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系列suixinsuiyuan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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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p={ dwrMethod:'queryLikePosts',fpost:'c01b4',userId:2527139,blogListLength:30};【雅典学派·百万城市沉默】十六章·战车(上)(下部分)
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六岁那年,穆准备离开家乡,去族人所说的“外界”读书。赫莫族每年都会送高能力男孩出去读书,他是当年唯一的一个。按照规定,他不能带家乡的任何物品,这让为他整理了不少行李的母亲很是惆怅。他看着母亲慈爱的双眼,不由升起愧疚之情,母亲却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出去。”
母亲给他讲了一件事。他三岁那年,母亲带他出去放羊,他从小就异常聪明懂事,不吵不闹地跟在母亲身后玩耍,玩累了,母亲就把他背在背上。迎面走来族里的三个小孩——史昂、阿玛拉和嘉措,嘉措问:“史昂,你不要再和长老吵架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史昂说:“因为世界之外还有世界,我一定要走出去!”穆不眨眼地看着他们,阿玛拉走上来逗这个可爱的小孩,史昂还在说:“反正,我必须出去。”回到家,穆拉着母亲一直说:“我也要出去!我也要去!”
穆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件事,母亲说:“那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从此他看到一个与嘉米尔不同的世界,那是农耕民族创造的天府之城,它的富庶来自一位天才水利工程师的智慧。那里有才子佳人的智慧,有千古谋臣的智慧,有诗中圣者的智慧,更有祖祖辈辈普通人的生存和生活智慧。他一直认为,植物是大地的智慧,那座城市,刚好长满植物。
在高楼栉比和柳暗花明深处,他看到了沙加。如果说他是这个世界的好奇者,沙加就是这个世界的考量者,他们以外来者的身份融进了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学校。天地广阔,山水润泽,对他人的善意与对生活的热情,都是他最喜欢看到的事物,他并不清楚沙加喜欢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好奇沙加的世界。他说不清沙加究竟在哪个世界,凭直觉,他知道那个世界并不美满,也许充满贫穷、战争、死亡、阴谋……是一个残酷的世界。而沙加毫不费力地在不同的世界穿行,从不打扰沉浸在诗书校园中尽情沉浸的他。
他终究好奇了,尽管知道自己不应该远离中国,他终究还是选择报考那所显赫的学校,进入那代表高中生最高荣誉的团体。这一切,沙加丝毫不意外。
穆听到宣传部的主持人正以持重熟稔的语调维持秩序,调整位置,请学生会成员和来宾们落座,并宣布了两位校友——叶莲娜和怀伯恩的讣告。穆看了眼屏幕。撒加已经坐在主席台首位,连同沙加、珍妮,几个双子宫的高级干部,学习部一位副部……他的位置在另一边,也就是主持人现在所在的独立演讲台。他看着屏幕里沙加的脸。
习惯性地寻找沙加的位置,并不是需要帮助,也不是需要鼓励,只是常年的习惯。看到他,他才会安心。有时他觉得沙加站在所有世界之外,所以,他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走不出沙加的目光。
“有请,本次记者会发言人,高中部外交部长,穆。”
本校的学生默契地鼓起掌来,他在那掌声中迈步走了出去,他的容貌、身型、步伐、眼神,全部暴露在耀眼的灯光和目光下。他突然想起在东方学院时,自己以出奇高的标准训练仪态和演讲,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宜人的室温带着躁动空气,人声随着他抬起右手的动作渐渐平息,巨大的双层空间里有无数双眼睛,善意、好奇、冷漠、探究、以及各种隐藏的意图,这些目光交织聚拢,全部投在他身上。
他微微一笑。
&“各位女士、先生,各位同学,下午好。我代表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学生会,做这次新闻会的发言人。我叫穆,负责高中部一切外交事务。首先感谢各位对我校的关心,不辞辛苦拨冗前来。各位日夜为国际事务奔走,为了节省时间,记者会采用我校传统形式——自由询问。”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沙加看着那只手,不由微笑。此时的穆毫无平日的随性,那张东方脸孔在灯光下带着美玉的质感,神色从容,没有咄咄逼人却令人不敢小觑。沙加手边的屏幕跳出一行字——一层每一张桌子上都有类似的屏幕,记者们的屏幕提供问题和翻译,有时会附带背景介绍。雅典学派使用的则是秘密加内部通讯屏幕,不时还有学生会成员传来情报。艾欧利亚打了一句:“外部一点也不怯场。”沙加心想,他怎么会怯场,越到大场合越来劲儿,从小就这样。雅典学派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这个倾向。
一位美国记者首先站了起来。
高中部平日只召开小型记者会,内部称之为“说明会”,邀请一定数量媒体说明某一情况,这种说明会学派诸人都经历过。过场一样的说明,匆匆开头收尾,多数情况下不回答媒体质疑。大型记者会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平日只在电视网络上出现的著名媒体标徽齐集一堂,甚至有不少大名鼎鼎的记者出现在这所高中,他们难免觉得新奇刺激。之前,他们虽然经历了无比热闹的百年大庆,也有不少电台来到学校,却也比不上此时的阵容。
雅典学派召开的大型记者会,采取一种迥异的自由形式。到场记者只需事前申请,经过级别鉴定和安全检查,便可以在记者会上任意提问。时间一个小时,避免任何语言上的繁琐。这种形式由被称为“巨人首席”的亨利·威廉姆斯提出并延续至今。身高超过两米的亨利首席又被称为“莎翁首席”,发言喜欢引用莎士比亚台词,关于记者会,他说:“‘简洁是智慧的灵魂’,双方都要节约时间。”此外,他大大简化了校园很多部门的工作流程。
受邀前来的记者们也喜欢这种不被限制的便利,渐渐与这所学校形成了一定默契。尽管如此,这依然不是他们熟悉的采访方式,当他们在这个布置得如同高校大讲堂的会场中起身提问,一种不得不和高中生对立的别扭感油然而生,他们既不敢小看对手,又觉得这是儿戏。不过,一旦提问,专业素质便占了上风。
“请问,雅典学派和失踪的布莱德利·詹姆斯有没有联系?”
“今年5月,我们曾在医院见过詹姆斯同学,除此没有任何联系。”
“詹姆斯先生是此次总统遇害的头号嫌疑人,对此雅典学派有何看法?”
“老校友逝世,我们和爱戴他的美国民众一样,呼吁严惩凶手。”
“如何解释怀伯恩总统遇害前后,雅典学派集体失联?”
来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穆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屏幕,他知道撒加一定会安排人把答案及时发来,果然,阿布罗狄正在输入。
深泉旁听计划;地中海研究所;全球零物质协会。
这是什么?
不但穆想问,所有看着屏幕的雅典学派成员都想问。
阿布罗狄打字:确定不了,你随便选一个。
穆想把阿布罗狄从屏幕里揪出来。
坐在角落里的米罗已经代替他这么做了,米罗的手一把拽住阿布罗狄的胳膊,用力表达不满。所有人都想揍阿布罗狄,只有沙加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穆。
穆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内心钟鼓齐鸣,却只能带着怡然的笑容说:“各位听过地中海研究所吗?”
视线所及,一律疑惑。
我也没听过。穆心想。他不疾不徐地说:“近日雅典学派参与地中海研究所的一项研究,具体内容不便透露。请各位向研究所询问。”
“穆部长,你们雅典学派是不是该说个让人信服的借口?”美国记者面有怒色,穆立刻接口:“不是借口。雅典学派注重荣誉,大庭广众,怎么能信口雌黄?”
穆已经猜到了撒加的意思。这三个计划、机构肯定都与“创世纪”有关,撒加把这些机构拉来当是见证人,看似取巧,其实是兵行险招。创世纪未必肯与一向敌视的雅典学派统一口径,倘若他们根本不合作,雅典学派一定颜面扫地。可是,考虑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和百万城市牵扯不清,穆理解撒加一定要把创世纪拖下水的心情。
“我听过这个研究所。”一位中年记者插嘴。按照记者会的规矩,第一位提问记者出于礼貌起立,其余记者只在原位提问或议论。
“你听过?”
穆扫了眼屏幕,情报科、也就是副会长所属的部门已经发来这位记者的简介,是英国《卫报》的时政记者,穆正担心在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机构,这位记者的一句话简直是救命稻草,让他可以继续神态自若。下一秒,稻草先生扔来一根钢针:“地中海研究所是数一数二的秘密机构,只接受博士级研究员,怎么会找高中生?”
