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打商品灰时把我家的房山线首末车时间正个振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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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拆了我家的房山墙,占了我家大约10公分宅基地,多次找他不拆 我就把他推到了
邻居拆了我家的房山墙,占了我家大约10公分宅基地,多次找他不拆 我就把他推到了,请问我要负什么责任啊?
提问者:wl1609***时间: 13:49:38地点:2个回答
搜集证据,诉讼解决
你好 起诉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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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静飞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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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情感美文欣赏) - 常阅读,多交友!威武 !房山和平谷!让那些嘲笑我们的人闭嘴吧!
个人微信号 bjxiaoyoung ,一对一对话
景美“货”还好
房山和平谷的颜值不用多说
十渡、云居寺、金海湖、京东大峡谷等等
可以说是大北京最牛的名片之一
不过最近小北听闻
房山、平谷又被国家夸奖了一番
房山和平谷的农产品,经省级农业行政主管部门严格考评,达到了《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县考核办法》的要求。正式获农业部颁发“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县”牌子,成为全国首批103家“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县”之一。
“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县”
小北服了,颜值高不算什么
内心的善良才是你完胜别人的关键
咱们先看“房山区”
其实!就因为一个“山”字
让房山显得山高水远
都快成一些人眼中的“偏远山区”了!
再加上什么“周口店猿人遗址”
更让许多外地小伙伴把房山当成了
“山海经中的昆仑山”那般
在北京显得“深远”、“神秘”、“僻静”
小北要郑重的为房山解释一下
首先!房山离市中心......很近!
“区府所在地良乡距北京市区仅20公里”
到六里桥,不堵车20分钟就能到!
小北问你,这也叫远吗?
你们眼中的这个“山”,真的很近!
再说一点!!!!
房山一点不low,房价却是个迷!不信你看:
房山7月新房均价:38000元/m?2;
看起来感觉很贵,然而......
房山周边的兄弟们,房价更离谱↓
北面邻居门头沟区:
7月新房均价::54000 元/m?2;
东北方向的丰台区:
7月新房均价:89446 元/m?2;
东部兄弟大兴区:
7月新房均价:69555元/m?2;
(数据参考:安居客)
小北问你,这科学吗?
环房山的三个区的房价单平米贵出:1.6到5.1万
100平米房屋就贵出:160万到510万!
刚才看着贵上天的房山房价
这么一对比,简直低成了一条虫
(在北京相对)
看着38000的房价
你还感觉这是“大山里的孩子”么?
我们“山里”的医院多资深,你知道吗?↓
各种名校,你还有什么话说?↓
再看看我们平常逛街购物的地方↓
都说我是“山”
那我房山就拿出“山里”该有的颜值顶峰
让大家瞅瞅!
喜欢玩神秘,各种洞很奇幻!!!
寺庙!虔诚又深邃,让你琢磨不透
还有夏天必去的避暑圣地
说了这么多,小北想起来房山已经被评为:
“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县”
以后在市场上看见来自房山的农产品
别顾忌,它们已经被贴上“安全”的标签了
“磨盘柿”
永乐御用贡品
相传,明代洪武年间房山就有柿树栽培,因果实个头大、形状似“磨盘”而得名,果味独特,口感甘醇,被明成祖朱棣封为御用贡品。
“磨盘柿”除鲜食之外,还可以深加工,做成柿饼、柿脯、柿酒、柿醋、柿酱、柿糖、柿霜等。不仅营养丰富,还有很好的医疗保健作用,具有清热润肺、化痰止咳等功能。
“良乡板栗”
千年经久不衰
良乡板栗早在2000多年以前就享有盛名。在唐代,良乡板栗就曾作为范阳土贡,入贡长安。良乡板栗个头小,壳薄易剥,果肉细,含糖量高,是一种良好的滋补品。良乡板栗品色是板栗中的佼佼者,甘甜适口,果实饱满,投之入水,颗颗落底。
“桃王九九”
个大味甜香脆
桃王九九是国内公认的品质最佳超晚熟新品种。种于海拔400—500米的高山上,属于晚熟大桃。这种桃子的个儿大,最大的一个就有1公斤,糖分含量高,果肉香、甜、脆。
“上方山香椿”
宫廷专享贡品
上方山香椿叶小茎长、色泽红润、味美香醇,是上方山三宝(香椿、黄精、拐枣)之首,古代就是专供宫廷享用的皇家贡品。自打《舌尖上的中国》播出了房山美食“上方山香椿”,更是名声大振。
“长沟御塘贡米”
康熙年间御用
长沟镇是北方少有的富水乡镇,素有“京南水乡”的美誉。上万眼泉眼滋润了两岸的千亩稻田,使长沟稻米米质丰腴,米香扑鼻,口感劲道,营养价值高,有“九蒸九晒,色泽如初”的美誉,在清朝康熙年间就是御用贡米。
除了这几种农作物之外
“菱枣、京白梨、红宵梨、中华猕猴桃、大红袍花椒、山野菜、小杂粮、薄壳香核桃、中华蜂蜜”等等
在房山都有种植
说完房山,咱们再看“平谷”
首先!许多初来北京的外地人提到平谷
总是:“平谷?产大桃的那个?”
唐唐一个区,名气却不及一只桃子?!
这根本就是对大平谷的“侮辱”
我们先看看平谷在哪
平谷是夹在北京和天津之间的一个区
西距北京市区70公里
东距天津市区90公里
讲真!平谷比延庆、密云、怀柔
在整体上更接近北京城区!
可是!为什么平谷好像存在感很弱~~~
那么,我们看看平谷区的房价
平谷7月新房均价:32250元/m?2;
与房山相比低了些,但却比密云高很多↓
北边小伙伴密云区:
7月新房均价:23880元/m?2;
西面小朋友顺义区:
7月新房均价:40666元/m?2;
河北的老朋友燕郊:
7月新房均价:25100元/m?2;
小北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
平谷新房的均价是:17790元/m?2;
这才一年的时间就涨到了32250元/m?2;
算下来每平米涨了14460元/m?2;
100平米的房子就是涨了“一百四十多万”
而你对平谷的印象居然还停留在“平谷大桃”
平谷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平谷了
这里的学校,也是有口碑的↓
“谷”子里,还透着救死扶伤的觉悟↓
这里的北京友谊医院平谷医院(原平谷区医院)
是一所安全感十足的医院↓
总有人说:
“延庆、密云、怀柔有多美多美...”
不P图,纯素颜的颜值,大平谷也有
京东大峡谷!
北京最接近仙境的峡谷
京东大溶洞!
光怪陆离,根本不是这个地球的产物
湖洞水自然风景区!
静谧!适合去“修仙”,号称“小桂林”
黄崖关长城将军关!!!
