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竹马只知玩中二少年是什么意思思

曾少年:青梅女苦恋竹马男 欢喜冤家的爱恋纠葛
来源:搜狐读书
第3页 :第一章 蕊初(2)
  玩踢锅时,我跟秦川分在了一拨儿。
  跟他一拨儿一点好处没有,他永远不向着我,只要和我有关,他就会对着干,完全不分敌我。所以从在地上划线开始,他就挑我毛病,踢不到秦茜扔出的回旋包,也全都怪在我头上了。
  “再踢不着就不带你玩儿了啊!”
  当我再次站在白线画的“锅”前,秦川在一旁凶巴巴地喊道。
  秦茜笑眯眯地来回捣鼓着沙包,我眼睛一刻不离,盯着她到底往左扔还是往右扔,汗都快流下来了。
  “乔乔,你看好了啊!”
  就在秦川指手画脚的时候,秦茜朝左边扔出了包,受秦川影响,我的身子已经往右了,又忙挣扎着向左踢去,结果包没踢出去多远,反倒把鞋高高甩到了旁边的平房上。
  那时女生穿的是那种脚背上一条宽松紧带的小白布鞋,又便宜又结实,就是不太牢靠,经常玩着玩着就掉。鞋飞出去,我只能在原地单腿蹦着,秦川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被秦茜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笑什么呀,快去将军爷爷家借梯子!”
  住胡同的小孩上房够包、够球、够毽子那是家常便饭,将军爷爷家养花,有个木头梯子,我们常去找他借。没一会儿,一群小孩热热闹闹地搬来了梯子, 鞋掉在了辛原哥家的房顶上,秦川像只猴子一样爬了上去。要是往常,他拣了我的鞋一定还要在上面耀武扬威一番,假装要给我又不给,看我急得哭他才过瘾。可那天他上了房就没了动静,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攥着我的鞋探头探脑朝院子里张望。
  “秦川,你干吗呢!快下来!”我单腿蹦着,没好气地喊他。
  秦川回过头,朝我“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使劲摆手,叫我也上去。
  好奇心战胜一切,我也顾不得脏了,光着一只脚就爬上了梯子,秦川拉住我向下指,原来辛原哥正往他养的信鸽小白腿上绑纸条。
  辛原哥不爱和人打交道,但是他特别喜欢鸽子,早几年他自己在院子里搭起了笼子,养了一群信鸽。他养的鸽子是我们这片最好的,让飞就飞,让落就落,要是放鸽子时遇见别的鸽群叉了盘儿,他只要拿着挂红布的鸽子竿指挥几下,他那群鸽子就能从鸽群里飞出来,而且每次都能带回一两只。连胡同里的老鸽子把式都夸辛原哥会调教。这群信鸽里,小白是他最喜欢的,白羽短嘴,特别漂亮,我以前常见他抱起小白摩挲,但见他往鸽子腿上绑东西是第一次。
  我和秦川正看着,院里北屋门开了,秦奶奶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见我们俩在房顶上站着,拿着笤帚疙瘩指着我们喊:“川子!你又带乔乔上房!都给我下来!”
  秦奶奶一嗓子吓得秦川踩碎了一片瓦,我慌慌张张地拿起鞋穿上,这时辛原哥抬起了头,他看了看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撒手,高高抛起了小白。小白带着一群鸽子,扑拉拉地从我和秦川身边飞过,我们呆呆地站在房上,而辛原哥一转身就回了屋。
  那天晚上,在万人空巷看《包青天》的时候,我和秦川不约而同偷偷溜到了辛原哥的鸽子笼前。
  “你&&你来干吗?”秦川结结巴巴地诘问我。
  “我还想问你呢!”我毫不示弱。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地站着,谁也不先动一步。屋里的电视里已经响起“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的音乐了,我心痒痒想知道小白腿上到底绑了什么,又着急回去看展护卫。可秦川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还气我似的哼着“昨日你家发大水,你爸变成老乌龟”。
  我实在熬不住,拍了拍秦川:“哎,你也来看小白吧?咱俩拉钩上吊,不许让辛原哥知道!”