穆只是微微一笑。这一笑看似谦虚,却带了一种众所周知的自豪感。中年记者说:“不对,那个机构研究高端项目,就算雅典学派素有天才美誉,还是与他们的宗旨不符。”
“这并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我们只是被邀请参加一个秘密研究计划,根据保密协定,现在不能透露任何内容。”穆的声音平静有力。
“他倒是没说谎。”参与其中的其他人横想竖想,都想不出这句话有任何谎言成分。
“不要回避问题!”
“雅典学派要靠签入保密协定的托词取信于人?”
“就算真的此事,请出示直接证据!”
“请直接回答——怀伯恩总统遇害当天,雅典学派在做什么!”
本来井然有序的现场立刻炸了锅,数位记者同时发问,令在场的高一学生全都紧张起来,宣传部员们面不改色,在各自的操作台上把记者们的问题有条理地输入到公共显示屏,沙加将自己的折叠记事打开,给宣传部添了个极高的分数。
“我们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穆冷静地等待密不透风的询问告一段落,他左手举起自己的通讯器,将屏幕对着众人,内容是一条标题:“雅典学派集体失踪,或与怀伯恩总统遇刺事件有关。”
“坦白地说,我们非常惊讶,”穆的语气依然平静稳定,“撇开保密协定不谈,各位媒体前辈真的以为雅典学派与总统遇刺有关?”
“你们是嫌疑人最后接触的人!”
“而且没有不在场证据。”
“这是合理质疑,我们并没有下结论。”
“合理?”穆盯住那位记者:“凡事讲求客观,请各位思考,我们,一群来自不同国家,进入世界著名高中的前途无限的学生,为什么要刺杀、或协助刺杀一位素不相识又受人爱戴的总统?”他稍稍提高了声音:“这个判断本身合不合理?!”
会场一时陷入寂静。
穆停顿了几秒,没有逼问,显得很有风度。他稍稍侧过头,看了眼左手的通讯器:“我们以为,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标题只适合出现在反讽或娱乐杂志上。比如,英国的《humor》;法国的《absurde》;美国的《Crazy》,”他每说一本杂志,就有意停顿一下,视线也随着头部的移动,看向在场各个方位的观众,学生们明显被这些名字逗乐了。
这一番说辞,学生们很激动,记者们非常淡定。一位女记者笑着说:“如果我们怀疑世界上任何一所高中的学生与此事有关,的确不合常理。但是,如果对象是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特别是雅典学派,一切皆有可能——穆同学刚刚还承认,你们参加了一个神秘的计划,我们甚至听都没听过。你们太神秘了,怎能不让人好奇那个计划是不是和美国有关?”
“克莱尔女士的意思是,不合理的其实是我们雅典学派?”穆回以微笑。
“恕我直言,处处不合理。”
“愿闻其详。”
“高中生频繁参与重大社会事务,合理吗?”
“合理,没有任何法律规定高中生不能参与重大社会事务。”
“约束规范人的行为,不只靠法律,还有常理。全天下的高中对国际事务都没有贵校这样高的热情。”
“事必有因。”穆低下头,手指划了一个区域,截图发送至公共屏幕,“这是去年一些国际组织发来的邀请,我们精力有限、力量有限,回绝了多数。我发的只是我校参加的——少数那部分。”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邮件标题和发信地址让在校生大吃一惊,记者们则抓紧时间拍照记录。一位老练的记者问道:“从现场反应来看,贵校学生对此一无所知?”
“维持正常学习秩序是学生会的责任,抑制虚荣,避免浮躁,对内对外,一向如此。”
“我们只看到雅典学派对内管理不透明,对外极力打造团体形象。”另一位记者说:“雅典学派的形象。”
“高效的管理,是制订章程,告知目的,奖惩分明,提高效率。事无巨细等待全体投票,无从取舍,是学生会渎职。”
“我看了贵校校规,在校生对学校事务有知情权。”
“各部门都有查询页面,可以选择相应的社会活动了解、参与,我们不干预。”
“这么说贵校引导在校生多多参与社会事务咯?”
“不引导。学生会对在校生负责,在校生对个人选择负责,年终考不及格五门以上直接退学。”
“穆同学还没有解释雅典学派的对外形象问题。”
“高中部学生会核心,是我们最基本的定位。”
“你们更多的时间为高中部以外的事忙碌。”
“我们的职责之一就是对外,包括维护校园形象和参与公共事务。”
“你们不觉得自己的年龄太小了?”
“过往的成绩告诉我们,年龄与责任无关,决定因素是良知、勇气和能力。”
“穆同学真自信。”一位记者嗤笑。
穆在屏幕上打了一个数字,传递到公共显示屏。
“这是我们学校今年的录取率,不自信就是虚伪。”
“穆同学的确厉害,一直主导话题,竭力定位雅典学派高端形象。”另一位记者说。
话音刚落,穆又一次举起左手的通讯器,这一次,屏幕上不再只有标题,而是整个新闻版面,包括记者名字。他说:“我尽力解答各位的怀疑,谈不上主导。我倒想知道,为什么一个高中学生会会和美国总统遇难扯上关系,究竟有多少人基于客观得到这个结论,或者,被什么人误导了呢?新闻发得最早的温特拉先生?”
温特拉不慌不忙地拿起了自己的通讯器:“不好意思,穆同学,早在我发布之前,就有人匿名在网上发布了这个消息。包括你们是最后接触詹姆斯的人,我的消息是合理推测,有什么问题?”
“原来哈迪斯财团下属的报纸,可以直接采用匿名消息,不加查证做出推断发布新闻。受教了。”穆针锋相对。
在场记者们议论起来,谁都知道,雅典娜公学院和哈迪斯综合学城是死对头。温特拉起身说:“穆同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哈迪斯财团只是我们报社的股东之一,只凭这一点,你就能诬陷我们操纵舆论?”
内部通讯屏幕上也出现了议论。
“穆为什么说这句话?”艾欧利亚问:“这不像他会犯的错误。”
“故意的。”米罗说。
穆果然说:“既然温特拉先生不愿多谈为何不加查证发布新闻,我们也不勉强。只是‘诬陷’?不敢当。我也不知道在新闻高峰期,推动这条消息的为何都是哈迪斯财团旗下的媒体,至于‘操纵’,这是温特拉先生自己总结的。”
“这句话也不是穆的风格啊。”艾欧利亚说。
“宣战而已。”米罗说。又问:“会长,确定要这么主动吗?”
“确定。因为我们无法随时控制局面。”
“是会长指示穆的吗?”
“没有。默契而已。”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艾欧利亚打出这句话,配了个哭泣的表情。
穆已然和斯特林唇枪舌战起来,只听斯特拉说:“最值得怀疑的明明是雅典学派和雅典财团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雅典财团是雅典娜公学院的资金提供者,但并不参与高中部管理。有什么值得怀疑?”
“雅典娜公学院走出了多少后来入职雅典财团各大产业的精英?雅典财团借助这所学校提高对世界的影响力,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雅典学派是高中部代表?不,你们是雅典财团的代表,你们的行动难道不是出于雅典财团授意?”
“数据是世界上最有说服力的东西,我这就按斯特拉先生所说,计算二十年之内究竟有多少位高中部毕业生进入雅典财团下属企业、研究所或者公益组织,”屏幕上又一次出现百分比数字,“有多少呢?不足千分之零点一。至于已经参加工作的雅典学派成员,在二十年内只有一位就职于雅典财团的金融部门。一百年来只有一位首席成了雅典娜公学院大学部的校长。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高中部是世界的人才基地,不是雅典财团的人才基地!”
斯特拉一时没了言语。
米罗打字:“这个时候,不趁机说说哈迪斯财团的比率和人才培养,真是可惜。”
艾欧利亚打字:“穆最要面子,他才不说呢。”
撒加打字:“风度是我们应该追求的,很好。”
“好一个‘世界的人才基地’。请问,雅典学派究竟按照什么标准选拔?洲际平衡?名校背景?天才光环?巨万身家?这似乎是雅典学派的特产!”