什么叫雄伟,气吞山河!!!你试试
道教胜地!神圣脱俗
最富名声的金海湖!不去金海湖,枉在北京城
和房山一样,平谷的农产品也是安全可靠
这一回,我们要聊一聊它们
“平谷大桃”
驰名中国内外
俗话说: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桃一筐。平谷的大桃每天晒日光浴,喝矿泉水,没有过多人工干预,就慢慢在树上“长胖”。因此桃肉质细,粗纤维少,皮薄,果肉水分大,甜度高,驰名中外。
“北寨红杏”
果大味美润肺
北寨红杏果大形圆、黄里透红、味美酸甜、含糖量高又耐储运。富含磷和钾等多种营养成分,鲜食不伤胃,常温下可贮存20天左右。该杏均为干核甜仁,长期食用还具有润肺止咳等显著功效。
“佛见喜梨”
独此平谷一家
其名源于清朝末期进贡皇宫时,慈禧品后大悦,又因其果型端正好看就像是一个心宽体胖的佛爷,特命名为“佛见喜梨”,成熟后果实呈鲜红色晕极有福相。“佛见喜梨”品种独特,只分布在平谷区东北部茅山后村,是一种濒临灭绝的品种。
“燕山板栗”
肾之果食治腰
燕山板栗果形端正均匀,颜色呈红褐色,鲜艳有光泽,皮薄,易剥,还含有丰富的胡萝卜素及对人体有益的多种微量元素和氨基酸,具有香、甜、糯的独特风味。
“苏子峪蜜枣”
老少滋补皆宜
苏子峪在乾隆年间已是枣树成林。这种枣以“色泽如樱、透明见核、味甜似蜜、沙酥爽口”而远近闻名。清朝时,就被用作朝廷贡品。1974年还曾获北京市金果杯奖。
“河菜、野山菌、富硒黑花生、平谷杏仁、铁杆山药、贡芋”等等
也都是平谷的明星产品
房山和平谷这一次露脸了
不过这对于北京来说也仅仅是个开始
因为除了这两位内外兼修的小伙伴之外
“大兴区和顺义区”入选第二批
“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县(市)创建试点名单”
小北预估,在不久的将来
北京将拥有四个
——“国家农产品质量安全县”
“绿色健康无公害”
房山和平谷威武!!!
大兴和顺义加油!!!
来源:最爱大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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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继续发啊,1点更新
短兵相接    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阴森的报道:西南某地,有一个深邃而荒凉的山谷,叫“血战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在雷雨交加的时候,经常有人听见那个山谷里传出可怕的声音,还有人看见过骇人的怪影。  该报记者采访了当地科技局长和旅游局长,都说确有此事。随后,记者又采访了附近村庄的当事人,问他们那到底听到了什么声音?看到了什么景象?  有人听见的是无数马蹄的踩踏声,战马受惊的嘶鸣声;有人听见的是士兵的撕杀、惨叫声,还有冷兵器的撞击声;有人听见的是喜庆的锣鼓声;有人听见的是送葬的哭喊声……   记者发现,身体瘦弱者听见的声音大,而身体强壮者听见的声音小。  而且,当地有个武警证明,他也遇见过类似情况:一天半夜,下着大雨,他执行完任务,连夜赶回营地,路经那个诡怪的山谷,竟然看见寸草不生的土石上出现了一队兵马,大约有五六个人,他们穿戴金盔金甲,手持寒光闪闪的长矛,远远走过。同时,他还听见了战马喷鼻的声音,铃铛摇晃的声音……那场景持续有半分钟。  而有的当地人走过那个山谷,牲口受惊,回家就死掉了。于是,他们轻易不从那里走了。“血战沟”更加荒凉,更加阴森。  记者想在午夜亲自去那个地方体验一下,但是由于没有人同行,他最终取消了这个念头。  地质人员对这个地方的土质做过检测,发现含有大量硅和磁铁矿石。一个专家告诉记者,某些土壤和岩石就像录音机和录像机,可以把一些久远的声音和场景再次播放出来。古代有大量声异、影异事件的记载。尽管是地质和大气的因素在起作用,但是,具体是什么机理,仍深藏悬念,需要探究。  经过广泛的采访,记者排除了海市蜃楼、集体幻觉、次声波、还有其他自然声响的可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大自然全息录音录像机。  我当天就背上包,买火车票向这个神秘的地方进发了。我是一个写恐怖小说的作家,我应该到这样的地方闯一闯,不是考察,是体验。  既然想体验那种恐怖,就不能有人跟随,只能一个人去。  那个地方很偏远,我从省城下车之后,换长途客车颠簸,又换驴车摇晃,终于来到了一个离“血战坡”最近的村庄。我找了一户农家投宿,安顿下来,并向主人问清了路。半夜的时候,我孤身一人,慢慢朝那个地方走去。  远远近近可以看到一些像骆驼刺一样的植物,影影绰绰。月亮很圆,地上白晃晃,我的影子显得极其阴森。  来到沟前,我四下观望,没有任何声响,静得吓人。我硬着头皮进了沟。  夜空一下变得狭窄起来,两边的石壁和枯树黑煞煞。这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沙土横飞。我看了看表,零点过几分。  大风不知道刮了多长时间,我抬起头,果然看见阴兵出现了!一个,他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弓箭,远远走来。风太大,那匹马走得似乎有些艰难。  我愣在了那里。  他越来越近,我甚至看见他好像在拼杀中受了伤,他的脸上流着红红的血水。他竟然好像也看见了我,猛地勒住马,停在了离我有一百米的地方,怔怔地朝我看。  按照科学家的说法,他应该是一个死了的古代士兵,千百年前,他曾经从这个山谷里走过,也许是奔赴沙场,也许是刚刚溃败退下来。我看见的不过是一个古代的幻象,我跟他处在相同的空间里、不同的时间里——可是,可是他怎么看见了我?  风越来越猛烈,我剧烈地抖动起来。  突然,他用极其古怪的口音朝我大喝了一声,我听出,那声音也透着惊骇:“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话音未落,那匹马就受了惊似的高高扬起了前蹄,长长地嘶鸣。转眼间,飞沙走石,我几乎睁不开眼睛,那一人一马就在迷乱的沙石中一点点消隐,消隐……   返回那户好心农家的路上,我心存遗憾:要是他当时搭弓射箭就好了——只要箭簇不射进我的心脏,那么,这支穿越时空的箭就成了一个重要的物证。
第104天    一般说来,女人都不敢杀鸡杀鱼。这些血雨腥风的活,总是由男人操刀,女人只是扎着漂亮的围裙掌勺。不过,葛麦的太太似乎不一样。她从来不做饭,但是她嗜好杀生。  葛麦是秋天结的婚,已经三个月了,他发现,每次她剁下鸡头或者剖开鱼膛,都显得十分快慰,有点像……男人做爱时的表情。葛麦感到,太太的心理素质极其强固。仅此而已。  有一次,葛麦正在看电视,突然太太朝着墙角瞪大了双眼。葛麦顺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只老鼠。它像箭一样从A点射向Z点,中途突然停顿,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珠转来转去。惊喜的表情定格在太太脸上,她慢慢地抬起脚来,无声地摘下一只拖鞋,突然甩过去,竟然准确地砸在了老鼠身上,它四爪朝天,抽搐了几下,毙命了,没出一滴血。  葛麦瞠目结舌。  我们可以把这个事件看成偶然,比如,有时候我们查字典,一下就翻到了那个字。但是,葛麦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太太能够打中这只老鼠,绝对不是碰巧,而是跟技术有关。他分明看到,拖鞋的落点是老鼠前面大约三尺远的地方。在她突然举起手的时候,老鼠蓦地朝前冲去,而拖鞋在空中飞翔的时间正好和它奔跑三尺远的时间相等。