  “一百年不许骗人!”估计秦川也憋坏了,他痛快地跟我拉了钩,迅速打开鸽子笼的小插销,把小白抱了出来。
  小白很听话,既没“咕咕”叫,也没乱扑腾,我就着月光,把绑在它右腿上的小纸筒拿了下来,里面有张纸条。
  “写了什么?”秦川问我。
  “哥,我&&”
  “快念呀!”
  “这字不认识!&&我&什么&钱把东西买齐了,你回来了,这些都给你。”我压低声音念。
  现在想想,当时我们不认得的字应该是“攒”,辛原哥从那时起就在过另一种人生了。可那会儿我和秦川什么都不懂,只是呆呆地站着,晚风吹过,我们一人打了一个激灵,就匆匆忙忙回家了。但我们都明白,那个自打我们出生就没在院子里出现过的辛伟哥,其实并没远离这儿。我想小白一定是他们之间的信使,辛原哥在和他联系着,兴许有一天,辛伟哥就推开院门回来了。
  至于小白是怎么找到辛伟哥的,我不知道。我想偷偷去问小船哥,他一定什么都知道。可转念一想,也不行,我是和秦川拉了钩的,说话不算数不好,他发现又要揍我一顿了。
  就在我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跟小船哥说的时候,小船哥自己就知道这事了。
  因为小白死了。
  那天傍晚,辛原哥一直在房上招鸽子,平时他只要晃一会儿竹竿,鸽子就全回来了,可是那天他在房上站了很久很久,听他奶奶说,所有的鸽子都回来了,甚至带回了别人家的,可就是没有小白。
  在我记忆中关于辛原哥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在那天留下的,北京灰暗的夜色里,瘦弱的他望着天空不停地挥动着竹竿,有种悲怆的执着。慢慢的,他的眼神散了,整个人都不如竹竿上拴的那块红布鲜艳有活气。
  找到小白是在第二天早上。是何叔叔去倒土时发现的,我们院的人都过去看了,秦茜和我还哭了。小白是被人故意打死的,翅膀被剪断了,丢在墨绿色的铁皮垃圾桶里,白色的羽毛上沾染了灰,脏兮兮的。辛原哥写给辛伟哥的纸条被抽了出来,用图钉钉在了它的身上。
  辛原哥小心翼翼地把小白从垃圾桶里拣出来,仿佛它还活着,会歪着头看着我们,咕咕地叫。辛原哥将它捧在怀里,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路过我和秦川时,他微微停了一下,我以为他会骂我们,因为只有我们知道小白的秘密,可是他没有,就那么默默地走了。
  这事不是我们干的,我和秦川红了眼,疯了一样地四处找凶手。秦川甚至和隔壁胡同的孩子打了一架,我还帮了忙,往那小孩的眼睛上扔了一把沙子。但还是没用,我们俩小屁孩没能找到一点凶手的影子,反倒因为打架的事分别挨了一顿揍。
  那几天我才慢慢知道,辛原哥一直是被欺负的。他不像我,只被秦川一个人欺负。他被很多很多人欺负,有大人,有小孩,有同学,还有老师。虽然是辛伟哥犯了错,赎罪的却是他弟弟。
  我为辛原哥难受,也为小白难受,使劲大哭了一场。后来我和秦川一起叠了一只白色的纸鹤,悄悄放在原来小白的笼子里。可那纸鹤也没了,辛原哥把所有家伙什都送给了别人,他再也不养鸽子了。
  没有了鸽子声的院子静悄悄的,小船哥早出晚归的脚步声却愈加清晰起来。
  我问过小船哥,他到底去了哪里,可他只是笑了笑,没回答我。晚上睡觉时我偷偷地想,没准小船哥是拥有神秘力量的战士,和秦川这种坏小子不一样,他可以变身,会用长剑,穿着金色铠甲,是能降服怪兽的圣斗士。他有要保护的公主,而那个公主没准就是我。做着这样的美梦,我真是睡觉都会笑出声来,院子里的大黄猫看不下去,总在我的屋顶上逮耗子,不把我吵醒不罢休。
  那天放学,眼见小船哥拐向胡同另一头,我又在幻想自己是雅典娜了。正当我把小船哥代入处女座沙加的模样时,秦川用排路队的路旗一棍子打到我头上,这是他的老招数,我转身就用“让”字路牌回击,他跳开一步,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小船哥去哪儿了!你来不来看?”