“我不明白,洲际平衡?”穆笑道:“是在夸我们学校选拔的公正吗?高中部最初是一所欧洲高中,能有今天的‘平衡’,有赖所有同学的共同努力,也有赖世界各地、各国人才济济。”
“穆同学真会说笑,雅典学派只有两位非裔首席。”
“《华盛顿邮报》的罗伯茨先生,美利坚1776年建国,迄今567年,非裔总统4人;高中部建校100年,非裔首席2人。这是说笑吗?”
罗伯茨一时语塞,艾欧利亚打字:“这个时候竟然没人鼓掌?宣传部这破规矩能不能改改?主场禁止拉拉队?”修罗飞速回复:“你现在就可以去踢足球!”亚尔迪打字:“我看了宣传部的入场规矩,不是不许叫好鼓掌,是要求‘为了本校的风范与形象,尽量克制’。”米罗打字:“得罪媒体没好处,这规矩有水平。不愧情商最高之一的首席制定的。”
“那么穆同学如何解释历届雅典学派团体中,男性占有绝大多数比例这一现象?”一位记者问,她随即补充:“穆同学一直强调数字,想必不会连比例问题都解释不了。”
“您提的不是比例问题,是公正问题;不是数字问题,是权利问题。真正的性别平等体现在哪里?在一个团体里规定男女比例只是数字上的平均,并不是认知里的公正。我用一个最直接的证据回答各位:高中部规定可以自由建立社团,各类权利组织比比皆是,请各位登陆我们的网站查询,有没有女性维权类社团?答案是:一个也没有。我们学校没有这类需要。”
记者们还没说话,穆紧接着说:“我再给各位一个更直接的答案,”他提高声音:“同学们,请你们大声告诉我,提到‘拯救学校危难’,你们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谁?”
“叶莲娜!”
雷鸣般的掌声,异口同声的回答响彻了整个图书馆,持续了足有一分钟。
穆抬起双手,示意安静,这才说:“请看,这就是我们学校,不论男女,以德,以才,以能力,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我们反对似是而非的狭隘——任何刻意的提倡都不是公平!”
一开始提问的克莱尔女士笑呵呵地对穆眨了下眼睛:“原来男女平等在贵校贯彻得如此彻底,那么我们谈论的这个比例问题难道是——贵校的精英女学生太少?天才男学生太多?”
这个刁钻的问题差点让记者们鼓掌。
穆也学着克莱尔女士的样子,歪了歪头,眨了下眼:“今天到场的女记者也不多,但克莱尔女士提了一个最机智的问题,不是吗?”
这恭维含蓄而恰到好处,克莱尔女士笑而不语,不再追问。
罗伯茨先生也来了兴趣,他说:“穆同学,斯特拉先生的问题,你少回答了三个,请你跟我们说说雅典学派成员的名校背景、天才光环和巨万身家吧?”
“我认为有些事不言而喻。刚刚各位看到了我校录取比例,名校学生本就是区域内的佼佼者,经过公平考试进入我校,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而在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自然不乏天才人物。至于‘巨万身价’,我们高中部不是富商俱乐部,雅典学派也不是。就拿我来说,我的钱包里现在就有几张餐饮优惠券,为的是节省一点零用钱。”
“真的吗?”克莱尔女士戏谑道。
穆毫不犹豫地抽出折叠钱包,拿出几张优惠券,克莱尔女士“喔”了一声,立刻说:“真是节约的好学生,我可以请你吃一顿大餐吗?”
“十分荣幸。”穆知道这是采访邀请,回答得很谦虚。
其他人看得出来,穆已经掌握了记者会的节奏,不论记者们从哪个角度提问题,穆的回答滴水不漏又不乏机智,时而引得众人大笑。修罗看了下时间,吩咐宣传部部员准备下个步骤。这套流程完全承继自巨人首席亨利,他认为不能让远道而来的记者空手而归,会在一个小时快要结束的时候为记者们提供参观、采访项目,包括高中部正在进行的高端研究,高中部有名的社团或学生,高中部的某项活动……记者们也对这个充满诚意的后续项目十分满意。
“穆同学,你能说雅典学派的行为没有私利性目的?”一句高声喝问让修罗抬起头。
“请指教。”
“请直接回答,有还是没有?”
“谁不追求自己的理想?难道这真的是‘私利性目的?’”
“你们雅典学派恐怕有更大的胃口。”
“这么大的帽子,真让人惶恐。”
“不说别人,单说你们的会长——欧洲之星撒加。他难道不是把雅典学派当做今后从政的跳板?”
穆注视这位一直没出声的意大利记者,一时判断不出此人的目的。他谨慎地说:“不知您为何做出这个判断?”
“这太明显了,把瑞典的罗莎琳公主安排到贵校就读,再有半年,三王冠沉睡即将结束,届时贵校一定再次成为舆论焦点,某些人就可以趁机捞取资本。”
“您想多了吧?生在雅典的欧洲之星为什么要去瑞典捞取政治资本?”
“也许他想先拿个诺贝尔奖杯。”记者用讥笑的口吻说。
穆皱了皱眉,这位记者对撒加有莫名的敌意,他更加不敢大意。
正在思忖,屏幕闪了闪,他看了眼,和气地说:“我想,这个问题,罗莎琳同学最有发言权。”
穆抬起手臂,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二层学生席。
身穿高中部制服的罗莎琳公主优雅起身,她那来自瑞典皇室的华美卷发经过精心梳理,衬托着高贵的气质。只听她款款向众人问好,说道:“我必须澄清这个误会。今年四月,出于各位记者朋友都知道的原因,我必须离开巴黎。我向几十所高中递交了入学申请,明确拒绝我的没有,明确答复我的只有三个,其中就有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考虑到我身份特殊,立场敏感,撒加会长曾亲自去巴黎与我见面。我不是撒加会长邀请的贵宾,而是高中部接纳的学生。谢谢各位。”
她利落地坐回原位,没有任何回答记者提问的意思,而记者们对她的兴趣,显然比对雅典学派还要高。这位公主自从进入雅典娜公学院,一改往日密切联系媒体的做法,一直没有消息。这和高中部对在校生的保护有关。瑞典时局愈发动荡,这位罗莎琳公主是未来的关键所在,看到罗莎琳公主坐在现场,记者们愈发心痒难耐。
“请等等。”
一道非常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
艾欧利亚和米罗同时瞪大了眼睛。
说话的人站了起来,正是米查利斯。
赫尔墨斯新闻社虽然是高中生团体,却颇有口碑和名气,又有称得上传奇的历史和实打实的新闻质量。因此,他虽然年纪轻轻,记者们并不小看他,反而因为同行的关系,对他颇为亲切。
穆早就看到一层记者席上有本校记者。对米查利斯,他并不陌生。在工作上,他们有过接触,甚至有过摩擦。最近的一次关于新闻社要报导罗莎琳公主的一些消息。这件事被他解决,没有惊动更高级别——艾俄洛斯、沙加和撒加。穆从小受的是与人为善的教育,不论母亲还是东方学院的老师们,都教导要为他人着想,他也很少产生对立意识,尽量避免主观倾向,对米查利斯,他谈不上欣赏,也没有太多意见。
这时,米罗发出了一个半是不屑,半是轻巧的哼声,随即自言自语:“奇怪,新闻社怎么总对这种事这么来劲儿?”
按照惯例,会长或发言人讲话时,其他雅典学派成员不得发言,何况,此刻记者会正在进行,米罗的发言有失身份。可是,他的这一哼却没有引起到场学生的反感,反而认为米罗哼得很真实。这大概得益于米罗平日性格就是如此,敢说敢做,从不作态。
穆知道,这是一种微妙的舆论引导,他在屏幕上敲了句“多谢”。
米罗回他一个笑脸。
“我也想说话!”艾欧利亚说。
“你不许。”撒加说。
“为什么?”艾欧利亚不服。
“只有米罗可以。”撒加说。
艾欧利亚努起嘴,米罗晃晃脑袋。
“米查利斯同学,有问题请向我询问。”穆笑了一下,提醒米查利斯。
“好,穆部长。”米查利斯敲着他的屏幕:“我这里有一份外交部的通讯备忘,并没有罗莎琳同学所说的这份邮件,不知是否另有隐情?”
穆心头不悦。通讯备忘在外交部属秘密文件级别,米查利斯能拿到,要么说明新闻社手段不光明,要么说明外交部有人泄密。如果这是平时,他立刻就会申请调查泄密原因,并就地反击质问新闻社。可是现在这个场合……
穆仍然带着和悦的表情说:“米查利斯同学,你确定罗莎琳同学一定要经过外交部的邮箱提出申请?”