所以,葛麦认为这个偏差是有预谋的。  有人做过一个小范围调查,92%的女人都爱猫,99%的女人都怕老鼠———不过这个调查是四年前的事了。葛麦的太太算是那1%。她不但喜欢杀鸡和杀鱼,还喜欢打苍蝇和蚊子。后者可能跟女人爱干净有关。有时候,葛麦偶尔在家里发现了一只蚊子,肯定不打,而是马上跑到电脑前,把她叫过来,由她打碎它。  葛麦最早感觉到恐怖,是因为一条金鱼。  这天,葛麦在单位加班,很晚才回到家。他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气。他走进卫生间,看见太太满手鲜血,正在杀金鱼。那是葛麦的金鱼,他结婚之前就养它,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它像拇指一般大,葛麦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拇指姑娘”。它通体黄色,有黑色的斑纹,十分漂亮。它每天在玻璃缸里无声地游来游去,寂寞而绚丽。目前,“拇指姑娘”肚子被太太用剪刀剪开了,它在雪白的瓷砖地面上一下下甩着尾巴。它的眼睛像平时一样睁着,静静地望着这个巨大的世界。葛麦没想到,“拇指姑娘”那么娇小的身子竟然有那么多的血。太太有些不自然地望着葛麦。最近几天,她一直在家养病。她在一家服装公司工作,整天在外面奔走,通过一张嘴游说客户,为公司签下一张张订单。当然,利润跟她没任何关系,她只是通过业绩,提升自己在公司内的竞争力,巩固这份职业和薪水。对于她,嘴是最重要的。可是几天前,她突然说不出话了。医生诊断她得了喉炎。  葛麦没有恼怒,只是有些疑惑,他问太太:“你杀它干什么?”   太太指了指那条金鱼,又指了指她的胸口,似乎有很重要的理由。但是,喉炎免除了她的辩解。  这天晚上,月亮很圆。可是,葛麦睡不着了。他猛然意识到一个十分可怕的问题———结婚以来,太太好像隔几天就要杀死一个活物!  是的,没错儿!  她下班回家,总是要买回一些活物来,比如鸡、鸭、鹅、兔子、鱼、螃蟹、王八、牛蛙、长虫……很少间断。每次都是她操刀,动作异常麻利。有一次,她竟然买回一只羊羔。其实,说那是一只羊羔有些勉强,它的个子已经挺高了,应该叫“小羊”。葛麦至今记得,它身上的皮毛洁白,声音娇嫩,像个很干净的小学五年级女生。太太杀它的时候,费了很大劲。这只羊羔似乎预感到死到临头了,它撒开四蹄,在厨房里奔跑起来。它的力气竟然很大,撞翻了沙锅和五公斤的啤酒桶。太太虚晃两下,就把它扑在了身下。她蹲在地上,把它夹在胳膊和大腿间,它就一动不能动了,只听它无望地“咩…咩…咩…”,那声音极像一个小孩在叫:“妈…妈…妈…”太太一刀就刺穿了它的脖子。娇滴滴的鲜血喷射出来,染红了它稚嫩的皮毛。  而最近几天,太太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门,于是,金鱼死了……   转眼一周过去了,太太的病依然不见好。她一天比一天变得精神恍惚,性情焦躁,不是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就是黑夜里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发呆。葛麦感到,太太越来越陌生。他试图跟她谈一谈,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加紧为她四处求医问药。  这天早上,她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葛麦:“晚上买一只鸡回来。”   晚上,葛麦买回了一只煺了毛的白条鸡。他是在钻她的文字空子,故意跟她耍赖皮,他想试试她到底会怎么样。她见葛麦买回了一只白条鸡,脸一下就白了,接着就“呜哩哇啦”地怒吼起来。很快她就住口了,痛苦地咳嗽起来。葛麦抱住她的肩,想哄逗哄逗她,却怎么都提不起情绪,只是解释了几句。说他路过自由市场,都收摊了,只有卖白条鸡的……过了好半天,她似乎平息了怒气,坐在沙发上愣神。葛麦就趁机钻进厨房,去做饭了。他做的是小鸡炖蘑菇。太太没有吃一口鸡肉,只是喝了点汤。  夜里,没有月亮,刮起了大风。葛麦没有睡着,他张大两只耳朵,捕捉太太的鼻息。太太没有一点动静,似乎睡着了。葛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有些淡淡的失望。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后半夜,他被一阵古怪的声音惊醒。那是磨刀的声音:“哧———哧———哧———”很孤单,很缓慢,像一个老人的心事。葛麦仰面躺着,他没有转头,只是慢慢地伸出手,朝太太摸了摸———身旁空着。他的心一下就失重了。  她在干什么?  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风声一阵比一阵紧。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那磨刀声终于停止了,太太好像有些疲惫地站了起来,慢腾腾地迈步了。她的脚步声很轻,无疑光着脚。她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又从那个房间走到这个房间……天冷了,家里的蚊子和苍蝇都灭绝了,再没有可以杀戮的活物了。想到这里,葛麦打了个冷战。终于,她朝卧室走过来。虽然没有月亮,葛麦还是看见她手里拎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他想起那三尺远的预谋,不由全身发软。他觉得他不是她的对手。他用手紧紧抓住棉被,在黑暗中眯缝着眼睛,死死盯着她。她停在床前,仔细端详这个佯睡的男人。葛麦的神经就像拉到了极限的弹弓,微微颤抖着,眼看就要崩断了。终于,她说话了,她的声音哑得像个男人:“杀……”接着,她猛抖一下,就慢慢地倒了下去。  葛麦感到不对头,爬起来,颤巍巍地打开灯。在惨白的灯光下,他看见一把尖刀插进太太的心窝,血汩汩地淌出来。她双眼颤颤地盯着他,那表情好像是狂喜,又好像是盛怒……   这个女人的自杀很蹊跷。  医生解释不了,警察解释不了,她的父母也解释不了。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一年后,葛麦又结婚了。他的新太太是个心理专家,他跟她学到了一个很新的词:职业恐惧。  她说:“你前任太太的死很可能跟职业恐惧有关。这种心理疾病很普遍,严重者在现代女性中占1%。”   葛麦认为她只说对了1%。(完)
  《程序》作者:周德东谁为生命编好了程序?一切都是变数?一切都是定数?谁?谁能告诉我?谁来告诉我谁能告诉我?  妈妈让十六岁的儿子去买老鼠药。  儿子正在玩电子游戏。他不情愿地出门。过路口,好像有同学叫他,声音细细的,转头,一辆天蓝色的卡车冲过来,在被撞倒的那一瞬间,儿子看见了那个司机,他的面容极其丑陋……儿子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碎了,血浆四溅。  如果儿子不去买老鼠药,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一个女友对妈妈讲了那件事,妈妈就不会让儿子买老鼠药。  女友对妈妈说,昨夜我在你家客厅里睡觉,熄灯前,看见了一只老鼠。那老鼠阴冷地看着我,那眼神很像人,我不知所措,傻傻地和它对视,过了好长时间,你家的猫大摇大摆地进来,没想到,它见了那只老鼠,尖叫一声转身就逃之夭夭。  妈妈害怕了,她想起爸爸讲过,他读中学时曾经烧死一只老鼠,抓到老鼠,在它身上浇汽油,点着。老鼠惨叫着发疯地跑,皮毛转眼就烧没了,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珠“啪啪”爆裂。它还在跑。