  我顿住,连忙乖巧地使劲点头,如果我有尾巴,肯定会欢快地摇晃起来。
  “一袋粘牙糖!两块金币巧克力!”秦川丝毫不被我的谄媚迷惑,马上开始提条件。
  “行!”我咬牙切齿地答应。
  我守着秦川,眼睁睁地看他吃完一袋粘牙糖,两块巧克力。他格外可恶,吃得慢条斯理,嬉笑着看我在一旁坐立不安,表演够了才小声在我耳边说:“小船哥去吴大小姐家了。”
  “不可能!”我尖叫,一把揪住他,“骗子!还我粘牙糖!还我巧克力!”
  秦川仰起头,“不信现在就去看!”
  “走就走!见不着小船哥,你等着瞧!”
  说秦川骗人,是因为谁都知道,我们这儿的小孩是不可能去吴大小姐家的。
  按理说,我们都应该管吴大小姐叫奶奶,她年纪和将军爷爷差不多大,是位老太太。可是,我们胡同里的人背地里都叫她吴大小姐,几代人下来,就这么称呼惯了。
  吴大小姐家里很有来头,她爷爷是天津著名的盐商,当年家财万贯,在京津两地都赫赫有名。她爸爸是家里的老四,常年在北京打理家族生意,我们胡同里的这处宅子,就是他在北京的府邸。不过据说在天津他是有大房太太的,这里只是外宅。吴大小姐的妈妈原是在长安戏院里唱戏的青衣,被吴四爷纳入门后,只生养了这一位小姐,虽然比不得天津本家的小姐们富贵,但也是从小被百般疼爱的。
  当年的吴大小姐风姿绰约,既有大家闺秀的教养,端庄温婉,又念了新式的教会学校,懂洋文有见地。就像是夜光杯中的美酒,即便深藏在巷子里,也闻香诱人。
  彼时将军爷爷是天津警备司令部陈长捷手下的少将参谋长,与吴家素有往来。有人说他是在吴四爷的宴席上遇见了吴大小姐。也有人说是他的车在胡同里,剐上了载吴大小姐放学的黄包车。还有新鲜的,说吴大小姐爱听戏,将军爷爷请了程砚秋来唱堂会,生生把吴大小姐从深宅大院里给唱了出来。不管怎么个说法,反正这两个人相遇了。一位是戎马仗剑的翩翩少年,一位是百媚动人的卿卿佳人,就如那唱本戏词里的故事,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便暗许了终身。
  那时正是解放战争末期,天津吃紧,吴四爷说要回家看看,临走嘱咐爱妾万事小心,那边安顿好就接她们母女俩一起走,可他这一去便再没回来。将军爷爷作为守城的将士自是飞脱不了。城在他在,她在他在。吴大小姐定了心思,她哪儿都不去,只跟着他,在有他的地方。
  而后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天津北京相继解放,将军爷爷作为战犯被关进了秦城监狱。进入新社会,一切大不相同,有人劝吴大小姐不如趁着年轻找个工农兵子弟赶紧嫁了,可她却死拧。既然在月亮下面立誓说好了要等那个人,那么五年是等,十年也是等;年轻要等,年老也要等。
  女人大概天生擅长等,可流光最易把人抛,转眼竟是十几年。公私合营了,原先家里的店面都变成了花花绿绿的股票;“大跃进”了,家里的铜壶锡器都捐了出去;三年自然灾害,饿急了扶着老母亲去朝阳门外挖野菜根吃。吴大小姐日日数着,捱过春夏秋冬,秦城监狱的释放名单上终于有了将军爷爷的名字。
  被放出来那天,将军爷爷一早就到了吴大小姐家门口。那时的她已不再是月白衫蓝布裙的女学生,也不再是穿着溜肩滚边旗袍的大小姐,而是穿着灰绿色工装的泯然众人,可将军爷爷见了她却激动得不能自持,七尺男儿竟当众哭出了声。
  后来我想,那段时间大概是吴大小姐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等来她的良人,她绣了大红的被面,她等着携那人的手去中国照相馆拍张照片,盖上大红的喜字,然后在这小胡同里过尽平安喜乐的日子。
  可是只差一点点却还是来不及,“文化大革命”来了,她的婚事没了。
