若不是他徒弟,也算是九重天上匹配的一对璧人。”&
连城剐他一眼,“你脑子里整日就这些东西吗?”&
“自然比不过你,脑子里只有你师父。”&
斗嘴,他还能输了她?&
连城愣住了,这小子虽然嘴巴不饶人,眼睛却一向很毒。这许多日子她从未想过,原来她竟是喜欢他的么?活了这近百年,从来觉得人情淡薄,他的无私照料却不知何时竟入了心。她垂了垂眼,心中有些苦,她自认无甚大的节操,想要的便会主动追求,然而这四海八荒只有这一人,她永生永世肖想不得。&
“我尊他敬他,他若来日成家有了师母,我同样尊敬,我若成家有了夫婿,也定要他同我一样。”&
赫连百潇凉凉道,“你怎知你和他成的不是一个家?”&
她淡淡看他一眼,对他的口无遮拦颇为头疼。如此光明磊落的男子,能修来福分做他的徒儿,她已万分庆幸,别的从不做他想。&
于是干脆执起他的手,在那桃子上又咬了一口。&
“阿宁,你……”赫连百潇刚想说话,眼角一瞥,突现一抹青色身影。&
不远处,笙箫默踏出殿来,抬眼见她与一名陌生男子围在桌前谈笑风生,虽听不真切,但隐约也听到那人低低唤她阿宁。&
原来她的“宁”字并非信手拈来敷衍于他么?
恍然间,又见那男子伸手上前,献宝似的将桃子举到她面前,而她含笑咬一口,再咬一口。&
眉头皱了皱。&
“师父!”南域连城顺着他的视线,惊起身,一时尴尬。&
他该不会全听到了?&
“嗯。”他淡淡应一声,黛青衣衫衬着那俊逸的脸庞,墨发如瀑,映出眼底莫名的沉色,不再看她,转身回殿去。&
良久,一片静默。&
“阿、阿宁。”赫连百潇打结道,“这便是儒尊?”&
连城点点头。&
“靠!”他跳脚而起,“这样的男人你不要我要!!!”&
幽若支着腮垂头丧气。&
“怎么了?”花千骨坐在一旁临帖,抬头看她一眼,含笑问道。&
幽若苦着脸,沮丧道,“再过几日便是长留的流水宴了。”&
恰逢长留创派整千年,各门派纷纷前来道贺,故而摩严定了此流水宴,以款八方来客。&
花千骨诧异道,“如此不好么?”&
“唉。”幽若叹口气,“骨头师父你不知道,自仙魔大战后,各派虽表面祥和,实际上却暗波汹涌,因十六件神器出世,各家又起了霸占争夺之心,此时这些门派上门来,依我看,说庆贺是假,找茬才是真!”&
花千骨汗了汗,想来当年的事也是因她而起,不由心虚道,“不、不至于吧。”&
幽若举着拳头叫嚣,“怎么不至于!以往其他门派办这类流水宴,无一不是闹得鸡飞狗跳,被闹了的门派心中记恨,便更热络的去闹别家。再加上大战之后,长留隐隐越过了其他仙派,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架势,此次新仇旧恨,这些老不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幽若委屈,想她一个半路出家的掌门,却偏要去扛这样大的担子。&
花千骨有些为难,她对这些帮派间的是非实在摸不透,当年做妖神之时,仙派间的制衡也都是竹染在操控。&
想到竹染,眼神黯了黯。&
忙转开话题,干声道,“这些日子怎么没见彦月?”&
本是想提提心上人让她高兴些,怎料幽若竟更沮丧了,“月还在闭关,大概还要十天半月。”
她近日心烦不已,好想见他一面,想他陪她说说话,却又不敢自私的去打扰。&
花千骨打量着她这个古灵精怪的“徒弟”,打趣道,“幽若,好不容易追来,这回不会是又被你的霸道性子吓跑了吧。”&
幽若脸红了,支吾道,“人家哪有很霸道。”&
“好、好吧,有时是有些霸道……但我可没死皮赖脸追着他哦,是他对我一见倾心。”幽若话语里满是掩不住的甜蜜。&
花千骨黑线,这丫头牛吹得实在够大,正想开口,忽见拐角处一人走来,眼中精光一闪,不由扬起嘴角,朗声道,“这么说,不是你追的彦月,而是彦月倒追的你喽?”&
“那自然是!”幽若叉腰,仰起头如一头骄傲的小狮子,“我家月可是对我一片深情,第一次见面便痴心暗许哦。”&
花千骨不怀好意的抿嘴,果不其然———&
“幽若掌门,很得意嘛!”清朗声音传来,幽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浑身冷汗,扭头一看,果然是他,不由颤声道,“月,亲爱的,你怎么提前出关了?”&
“哼!”他偏过头去,亏他还怕她一人孤单无聊,日以继夜的努力,才能提前出来陪她,她倒好……&
“哼,吹呀,继续吹呀!”他瞪她一眼,赌气的扭头就走。&
“月,好月,听人家解释嘛,你知不知道人家见到你有多高兴,人家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幽若说着肉麻至极的话,两头乱窜。&
花千骨笑嘻嘻看好戏,幽若愤愤然剜来一眼,突然却见她身后,一抹浅白如水的身影无声靠近。&
哈哈!骨头师父,你可别怪我哦!!&
现世报啊现世报!!&
幽若不急着走了,反而煞有介事的坐了回来,正色道,“骨头师父,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总挑拨我和彦月?难道……你暗恋我家彦月?”&
啥?花千骨好笑的翻翻白眼,“是是是,我暗恋他已久,每次见到你与他在一起,我便万分痛心啊!”&
切,说大话谁不会!&
花千骨洋洋得意,不料小算盘却落了空———&
“小骨。”一抹动听的声音传来,直凉到人骨子里。&
花千骨颤颤巍巍回头,顿时吓得浑身哆嗦。&
啊啊啊!幽若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家伙!&
花千骨惨白着小脸,狗腿的凑上前去,手忙脚乱的不停解释。&
“师、师父,您千万别误会,我是被幽若诓的!”&
“呜……师父您别生气……我只喜欢师父,十个彦月,不,一百个也不换!”&
“呜呜……小骨再也不敢了,师父,小骨认打认罚……”&
“呜呜呜……师父你说句话好不好,小骨的心可昭日月,可比金坚,天地同泣,沉鱼落雁!小骨不做妖神,只求一辈子做师父的徒儿就好……”&
一句句简直比幽若还肉麻百倍,花千骨一路追,一路说,话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满院的桃花哆嗦着落了一地,恨不得一头扎进土里,它们没听见,没听见!!第十六章。情意堪露(下)&
诺大的空地上,烟尘翻滚,手中的剑仿若有着灵魂,一招一式轻易而精准,宛若泼墨入画般优雅潇洒,浩然展映在天地间。
暖阳如金,浮尘如沸,笙箫默收回剑,转过身来,“看懂了?”&
连城仿佛入了神般,痴痴呆呆没有反应。
他诧异,又唤了一次,她这才惊然回过神,忙点点头。&
“那好。”他将剑递出,“练一遍给为师看。”&
她慌忙伸手去接,不经意的轻触,不同于剑柄的冰冷,他掌心的暖意传来的毫无预兆。恍然间竟觉指间一阵滑腻,手下一松,剑咣当一声落了地。&
“怎么了?”他皱眉,莫名的望着她的举动。
“没……”她垂下眼,捡起剑来,快步走到空地中央,强迫自己收回思绪。
望着手中剑思索片刻,本是套锐利的剑法,他剑下丝毫不减锋芒,却竟多了分风骨,她若以寻常方法来练,舞出来定然像个莽夫,若放缓力道,又雷似个病秧子。
不由叹口气,他实在高估了她,他修为深厚至极,使剑时用意不用力,她却是流于表面,落得个贻笑大方。
心中一转,念诀唤出些细长柳叶来,自空中纷纷洒洒,她仗剑入阵,每个招式游移着不损花叶,女子身段灵活,再加上她刻意闪避,剑芒中添了丝温软,倒当真有了几分样子。
他定定看着,不由勾了勾唇角。
这丫头的悟性当真不错,只看一遍,竟能有六七分神韵,他已甚是欣慰了。
周遭安静,只有长剑挥过的萧萧之声,手下停顿的间隙,她抬眼望来,正对上他的目光,心中一紧,本欲刺向树干的剑硬生生偏了两寸。
身形一晃,眼看收不住势,却被他眼明手快的拉了住。&
“无妨,再来。”他鼓励。
连城讪然退后两步,只觉方才被他抓着的手臂一阵发麻。
深吸一口气,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动作。
许久,她犹豫着转过身来,轻声试探道,“师父……您心中,可有十分在意的人事?”