“所有非统考入学都要向学校提出申请,一向由外交部负责,还是说,罗莎琳同学和雅典学派有私交,直接与撒加会长沟通?”
罗莎琳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在安静得过分的会场显得尤为突出,穆顺势说:“看来,仍要烦请罗莎琳同学。”
“还剩五分钟,请穆部长不要浪费时间。”米查利斯高声道:“你们雅典学派有个驳回合理询问的万用办法:拿出雅典学派的特权,说一句‘无可奉告’。希望穆部长不要让在场所有学生失望。”
穆温和地看着米查利斯:“一位记者是否应该比一般人客观?”
“穆部长,你需要我现场播放今天上午的录音吗?”
穆的笑容挂在脸上,勉强挂住。
屏幕快被怒火烧炸了。
“穆!别对他们客气!”艾欧利亚打字的手都颤了。
“穆,换个手,让我上去。”米罗说。
“我都要对叶莲娜学姐产生意见了,怎么只解散了二十年?”迪斯说。
“胡说!解散不对!但他们的行为也不对!”艾欧利亚说。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亚尔迪百思不得其解:“在公开记者会上?”
“他在追求他认为的平等权利,所以要借助外界力量,但他并没有完全不顾学校。”沙加解释。
屏幕静止了。
“米查利斯是个矛盾的人。他选择这个最后的时间,就是既要向外界传达自己的意思,又不想外界媒体肆意为难自己的学校。依然希望在关着门的时候解决事情。”撒加悠闲地打着字。
“你还有心思慢条斯理地分析!”艾俄洛斯的消息突然插了进来,吓了众人一跳。
这时,阿布罗狄丢来一个对话框,那对话框盒子一样拆开,众人一看都乐了,竟然是米查利斯现在用的屏幕。那屏幕里既有新闻社的内部对话,还有一个加密对话框。
新闻社内部是对这件事的讨论,看得出,记者们大多赞成这个时机和这种做法,穆草草浏览了一眼,他们的目标就是‘揭露’雅典学派的‘特权’。那个秘密对话框有些奇怪,看不出米查利斯的谈话对象是谁,此人一直怂恿米查利斯
“自从那个泼妇一样的叶莲娜上位之后,你们不是一直在等待重振旗鼓的机会?”
“你应该知道,一旦撒加坐稳位置,他一定有办法把你们新闻社的位置压到史上最低,他就是一个天生的政客。”
“有雅典学派,高中部就不会有真正的平等。”
“想想他们对你们做过什么。”
“你必须拽下他们神圣的面纱,让世人看看他们龌龊面目。雅典学派的名誉不代表高中部的名誉,多少优秀学生被他们打压?不破不立,想要实现自治,必须解散这个组织。”
………………
阿布罗狄陆续补充了一些资料,包括对话者的姓名、身份,沙加说:“校规禁止调取他人通讯记录。”
“闭嘴。”修罗说。
穆没心情理会沙加那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旁观者行径。屏幕上的对话让他越看越是愤怒,他对克罗伊斯和平权组织并不了解,也不把新闻社和雅典学派的恩怨放在心上,但这份对话,明明白白地把一场校园阴谋摆在他面前。他简直压不住胸口翻腾的反感。
他并非不懂人性的复杂,也不是不能承担旁人的非议,更不是害怕阴谋和敌对。他只是……突然发现同一个学校就读的同学,平日擦肩而过时都会露出笑脸,甚至对他报以过热烈的掌声和衷心的期待,此刻却在有计划的怂恿下,坐在这里将他们当成戏台上的演员,这种反差让他难受,甚至失望。
“米查利斯同学,我竟然不知道,这所学校还有个监听机构。”穆正色说。
“穆部长,学校的确有这么个机构,总部在双子宫,分部在十二宫,可以随时推开学校里的任意一扇门,不信,你问问体育部长艾欧利亚和文艺部长米罗。”
穆微微一怔,他哪里想得到艾欧利亚和米罗做过什么。
艾欧利亚再也忍耐不住,“霍”地站了起来。
“坐下!”撒加一声断喝。
艾欧利亚握紧拳头,好不容易慢吞吞坐了下去,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恶狠狠地盯着米查利斯。
他怒气冲冲的脸已经落到记者们的摄像机中,疾风骤雨般的问题抛向穆。
“穆同学,难道高中部的民主自治是假象?”
“贵校新闻社是否真的被打压?”
“雅典学派是特权阶级?”
“难道在校生一直反对雅典学派传统?”
“为什么雅典学派和贵校新闻社的关系如此剑拔弩张?”
“看来,雅典学派的确只顾着打造自己的形象。”
“这是外界一直感兴趣的问题:每个考入高中部的学生,真的有平等的进入学生会的机会吗?”
“请穆同学尽快回答!”
穆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他有什么可生气的呢?这就是现实。现实不如意,人才需要更加努力,用各种方法努力,成为一个无所畏惧的强者。
这是他的老师史昂,在十几年前,用自己的行为向他揭示的真理。
他在屏幕上敲了一行字:
“会长,我特别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可以按照我的办法行事吗?”
尽管心头有压抑不住的怒火,穆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他诚恳地说:“按照我校传统,记者会只有一个小时。”看到记者们不满的脸,他露出微笑:“但是,今天临时发生了在校生质疑学生会的特殊事件,我想各位一定对我校自治传统的具体流程以及方法有兴趣。我在这里与各位商量,大家可以继续留在现场,直到我们的对话结束。只是,这是高中部校内事务,外界媒体只能旁观,不能随意拍照采访,也只能采用我校官方的现场图片和录音。各位方才的问题,我也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一一回答。”他顿了顿:“各位意下如何?”
记者们正想找借口留下来看这群小孩的热闹,穆说得合情合理,又顺了他们的心。何况,看米查利斯的架势,他要问的问题恐怕比在场记者都要多。
当下无人反对,记者们甚至配合地收起采访设备,只留下纸笔。原定的采访时间并未结束,他们以这种做法表示自己的尊重,显示了良好素质。
穆调整了一下话筒,环视全场,开口发言,众人只觉一团春风迎面而来。
“在发言之前,我想先对各位同学声明:你们今天来到这里,必然有个人诉求,我无意干涉各位的决定,只希望大家答应我考虑三件事:一,我们是这所代表同龄人最高荣誉的高中的一份子,任何时刻都不要放弃这份光荣,在世界媒体面前,请保持节制和风度;二,做为最优秀学生,必然有去伪存真的思考能力,不要轻易对任何事下结论;三,这里没有敌人,我们是平等交流的同学。谢谢大家。”
二层的学生们鼓起掌来,这掌声既有礼貌性质,又有欣赏性质。穆看向各位记者,说道:“雅典学派,有一百年历史的高中团体,有特别的选拔机制,历来都有一些争议,但这个传统维持了一百年,各位一定好奇,它为什么维持了一个世纪之久。”
米查利斯面带冷笑,准备坐下去,他倒想看看这位舌灿莲花的外交部长会有哪些说辞。
“米查利斯同学,现在,你可以代表新闻社,或者代表你能代表的任何人,说出你的任何疑问。”
米查利斯的动作僵在一半,随即直起身子。
“第一个问题,三年一届,欠缺公正。”米查利斯说:“笼统地说,每三年就有三分之二的学生失去进入雅典学派的基本机会。”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只有相对合理。管理层的频繁更迭会造成决策上的混乱。说远一点,哪一个民主国家的选举出一届政府,没有至少四年的任期?难道这四年里,除了政府重要职员之外的其他公民,失去了选举权?”
“穆部长也说了,民主的基础是选举,你们雅典学派是全校学生选出来的吗?”
“没错。”
米查利斯冷笑:“没错?就拿你们这届雅典学派来说,谁给你们投了选票?”
“上届雅典学派首席史昂,代表了当时所有在校生。”
“大言不惭!”米查利斯怒道:“这是在炫耀你们雅典学派源远流长的特权?”