  先出事的是将军爷爷,他很快被打倒了,胸前挂着“反动军官”的牌子被人按到灯花小学的操场台子上没日没夜地批斗。那时吴大小姐根本见不到将军爷爷,她先还四处奔走,打听人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却不知紧跟着她自己也将陷入泥沼。
  那是人人兽变的年代,专有人揭疮疤,说吴家老太太是青楼戏子,是旧社会余孽,又抓住吴家大地主大资本家的身世一通穷追猛打。吴大小姐家的四合院很快被人占了,只把她们赶到西面一间小屋里住。那些红卫兵只要想起来,就到家里来揪人,吴老太太一把年纪,被斗了三天,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吴大小姐悲愤交加。可这还不算完,刚匆匆忙办完她妈妈的后事,她与将军爷爷的情事又被人摆上了台面。
  两家早都被抄了家,几封仅存未烧的书信被翻出来,逼着两人念。涉及家国的,都被说成是一心等着蒋介石来反攻大陆;涉及私情的,都被说成是不堪的男盗女娼。
  烈日下,将军爷爷被剃了阴阳头,吴大小姐脖子上绑了一圈破鞋,两人弯腰站着,细数对方“罪行”。起初两人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可那些人并不放过他们,硬逼着让他们撂狠话,划界限。
  “他说过,就算这仗打不赢,共产党也坐不稳天下!”
  “她说过,北京待不下去了,要和我一起潜逃去台湾!”
  “他开过枪,打伤过革命群众!”
  “她爸爸卷了人民的钱,跑到台湾去孝敬蒋介石!”
  “他对国民党反动派忠心耿耿,贼心不死!”
  “她不是在等我,不是想嫁我,她是怀念过去,还想当欺压老百姓的娇小姐!”
  两人话越说越绝,就像诅咒似的在天空中打下一个个响雷。那天终是下了一场大雨,革命小将们听高兴了,满足了,放过了他们。雨中只剩下没有魂魄的将军爷爷和吴大小姐,雨越下越大,情分却越来越少,两个人都灰透了心。
  后来将军爷爷被下放改造,吴大小姐被调去干工厂里最累最苦的活。等两人分别被平反时,已经又过了十来年。统战部要给将军爷爷安排住处,将军爷爷就选了我们这条胡同。有人说看见过夜半时分,将军爷爷站在吴大小姐窗根前。可是吴大小姐再没同他讲过话,虽然住着相隔不过几百米,但他们俩老死不相往来。
  平时我们这些跟将军爷爷好的小孩,自然不会去理吴大小姐,所以我才不信小船哥会在那里。
  一路拌着嘴,我和秦川绕到吴大小姐家院前,暗红色的大门虚掩着,门前方形的抱鼓石有一角已经被砸掉了,常年在阴影里,长出了青灰色的霉斑。我不自觉地有点怕这个小院,他经历的时光太久,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样的光怪陆离。秦川是男孩子,到底比我胆子大些,先一步走了进去。我跟着他躲在影壁后面,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院子里搭了葡萄架,未到时节,没有鲜艳的果子。葡萄架下是圆石桌和圆石墩,石桌上摆着一个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地放着京剧,吴大小姐立在一旁,虽然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却仍气度不凡,头上戴着黑色的细丝发箍,向后拢起鬓发,穿一件驼色的开司米对襟罩衫,下身是深蓝色的裤子,模样十分齐整,和我们院里的老太太们大不相同。
  胡琴声响起,她便开腔哼唱:
  “对镜容光惊瘦减,
  万恨千愁上眉尖;
  盟山誓海防中变,
  薄命红颜只怨天;
  盼尽音书如断线,
  兰闺独坐日如年!”
  吴大小姐身段漂亮,字正腔圆,我听着有趣,往前多探了半个身子,却被她的眼风扫到,冲外喊:“谁在那儿呀?”