他讶然,默了片刻道,“你是指长留?”
她垂了垂眼,唇角似有若无的弯了弯,不再言语,自顾自练剑去。
笙箫默望着她半响,着实有些不明就里,心中摸不透,这丫头最近又在闹什么别扭?
长留创派整千年,自是一场大庆,各门各派老早便巴巴的赶了来,只得事先安顿在别院,熙熙攘攘,将本就热闹的长留衬得更是喧嚣。
然而这喧嚣里却有一声高吼格外清晰。&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重华派能入住天字苑,我蜀山却要委屈在地字苑?!”男子的声音明显含着怒气。
落十一插着袖子往前走,面上一派淡定,他在处理长留事务上向来八面玲珑,面对对方的暴脾气,不愠不火的四两拨千斤,“重华来得早了一炷香,呈完礼,便安排住了天字苑,您若怪,怪那一炷香便是了。”
紫袍少年更怒了,叫嚣不停,落十一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饶是修养再好,被他如此不明所以的吼一顿,也实在发恼。
凉凉撇他一眼,刚想继续周旋,抬头,视线却瞬间定住。
树下那一抹身影如此熟悉,不过半月未见,原来竟已漫长煎熬至此,未完的尾音卡在喉间,心中顿时酸涩难当。
糖宝小心翼翼走上前来,望着他不知怎样开口。
这些日子她实在不好受,从前他什么都让着她,再任性再闯祸,他也从不忍说一丝重话,更别提是如此激烈的争吵。
心中难过又委屈,今日来找他,她鼓了好大的勇气。
糖宝偷偷打量他的神色,隐隐期待,他可不可以原谅她?&
“是你。”他神色沉了下来,淡淡道,“有事?”&
“十一师兄……”她拉住他,“我道歉好不好,只求你给我机会解释。”
他抽回手,皱皱眉,“糖宝,我此时很忙,你若没事,便先回去罢。”&
气氛顿时僵滞,一阵沉默,却听电光火石间———&
“你是糖宝?!”这一声吼得甚有底气,嗓音里含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二人闻言转头,见那紫袍少年面上挂着无比的震惊与喜悦,他快步上前来,扶住她的肩,那双手微微发抖,望着她的脸似乎是在细细的辨认,终于惊叫一声,“是你,真的是你!”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惊艳之情溢于言表,仿佛痴了般喃喃道,“我竟不知道,原来你化成了人身,竟是这样娇俏的模样。”
糖宝登时惊掉了下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是哪颗葱,脑子难道缺根筋?
少年见她竟认不出来,不由沮丧道,“我是重笙啊!“&
糖宝被他抓得发疼,用力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鄙道,“重生?对对对,少年啊,你是该投胎重生一回。“&
重笙一脸受伤表情,“你真的忘了?昔日,华严道上!“&
“华严道?“糖宝一愣。&
“你记得了?”少年欣喜若狂。&
“华严道是哪尊?”&
糖宝白他一眼,如此不着调的人,她若见过,一定夜夜在噩梦里重现,怎么可能不记得。
重笙神色凄然,“我找了你许多年,你竟忘了我,直通昆仑山的华严道上,我受重伤被打回原形,是你给了我一个火龙果充饥,救我一命的。”&
“哦!”糖宝恍然大悟,他这样说她便想起来了嘛,“原来你就是那条瘸腿狗!”&
从前她随花千骨上昆仑山之时,中途曾在一处荒废的木屋中休息,隐约是曾给过它一个火龙果,不过……
重笙脸上红了红,尴尬嚷道,“什么狗!我是一匹紫翎神狼好不好!”
只不过那时他还小,身形不大,再加上一路忍饥挨饿,又伤了腿,才会被她认成流浪狗。彼时他法力尽失,被那些混沌的世人四处驱赶,伤势又不见好,眼见奄奄一息,她明明只是个小虫子,却对他伸出了援手……&
他到如今仍记得她的话,她抚着他身上杂乱的短毛,见他垂头丧气,不由笑着安慰道,“你不要放弃希望,只要你爬快些,一定不会被送到狗肉店的!”又道,“我也很饿,却将唯一的火龙果给了你,其实,作为一条狗,我觉得你很有前途,很强壮……”&
她不知这句话带给他多少震撼与动容,自此便在心中种下了那小小的倩影,也正是这句话,让他重燃起希望,摆脱了困境,回到蜀山之后,他一改之前的懒散,变得刻苦万分,他下定决心闯出一番成就来,再苦再累,只要想起她小小虫脸上的笑容,便什么都值得!
几年后,他年纪轻轻登上首席弟子之位,立即开始上天下地的寻她,这一寻,便是许多年……
“糖宝,你没有音信这些年,**夜心神不宁,怕你吃亏,怕你受苦,我、我好想你……”他脸颊更红了,讷讷道。
糖宝有些心虚的摸摸头,见他满是一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模样,更是不好意思了。
话说当年……&
她一时贪吃,偷了骨头妈妈的火龙果,刚想找个没人的角落“毁尸灭迹”,花千骨却已找了来,她一慌,见路旁一条瘸腿流浪狗,立刻不厚道的将那火龙果塞到他爪子里,嫁祸得干净利落。
骨头妈妈走后,她很想要回来……&
回头一望,却见那狗不知怎的,竟是满眼泪汪汪。突然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委婉道,“我也很饿,却将唯一的火龙果给了你。”她刻意咬重“很饿”二字,希望他主动献“果”。
那流浪狗眼眶中的泪却滚得更甚了。
糖宝只得又道,“其实,作为一条狗,我觉得你很有前途,很强壮……”言下之意,如此强壮,竟没天良的与一条虫子抢食?!
那狗竟当场潸然泪下!眼泪啪啪的直往火龙果上砸。
糖宝脸都绿了,在心中骂了千百遍,哼,果然是流浪狗,不通人性的,哪里像她这集天地之精华的异朽阁灵虫!