它跑到离水沟只有半尺远的地方,栽倒了。半尺。  如果那个女友不来过夜,就不会遇见这件事。如果她没与老公赌气,也不会来别人家过夜。是因为她老公的舅舅又来了。听说他舅舅是个催眠师,号称可以治任何心理病。果然有很多信徒,对他惟命是听。他的眼睛总是直直地看着你,似乎随时都会控制你的意志,听从他的摆布。她对他舅舅不错,可是那一天,她突然很讨厌他,可能在脸上表现出来了,老公和她吵起来,老公从来没有那么凶,那眼神像对待仇人一样。她就跑出来了。她后来怀疑,是不是他舅舅支配了他。  其实,他舅舅如果去看那个朋友,也不会到这个外甥家。他有一个多年的好友从外地来,住在一家宾馆里,那宾馆就在这个外甥家附近。  那个朋友是做生意的,但是这个城市没有他的业务。如果他不是在火车上遇见那个女人,他就不会来。他上了火车后,软卧包厢还没有人,他就想,假如对面是一个漂亮女人多好。哎,真的就进来一个女人,只是不像他想的那样漂亮。他主动和她聊起来。他又想,假如这包厢没有其他人多好,哎,果然,一路上只有他和她。他又想,假如她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多好。哎,半夜时她真的满脸风骚地坐在他身旁,搂住了他的脖子……可是,火车到了这个城市,她该下车了。他要去的地方还远,但是他毫不犹豫地跟她下了车。下了车,两个人说好去宾馆。她说要上厕所,再没回来。他傻傻地等了很久。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包还在,伸手摸摸,口袋里的钱也在。她神秘地消失了,目的不详。  如果他乘坐的是前一天的火车,就不会遇到那个女人了。如果不是他老婆忽然想看音乐会,非让他陪她一起看,他就不会晚出发一天了。  如果他老婆不是忽然想买几件衣服,就不会上街。她不上街就不会看到那个音乐会广告。  如果不是她服役时的一个战友要来她居住的城市看她,她也不会忽然想起买衣服。  她们退伍已经六年,互相都联系不上。有一天,那个战友偶然看到一本杂志,上面有一个情感话题,其中有一个对马女士的采访。还有照片。她一看正是她当年的战友,于是就根据杂志上公布的单位,给她打了一个长途电话,两个人都很激动,立即相约见面……如果那个战友不是去表妹家,也不会看到那本杂志。她自己从来不看杂志的。  表妹说:姐姐,我总说,男人和女人,除了爱情和友情,还有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感情,非常美好,你不相信。你看这本杂志上有一篇专门的讨论……如果她不是接到那个人的电话,她就不会去找表妹讨主意。  她长得不漂亮,快三十岁了,一直没有结婚。她不知道那么优秀的他竟然想娶她。  如果她几年前的那一天没有去迪厅,就不会认识他。  那些日子,她心情不好,就去了迪厅。一个英俊的男人一直坐在吧台前喝酒。他看见了她,就径直走过来,像老朋友一样对她说:“你还是一个人?”她没有反感他,也没有戒备他。那天,她喝多了。他开车把她送回家。奇怪的是,她昏昏沉沉一路没说话,他竟然把她送回了家。他怎么知道她住在哪里呢?他没有碰她,就离开了,从此再没有出现,直到突然打来一个电话,说:“我要娶你。”  如果不是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她也不会心情不好。  爸爸和妈妈多年来一直不和睦,尽管他们的婚姻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几十度春秋,他们之间的矛盾交点一直没有解决。妈妈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嫉妒心极强。有一天她偶然发现爸爸和他年轻时代失散的一个相好又联络上了,两个人藕断丝连, 她气得和爸爸大闹了一场,终于没有扳回爸爸的心。爸爸爱那个女人,他无法把她舍弃。  如果爸爸再没有遇到那个女人,就不会产生后来的悲剧。如果三十多年前的那一个黄昏爸爸没有路过那个十字路口,就不会看见那辆长途汽车。没有看见那辆长途汽车,他就不会看见她。另外,如果爸爸不是遇到了那个饶舌的同事,就不会在那个路口停留十分钟。如果爸爸不停留那十分钟,就和那辆长途汽车擦肩而过了。  她和爸爸失散八年,人海茫茫,根本无从寻找。她坐长途汽车下乡,路过这个小城市,过去之后,她也许一生都不会再路过这里。可是,爸爸偶尔一抬头,他和她透过车窗看见了对方,都愣了一下,不太相信,紧接着,她就发疯地喊停车……那个饶舌的同事如果不出门,就不会耽误爸爸那十分钟。他本来不想出门,可是,他的堂弟走失了,他出来寻找。  如果他的堂弟不疯,也不会走失。如果他没有那次悲惨经历,也不会疯。  堂弟的女朋友是个教师,她放暑假了,两个人到山里去玩,不幸掉进一个深深的陷阱里。那地方很偏僻,终日不见人迹。他们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几天过去了,他们的嗓子都喊哑了,能量都消耗光了,他女朋友坚持不住了,奄奄一息地说:“我先去了。你吃我的肉吧,多活几天,等有人来救你……”他抱着她大哭。他女朋友死了。最后,他终于吃她了,从脸开始吃……有一个猎人路过,把他救出来。他出了陷阱就疯了。  如果堂弟的女朋友不建议去那个地方玩,他们就不会罹难。那地方堂弟不知道,他女朋友也不知道。他女朋友是听另一个教师说的。  那个教师说:“据说笔架山里有一个景观,叫爱情河,两支水,一红一绿,流着流着就合而为一,万紫千红,很美妙。恋人喝了爱情河的水,更加恩爱,更加久远。”  那个教师那天刚刚听播音员朗诵一篇散文,(现在叫美文?)写的是一个孔雀山里有一条爱情河……他随口给篡改了。他对堂弟的女朋友说的不是谎话,是美丽的童话。他想给枯燥的生活增添一点诗意。  堂弟和女朋友也明知是童话,但是他们还是去寻找了,这寻找本身就是诗意了。  如果那个教师听不到那篇美文,就不会对堂弟的女朋友编织那个童话了。他是一个缺乏想象力的人。如果他没有去那个朋友家,就不会听见那篇散文。他当时还没有收音机。(那时代收音机是稀罕物)。  如果他去那个朋友家的时候,路过那个十字路口,一定会遇到他的父亲。遇到父亲他就哪里都去不成了,因为父亲正四处找他搬蜂窝煤。他父亲很凶,喝一嗓子他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去朋友家正好要路过那个十字路口,如果不是前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他就不会绕着走。  前一天夜里,他梦见他路过那个十字路口,好像有个熟人在叫他,声音细细的,他转头,看见一辆天蓝色的卡车,驾驶室里有一个面容极其丑陋的司机,他正向他招手:你来……(完)
假面舞会    这是袁小绛第一次参加假面舞会。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偷偷来的,又新奇,又紧张。  入口有个告示,每个人只许买一张面具。她选了一张相对漂亮一点的面具,是个女妖,面色惨白,嘴唇血红。接着,她跟随侍者,顺着狭长而陡峭的楼梯走下去。  舞会早就开始了,她是最后一个入场的。  这个地下酒吧很宽敞,很幽暗,到处都闪烁着荧光,显得光怪陆离。黑糊糊的角落,偶尔还冒出阵阵白烟。音乐狂乱,震耳欲聋。人们穿着各种古怪的服装,戴着各种诡异的面具,发疯地扭动着身体,陷入暂时的虚构中。  广告说,这是一场“男人最酷女人最炫”的派对,鬼知道面具后是一张张什么样的脸。  袁小绛的亢奋被点燃了,跟着大家一起劲舞。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全身的骨肉都散成了音符,在抖动,在飞翔。谁都想不到,妖女包藏的是一个内向、敏感、保守的女孩。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迪斯科戛然而止。  