  我和秦川吓得不行,正转身要逃,却被熟悉的声音喊了回来。
  “乔乔?川子?你们俩怎么来了?”
  小船哥拿着扫地笤帚走了出来,见到我们,也大吃一惊。
  “她非要来找你!”
  秦川把事都往我身上赖,我也忙指着他告状:“小船哥,是他跟踪你来的!”
  “我没跟踪!是碰巧遇见的!”秦川急着解释,“你要是不想来,我才不愿意进这个院呢!”
  “那就出去!”吴大小姐关上收音机发了话。
  我们都静下来,谁也不敢吵嘴了。
  “吴奶奶,他们都是我们院的小孩,是来找我的。”小船哥说。
  吴大小姐轻哼了一声收拾起东西转身回了屋,她门前挂了一条竹帘子,“啪”一声响,就把我们搁在了外边。
  “你怎么敢来她这儿呀!”秦川松了口气,拉住小船哥问。
  “我们班组织照顾街道上的孤寡老人,谁也不愿意来这院,我就来了。”
  “悖「詹畔潘牢伊恕!蔽遗淖判乜冢靶〈纾憷凑饪杀鹑媒溃蝗凰隙ú蝗媚憬交ǎ膊唤韪闾葑恿恕!
  小船哥笑着摇摇头,我拉着他刚要细说话,吴大小姐却在屋里叫起小船哥的名字。
  “筱舟,进来吃点心!”
  听见有点心,我和秦川都犯了馋,小船哥叫我们一起去,馋虫战胜敬畏,我们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进了屋。
  吴大小姐家里倒和我们家没什么不同,家具有黄漆的,也有黑木的,并不成套,写字台上养着一盆君子兰,玻璃板下压着几张黑白照片,有她自己的小像,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五屉柜上摆放着一个孔雀蓝的花瓶,那是屋里最好看的物件,里面插着鸡毛掸子,旁边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比我家里的还小。
  床边上有个小木桌,上面摆了一盘点心,里面有牛舌饼、绿豆糕、蜜三刀,还有我最爱吃的萨其马。另外有三个画着梅花的瓷杯,看着像一套的,里面是冲好的浓香的麦乳精。
  可见,吴大小姐虽然只喊了小船哥一人,点心却准备了三份。我忽地开心起来,知道她其实并不讨厌我和秦川。
  那天我们吃完点心就回了家,以后小船哥再来打扫院子时,我和秦川就吵嚷着一起来,这瞒不住秦茜,很快她也摸上了门。
  有了我们,吴大小姐的小院霎时热闹起来。我搞不清将军爷爷知不知道这件事,反正他还让我们去浇花,摘他家的柿子和大枣。我们与将军爷爷好,也与吴大小姐好,虽然他们俩仍不要好。
  那年开春,天气暖和了,我们就更加厮磨在吴大小姐的院子里。
  院子东西两边各种了一棵西府海棠,本来是远近闻名的香艳,但却好些年不开花了。也怪,自打我们常过去玩,近暮春的时侯,它竟然也抽了花骨朵。吴大小姐笑说,海棠花是解语花,不稀罕她这个活死人,是我们带去了些许新鲜气儿,才又愿意活过来。
  我们的确有的是新鲜,尤其秦川,秦叔叔只要从广东回来,他就往这边拿小玩意。
  流行《红太阳》革命组歌时,秦川抱来了一兜子磁带,吴大小姐院里的京戏胡琴,变成了“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和“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流行港台合辑时,则又变成了“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和“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啊”。
  流行呼啦圈时,秦川又拿来了各种直径的呼拉圈,我们一人一个在院子里转。吴大小姐看着我把呼拉圈分别套在脖子上转,胳膊上转,还能从脚踝一路转到腰上,惊得目瞪口呆,这可是她唱戏时做不出的身段。那年儿童节,我就凭着此项绝技,战胜了获得康乐棋冠军的秦川、猜谜语优胜的小船哥、投飞镖大获全胜的秦茜,拿到最多的奖券,换了好几块香味橡皮。