“要说清传统和特权的关系,恐怕要写一大篇论文。可惜现在没有时间。”穆回答:“我来说说传统的意义——几个世纪以前,世界大部分地区沦为殖民地,而这些民族开始反抗的契机,大多是考古上的发现。我们是谁的后代,我们拥有过什么,这种对传统的认识带来了巨大的认同感和荣誉感,让他们在压迫中定位了自己。这就是传统的力量。高中部成立只有一百年,有幸享有一百年自治传统,让我们时时刻刻知道自己是谁——在世界大战后靠自己的力量建设伟大校园的前辈们的继承者;知道自己拥有过什么——同龄人能得到的最高荣誉、高超的学术领先地位、生机盎然的自由校园、海纳百川的思想乐园。在座各位同学,当你们拿到高中部录取通知书时,你们有没有‘我从此就是雅典娜公学院高中部学生’的欣喜?你们有没有得到来自身边所有人的羡慕和赞美?这就是他人对我们高中部传统和光荣的认同,也是你们对自我身份的认同。”
“说的真好听。的确,我们是抱着欣喜的心情来到雅典,可惜当我们进入校园,立刻就发现自己失去了进入雅典学派的机会,立刻就看到在平等的校园里,有个团体住着高级独立公寓,享受着高级别待遇,和几乎没有限制的权力,于是我们不得不想,这难道就是我们要认同的传统?如此专制、如此没有道理!”
“我认为你对雅典学派的选拔有严重的误会。”穆回答:“但我要首先说说差别待遇问题。众所周知,我们的公寓是校产的一部分,指名送给雅典学派。但这并不是不公平——每个部门都接受过合理的高额赠送,就拿新闻社来说,你们的办公楼是校产、指名做为赫尔墨斯的办公地;你们使用的设备,大部分来自学校拨款;你们外出跑新闻,也有学校的专车。雅典学派的公寓,和这些东西一样,难道仅仅因为我们工作的性质不同,就可以指责我们享有特权?哪个加入学校部门或社团的同学,没有享有过和别人略有不同的待遇?”
“穆部长说的话真有道理,但你还是没有解释你们的公寓。”
“我不得不怀疑新闻社的记忆力。”穆昂起头:“九十六年前,雅典瘟疫横行,高中部参与救护,是第二届雅典学派成员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疫区收集资料,交由学习部研究。为了全校师生的健康,他们另外设立了住宿地点,以免校园内部传染。这就是公寓的由来。他们一定没想到,这间代表了对在校生的责任和保护的公寓,成了你口中的特权证据。”
“穆部长,现在雅典没有瘟疫,九十多年来,一次也没有。”
“莫非在一位记者眼中,世界上只有瘟疫一种灾难?”
“那就请穆部长说说,你们这届雅典学派面临的又是什么灾难,需要你们必须和在校生不同,住在高级公寓?也是为了我们这些在校生吗?”
“当然。”
这回答令在场所有学生愕然。
“数日前,我们的公寓经历过一次翻修。”穆平静地说。
米查利斯脸色大变。
穆看了他一眼,“不论各位同学对雅典学派看法如何,它仍然是世人眼中的高中部代表,它聚集了许多赞美,也招致了许多诋毁,更带来一些高中生不该承受的风险。我们的公寓被不明人士袭击,警方迄今无法调查出真相。这不是雅典学派第一次被袭击,所以,我们一直住在校园之外的公寓,我们无意说这是奉献和牺牲,但仍希望大家正视现实,至少不要把我们对学校的维护当做一种特权。”
艾欧利亚一脸笑容,用手指尖敲着掌心,没有声音地鼓掌。
穆面色不变,这个问题,如果换做在场的任何一位记者,都可以大做文章,攻击雅典学派参与了太多事务导致树敌累累。但赫尔墨斯社却是唯一不能如此反驳的团体,因为他们和雅典学派一样、不,比雅典学派还要热衷于外部事务,这是新闻社的性质决定的。米查利斯无法接下这个问题,想要抓这个把柄,需要新闻社之外的人。
例如,那个克罗伊斯。
可惜,现场议论纷纷,没有人有站起来的意思,毕竟是名校学生,都知道不应在校外媒体面前七嘴八舌。记者们倒是很想询问,但有约在先,他们只能互相耸耸肩膀。
“还要再想办法。”穆心想。他随即很有风度地说:“其实我们不必纠结这种问题。我来说说另一个问题——雅典学派的选拔。”
米查利斯松了口气,随即又感到挫败。他知道自己落了下风。
穆没有停顿:“有人说雅典学派的选拔有些胡闹,全凭上届首席一句话。事实真的如此吗?首先,让我们看看历代雅典学派的质量。每一届雅典学派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相同的是,不论校内管理还是校外活动,他们都取得了巨大的成绩:每个部门都有历代积累又不断优化的工作传统,每个人都享受他们制定的为我们带来益处的制度。难道我们会忘记,充满童趣的雅典学派为校园带来的自由气氛?难道我们会忘记,那提倡面向世界招生的雅典学派为我们带来的海纳百川的契机?难道我们会忘记,倡导人道公益的雅典学派为我们带来的良知与爱的启迪?同学们,除去我们这一届,每一届雅典学派都为校园带来了更多的生机、名誉、公正,你们认为,这全是胡闹的运气吗?不,这是首席的智慧!也是雅典学派的智慧!”
会场无人说话,所有人聚精会神地聆听。
“让我们回忆一下至今令世界为之自豪的首席们。我们小时候,有谁没看过电影《一个好天使》?那位说话结结巴巴,却代表了人性中光明善良的一面,终身为他人的幸福努力的卡斯·沃勒,就是我们的首席;有谁没有听过麦克罗伊充满力量的声音,他代表非洲,代表民权,代表摇滚的良知,用歌声揭露不公与罪恶,这就是我们的首席;当我们拿着手中的福利卡,享受着种种优质而合理待遇的时候,卡上那个经过设计的‘J’标志,是珍妮·莫扎娣的名字缩写,是她改革了全欧洲的基本福利制度,这也是我们的首席……我们学校的首席,来自世界各地,彼此只有传统上的承继,没有私交上的联系,却呈现出如此高的质量,几乎每一届首席都有突出作为,这难道只是巧合?不,这又一次说明,雅典学派的选拔不但公正,而且高效,它是精英智慧的结晶!”
在场学生忍不住鼓起掌来。
“原来穆部长还是个优秀的演说家。”米查利斯冷冷地说:“容我指出你的漏洞:难道经过全校同学投票选举一位首席,就一定会比你说的人差?”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穆严肃地说:“历届雅典学派大多经过公投考验,这说明在校生承认他们的水平。”
“大多?校规里根本没有满意率测试,公投都由在校生自主发起,雅典学派倘若真有自信和诚意,为什么不能定期举行满意率公投?”米查利斯逼问。
“因为这种投票一定会带来整体性的浮躁。”穆回答:“我们只有十六岁,定力有限,倘若时刻关注满意不满意,雅典学派也许会为了这个所谓的满意率,搞形象工程,不断拉赞同票;开空头支票,做表面文章,把精力放在务实服务之外。在校生也会多生想法,把精力放在学业之外。我们来这里学习的是各类知识,不光是选举知识。”
“这就太小看人了,就算雅典学派不能保证自己的无私,在校生里的优秀分子大有人在,你们未免以偏概全。”
“以偏概全的是你,米查利斯。”穆的笑带了一些锋芒:“你时时刻刻都在提自由选举,好吧,请你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选出真正的人才,又能让选举完全避免金钱干扰。这是所有民主国家无法解决的问题,也许你能给出令世界惊讶的答案。”
米查利斯语塞,他此时虽然是个反对者,却不愿强词夺理,失去风度。
“雅典学派传统的另一个巨大的好处,就是使我们这个自治校园避免了金钱的干扰,实现了相对全面的平等。没有人能靠金钱进入这个学校和这个学生会。我们不是乌托邦主义者,承认人与人有出身上的不同,贫富差距存在,但在我们的校园,富人和穷人不会相互歧视,因为无孔不入的金钱,被我校优秀的传统挡在了校园之外!”
一阵热烈的掌声。
“请不要渲染情绪,实际上,你们雅典学派一直抓着校园权力不放,根本不给在校生更多机会!你们就像吸纳荣誉的机器,一定要把所有人的光荣安在自己身上,让世人只知雅典学派,很少看到其他正在努力的高中部学生。你们雅典学派在学校最大的名声就是专权!”
在场的学生有半数在点头。
穆环视第二层的学生,温言道:“我愿意从两个方面回答这个问题。首先是校园领导权的继承:一届雅典学派卸任,就不再干涉下一届学生会的任何决定,写进校规,人尽皆知,历代雅典学派无人触犯,最大限度保证了雅典学派非派系、不结党,给所有人以机会。至于传统的延续,难道非要标新立异反对好的传统,才是民主公正?”