大家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纷纷回到座位上。袁小绛注意到,有一个男人没有戴面具,他坐在最深的角落里,不抽烟,不喝酒,就那样默默地观看。全场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实的。袁小绛走过去,坐在这个人旁边。她看见,他手里拿着两张面具,一张是猫脸,一张是狗脸,不禁疑惑起来———每个人只能买一张,他怎么有两张?  这个桌上,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袁小绛以为他会搭话,可是他看都不看她。她有些无趣,就跟侍者要了一杯冰水,一口接一口地喝。换了一曲高雅的华尔兹。袁小绛隔着面具四下张望,搜寻舞伴。今天,她要彻底体验一下相反的性格。她想找一个面具最丑的男人。终于,她找到了。那个人孤独地坐着,戴着一张恶魔面具,脸是绿色的,眼圈黑得像熊猫,参差的牙齿刺出来。看上去,他很魁梧。  当袁小绛站起身走向他的时候,突然,旁边那个露着脸的人说话了:“小姐,小心点。”   袁小绛回头看了看他:“你说我吗?”   他的眼睛依然不看袁小绛,还在舞场上警惕地瞄来瞄去,声音很低地说:“今晚上,这酒吧里有一种反常的气息……”   “为什么?”   他终于转过脸来,扬了扬手中的两张面具,说:“这张猫脸是我买的,这张狗脸是我捡的。”   “什么意思?”   “这些面容恐怖的跳舞者中,有一个人……没有戴面具。”   一对对舞伴已经下了舞池。袁小绛的双眼迅速在全场扫视了一圈,然后真诚地说:“你敏锐得像个警察。”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传说?———每次的假面舞会,都会少一个女孩。”   “没有。”   “几乎每一个参加假面舞会的人,都不想让熟悉的人知道,都是单独一个人来的。而且,舞会乱哄哄,大家互相都不认识。因此,谁都没有发现这个可怕的秘密。”   “这些女孩都到哪里去了呢?”   “被一个男人带走了。当然,她们再也回不来了。”   “他带走的都是什么样的女孩?”   “最后一个入场的。”   袁小绛马上觉得,这个男人是在逗自己。  “女孩为什么跟他走?难道他有迷魂药?”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女孩总会顺从他。接下来的过程几乎千篇一律———他和她开车去野外做爱。一路上,那个男人一直没有摘下脸上的面具。最后,他们在一片树林旁停下车,开始拥抱,开始亲吻。女孩伸手摘对方那恐怖的面具,他一动不动,让她摘。可是,她在他的脸上摸索一阵子,必定惊叫出来———因为他什么都没戴,那面具就是他的脸!”   “你是说,那个男人今天就在场?”   “我想是的。所以,你最好把面具换一换。”他举了举他那张猫脸面具。  袁小绛犹豫了一下,接受了他的建议,轻声说:“谢谢你啊。”   她刚要走开,突然产生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回身说:“要是你戴上我这张女妖面具,他能怎么样呢?”   他愣了愣,说:“我真想试试。”   袁小绛戴上了猫脸面具,感到安全多了。她走到那个“恶魔”面前,主动邀请他跳舞。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两个人一起下了舞池,搭肩勾背,翩翩起舞。他们似乎都沉浸在了优美的旋律中,谁都没有说话。袁小绛不太相信那个传说,不过,她还是警觉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尽管灯光很暗,但是,她肯定对方戴着面具。她隐约看到了面具边缘有一圈黑糊糊的缝隙。她放下心来。他的眼珠似乎有些阴郁,轻飘飘地在舞场上瞟来瞟去,好像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袁小绛终于问。  他迟疑了一下,说:“唉,不好意思,我刚刚买的面具在楼梯上弄丢了……”   袁小绛猛地停住了舞步,盯住他:“面具不是在你的脸上吗?”   “噢,这是我原来的。”   接着,他带动她继续跳。  “一会儿,你出去找一找。”袁小绛低低地说。  “其实,我是在找一个女孩。”   “什么女孩?”   “她戴着一张妖女面具,转眼就不见了。”   “你找她干什么?”   “她是最后一个入场的……”   她又一次停住了舞步,盯住他:“这有什么关系吗?”   “也许,她捡到了我的面具。”   突然,他望着一个地方,眼睛直了,一双大手微微痉挛起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刚才那个男人戴上了她的女妖面具!他的脸正朝着这里,一动不动,像个木乃伊。  地上好像响起了惊雷,地下都微微地抖动起来。“恶魔”男人的一双大手抖得更厉害了。  袁小绛松开他,用手扶住了额头。  他终于把目光收回来,多疑地问:“怎么了?”   “对不起,我有点头疼……”   “没关系,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袁小绛转身离开他,快步回到刚才那个男人跟前,心都要蹦出来了:“快把面具摘下来,离开这里!”   “发生了什么事?”他摘下面具,紧紧地盯着她。  “你说对了,那个可怕的人就在今天的舞会里!”   她一边说一边摘掉面具,扔在地上,快步朝出口走去。他跟在她身后,追根究底地问:“是不是刚才跟你跳舞的那个人?”   “就是他!”   到了出口处,袁小绛回头看了看,那个戴恶魔面具的人似乎发现了破绽,他在纷乱的人影中死死盯着她,径直走过来。  她恐惧到了极点,顺着狭长而陡峭的楼梯飞快地爬上去。外面下雨了,电闪雷鸣。这时候已经快午夜了,门口没有一辆出租车。  那个像警察一样敏锐的人跟着她爬上来,大声问:“你有车吗?”   “没有!”   他大步朝一辆轿车奔过去,同时掏出遥控器打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说:“上车,我送你!”   袁小绛风忙火急地钻进了他的车。她从车窗望出去,那个戴恶魔面具的人已经从地下酒吧爬出来,正在雨中东张西望。他的脸在路灯下令人毛骨悚然。谢天谢地,车开走了。  袁小绛仰在座位上,长舒一口气,倦倦地说:“对了,你把我送到美术学院家属区大门口就行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大声说:“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有的人戴着面具,你以为他没戴;有的人没戴面具,你却认为他戴着!”   袁小绛惊魂未定地闭上了眼睛。  他可能看到了,没有再说什么。  袁小绛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那张恶魔面具:绿色的脸,黑黑的眼圈,长短不齐的牙……   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她突然睁开眼睛,问:“你来参加假面舞会为什么不戴面具呢?”   车颠簸起来,他全神贯注地抓着方向盘:“谁说我没戴?”   实际上,袁小绛刚刚问出口,就看到了一个可怖的事实———车已经开到了野外!她惊惶地问:“你干什么!”   “这张脸就是我的面具。”他一边说一边把车停在了一片黑糊糊的树林旁。  又一个惊雷。  袁小绛呆呆地看着他。  他低低地说:“是我,每次都在假面舞会上带走一个女孩。”
没有人看吗
第79位客人   有一个政府的官,姓蒋,在家摆宴席过五十大寿。   来了很多客人,都送了厚重的礼。   他老婆靳红准备了一个笔记本,每收一份贺礼,她就悄悄记上一笔:     
四方红彩餐饮有限公司 李凤明总经理 3000元(招行卡)  