  流行三维立体画的时候,秦川又卷来了好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用木头夹子夹在院子里晒衣服的铁丝上。吴大小姐和我们几个坐成一排,看秦川像猴子一样在画前抓耳挠腮,然后突然跳起来大喊:“看到了!这张是鹰!”“这张是恐龙!”“这个是苹果!”刚开始秦茜说他胡说八道,不耐烦了就一脚踹过去,慢慢她也能看出来,就跟着他一道嘻嘻哈哈地数。小船哥一早就能看出来,后来就连吴大小姐的老花眼都能看出东西了,可就是我怎么也看不出来,瞪得眼泪鼻涕一起流,那画上也还只是各种点线片,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浮现”。
  “把画放在眼前20公分的位置上。”小船哥温柔地教我,可是,我看不见。
  “哎呀,乔乔,你就盯着我指的这地儿,看见没,看见没!这儿是翅膀,这儿是尾巴!”秦茜心急火燎地比画,可是,我看不见。
  “笨死你了!对眼会不会,对上就看见了!”秦川一边骂一边替我着急,可是,我看不见。
  “等老了,眼睛花了就看见啦。”吴大小姐笑眯眯地结语。
  我不知道有没有谁和我一样,时至今日仍然看不出什么三维立体画,好在它只流行了一阵,没有让我沮丧太久。
  大概就是从那段日子开始,北京城里渐渐多了许多新奇,而这些新奇又都待不长,一个赶一个的,热闹一会儿就散了。
  出了吴大小姐的院子,似乎才是真正的北京城,好玩的东西多了,我们就爱往外面去。虽然秋天里仍然能在这捡到老根,玩拔根时可以赢一圈小朋友,吴大小姐也还会用她家里的旧铜钱和塑料绳给我们做毽子,我的宝毽里放的是乾隆通宝,总能胜过秦川那个嘉庆的,但我们还是慢慢跑出了这个院子。
  那时抬起头看天空就觉得外面好大,恨不得长了翅膀跟排成一字的雁一起飞走,直到长大了才明白,真正难的不是走出去、走很远,而是再也走不回去。
  可吴大小姐并不往外走,她说这些个新奇都不长久,流行到最后就是流俗,什么都抵不过年头。我问她年头是什么,她笑而不答,后来我才懂,她在那小院里,一回首一投足,那满身风霜,尽是年头。
  吴大小姐每个月都计算用度,秦川给她拿来了卡西欧的计算器,还有一种薄薄的不用电池的太阳能计算器,她笑眯眯地看秦川教她摆弄,却一次都没用过。她使惯了自己白色珠串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拨上一会儿,就把日日夜夜都算完了。
  快入夏的时候,姚阿姨和我妈带着我和秦川在胡同口的小卖部买粉色的糖葫芦雪糕,顺道花两毛钱在秤上量了身高体重,秦川蹿得快,比我高出大半头,得意得恨不能扬着鼻孔跟我说话。本来我以为那个夏天不会有比秦川长高更大的事了。
  学校自然课留了作业,响应号召做“五爱”少年,为北京除“四害”,每个同学都要打苍蝇,凭尸体领奖,打死苍蝇最多的同学,可以获得一朵小红花。于是那几天成了我们胡同所有苍蝇的末日,随处可见不大点的小朋友挥舞着苍蝇拍聚集在公厕周围,像对暗号似的,互相询问着:“你几个了?”“我18个了”,或是通报着敌情:“这个厕所的苍蝇都被三班的打死了,咱们去下个厕所吧!”
  我实在受不了茅房的味儿,只好守候在西大院的花坛边上,好不容易刚拍死了个绿豆蝇,秦川摇头晃脑地走过来,一把推开我,把绿豆蝇撮到了他手中的铁皮盒子里。
  “臭秦川你把苍蝇还我!”我委屈地朝他喊。
  “不给。”秦川摇了摇手里的盒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知道打不过他,便使出老办法,走离他几步,扭头喊:“秦始皇!”