望着那沾满泪水的火龙果,糖宝吞了吞口水,狠狠打消了念头……&
思及此,糖宝偷偷瞄他一眼,见他仍是一脸痴迷的望着自己,不由更歉疚了,她那时只当他是流浪狗,可如今见他的穿着气派,只怕也是哪个门派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心中抱着歉意,自然面色好了些,打哈哈道,“呵呵,那个……重笙是吧,好久不见,哈哈哈!!!”她干笑几声,还张手拍拍他的肩以示亲厚。
重笙受宠若惊,抓着她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
不远处,落十一眼见着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心中隐隐一疼,满心的烦躁情绪不知从何而起,沉声道,“即是认识,我便不打扰了,你与他……好好叙叙旧。”最后几个字,沉沉的仿若灌了铅。
强迫自己不去看,艰难扭过头,平静的表象却再难维持,闭眼深吸口气,心中的痛意却越来越明显。
“十一师兄!”
糖宝见他要走,忙上前去拦,然而他背着身,背影淡漠而遥远,让她连触碰都不敢。
重笙眼见她竟隐隐红了眼眶,不由手忙脚乱了起来,“糖宝,你怎么了,不过就是一个师兄嘛,走便走了,我陪你就是。”
糖宝丝毫不理睬,又听他继续鼓噪道,“糖宝,我给你讲哦,师兄弟姐妹我可有几百个,感情着实淡的很,这种事不值得掉眼泪的,又不是整日亲亲抱抱的情谊。”
“亲亲抱抱”四个字窜入了脑海,糖宝小脸刷的泛了红,想起当日饮了幽若的药酒,她缠着他的四十九天,亲亲抱抱早已是家常便饭……&
心中一阵甜一阵苦,他不知道,她其实,早就喜欢他了啊……&
若那人不是他,她也不会在恢复神智后那样羞恼,那羞恼中更带着丝在他面前出丑的窘迫。
她痴痴望着他,脸颊发烫,一时竟是讷讷无法成言。
她的沉默却让他深深误会。
落十一闭了闭眼,一颗心在她的沉默里狠狠坠了下去,他为何还要隐隐期待呢?
期待她大声反驳他?
期待她告诉那人,他在她心中不只是师兄?
手握成拳,指甲几欲嵌进掌心,他苦苦一笑,再不迟疑的迈开步伐。&
“师父。”远处,霓漫天走来,望着他柔声道,“昆仑派长老带了弟子来,世尊让您过去。”
他看她一眼,带了丝感激,她给了他理由光明正大的逃开,他应该找些事情做,累一些,心中的钝痛大抵便能好一些。
糖宝见他依旧要走,可怜兮兮追上前去,“十一师兄,你听我说,我其实喜……”&
刚伸出手,却被一只手似有若无的挡了回来,抬眼,霓漫天正望着她似笑非笑。&
“你做什么!”糖宝恼怒万分。&
“糖宝,师父他事务缠身,若有话,不如,晚些来贪婪殿谈?”她面上依旧沉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两个人听见。
糖宝心中火焰顿时烧了老高,想起那日贪婪殿中,她诓她说了那些赌气的话,害得他与她决裂,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转身一把提起紫衣少年的衣领,“重生,你老实说,你心中喜欢我是不是?!”
落十一的步伐僵了住。
重笙耳根红透,彷若情窦初开的少年般,面上喜悦与羞怯并存,平日的大大咧咧不再,望着她温柔点了点头。&
“那好。”糖宝手往霓漫天的方向一指,恼恨道,“你证明给我看,去帮我杀了那个女人!”
“那好办!”重笙带着一丝意气风发的笑,提剑便上前,一边道,“莫说杀了这个女人,便是移了舟山,填了耳海,为你,我也做得到!”
眼见他靠近,落十一眼明手快挥袖挡在她身前,面上一沉,“糖宝,你不要太过分!”
糖宝恼怒更甚,不由催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重笙毫不客气的挥开落十一,光剑直指,再近半寸,霓漫天便是身首异处。
身后,落十一缓缓抽出了剑……&
糖宝的心瞬间撕裂开来,仿佛被人当胸一剑,心肺处每一寸叫嚣着都是痛彻骨血的绝望,睁着眼连喘气都困难,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拔剑!
前世她百般欺侮她之时,他未曾拔剑;她含冤丧命,魂魄支离之时,他未曾拔剑;骨头妈妈被困长留海底,她万般恳求他施以援手之时,他都未曾拔剑!&
“不用了。”声音平淡,不含一丝波澜。
众人一震,回过头来。
糖宝浅浅一笑,不爱亦不恼,“你说得对,只是个师兄而已。”
时光匆匆,任凭幽若千般不愿,万般不依,长留的流水宴依旧如期到来。
此番宴席摆的着实不小,玉阶上数十桌,阶下尚有三百余桌,席间觥筹交错,映着琼杯美酒,众人表面倒也和乐。
玉阶之下,碧波池水荡漾,水雾弥漫,几入幻境,长留弟子们难得有此机会,自然下定决心酣畅淋漓一番,三三两两聚成一群,吃喝聊天得不亦乐乎。玉阶之上,列席的是长留掌门并三尊,各门掌派之人,一言一笑里多了三分客套,杯盏推拒间,哪个真心哪个假意便不得而知了。
仙乐飘荡,梅花生香。
白子画缓饮着一杯酒,如水白衣衬着那清冷的面容,薄唇微失血色,清眸隔了红尘,神色寡淡,亦或是旁人很难看出其中悲喜,他只是在那里坐着,却飘渺得不慎真切,仿佛下一刻便会消散,让人想紧紧留住,却连触碰都是亵渎。
阶下各派弟子叽叽喳喳,他们一向难见到此种阵仗,虽只能是远远望上一眼,却也激动万分。
“啊,快看,是长留上仙白子画!”一人兴奋道。
“哼,你少妄想了,没见尊上身边坐着谁?天上千千万万的仙女早不敢奢望了。”一人嗤道。
“尊上太遥远了,修为已入化境,让人摸不真切,我倒是喜欢儒尊,青衫磊落,俊美洒脱。”一人花痴道。&
“对对对,我也是,而且儒尊还未成亲,大家都有机会嘛!”一人附和,立刻迎来无数的赞同。&
“做梦!儒尊是何等人物,能看上你?不如拿镜子照照自己,平凡到九重天上扔块石头都能砸到好几个!”一人不屑。&
“切!花千骨不是都钓到了咱们从不敢奢念的那个?!我们要以她为榜样!”一人信誓旦旦。
“嘘,小声些,听说尊上护她入骨,小心他知道了,你死的凄惨!”一人警告。&
“所以说嘛,尊上太危险,不小心就要碎成十万八千块啊!嘿嘿,还是我们家儒尊好!咦,他旁边坐着的那个是谁?”一人惊讶。&
“听说是他新收的徒弟,你自然没见过,长得标致吧!”一人八卦。
“好险好险,幸好是徒弟,有名分限着,咱就放心了……”一人暗暗庆幸。
女弟子们叽里呱啦,八卦得如火如荼……&
“咦?XXX,你怎么不说话?你喜欢哪个?”众人好奇。
“我、我喜欢世尊!”一人脸红。&
“我去!”众人倒了一片。
第十七章。伤情如灭(上)&
席间畅饮。&
花千骨坐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白子画的动静,见他抬手,急忙讨好的端起酒壶倒酒,“师父师父,徒儿来就好。”花千骨笑得十足乖巧。&
白子画不言语,端起那酒来,望了片刻。&
花千骨舔舔发干的唇,软声道,“师父,您在生我的气?”&