“穆部长说笑了,举世闻名的叶莲娜,在毕业后又上了两年高中。”
穆怫然变色,怒道:“米查利斯同学?你还有没有最基本的做为这个学校学生的良知?叶莲娜前辈的确留级两年,这是出于对学校的热爱。除了为高中部带来必要的赞助和外援,她有没有干涉过十八届雅典学派的决策?如果有的话,你拿出证据!”
“穆部长,正如你所说,每一届雅典学派都有特点,个性,成就,十八届雅典学派的个性在哪里?特点是什么?成就有哪些?由叶莲娜选出的‘沉默首席’,傀儡一样的雅典学派,全都在执行她的意思!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干涉’?”米查利斯针锋相对。
穆寸步不让:“你说的‘沉默首席’如今是雅典娜公学院大学部有口皆碑的校长,他的个性、特点就是沉默加实干,十天不说一句话。你可千万不要说,这个万众瞩目的位置也是叶莲娜前辈选出的。至于十八届雅典学派,他们也和我们一样,继承了前辈们有益的决策,你问成绩?你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大放阙词,靠的就是十八届雅典学派卓有成效的校园重建,到他们毕业的时候,学校已经走出灰色五十年,恢复了元气,然后,他们成了你口中的傀儡!”
“容我提醒你,穆同学,灰色五十年就是因为你们十七届雅典学派的失误。”
“容我提醒你,米查利斯同学,灰色五十年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十七届雅典学派是最大的受害者,而带领学校度过最大危机的叶莲娜,正是十七届雅典学派的文艺部长。”
米查利斯发出一声冷笑。
穆却没有趁机追击,而是话锋一转,“再说说第二个方面。雅典学派是否专权独断?这真是没有道理的指责,当校园重大事务的投票不存在吗?小事上,部门内部民主投票;大事上,全校学生投票。就连我们雅典学派内部也有投票。雅典学派有决断能力,却没有专断权力,这就是校园平等的保证。我们雅典学派得到支持,靠的就是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的成绩,不是一个一年又一个一年、一个月又一个月的满意率公投。我们为所有在校生提供理想的学习、竞争平台,什么时候篡夺过别人的成绩?倒是你,米查利斯,谁教导你急功近利?谁告诉你管理校园只有你认定的那种弊端不断的模式?在高中部,你需要学习的是以更全面长远的眼光看待一切,包括高中部传统!”
“好一句‘有决断能力,没有专断权力’!穆部长信口开河的能力让我大开眼界!请告诉我,监督你们雅典学派的人在哪里?弹劾你们雅典学派的机构是什么?不要说执行者,执行者也是你们雅典学派的!公正的校园需要权力制衡,而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雅典学派手中,这就是我、新闻社,也是在校生最想问的问题!”
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
“抱歉,叶莲娜学姐。不得不利用你的名字。”穆在心里轻轻说。那不仅是他的学姐,还是他曾经的校长。
“所以说你急功近利,在座的各位似乎没有像你这样直接下定论。”&穆微笑:“我真好奇,为什么你一直在说‘权力’这个词,莫非雅典学派在你眼中就是权力的象征?我们的努力呢?我们的奉献呢?我们的成就呢?我们的风险呢?我们的责任感呢?权力,好像我们加入这个团体就是为了一所高中的权力!”
本来被米查利斯的问题带动起情绪的学生们稍稍冷静下来。
“让我用叶莲娜前辈做例子,告诉你雅典学派意味着什么。叶莲娜前辈来自东方学院,后来成为东方学院的校长,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因为在高中部的巨大功绩为自己捞取任何一种权力资本。米查利斯同学,你可不要说,她当上东方学院的校长靠的是高中部的求学经历。教师选拔严格的东方学院肯定不同意。何况,灰色五十年后,十七届雅典学派只余三人,她是其中的领导,她并没有因此选择当首席。”
“穆同学,叶莲娜前辈未必没有这个意思,我们新闻社非常清楚,当时的安全部副部长,也就是刚刚去世的怀伯恩总统,极力反对叶莲娜当首席。”
“拿不出证据的话,竟然由新闻社来说。”穆冷笑:“但我不会抓住这一点不放。没必要。”学生们又有一些骚动,他们都是高智商的人才,明白在这场问答中,穆已经好几次放过了米查利斯的漏洞,没有大做文章,显得信心十足,也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只听穆继续说:“我们只说权力。叶莲娜前辈的每一个重大决定都经过学生投票,这有记录可查,没错吧?叶莲娜的决策也不乏反对者,怀伯恩就经常提出否定意见,叶莲娜会根据实际情况修改,这依然有记录可查,没错吧?叶莲娜和其他首席一样,会根据校园意见反馈做出政策调整,有记录可查;叶莲娜和所有首席一样,有公开信箱,有意见网页,有定期回复——为什么说雅典学派没有监督?全校学生都在监督我们!雅典学派从未禁止过满意率公投,叶莲娜前辈就曾在临危受命之初,经历过公投,在场的95%以上的学生选择信任她!而她的对手并不是雅典学派成员,而是当时学生选出的意见领袖,不是吗?”
“没错,就是怀伯恩。”
“没错,就是怀伯恩。”穆抓住他语气中的嘲讽:“即使输了,也竭尽全力辅佐叶莲娜,为校园事务贡献自己的才智,这才叫真正的坦荡,不怀私利。那么现在你还要说雅典学派无人监督吗?”
“穆部长的回答简直狡猾。”米查利斯说:“当时全校学生都在崇拜叶莲娜,她的个人迷信到达狂热程度,你说重大决定的投票?对,他们都给叶莲娜投赞同票,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偶像投赞同票,这种氛围应该出现在高中部吗?”
“你和我都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为什么你能如此肯定,那时候的前辈们都是一群狂热者,连自己的判断都没有,只会对叶莲娜盲从?”穆不动声色地询问。
“因为我们新闻社的职责就是记录,就是发现异常,就是提出问题!”米查利斯说:“关于那个时代,没有人比我们知道的更详细!”
“所以你认为新闻社比我们更有发言权?所以你说叶莲娜独断专权?所以你仍旧认为雅典学派没有监督,世世代代靠偶像崇拜决定自身地位,贯彻自我意图?”
“我们并没有否定历代雅典学派的贡献,但叶莲娜的专权毋庸置疑,足以折射你们整个雅典学派的伎俩!”
“口口声声雅典学派专权、弄权、独断,直到现在也说不出一句证据!”穆厉声说:“叶莲娜不是完人,她肯定有错误,但她留下的记录里,所有重大决策,包括后人非议的招生,都有集体投票记录!你无视这些证据,信口诬陷前辈,到底有什么用意?”
“她解散赫尔墨斯经过了哪场集体投票!?”米查利斯以更严厉的声音反驳。
穆的微笑冷静又带着一丝危险,他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用不高的声音,自语似的说:“所以,这就是赫尔墨斯新闻社的用意?”
这句话让米查利斯立刻意识到,他落入了一个穆设定的圈套。但他并不害怕,他也放低声音,稳重地说:“我们同样有证据,叶莲娜没有经过查证,公布当时新闻社长接到的来信,引导舆论,直接动用会长权限解散新闻社。没有投票,没有任何人听新闻社解释,什么也没有,禁止二十年的活动!你们雅典学派没有特权?那你们为什么能解散一个并没有违反校规的社团?你们雅典学派没有专权?那你们为什么能不经过全体投票就解散一个有世界级名声、几乎和雅典学派平起平坐的社团!解释吧,穆部长!回答吧,继承传统的三十四届雅典学派!”