玉如颜美容学校 张海诚校长 5000元(现金)  
力大科技公司 白林董事长 瑞士手表一块  
……    很晚的时候,宾客才陆续散去,房子里一下静了下来。   靳红把收受的那些财物都放进书房的一个抽屉,然后把那个笔记本拿到卧室,给老蒋过目。   总共有79个人前来庆贺。   最末尾的一行记录是这样的:    
张成 命 一条。   这个人没有单位。   他来送“命”。   靳红愣了:“这个人是谁?”   “张成?我不认识啊。这不是你写的吗?”   “这行字不是我写的。”   老蒋凑近那个笔记本,仔细看了看,那确实不是靳红的笔迹。   靳红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是不是三江煤矿的那个张成?”   “他疯了呀!”   张成是三江煤矿矿长。这家伙是个人才,尽管他初中都没有读完,但是他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县里各位大人物的家里。谁都不知道他到底使用了什么办法。   后来,他因为触犯单位行贿罪,按照刑法第三百九十三条,被判了五年。就是他,把田大壮推上了断头台。   田大壮是老蒋的前一任局长,他不但收受张成百万贿赂,还雇凶杀人,后来被毙了。他家的财产全部充了公,转眼一无所有。   枪毙田大壮那天,全县轰动。   行刑车从大街上“轰隆隆”地开过,他老婆在家里听得清清楚楚,哭得昏死过去。他十九岁的儿子则站在窗前,双眼猩红,一言不发。前不久,这个孩子出了家。   老蒋原来是副局长,田大壮被抓了之后,他就升上来了。有人传言,说田大壮栽了,就是因为老蒋在背后使了黑手。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张成被抓进监狱之后,可能是由于受刺激太大,竟疯了,前不久他被保外就医。   有人怀疑他是在装病,认为他是指使家里人行了贿,才获得了自由。这个怀疑很快就被否定了。他出来后,天天夜里都像幽灵一样,在县里几个头脑家的楼下游荡……   老蒋和靳红一起琢磨:难道这个疯子真的钻进了自己的家中?   除了这个张成,今天家里总共来了78个人。看来,干这事的一定是这78个人中的一个。   大家都是来贺寿的,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蒋说:“他是在诅咒我。”   靳红把前面那一串人名看了一遍又一遍:“到底是谁干的呢?”   老蒋往床上一躺,说:“别管了,把它勾掉吧!”   靳红照办了,然后,她也躺下来。夫妻俩忙活了一天,都累了。   关了灯之后,靳红忍不住开始追忆白天的情景:   笔记本一直揣在她口袋里,不可能有人接近它。   晚上,最后一拨客人散去之后,她把那些财物收起来,然后,把笔记本放在了书房的桌子上,去解手。从卫生间出来后,她又把笔记本拿到了卧室……   她陡然得到了一个恐怖的答案:第79位客人是存在的!   想到这里,她的耳朵似乎也跟着出现了幻觉,听到家里什么地方隐约有响动。   她推了推老蒋。   “干什么?”   “你到各个房间看看。”   “怎么了?”   “我担心家里钻进了人。”   老蒋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披衣就出去了。   靳红在卧室里听。   老蒋打开一扇扇房门,开灯关灯:“咔。吧。咔。吧。……”   突然,老蒋没声音了,过了片刻,靳红听见他大喝一声:“谁!”她吓得一哆嗦,急忙下地跑出去。   书房里的灯亮得刺眼。   夜深了,人们都睡了,世界呈现出一片略带困意的死寂。   老蒋像木头人一样,死死地盯着落地窗帘。   她的目光射过去,看见窗帘下露出一双脚尖——那双皮鞋破旧而陌生。   靳红的心一下就悬空了,无声地抓起旁边的电话。她的手在颤抖,竟一时想不出是应该打给110,还是打给楼下的保安室。   她的意识很快就集中在话筒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顺着电话线看过去,原来电话线齐刷刷地断了!   她恐惧地看了看老蒋,一下就躲在了他身后。   老蒋的口气依然严厉:“你出来!”   那个人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靳红突然问:“你叫……张成?”   好像一下对上了密码,窗帘后的人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和那双皮鞋一样陌生:“是。”   “你为什么站在那后面呢?”   他的语调马上变得很自卑:“因为,我是个疯子……”   醉鬼从来不说自己是醉鬼,疯子也从来不说自己是疯子!   “你想干什么?” 靳红的口气越来越紧张。   “我来给蒋局长祝寿……”   她和老蒋互相看了一眼。   窗帘后面的人深深叹了口气,又说:“我的家当都被没收了,已经彻底破产,实在没什么好送的,就把命带来了……”   靳红马上想到,其实这个人是来索命的!   她怀疑他的身上绑着炸药。   “我家老蒋可是个好人,你不要乱来啊!”靳红太激动了,她的声音变得像玻璃碴一样尖利。   “我马上就走。我只希望蒋局长得给我,给我签个字……”   靳红还要说什么,老蒋却对她使了个眼色,对窗帘后的人说:“你等一下。”   然后,他在电话旁拿起纸笔,认真地写了个名字,说:“给你。”   那个人仍然不出来,只是从窗帘的缝隙伸出一只手。那是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怪兮兮的。   老蒋只好走上前。他走得很慢,像走在雷场上一样警惕。   靳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老蒋把那个签字递到了对方的手里,对方接到签字后,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蒋局长,谢谢您!”像很多来找老蒋办事的人一样,他的声调充满了感激和讨好:“好了,你们把灯关掉吧,我走了……”   靳红看了看老蒋。   老蒋对她做了个关灯的动作。   她伸出手,把灯关了。   在这死寂的夜里,在这特殊的时刻,关灯的声音显得极其刺耳,她哆嗦了一下,在黑暗中紧紧靠在老蒋身上。   过了好长时间,房子里依然鸦雀无声。   老蒋推开靳红,伸手打开了灯。   窗帘下的那双脚尖,已经不见了。   老蒋和靳红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没有动。   又过了一会儿,老蒋才走上前,猛地拉开了窗帘。   窗帘后什么都没有。   这是三楼。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半。   老蒋从窗子朝下张望,看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卧在楼下的水泥地上!   ……县刑警队的人很快赶到了。   经辨认,死者正是张成。   他的脚上穿着一只皮鞋,另一只摔出了几米远——正是老蒋夫妻在窗帘下看到的那双旧皮鞋!   他那怪兮兮的白手套,还紧紧捏着蒋局长的签字。   他全身上下血肉模糊,胸腔出血,腹腔出血,颅腔出血……   明晃晃的手电光凌乱地照在那具尸体上。   一个警察拍了照片,另一个法医在仔细检查尸体,还有两个警察在勘察现场。   警方在楼房外的水管上,发现了攀爬的痕迹,由于他戴着手套,没有留下指纹。从那个水管可以爬进老蒋家的书房。   警方又在老蒋的书房里,发现了张成穿的那双皮鞋的脚印……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疯子确实钻进了老蒋家。   然而,法医得出的结论却让人感到阴森可怖:   张成的死亡时间至少是在三天前!