他垂下视线望她,“没有。”&
花千骨心中更忐忑了,那日的话,一听便知是玩笑话,师父不至为此生气,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师父,您有心事?”她探头问道。&
白子画不喜言语,许多事从不言说,她虽这样问,却也料得他定然又要摇头。&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竟淡淡道,“有一些。”&
花千骨立刻摇着尾巴凑了上去,“师父师父,给小骨说说好不好,小骨帮你分忧!”&
白子画望了她片刻,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摩挲上她的脸颊。&
顿了顿,轻叹。&
“你那日说,一百个彦月也不换?”&
花千骨一听果然是那日闯了祸,忙激灵了起来,刷刷点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又道,“你从前也说过,十个墨冰仙也不换?”&
一听到这个他忌讳万分的名字,花千骨激灵更甚,头点的几欲脱臼,一刻都不敢迟疑。&
白子画见她点头,默然片刻,神色不大自然,“在你心中……他竟比十个彦月重要么。”&
花千骨一愣,一惊,一抽搐。&
原来这些日子,她心惊胆战怕他生气,她家师父在乎的却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笑意漫了上来,谁说他冷情?他明明是在乎的,只是有时不懂得表达,有时用理智压抑着,不许自己表达。&
白子画见她展颜笑开,两眼直勾勾望着他,那视线几欲令他无所遁形,不由困窘,面上一阵难堪。&
花千骨明白过来,往日都是在生气,这一次,却是当真在吃醋了……&
哈哈,她家薄皮大陷的师父啊!&
花千骨笑眯眯的往他怀里拱,趁旁人不注意,迅速在那冰凉的唇上偷了一个香。&
白子画尴尬至极的推开她,望了眼席上众人,耳根有些热,掩饰般轻斥道,“小骨,胡闹!”
花千骨笑意盈盈靠近他耳边,柔声劝哄,“我家师父,一千个墨冰也不换……”&
酒香如醉,俊颜柔和。&
众人抬头瞧去,顿时瞪大了眼———&
只见一向冷如冰渣的长留上仙,神色一缓,唇角一弯,那表情……很是受用。&
与白子画相比,幽若倒是难得的正襟危坐。&
她这个掌门当得如坐针毡,闭着眼碎碎念,苍天啊,大地啊,保佑他们良心发现,保佑他们放她一马…….&
然而上苍显然已经遗忘了她,席间酒宴行至过半,便有门派上前来,开始委婉的歌颂长留的功德。&
幽若一听,浑身一抖———&
那人说罢,照着老套路,谦虚提出要领教一下长留的高招。&
话是谦虚,那神色却满是不容拒绝。&
唇角抽了抽,这已是各家流水宴上的压轴戏吗,专挑本派仙术高的弟子挑战,只是任他仙术再高,又怎抵得住各门派的车轮战?到最后无一不是挂彩重伤,一派的顶梁柱非死即伤,该派实力必然大挫。&
说白了,这就是变相的群殴———&
还打死人不用偿命!&
幽若很没骨气的逃避责任,求助般的望了望三尊,缩了缩脖子———&
不说,不看,只管吃饭!&
幽若埋头,又狠狠扒了口饭。&
摩严冷声道,“长流设宴,各仙派一片和乐,为的是庆贺,动刀动剑就不必了。”&
别派弟子起哄,“不打不相识,剑下出英雄,世尊这样的‘英雄’想必也有同感吧!”&
笙箫默轻咳一声,推脱道,“长留弟子登不上台面,出来只是献丑,更何况,佛家有语,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实在不必争剑上长短。”&
又有人假笑道,“哈哈,儒尊真是谦虚,既然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就总有是非在嘛,剑上比出个长短,才好回去磨磨剑啊!”&
儒尊:“……”&
幽若一口饭呛了住,饶是你再据理力争,禁不住对方蛮不讲理……&
不等人再做辩驳,青华门门主已持着一口阴阳怪气的嗓音,吩咐道,“丘度,你先上去领教领教长留弟子高深的仙术吧!”&
仙派间的互掐开始了!&
落十一蹙了蹙眉,他身为摩严的大弟子,若真动起手,他自然是要打头阵,只见那弟子领了命,刚想起身上前,却被另一个身影挡住。&
紫袍少年飞身跃至台上,望着他颇为挑衅,“落少侠修为深厚,不如先给在下指教指教!”&
落十一心烦异常,他为何总不肯放过他?&
糖宝傻了眼,望着针锋相对的二人,不知唱的是哪一出。&
重笙扭头望了她一眼,竟不理场上众人,飞身过来,眨眨眼,笑道,“糖宝,那日没能杀了那女人,我想了想,杀了她师父也是一样的。”&
糖宝冷汗,这是什么逻辑!&
他却突然靠近,附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听人说了你与他的过往恩怨,糖宝,听我的话,这样懦弱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你,我替你了结了他,省得他害你伤心!”&
重笙话语间甚是鄙夷,哼,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糖宝若喜欢他,他一定不顾一切的护她周全,哪里像落十一那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在他看来,为了心中所爱,与天下为敌都值得!&
落十一眸色一深,见二人一阵耳语,不由沉声抬起手来,“重少侠,请!”&
重笙一笑,望着她柔声道,“你等我回来,你为他受的委屈,我一定为你讨回来!”&
说罢,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他人已如疾风般掠至半空。&
风势渐急,眼看空中二人交起手来。&
摩严眼神有些紧,落十一是他一手教出的高徒,他自然信得过,可对方显然也并非善类,更别说,此事似乎还牵扯到了糖宝。&
摩严头疼,但凡牵扯到糖宝,落十一总会方寸大乱。&
空中之人依旧打斗不休,众人却渐渐看出了端倪,长留千百年来讲究和为贵,故而术法大多内敛,重于防守,而蜀山的仙术戾气颇重,杀伤力强,再加上重笙身为首席弟子,年少轻狂,招式间便更多了几分狠绝。&
缠斗间仙力相击,在空中爆破开来,巨大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糖宝狠狠揪着衣角,指间关节泛白,看得心惊胆战。&
比试已至高潮,二人依旧难分高低,重笙一咬牙,竟念诀唤出光剑来,掌中一紧,剑气破空。
落十一大惊,急忙撑了结界去挡,二人本是赤手空拳的过招,他却突然用剑,实在不算光明磊落。&
摩严神色骤冷,扭头朝蜀山掌门怒道,“贵派弟子竟出暗招,如此犯规,实在有损蜀山名声,胜了也胜之不武!”&