满座哗然,一片掌声。
穆对米查利斯和新闻社有一瞬间的同情。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而是将春风般的声音送进场内所有人耳边:“五十年前,我们学校经受了巨大的灾难,实验室被调查,师资被抽走,优秀学生流失,整个校园死一般寂静。这时,叶莲娜首先倡导校园重建。她劝说想要转校的学生,从各处借调教师,整理搁置的研究项目,与一些学校恢复邦交,争取他们的援助——这些事进行得极其艰难,我们的前辈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阻挠,有些事甚至要秘密进行。”
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米查利斯想要打断,穆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加快了语速:“这个时候,却有这样一个社团,事无巨细地将校园活动报道给外界,让重建工作受到了更多阻碍。这个社团就是米查利斯说的,和雅典学派平起平坐的赫尔墨斯新闻社。”
“请不要误导!我们是新闻社,客观公正是我们的立场,而我们报道的目的,也是想要外界明白校园重建的艰难,给予我们更多支持!”米查利斯反驳。
“那么结果呢?”穆冷眼看他:“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媒体找新闻社拿稿子,越来越多的麻烦出现在学生会前面?你们新闻社到底有没有记录过,这种行为在当时有多么不得人心?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包围了新闻社,向你们要说法?你们到底有没有反省过,自己的行为给自己的学校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穆部长,收起你的煽情,我们赫尔墨斯社做事堂堂正正!”
“好一个堂堂正正!”穆冷笑:“现在我代表懒得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的叶莲娜前辈问问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是谁在给我们高中部制造麻烦?为什么不去查高中部惨剧的原因?为什么不去挖那些针对高中部的交易内幕?”
“这些我们全都在追查!现在也没有停止!”米查利斯叫道。
“对,全都没查到,所以把镜头对准自己的同学,把目光聚集在那些为了学校不得已为之的交易,把本应秘密进行的步骤全都曝光,以显示你们新闻社的厉害!”
“叶莲娜的做法可能会对高中部产生巨大的伤害!这是新闻社一早注意的,也是这些年渐渐显露出来的!”
“事实上高中部保存下来了,现在依然维持着自己的地位,叶莲娜是高中部的再造者,她不是完人,会有偏颇,但继任者会修正校园的方向。而你们当时的行为差点给高中部致命一击!面对这样的事实,你们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有错,还是认为自己冤枉,还是念念不忘地揪着已经去世的叶莲娜前辈,报赫尔墨斯记者社的私仇!”
米查利斯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咬牙道:“我们承认,我们对叶莲娜有意见,但我现在的做法并不是为了报私仇,而是为了这个学校的公义。穆部长,请你不要混淆话题,我问的是,在解散赫尔墨斯这个问题上,叶莲娜有没有专权?你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
“我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穆继续冷笑:“专权?当然没有。”
“你说什么?!”
“你们新闻社大概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叫做公义。人类真正的公义在于契约,高中部的契约就是校规,无视校规玩弄权力才叫专权,遵守校规执行奖惩是学生会基本职责。听好了,米查利斯同学。五十年前,就在你们记者社无视校园基本利益公布学习部呕心沥血的研究后,雅典学派体育部长加西亚在新闻审核命令上签字。这个命令是针对特殊时期的新闻禁令,不只包括校园对外消息审核,还规定学生会有权对肆意发布消息者采取直接处分。这是第二届首席提出,经过全校投票通过、写入校规的禁令。只是后来没有人再签署过这道命令。也许有人认为它早就被废除了,但是没有,这道命令至今仍然有效。也就是说,叶莲娜的行为合法。就算你们心中有委屈,也不能因此断定叶莲娜专权!其实,最擅长调查的新闻社真的不知道这道命令吗?还是另有目的?”
现场一片寂静,每个人都露出了凝重的思考表情。
米查利斯面色惨白。他想说叶莲娜的行为本身就违规——高中部命令禁止接受商业性质合作,可他也知道,就算他说了这句话,也只会引起在场学生更大的反感。外交部长已经完全掌握了众人的情绪点。
穆继续说:“当然,你说的校园公义,平等选举不是没有道理。我现在就告诉你,再选举一百次,坐在主席台上的人仍然是我们,雅典学派的成员只能是我们。你方才说了,当你满怀希望地走进校园,发现雅典学派已‘不公正’的方式被选拔。是吗?东方首席桃尧,在初三那年写信给当时的雅典学派首席,阐述自己的愿望和今后的主张,希望对方能得到当首席的机会;菲利亚·瓦奈特首席——好吧,我们都知道她当上首席的方法比较特别,但他们都靠自己的争取取得了上届首席的认可,那么,每一个想要加入雅典学派的人,你们为什么不争取?还是你们争取了,依然没有得到机会?总之,我们得到现在的位置,公平公正,当之无愧。”
米查利斯还想说话,穆再也不会给他机会,“下面说能力,既然提出这件事的人是你,那么你应该有取代我们的自信,好吧,拿成绩吧,你和我上次的考试成绩。”
两张成绩单出现在屏幕上。
穆间不容发地说:“这就是我们的成绩对比,也是最切实的对比。顺便说,历届雅典学派的成绩全都名列前茅,我们从未疏忽身为学生的责任。我们有成绩,有能力,有智慧,这就是上届会长看中我们的原因,他的眼光错了吗?你不服气?你们赫尔墨斯社不是一直强调和雅典学派‘平起平坐?’好吧,拿成绩吧。社团平均成绩。”
一张成绩对比单出现在屏幕上。
“所有一年级社团成员按照人数的平均分。我们比你们高一点点。”穆说:“我们的副会长和安全部长因为一些原因,有些科目分数远远低于他们的实际水平,即使如此,我们还是高过你们。平起平坐?这次换我提醒你,我们是学生,不是整天在外边跑得到一些虚名的社团,只有成绩是我们立身的根本。你们本末倒置,就以为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容我直言,你们私心太重,虚荣心太强,暂时没有这个资格。”
米查利斯面如土灰地坐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应该继续反击,可是……他做不到。
就在场上掌声即将响起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穆部长,绕着弯子回避了所有重点,为你们雅典学派涂脂抹粉,顺便诬陷反对者。记者们怀疑你们把高中部当跳板,聚拢政治资本,你来了个未来政客的现场表演秀,真让我们大开眼界!”
众人顺着那道声音看去,起身的正是克罗伊斯。
穆说了半天,目的就是逼走米查利斯,拉出克罗伊斯这个幕后选手,避免今后雅典学派不在学校时背后受敌。克罗伊斯很狡猾,一直躲开穆的圈套。穆本来不想过多打击新闻社,最后也不得不以拔除式的做法打败米查利斯。说不定,这正是克罗伊斯的目的。倘若克罗伊斯再不出马,他今天的布局马上土崩瓦解,想要再找一次机会难上加难,于是,他出声了。
“你下场就好。”穆冷冷地想。他刚要开口,一道石头一样生硬的声音插了进来:
“茶歇,二十分钟。”
是宣传部的女主持人,她像是根本没有察觉会场的诡异气氛,只负责执行记者会的流程,她以不容置疑的气势挥了挥手,立刻有宣传部成员推着放满茶点的三层小车鱼贯而入。穆和克罗伊斯都松了口气,他们其实都需要一点时间,和自己的同伴商量下一部的对策。雅典学派成员起身去了化妆间,克罗伊斯和几个学生只是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穆!”艾欧利亚兴奋地扑了上来,对穆又揉又拍,米罗捧着一杯水向他鞠躬:“英雄的外交部长,请您喝水!”亚尔迪激动得说不出话,卡妙善意而友好地瞅着他,迪斯夸张地抖着肩膀:“有万能的外交部长在,他们拿原子弹都不用怕!”修罗对他露出信赖的笑容,阿布罗狄冲他歪头一笑,撒加由衷地说:“外交部长,太厉害了。”
他感到自己脸红了,心头有说不出的喜悦滋味,特别是看到沙加那平静深远又满是欣赏的目光。他在那目光中被造型师按了下去,开始补妆。他一边闭目休息一边对众人说:“那个克罗伊斯是什么来头,不太好对付。”
“我只知道,他家有钱、有钱、特别有钱,典当行就不知道开了多少家。”米罗说:“就连他的名字都代表钱。至于他这个人是什么风格,真没有人知道。”
“我也不知道。”撒加摇头,“但从他一直怂恿米查利斯的说辞,就知道不是个光明正大的人,等一下还有一场硬仗。穆部长,加油。”
“OK。”穆说:“我有预感,恐怕会长也要亲自出马。克罗伊斯一定会想办法拉你下场。”
“是他先下场的,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随机应变。”撒加说。
穆点头,为了活跃气氛,大家说笑起来,艾欧利亚对阿布罗狄说:“你找的是什么东西!我真想揍你一顿!”