也就是说,他站在窗帘后和老蒋夫妻对话的时候,已经死了!   想起窗帘下那双脚,靳红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尸体被运走了,警察也离开了。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细心的靳红打开书房的那个抽屉看了看,呆住了:做寿收的所有财物不翼而飞!   靳红急忙叫来老蒋,老蒋也傻了。   两口子马上改变了判断:张成的尸体后挡着一个人!   这个人杀死了张成!   他戴着白手套,穿着那双旧皮鞋,爬进了老蒋家,装疯卖傻,装神弄鬼,盗走了那些财物……   而老蒋却不敢对警方吐露一个字,否则,他的乌纱帽就甭想要了……   挡在窗帘后的这个一直没露脸的人,是个高人。   他让人脊梁发冷。   人活着,各有各的招法。   老蒋有当官的才能。   张成有接近和利用权势的才能。   这个挡在窗帘后的人有杀人、攀爬、偷盗、策划的才能。   周德东有写恐怖小说的才能。   有一句名言:少一种人都不成世界。   每个人都有才能,每个人也都有漏洞。   天亮后,大家都聚在楼下的花坛前,谈论昨夜的事。   一个少年说:昨晚,他看见一个光头的人急匆匆离开了这个楼。   是的,一个光头的人。   现在,他正在香火缭绕中拨拉着佛珠念经。
中学时有一篇课文,叫《口技》,我觉得那是最恐怖的文章。  你默默读上一遍,会跟我有同感……    京中有善口技者。会宾客大宴,于厅事之东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者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众宾客团坐。少顷,但闻屏障中抚尺一下,满坐寂然,无敢哗者。  遥闻深巷中犬吠,便有妇人惊觉欠伸,其夫呓语。既而儿醒,大啼。夫亦醒。妇抚儿乳,儿含乳啼。妇拍而呜之。又一大儿醒,絮絮不止。当是时,妇手拍儿声,口有呜声,儿含乳啼声,大儿初醒声,夫叱大儿声,一时齐发,众妙毕备。满坐宾客无不伸颈,侧目,微笑,默叹,以为妙绝。  未几,夫鼾声起,妇拍儿亦渐拍渐止。微闻有鼠作作索索,盆器倾侧,妇梦中咳嗽,宾客意少舒,稍稍正坐。  忽一人大呼“起火”,夫起大呼,妇亦起大呼。两儿齐哭。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百千犬吠。中间力拉崩倒之声,火爆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又夹百千求救声,曳屋许许声,抢夺声,泼水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虽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处也。于是宾客无不变色离席,奋袖出臂,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忽然抚尺一下,群响毕绝。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    深更半夜遥远的狗叫……男人含糊地说着梦话……女人打哈欠伸懒腰……婴孩的啼哭……女人一边拍孩子一边低声哼唱……婴孩叼着乳头含混的啼哭……大一点的孩子醒来,烦躁地嘀咕着什么……男人大声呵斥……   所有这些,就像一段极其清晰的录音带。没有声音时,我们甚至能听到磁带空转的“吱吱”声。  我相信作者没夸张。  不过,聪明的我坚决不相信那是一张嘴制造出来的。  因此,那个“善口技者”最恐怖。  他很瘦,留着稀疏的胡子,脸很白,眼睛闪着奇异的光。  有一个问题,你不敢深想——   在各种声音达到高潮的时候:成百上千的人声嘶力竭地呼喊……成百上千的婴孩哭成一团……成百上千的狗狂叫……大火“劈劈啪啪”燃烧的声音……大风“呼呼”狂刮的声音……房屋“轰隆隆”的倒塌声……救火者“哗啦啦”的泼水声……突然打开屏风,众宾客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或者这样问:这个会口技的人,坐在大庭广众面前,能表演出来吗?为什么?  那个妇人,那个丈夫,那两个孩子,那众多的狗,那众多的人,到底存在不存在?  这个“善口技者”,是怎样把大家的耳朵牵到了另一个时空,牵到了一户人家的夫妻枕畔,听见了这些黑暗深处的声音?  这段声音来自哪个朝代?来自哪个遥远的村镇?  那户人家姓什么?  一次,我到乡下去采集民间恐怖故事,当地的村长把我安排到了一个聋哑人家里住宿。  那个聋哑人是个光棍。  村里一些爱凑热闹的人听说了我的身份,夜里便聚了来,想听我讲恐怖故事。  只有一个女人,其他都是男的。  经常是这样——本来我是来搜集故事,可每次都是他们听我讲十个,我听他们讲一个。  那是一间很小的房子,电灯昏暗。窗帘被风吹得一下下撩起来。  我就讲起了这个《口技》:  “……最后,打开屏风,只有一个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个醒木。那个瘦弱的人,脸色苍白,孤单单地坐在那里,望着大家,嘴闭得紧紧的,面无表情……”   旮旯黑糊糊的。  众人无声,都紧紧闭着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只有那个聋哑人不害怕。他一个人坐在窗外,背对着我们,摇着扇子在乘凉——他什么都听不见。  窗外黑暗深重。  我接着说:“这些宾客中只有一个张公子不相信。他反复打量屏风后的人和物,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头。最后,他把眼光落在那把扇子上……”   讲到这里,大家都睁大了眼睛。  “一次,那个表演口技的人在另一个场合表演,张公子蹑手蹑脚溜到墙后面,从一个缝隙偷窥——那里面的场景差点把他吓昏!……”   讲到这里我自己都抖了一下。  我喝了口水压压惊,继续说:“他看见——成百上千的纸人在地上奔跑,呼叫,真像失火了一样!而那个表演口技的人站在场地中间,像呼风唤雨一样,不停地甩着长袖……”   就在这时候,外面隐约传来惊恐的喊叫声:“失火啦!——”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朝外面望去。  我也蓦地住了口。  村道上传来很多人的跑动声,水桶、脸盆的磕碰声,铁锹、镐头的撞击声……   众人一边跑一边喊:“失火啦!——救火呵!——”   屋里的人纷纷站起来,朝外面跑去。  我也跟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不见火光。只有那个聋哑人没有上当,他还坐在窗下悠闲地摇着扇子。  大家很快都回来了,七嘴八舌地说:  “怎么回事?”   “见鬼了!”   “刚才明明听见……”   议论了一阵子,大家陆续坐下,渐渐静下来。有人提示我:“接着讲呵。”   我咳嗽了一下,说:“好,我继续讲。最后,口技表演者一拍醒木,那些纸人就齐刷刷地回到他的扇子上,他把扇子一合,什么都没有了……”   现场好像有一把扇子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  但是,没有人低头,都定定地看着我。  我又讲道:“散场的时候,张公子乘人不注意,悄悄偷走了表演者的扇子。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家,在烛光下把扇子打开了……”   外面的跑动声再次响起来,我又闭嘴了。  这次好像全村的人都跑出来了,十分嘈杂,有个男人就站在门外的村道上呼喊着:“失火啦!——大家快出来救火呵!——”   他的呼喊很快就被消防车的鸣叫声遮盖了,那长长的鸣叫声由远而近,惊天动地……   消防车都出动了,这次不会是假的了。  