灰衣老儿皮笑肉不笑,“哼,事先也未言明不准使剑,怎么算是犯规?!场上无生死,败了也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摩严脸色铁青,眼见重笙仗剑在手,那招式更是狠厉,剑剑直刺对方死脉,不留一丝情面,而落十一忙于应付,更连唤剑的机会都没有,空手对阵实在吃亏,不由高声道,“十一,罢了,不与此等人纠缠!你快快收势下来!”&
风声更急,剑气挥荡。&
“重生!你真敢伤他,我跟你没完!”一个清脆声音急急道。&
落十一浑身一震,俯头看去,只见碧衣幽幽,那眸子里满是掩不住的忧心。&
心中一暖,仿若春草破冰而出。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还是在乎他的?&
然而就在这个分神的间隙,光剑划破结界,直朝他咽喉而去。&
席下众人皆变了脸,这一招任谁都看得出,是欲置他于死地。&
不由暗惊,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值得如此公报私仇?&
然而在场之人还没回神,几乎在同一瞬,碧色身影飞身急至,一把扑向了重笙!剑势猛消,空中光芒渐弱。眼看是一场不死不休,却突然来了个如此乌龙的结局,众人无不惊叹———&
情债,果然又是情债啊!&
落十一望着眼前一幕,整颗心霎时坠到了谷底,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撞了个粉碎,二人较量,生死关头,她竟选择抱住了他。&
重生满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糖宝……”&
糖宝狠狠瞪他一眼,瞪得他灰头土脸,这小子有病是不是,动不动就暴走着要砍人!&
方才她见他杀气满满,竟当真要取他性命,一颗心顿时揪到了嗓子眼,想都没想,便飞身扑了上去。&
然而她只是一只小虫子,小小的心思实在简单,考虑不到男人们心中“扑向了谁”的讲究,她只觉得,若是扑向落十一,虽能救他,自己却免不得要替他挨这一下子,若是扑向了拿剑的元凶,岂不是一劳永逸?&
落十一不言语,径自飞身落下地来,回座上,抓起身前酒杯一饮而尽,偏头不再看她。&
糖宝沮丧的撇撇嘴,她可是性命都不顾的救了他,他倒是潇洒,连声谢谢都不说!&
回到座位,抱着桃子心中发苦,幽若望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调侃,“糖宝,没想到嘛……”&
凭她多年纵横情场的经验,落十一一定是醋到了,这虫子也真是大胆,当着众人的面就敢抱上另一个。&
糖宝红了脸,以为她笑的是她的奋不顾身,不由一阵羞怯,干脆变回了虫身,哼哧哼哧的在桃子上打了个洞洞,躲进去再不肯出来。&
幽若叹口气,苦声道,“这才是第一局,后面还不知要怎样凶险……”&
白子画不为所觉的皱了皱眉,低头见花千骨正托着腮出神,心中思虑片刻,抬手斟了杯酒,支起她的小脑袋,柔声道,“今日允你多喝几杯。”&
花千骨眼睛亮了亮,师父平日都不许她碰酒,今天竟主动送上门来!生怕他反悔,忙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子画淡淡为她续了一杯,她白玉般的小脸微微泛起了红,迷离着眼再灌下了肚。&
如此数次,花千骨终于醉的不成样子,倒在他的腿上断断续续说着梦话。&
白子画满意一笑。&
身侧,笙箫默看得目瞪口呆。&
高!师兄这一招实在是高!&
只是,却不太厚道……若是跳过了花千骨,很快便轮到自家的徒儿了。&
笙箫默轻咳几声,干脆如法炮制,顺手抓起最近的那个,抬手便是几杯酒灌了下去。&
连城莫名其妙被他抓来一通猛灌,呛咳着说不出话———&
其实她想说,她的酒品实在不好,以往与赫连喝酒,每每醉了便窘态百出。&
然而甫一开口,便又是一杯灌了下来。&
连城受不住的捶着胸口,只觉醉意上涌,天旋地转,周遭万物都蒙了一层雾意。&
她昏沉的揉揉脑袋,支撑不住的醉倒在桌上……&
事后笙箫默回想,只觉这一生,有两件事是极为后悔的!&
其一,便是不小心撞见了长留大殿中的白子画与花千骨,以致被迫收了她这个徒弟。其二,便是灌了她这一遭酒……&
“宁儿?”他试探着唤了唤,见她果然醉的不省人事,细致的脸颊滚烫,纤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抓挠着桌子。&
不由一笑,她醉了酒倒还乖巧些,不能明里暗里给他闯祸。&
身侧火夕与舞青萝面面相觑,“师父,您为什么灌师妹这么酒啊?”&
笙箫默抬抬眼,将酒壶递出去,没好气道,“你们也给为师喝!”&
这两个小崽子,他一片好心,他们还不领情。&
露台的风有些凉,连城无知觉的缩了缩身子,笙箫默见了,干脆脱下外袍来为她披上。&
醉梦中恍然一阵暖意袭来,驱散了绵密的寒冷,连城醉眼迷离,模糊抬头一看,果然又是他。
眯着眼瞧了他片刻,竟是莞尔一笑。&
“师父……”&
笙箫默诧异低头看来,又听她轻轻开口,声音细小如蚊蚋,“师父,我可不可以,不叫你师父啊……”&
笙箫默听得不甚真切,皱了皱眉,微低下头,“你说什么?”&
连城醉得意识模糊,眼前之人却格外清晰,心中密密麻麻,彷如细密的牛毛针轻轻抓挠,带着丝丝疼痛与些微悸动。&
她出其不意的拉住他的衣襟,声音扬高,含了丝任性与抱怨,“我不想你当我的师父,起初是不愿,后来……是不甘,可是,若你不是我的师父,我大概永世都见不到你,我又想,乖乖做你的徒弟已是要烧高香了,别人只怕盼都盼不来……只是……赫连说得对,你若不是我师父,我是不是就能与旁人一样……有资格去争取一次?”&
一语既出,天地都仿佛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顿下了动作,朝这边望来。&
笙箫默骇住了,世事仿若混乱,令他一时大脑空白!&
她心中堵得满满,眼前光影交错,早已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见他满是震惊的望着她,赌气似地一用力,拽着他衣襟的手往下一拉,凑身上前咬上了他的唇。&
甫一触上那柔软,带着他淡淡的气息,她满目桃花,醉生梦死。&
然而只是一瞬,他旋即狠狠推开了她!&
连城猛地摔倒回桌上,脑袋一磕,加上酒力,终于昏昏陷入了沉睡。&
众人的表情已不是惊讶所能形容,那神色里带着鄙夷,带着唾弃,一道道如刀刃般的视线煎熬着他,他万般难堪,几如凌迟。&
摩严铁青着脸,气得浑身直抖,在天下人面前爆出这样一桩不伦丑事,长留将如何自处?&
幽若也当真傻了眼,她从来不知道连城竟有这样的心思,昔年花千骨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些所谓正派之徒无不唾弃,尽言她竟龌龊到对自己的师父动了情根,这般大胆行径,在那些老顽固眼中简直是背德**,骨头师父下场之凄惨犹在眼前,如今若再来一桩,长留的百年清誉当真难保了。&