“说实话,我也想。”穆说。
“我也不知道,但这三个是我唯一……唯三确定的和‘那里’有关的机构。”有化妆师在,阿布罗狄使用隐语。
“那你为什么不帮穆选一个?他紧张怎么办?”艾欧利亚不依不饶。
“我觉得他自己选比较好,他有……很敏锐的直觉能力,应该比我准确。”阿布罗狄说。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他们知道阿布罗狄说的是超能力。
“真的没有这个功效。”穆也笑了。
“你们要问这些地方,为什么不问我?”沙加说:“我听老师说过。”
所有人都有翻白眼的冲动。
“副会长,你自己不会说吗?”米罗问。
“你们问了吗?”
“你不是最有智慧吗?自己不能想吗?”
“算了算了,谁知道我们会长的神秘想法啊。”迪斯打圆场加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们真要感谢你,”他对阿布罗狄说:“你要是不请求援助,我们的分数肯定更低。”
众人又笑了起来,这次成绩对比雅典学派能险胜,说不定还真要“感谢”阿布罗狄的作弊。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迪斯叹气:“看来,成绩真重要,下次我要努力了。副会长你也是!”
“不就是第一吗?有什么难。”沙加心不在焉地说。
众人又想翻白眼,撒加说:“我认为等一下,我们需要更多的配合。说说这个吧。”穆忍无可忍地盯住沙加:“你到底在想什么?”
沙加看着穆微红的脸庞,想着他刚才在记者会会场侃侃而谈的样子,温柔而诚恳地说:“想吻你。”
一屋子的人全傻眼了,造型师们手上的工具掉了一地,正在喝水的迪斯和米罗差点被水噎死。
穆面色铁青,没有人敢起哄。
“沙加,你给我出来。”穆站起身,率先走出化妆间。
沙加一愣,默默站起身,跟了出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撒加说:“我们需要更多的配合,首先是……”
造型师们继续默默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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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从后门走出图书馆,在一片树林深处的草地前停下了脚步。
这片草地平日来的人不多,生活部会安排班级轮流的义务劳动,草丛才没有疯长。穆早在开学初就走遍了校园,这是他比较喜欢的地方,一来安静可以听虫鸣鸟叫,二来草丛里由大到小并排摆着三个双耳陶罐,大的那个能跳进去两个人,小的也能放几台电脑。陶罐上画了一队戴长角头盔、胸前有护甲、手中拿长矛和盾牌的古希腊士兵。画家故意模仿远古的希腊线条,像童年时期最认真的画作。
刚刚,他们也经历了一次和平的冲锋陷阵,就像这些稍显幼稚的士兵。
他想摇摇头,却没有动。那草丛的绿让他想起伴随清风微雨的另一种绿。那是他曾经就读过的东方学院,空气里永远飘动着清新动人的植物味道。那里的一切既古典又自然。这里呢?是另一种古典与自然。这里随时能看到洁白的石柱和各种绿色植物,不同的是,他总是步履匆匆,很难抽出时间欣赏,想起那些在林间漫步,悠哉地赏花、读书、说笑的日子——他们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胜利的喜悦一瞬间被掏空,他想,他需要彻底地解决某个问题。
他闭上了眼睛,随即睁开,转过身,不再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沙加正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在期待他说什么。
他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却知道他即将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是沙加想听的。
“谢谢你在游戏里帮了我。”他选了这样一句做开场白。
沙加一愣。穆是个非常有礼貌的人,但很少对他说谢谢。这是一个疏远的信号。
“如果你能始终维持在那种状况,我是说,察觉到身边的同伴有困难,想出最好的办法帮忙解决,我想,大家都能轻松一点。”
沙加心一沉,默不作声。
“你的心不在焉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准备持续到什么时候?当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任务忙碌,你不是发呆,就是打岔,或者什么都不做,你觉得这样很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一向不明白别人的意思。”穆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日更冷静,“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解释,希望你听得明白。”
沙加认真地听着,他一直都这么认真,好气又好笑,但穆已经没有心情笑了,他说:“今天,每个人都在忙,忙得不可开交,只有你一个人,发呆、走神、偏题,甚至还能在一致对外的时候站到所有人的对立面——当然,这个不能怪你,你一向如此。但至少,你以前还算个负责的人。”
“我并没有耽误任何工作。”沙加不明白穆的怒火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没错,你绝顶聪明,就算一心二用,一心多用,也可以不耽误任何工作。”穆讽刺道。
“我的确没有耽误工作。”沙加解释:“我——”
“那你能不能更认真一点?”穆忍无可忍地打断:“一心一意做一件事,三心二意做一件事,最后结果能一样吗?你知道副会长的责任是什么吗?如果你不知道,你应该去问,去学,而不是在别人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的时候,后知后觉地说:‘我应该这样做?’如果你知道,你也应该知道这里不是东方学院,不是你经历过的单层次的英雄局面,你的每一个举动不仅代表你的个人理想,也代表这个团体,甚至,有一天,它可能关系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能如此疏忽、自我、毫无保护集体的自律性?”
“你到底想说什么?”沙加从未见过穆如此气势汹汹,只好问。
“不要再为了你所谓的恋爱耽误任何事!”
沙加又一次愣了,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那时候,青鸟飞到你的肩膀上了。”
穆一愣,当时他神智昏迷,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
“我拉着你的时候,青鸟……”
“所以呢?你认为我还喜欢你对吗?”穆脱口而出。
“你从来没说过你喜欢我。”沙加认真看着穆,“不,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现在提过去的事有什么意义。”穆狠了狠心,“沙加,你为什么加入雅典学派?有理由吧?我也有。我现在所做的事,就是在实现这个理由,你呢?”
“我不喜欢谈还没发生的事。”
“对,你不喜欢说大话,但你以前会脚踏实地去做这些事。现在呢?我真没想到,你也会为了所谓的感情魂不守舍。”
“难道你不开心吗?”沙加盯住穆的眼睛反问,仿佛一瞬间就到达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穆心脏一颤,开心?没错,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开心……多开心啊,他被这个人喜欢着,一点一点地确定自己被这个人喜欢了很多年,他怎么会不开心?就在刚才,当沙加说出那个让所有人吃惊的答案,他的反应依然是开心。
“当我一点一点回忆我们以前的事,当我意识到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我,我就理解了你说过的‘喜欢’是什么,我就会开心。”沙加说:“你不是吗?”
穆避而不答,反问道:“你开心的结果,就是要和我在另一个世界谈个恋爱?”
“那只是考虑到你的立场,我可以在任何一个世界和你恋爱。”
“我没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立场!”穆大声说:“从来没有!你也不许有!沙加,在过去的十年,我对你,除了……除了你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那件事,还有尊敬,还有信任,还有旗鼓相当的欣赏,如果你还不清醒,继续这样不负责任,我看不起你!”
穆全身都在颤抖,今天他说了那么多话,这是他最不想说,一辈子都不想说的一句。
沙加看着他,像一座僵硬的石像。半晌,以让他难过的声音说:“你以前不会这样。”
穆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变成了石头,他用刻板的声音说:“我们的以前已经结束了。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明确拒绝了你。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好自为知。”说完,他转身就走。沙加没有跟上来,他松了口气。他知道沙加伤心了,不论是自尊心,还是本就受到打击的懵懂的爱恋之心,可是,他还有什么办法?
沙加并非没有感情,他和别人的不同在于,他的一切行为都和软弱无关。这样的人为了感情也会软弱吗?不,他不能软弱,在他们长达十年的成长岁月里,沙加从未改变,这是维系他们之间默契的原点。他们观察对方,思考对方,喜爱对方,这种参照已经成为灵魂的习惯,如果一个失了方向,另一个一定会不知所措。
其实他根本不想看到任何人指责沙加,没错,他宁可被指责的人是自己。如果在以前,他有很多办法扭转局面,他可以代他解释,可以转移话题,可以安抚他人,可以做任何一件维护他的事。可是他现在——现在——现在他还不能和沙加有任何形式的藕断丝连。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沙加难过的表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对沙加说那样的话,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有力的保护者——保护一个强大的人。正是因为认识到现实的强大和个人力量的有限,他才必须更加认真和长远地对待每一份责任,而不是任意妄为。
所以,振作起来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我没有忘记和你在一起的任何一个瞬间,不后悔和你一起做的任何一件事,我为你笑过也为你哭过,我把我最好的岁月和最深刻的感情,毫无保留地给了你。
还有,即使你软弱,我也喜欢。
穆擦干眼泪,走向图书馆,他还要打一场更艰难的战役。
(十七章·战车·下·待续)
插图:豆花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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