  秦川咬牙切齿地追我,被正好走来的小船哥看见了,他一边拉住我护在身后,一边拦住秦川说:“川子,你又欺负乔乔了。”
  “小船哥,他抢我打的苍蝇。”我赶紧告状。
  “那有什么好抢的,你打了几个?不够我帮你打。”小船哥笑着说。
  “嗯!”我忙点头,跟着小船哥往院子里走,我回头看,秦川在后面还挥着他那恶心的铁皮盒子,眼巴巴地等我们叫上他,我哼了一声,理都不理他。
  小船哥帮我打了5只苍蝇,总算凑够了数,下午没什么事,我们就喊胡同里的小孩们一起玩“三个字”。那是个追跑游戏,先手心手背单人我倒霉,选出一个人当抓大家的鬼,剩下的人开始跑,快被抓住时只要双手合十喊三个字的词就可以在原地定住,比如“孙悟空”“擎天柱”什么的,其他人跑过来拍他的肩膀救他,被救之后就可以接着跑了。这是我们大院特别流行的游戏,人多就好玩,满胡同都是一边跑一边喊三个字的小孩。
  那天秦川比较点背,“单人我倒霉”时总是他输,只好来追大家。来回几次他就有些着急了,我故意招摆他,眼见大家几乎都定住了,我却跑来跑去不救人。秦川果然很生气,也不管别人了,凶神恶煞地朝我扑过来,我脚下一滑眼见要被他抓住,慌乱之中忙双手合十,可就这么一霎,我偏偏大脑短路,喊出了那三个字:
  “我爱你!”
  秦川愣住了,其他小朋友也愣住了,最愣的是我,呆呆地看着秦川,直到三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脸刷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嘴紧紧抿着,恨不得哭出来。其实那时我们谁懂爱啊,不过都知道这是没羞没臊的话,周围人哄笑起来,我见小船哥也笑了,更加悲从中来。秦川也红了脸,一手举着拳头,一手指着我。他直勾勾地看我,那样子怎么瞧怎么让人生气,我愤愤地一把推开他,跑走了。
  我没脸回自家院子,干脆拐弯去了吴大小姐家。她的院门半掩着,里面也没有往常的京戏声。我站在影壁后面望了望,看青色的窗纱下似乎有人影,才慢慢走了进去。吴大小姐耳聪目明,平时我们进了院子,她早就打招呼了,可那天直到我挑开了竹帘,她才回过身看我,一双眼睛吓我一跳,竟满满包着泪水。
  “怎么就你一人来啦。”吴大小姐若无其事地起身,别过脸抹抹眼角,照常去柜子里掏点心,我盯着她刚坐的地方看,那前面的小桌子上摆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我从没见过。
  “这是什么啊?”
  “唱戏戴的头面,瞧你这一脸花,又和秦川闹哄了吧!”
  吴大小姐递给我一碟子琥珀花生,我道谢接过来,“他最讨厌啦!我要是和秦茜换换就好了,看他不顺眼就一脚踹过去!”
  我嚼着花生,幻想自己成为秦茜的样子,又漂亮、又能和小船哥坐同桌、又能揍秦川,忍不住呵呵地笑。
  吴大小姐摇了摇头,“你不要同她换,她没有你命好。”
  “什么是命呀?”
  “命就是定数,人这一辈子,走多少的路,遇怎样的人,去哪儿留不住,到哪儿停下来,都有定数。”吴大小姐远远地瞄了眼院子说。
  “那我是怎么定的?”我好奇,凑到她跟前说。
  “等你也像我这么老了,就知道啦。”吴大小姐笑了笑。
  “小船哥呢?他的命好不好?”我捡要紧的问。
  “筱舟辛苦。”
  “那臭秦川呢?”
  “秦川啊,他可自在。”
  那天的吴大小姐就像个判官,提起笔在宿命簿子上幽幽勾了我们几个人的命数。她的话字字珠玑,我却听得模模糊糊,分心给了她的头面,对那个小东西入了迷。我现在仍能记得,珠花中间是细碎珠子,又环一圈油亮的水钻,比所有古装电视剧里小姐们的首饰都好看。鬼使神差的,我趁着吴大小姐不注意,偷偷把那头面揣在了兜里。她一直心不在焉,没有注意我的小动作,我则胆战心惊的,没坐一会儿就溜了出来。
  很多年后我再想,总觉得那天也是命,定了的。
(责任编辑:UB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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