情势僵持,诺大的宴席竟成了讽刺一般,没有人说话,气氛却冷到了极点。&
空旷的风自四面八方狠灌进来,吹着衣衫猎猎作响,笙箫默脸色灰败,绝望的闭了闭眼。&
“哼,长留的弟子真让人开眼!”轻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知哪派的白发老儿冷笑嘲讽道,“真是收的好徒儿,个个背德**,男盗女娼!当年花———”&
话未说完,白子画眼中杀机一闪!&
然而还未待他出手,玉阶之上已是青芒大震,一道血光。&
那老儿再没有机会说完这句话。&
太快了,众人还没反映过来,笙箫默已冷冷收回剑。&
眼见地上之人嚎啕着翻滚,口中血流如注,不远处,一条鲜红的舌头触目惊心。&
笙箫默苍白着脸,抬起头来,睨着众人冷声道,“我的弟子,过错自有我来担!只是休想有谁,敢借我一人之错,辱及长留!”&
四下气氛更是紧张,眼见场面控制不住!&
如此光天化日的落人口舌,长留难道真的要毁在他们师兄弟三人手中吗?摩严冷看了眼桌前昏睡之人,牺牲区区一个弟子,总好过毁了百年基业!&
把心一狠,厉声道,“如此孽徒,不留也罢!”&
抬手狠辣的一掌,直朝她天灵盖而去!&
笙箫默大惊,狠力挡下他的杀招,怒道,“师兄,我笙箫默的徒弟,不劳你费心!”&
他明显的护短,使得周遭更是议论如沸,摩严咬牙,低声恨道,“师弟,你糊涂啊!”。
"第十四章。横刀夺爱(下)
"嘘。”那人轻轻一笑,眉眼里说不出的温柔,“骨头,是我。”&
天光云影徘徊,有金芒穿过树叶斑驳落下,花千骨瞪大了眼,看清了眼前之人,不由又惊又喜。&
“东、东方!”&
“小声些。”他压低她的声音。&
花千骨激动地说不出话,他为何每次都出现得如此惊天动地。&
东方彧卿一笑,拍拍她的小脸,“傻骨头,还不快回神,我的时间可不多。”&
“东方……”她声音有些委屈,这些日子他遁得无影无踪,三界中遍寻不到,着实让她担心了好久。&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微不可闻的叹口气,他何尝不想多多陪她,只是白子画防得滴水不漏,他如何能接近她?&
就连这一次———&
笑意中浮现出一丝黯然,他柔声道,“骨头,我来与你道别。”&
“什么?”&
他摊开手掌,展着纹络给她看。&
“我已满了二十五岁。”&
如此平和的一句话却如惊雷般狠狠劈入她心里,她周身一震,忙掰过他的手来,如玉般的手掌上掌纹浅淡,却也能分辨出那极短的阳寿命格。&
“你……”她难过。&
他揉揉她的头,目光飘向远方,轻声道,“别的都无妨,只是又要许多年见不到你……”&
自嘲一笑,若非他已是将死之人,身上气息淡若虚无,又如何能瞒得过白子画,调虎离山与她一见?想来着实悲哀,他堂堂异朽阁主,通晓天地,却竟找不出一条路可以时常看到她。&
若往后,当真二十五年才能见她一面……&
他不敢再想下去,异朽阁的宿命,他从来没有选择,而她,是他无尽轮回里唯一的坚持。&
花千骨慌乱至极,被他的话震得脑袋发麻,只知道紧紧扯着他的袖子不舍得放。&
突然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不甘心的想,若她依旧是妖神,是否就可以改写他的命格……&
东方彧卿抚平她紧皱的眉头,手指在她眉眼间流连,终究不舍得收了回来,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睛眯起如月牙般,令人移不开眼。&
“你大婚之时我未能去,一直遗憾了这许多年,现在来给你祝贺,可是晚了?”&
他那时尚在轮回,无能为力,一朝错过,竟成了一生的憾事。从前只盼着能看一眼她长大的样子,后来见到了,他又自私贪婪的想看她当新娘子的模样。&
“晚了晚了!”她有些霸道,寻不到他,心中便没有丝毫着落,当年那场生离死别似乎还历历在目。上天无处入地无门,已平和百年的心,竟又隐隐痛了起来。&
“我想你好好活着,堂堂异朽阁主,贺礼都没还给,怎么能这么走了!”&
他失笑,半响,喃喃道,“骨头……你知道的,你要什么我都能给,只要我有……”&
她不需再拿任何东西来交换,他的心都已是她的,四海八荒,还有什么值得来换?&
掌心微微翻转,指尖风势骤起,秋叶漫天,东方彧卿拂下她发间的一片银杏,执在手中灵巧一拉转,竟不知怎的变出一只细长簪子来,簪尾杏叶栩栩如生。&
“这便是我送你的贺礼。”他将那簪子插入青丝,声音缓缓,“祝你与他情长到老。”&
周围的空气突如逆流,东方彧卿偏了偏头,听着远方的动静,苦笑道,“他的确厉害,这样都能让他寻到。”&
身影缓缓隐入天地间,望着她万分不舍的面容,依旧保持着微笑,“傻骨头,我们还有以后的是不是……”&
这句话已不甚真切,仿佛是风声在低低诉说。&
第十八章。伤情如灭(下)&
这一场醉酒,着实醉了个天昏地暗,连城醒来时,已是隔日傍晚。&
周遭一片漆黑,她自床上挣扎着坐起身,揉揉昏沉的额际,只觉周身轻飘飘使不上力。&
抬手唤出些光烛来,霎时而来的光亮,她不适应的眯了眯眼,伸手去挡。&
不经意抬起头,一时愣了住。&
只见房中不远处,那抹清幽身影端坐着,那神色带着丝冷意,映着烛光,令人觉得莫名的遥远与惧怕。&
连城僵硬了身子,记忆突如逆流,争先恐后的涌入了脑海,一幕幕震得回她不了神。&
耳根发热,她缓缓挪下了床,呐呐道,“师父……”&
“跪下!”&
不似往日的随意,那声音夹杂着深深的怒气,带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怔了怔,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他在她眼中一直是慵懒而自在的,虽是长留儒尊,却不怎么理会世事,颇有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洒脱随意,淡淡的却却比谁都看得清透。&
难道他竟也如此在乎旁人的眼光吗?&
连城跪了下去,盯着眼前的沉沉衣摆,没有一丝暖意。&
“你可知错?”头顶上方,声音冷冷。&
她淡淡道,“给长留蒙了羞,是弟子的错。”&
他突然觉得好笑,这一刻实在是讽刺,多少年来,他于局外淡然旁观,眼见白子画为情落得个伤心入骨,眼见摩严与竹染至亲相残,他间或同情,间或扼腕,只叹世人痴傻,想自己孑然一身,多么自在逍遥。数百年云淡风轻,七情六欲早已参破,如此虚妄之事,何必执着?即便旁人怎样撕心裂肺,他心中明澈,照样做他潇潇洒洒的仙,情爱之字早已看得通透,无一丝妄念,更不屑招惹。&
她又是何时对他动了那样的心思?!这一路走来,他竟茫然不知,以致闯下今日的祸。&
自己身败名裂倒无妨,身外之事他从不在乎,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累了他心中重逾性命的长留!&
他压了压怒气,沉声道,“是我没有教好你,让你走了错路。”&
她抬起头来,目光清透,“损了长留的声誉是弟子的错,除此以外,弟子再没有其他的错。”
笙箫默闻言怒道,“混账,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可是他平时太过心慈手软,才让她如此有恃无恐?&
她讶然片刻,突然倾身上前,望着他轻声道,“师父,你只说,我若不是你的弟子,今日种种可会不同?”&
他抿唇偏过头去,漠然不语,她不满的撇撇嘴,伸手去扳他的脸颊,不许他躲避。&
他震然瞪大了眼,望着她伸来的手,不刚相信她竟大胆到如此地步。&
“放肆!!!”&
一声怒斥,他面色铁青,往日洒脱,不拘礼数,并不代表他不知伦常廉耻,师徒之间,若至如此,他也当真当得起“衣冠禽兽”四个字。&
她的手停在他身前寸余,默了默,自嘲一笑,“弟子明白了。”&
复又在他身前跪下,伸手抹了抹唇,哼声道,“我南域连城拿的起放的下,师父既然说了,徒儿不会厚颜无耻的死缠烂打,亲也亲了,错也错了,该怎样罚,依门规处置就是。”&
他望着她,站起身来,心中沉沉的化不开,“你犯此大错,我不能再容,你在房中面壁三年,也好好想想,近来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荒唐念头……三年之后,逐出长留。”&
青衣渺渺,再不迟疑的飘然而过。&
“三年……”她跪在原地,低声喃喃。&
贪婪殿中,三尊俱在,幽若揉着眉头坐在上座,糖宝化成虫身,躲在她耳朵里偷听,时不时还偷瞄一眼殿下的落十一。&
“三年?!”摩严怒声而起,“师弟,你袒护得未免太过!此等孽障,竟恬不知耻到觊觎师尊,莫说是面壁三年,便是天牢三十年都算从轻发落!”&
笙箫默倚在座上,支着脑袋懒声道,“她觊觎的是谁?”&
摩严咬牙,“还能是谁?自然是你。”&
“那便是了。”他随意一笑,“师兄不说,我还以为他觊觎的是你,才让师兄如此气焰滔天。”&
“噗……”幽若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又忙整了整神色,端出一副威严的架子来。&
摩严被他这么一堵,神色不由带了丝懊恼。&
笙箫默沉了沉,定声道,“我的徒弟,我自会管教,三年后逐出长留,此事便算了结。”&
摩严恨道,“各仙派面前,她如此妄为,简直大逆不道!不重罚,如何平众议?依我看,三年面壁也不用了,直接罚受十九道业火,逐出长留!”&
“十九道业火……”笙箫默冷笑,“昔年竹染罪犯滔天,师兄可曾罚了他受十九道业火?莫非今日她的一句话,比你那大弟子滥杀百人还为过?”&
摩严心中猛地一疼,他今日为了那孽障,竟不顾多年师兄弟之义,不惜往他的痛楚戳!&
不由嗤笑道,“哼,一句话?天下人面前,她对你做的,何止是一句话?”&
笙箫默脸色一僵,眸中一片翻滚。&
殿中气氛有些冷,落十一尴尬的出声缓和道,“师父,您别动怒,儒尊想来也有打算。”&
“打算?”摩严冷哼,“师弟的确是在打算,只不过是为他那大逆不道的徒儿打算。”&
笙箫默眯了眯眼,余光扫见上坐之人,聪明的借力打力,“师兄,你倒是说说。”&
白子画看他一眼,无奈摇摇头,淡声道,“你既已罚了,又何必来问我?”&
摩严有些恼,想来白子画也主张轻罚,今日之事与过往如出一辙,他念及花千骨,心怎么可能不软。&
“咳咳,那个……我说,我这个掌门能不能说句话……”眼见气氛又僵,幽若怯怯开口,“作为掌门,我深觉压力大,这次的事,咳咳,是我治下不严,我十分愧疚,那个,我可不可以引、引咎辞职?”&
众人:“……”&
殿中正是僵持,却见门外有弟子匆匆进来,低头恭敬禀报道,“山门下不知何人,叫嚣不停,指名要见儒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摩严皱眉,不由烦乱,“让他进来!”&
他倒要看看,哪个敢来长留挑事!&
那弟子领命而去,不一会,挑事之人已大摇大摆的晃进了贪婪殿。&
金丝骨扇一折,赫连百潇笑得煞是好看,“各位齐聚一堂,可是在欢迎本公子?”&
幽若愣了愣,认出了他,不由惊讶,什么风把这有名的花心大萝卜吹了来?&
摩严漠声道,“尊驾有何贵干?我等尚有要事。”&
“正好!”赫连百潇笑得更是花枝招展,“我也懒得耽搁,你们快将我家小连城唤出来,我带走就是了。”&
原来竟是来劫人的?&
笙箫默挑挑眉,缓缓道,“我长留的弟子,恕难从命。”&
赫连百潇打量着他,话语间满是轻松道,“啧啧,我说儒尊,我家连城究竟犯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错,竟值得让你长留罚去三年禁闭?不就是亲了你一下么,你若觉得吃亏,再亲回她一下便是了~~!”&
长留流水宴上之事传遍了六界,他赫连百潇怎么可能不知,只是没想到长留这群老顽固竟如此死板,这点小事都要罚,他心中不爽,叫嚣着便杀上了长留,要救她于水火。&
笙箫默被他如此暗讽,不由怒了起来,扶着椅背的手收紧,望着他视线如刀。&
偏偏那小子却还不自觉,扇子摇得甚是风流。&
幽若一咳,向他使眼色道,“赫连百潇,我长留之事,你还是少插手为妙。”&
落十一摸准机会,向摩严委婉求情道,“弟子认为,连城若继续留在长留,只怕还会生出变数,这位赫连公子既然来要人,不如便直接昭告六界,逐她出长留,日后再无相干。”&
摩严锁着眉头,想了想,若能把这个麻烦推出去,倒也一劳永逸,心下不由有些松动。&
“师父,您此话有错。”身侧,一抹声音平静道,“如此恬不知耻之人,若不狠罚,只怕会落天下人口舌,以为我们长留执法不严,纵容弟子以下犯上。”&霓漫天话语间毫不留情,落十一不由一惊,她的性子何时竟偏激至此?&
笙箫默望着她神色骤冷,然而就在这个间隙,只见一抹浅金身影如风掠至,左右开弓,刷刷几个巴掌扇了过去。&
霓漫天被他打得踉跄退后,却避无可避,噼噼啪啪的耳光声响彻大殿,赫连百潇手下毫不留情,将她嘴下的仇报得彻底,整个动作完美而流畅,连贯而精准。&
落十一见状不由欲拦,却被笙箫默有意无意的挡了住。&
眼神深了深,讽然一笑,有些事他碍于身份不可以做的,他很乐意有人代劳。&
许久,巴掌声终于停了下来,赫连百潇厌恶的擦擦手,鄙夷道,“你这**当真小人嘴脸,当着我家连城的面不敢说,此时却来背后放暗剑?!一定是嫉妒人家比你貌美,比你心善,比你好人缘!我说你这**,可有姐妹,可有爹娘?快快劝他们悬梁的悬梁,撞墙的撞墙,生出这种孽障来,不如让我一掌送你去西天,听如来讲讲经?”&
赫连百潇从无口德,且骂人必问及其祖宗八代。&
霓漫天捂着脸颊,眼中狠绝一闪,一愣神,又恢复了一片茫然。&
羞愤万分,挣扎着上前欲讨公道,却又听被赫连百潇嘲道,“你这丑八怪滚远些,若敢碰到本公子香喷喷的身子,我让你死的难看!”&
他自然知道拿什么打击一个女人最致命,为连城讨公道讨得很是解气。&
“你!”霓漫天万分丢脸,见众人并落十一都怔然望着她,不由更是难堪欲死,含泪转身冲出了殿。&
这一边,糖宝看得目瞪口呆,也顾不得再藏,三步两步钻了出来,飞到他身边,激动道,“大侠!请受我一拜!”&
赫连百潇低头,见那小虫子闪着星星眼满是仰慕的望着他,软软的身子不知有多可爱,不由含笑道,“你这小虫儿倒是有趣儿,叫什么名字?”&
糖宝红着脸,糯声道,“我叫糖宝。”&
赫连百潇桃花眼亮了亮,那笑要多迷人有多迷人,“宝宝,今日见到你真是开心,等我接出了我家连城,便带你到我百花谷去耍耍,保管你玩得尽兴。”&
如此肉麻的称谓,糖宝不但不恼,反而颇有英雄惜英雄的志同道合之感,她也好想出去见识见识,整日困在长留,哪有外面自在逍遥?&
正心花怒放,冷不防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紧紧抓住,揽回了身前。&
落十一面若寒霜,望着眼前之人冷道,“赫连公子,请自重!”&
心头一阵烦乱,这只小虫子傻吗?难道看不出他是在调戏她吗?!&
糖宝愣了愣,回过神来,不由发恼,恼怒里还隐隐夹杂着一丝委屈,他这些日子板着张脸睬都不睬她,如今倒好,开口便来破坏她的逍遥大计?!&
心中有气,不由抓起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落十一一疼,低头望她,强掩住神色里那抹隐痛,讪然松了手。&
糖宝恢复了自由,不知为何,心中却更恼了几分,哼了一声,嗖嗖钻回了幽若的耳朵,不再看那混蛋一眼。&
殿下,赫连百潇不耐烦的摆摆手,“刚才还急着赶人,这时怎么又温吞起来,快快快,交出我家连城,百花谷中还有大宴等着为她接风洗尘,吉时可耽误不得!”&
笙箫默皮笑肉不笑,“人是休想,赫连公子若赶着酒宴,我等便不送了!”&
“你!顽固不化!”赫连百潇涨红了脸,气恼得跺脚。&
片刻干笑几声,扇子遮面,往后退了两步,向身后黑衣男子小声道,“你说,咱们若是强夺,这殿中之人你能打赢几个?”&
南衍陵神色依旧,平静道,“回公子,其余的打得过,殿上那一尊打不过。”&
赫连百潇后怕的看了看白子画,吞了吞口水,强撑道,“亏你还打赢过斗阑干,此时还没动手就认输投降,实在丢人!”&
南衍陵不为所动,“回公子,殿上那一尊,斗阑干也打不过。”&
赫连百潇冷汗,悄声道,“我与他家花千骨,那一日好歹……呃……有些渊源。你说若动起手来,他会不会看在此放我们一马?”&
南衍陵凉凉道,“他若知道了,属下也不用再打,公子,您来世投胎转世,属下还给您当护卫。”&
“你!你、你、你!”赫连百潇颤抖着连退三步。&
他那一向波涛不惊的麒麟护卫,今日竟能用如此正经的表情说出如此有内涵的话,他甚是佩服!&
转头望着殿上殿上之人,神色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软声道,“你们好歹让我见阿宁一面好不好。”&
若不许他见,只怕此人还要吵闹不休。&
白子画微微蹙眉,不欲再做纠缠,遂点了点头。&
他既已答应,众人也无话可说。&
片刻后,南域连城被带上殿来,素衣缓带,见是他,不由一笑,无奈道,“我早在想,你若知道了定要来闹事,今日果不其然……”&
赫连百潇见她脸颊略显苍白,不由心疼的上前,揉着她纤瘦的肩头委屈道,“阿宁,是我没用,救不出你,等我点好了兵马再来———”&
他就是太过相信南衍陵,他从来都是一夫抵万军,他这才放心的带着他一人便杀来了长留。&
“不必了。”她轻声打断他的话,“不过是三年,一眨眼便过了。”&
沉默了片刻,靠近了些,低声道,“赫连,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他郑重点头,“阿宁,以你我的情谊,别说一个,便是十个百个我也赴汤蹈火!”&
她神色一缓,由衷道,“谢谢你。”&
又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要你,帮我挟制一人……”&
声音渐小,旁人已难听真切,笙箫默沉着眸望着二人,突见她动了动唇,心中没由来一惊,讶然着不敢置信。&
她方才唇齿间依稀吐出的字眼,明明是———&
花、千、骨。&
夜色仿若浓浓的墨,沉重得化不开。&
霓漫天敲了敲房门,却没有一丝回应,犹豫了片刻,终究抬手推开了门。&
极目所见一片漆黑,唯有角落一灯如豆,微弱的光仿若要被这夜色吞没。&
“有事?”落十一靠在角落,眉眼间满是疲惫,头也不抬,抓了坛酒缓缓的饮。&
霓漫天有些心疼,劝道,“师父,您怎么了?您一天没有踪影,弟子担心。”&
“去吧。”他无悲无喜,不欲与她多言。&
手中紧了紧,一个玉色瓷瓶在那微弱的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如此被他紧紧握了许久,早已没了玉石的冰凉,多了丝人的温热。&
他苦苦一笑,真是难为了幽若。&
他的失魂落魄这样明显,连幽若都有所察觉,在彦月送给她的一大堆东西里翻倒了一番,摸索出了这个宝贝。&
想来她那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着实神奇,上次见识到那它的魅力,还是糖宝饮下销魂痴心酒之时。&
心口又是一疼,望着手中的玉瓶,喉头发干。&
幽若信心满满的保证,他若喝了便能恢复记忆,他虽不信,但即便恢复了又能如何呢,改变不了他在糖宝心中轻若无物的分量。&
然而可笑的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不死心的想要一试,不死心的妄想,他若恢复了记忆,他们之间,是否还有转圜?&
落十一,你何曾如此委曲求全过……&
他松了手,玉瓶滑落,叮咚着滚至远处。&
霓漫天见他如此沮丧,心中明白过来,不由懊恼道,“师父,您别这样,没有糖宝,您还有我啊。”&
他眯起眼,打量她片刻,冷声道,“你出去!”&
霓漫天不服气的蹲下身来,扬高声音道,“我实在不明白,那小**有什么好!”&
“小**”三字一出,她愣了住,这三个字吐出来竟是如此轻易而熟悉,仿佛前世已念过千百遍般。&
落十一眼神骤深,眯眼一字字道,“你说什么?”&
“没……”她还在刚才的惊愕里回不了神,见他生了气,急忙辩解。&
落十一眸子锁着她,她白日里露出的狠毒让他心中大惊,如今又跑来与他说这番话,糖宝往日总说她是别有用心,他本来不信,难道她竟真敢动了旁的心思?&
恼怒异常,想起以往糖宝每每气恼的谈起霓漫天时,他的不甚在意,不由万分自责。&
抬头毫不留情的斥道,“你须看清自己的身份,别做出恨错难返的事才好!我教导你也算用心,但显然你自己并未用心,今日贪婪殿上的事,难道还不够给你长个教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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