我和大家都站起来,纷纷跑了出去。  可是,我们到了外面,却依然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那个聋哑人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一次次地跑出来,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困惑地望着我们。  这一次,大家回到屋里之后,都有点害怕了。  吊在顶棚的那个灯泡也渐渐暗下来,好像是电压不够,钨丝变得红红的,弱弱的,好像人之将死。  “刚才你听见了吧?”   “听见了,就在门外呵!好像就是冯奎的声音!”   “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说话的人又问我:“你听见了吗?”   我没说话。  我觉得今天夜里有问题——为什么外面总有人喊失火?为什么出去之后却一片平静?难道是集体幻觉?  有人说:“也许是村部的大喇叭放错了录音。管他呢,接着讲。”   这个判断倒是蛮贴切。  我接着又讲起来:“那扇子上,密密麻麻画满了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大大小小的孩子,还有鸡鸭鹅狗什么的。张公子吓坏了,他点着了扇子,就投进了香炉里……”   有人抽烟。打火机照亮了他的脸,那脸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接着,又有几个人点着了烟。  “那扇子刚刚烧起来,里面就传出了一声惨烈的呼喊:起火啦!——接着,火团中就有成百上千的人声嘶力竭地呼喊,成百上千的婴孩哭叫,成百上千的狗狂吠……”   窗外有人喝道:“失火啦,你们还坐在这儿讲故事!快去救火!”   听众里有个人紧张地说:“是村长……”   确实是村长的声音——有点哑,但是声调很高,透着一种强硬的味道。  大家“呼啦”一下就拥了出去。  外面一片死寂,一片黑暗,根本不见村长的影子。  大家又一次傻住了。  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人低声说:“回家吧……”   另外的人没有跟我告别,都低头匆匆走开了。他们好像意识到了这个房子有问题。  那个聋哑人还在窗下坐着,逆光,他的脸黑糊糊的。他停止了摇扇子,直直地看着我,似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盯着他黑糊糊的脸,头皮突然一麻!  晚上,我睡里间,聋哑人睡外间。  我睡不着,一直在回想刚刚发生的怪事。  难道……是他?  不可能。  别说口技,他连说话都不会。另外,那消防车的鸣叫声惊天动地,人没有那么大的音量。  想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有结果,我终于迷糊了。  “失火啦!——救火啊!——”   那不真实的声音又隐隐约约地响了起来。  我没有理睬,继续睡。我已经上过几次当了。  可是,没过多一会儿,我就感到一阵阵热浪向我袭来,猛地睁开眼,看见到处是烈火和浓烟!  我一下就跳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惊慌地到处找门。转眼间,我已经被烤得全身灼热,喉咙剧痛,喘不出气来!有什么东西在爆裂,“劈劈啪啪”响个不停。  突然,聋哑人的脸出现在烈火和浓烟中,显得异常狰狞。  “你泄露了秘密。”   他说话了!  我盯着他一步步后退。  他举了举手中的扇子,愤怒地喝道:“这是口技的秘密,我们的秘密!”   火“呼呼”地怒吼着,照亮了他的脸——他很瘦,留着稀疏的胡子,脸很白,眼睛闪着奇异的光……   我的眉毛和头发转眼就烧没了,一边四处乱撞一边惨厉地大叫:“失火啦!——救命呵!——”   他狞笑起来:“今晚,没有人相信这些话!”说完,他一闪身就消失在了烟火中。
踩生人     我的童年很压抑。  
黑龙镇绝大部分时间都停电,天黑后,星星点点的油灯就亮起来。那时候,我和伙伴们在外面的泥土中玩得正起劲,满头是汗,就传来母亲尖尖的叫声:“东子!——睡觉!——”   想起那遥远的情景,幸福,而且悲伤。  回到家,家里黑糊糊的,为了不让蚊子飞进来,家里人早早吹了灯,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节省灯油。  漫长的黑暗培养了我超凡的想像力。  我躺在黑暗中,静静地聆听。  窝里的鸡挤在一起,它们站着睡觉。好像谁踩了谁的脚,偶尔有一声含糊地嘀咕。  懒懒的猪在圈里“吭哧”。  无精打采的狗吠。  酸菜缸里的水冒了一个泡。  什么昆虫在窗子上扑翅。  房檩好像不堪重压,“吱呀”,呻吟了一声。  哪个邻居家传来清晰的呼噜声。  一个遥远的人喊了一句什么……   我长到七岁的时候,一天晚上,我在家里的一只箱子里翻出了很多陈年照片,在油灯下看。  油灯在黑暗的重围中疲倦地眨着眼,灯油味刺鼻子。  大多是一些黑白的老照片,已经泛黄,上面的人我都不认识。照片里的年代,地点,人物,衣服,表情……十分老旧。  “这是你爷。”我妈说。  照片上的老头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正襟危坐,一脸死板。  “这不是我爷啊?”   我妈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对我说。我爸插嘴说:“这是你亲爷。”   我似懂非懂,继续翻下去。  我妈又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你姥爷和你姥娘。”   照片上的姥爷和姥娘同样穿着黑衣黑裤,神色严厉、冷酷,好像我做了什么错事,或者是父母做了什么错事。  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我一面都没见过。  我害怕他们的眼睛。  他们结婚时就是这样的眼神吗?当时我这样想。  “这是谁呀?”   我指着一张照片问我妈。照片上是一个老太太,长相和神态跟姥娘有点像。  “这是……你姥爷的表妹。”我妈说完,转头问我爸:“东子应该叫她什么?”   我爸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叫姑姥吧?”   黑龙镇的人不流动,不是血亲就是姻亲,远远近近的亲戚像树的根须一样,像姑姥这样的亲戚,实际上已经淡如水。  我家之所以有姑姥的照片,是因为乡下人有收集照片的习惯,亲戚的朋友的邻居的,密密麻麻镶满一相框,挂在墙上,当摆设。  我端详着照片上的姑姥,忽然感觉这个老太太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有个老太太,曾经在供销社门口,给过我一根冰棍。当时,她的冰棍没有卖完,天却下雨了,不可能有人买她的冰棍了……不是她。  过年时,来了跑旱船的,锣鼓点敲得欢天喜地。我往人群里钻,不小心撞了一个老太太,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是她。  我发烧了,半夜里我爸背我去卫生院打针,走在黑糊糊的走廊里,路过一个病房的门,我看见脏兮兮的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面色苍白,双眼充满绝望和哀伤。护士说,她要死了……不是她。  我努力地想,终于没有想起来。  那应该是一个很久远的记忆了,她曾经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我七年的生命里有成千上万个这样的镜头,我无法捕捉到她……   “姑姥现在在哪儿?”我问。  “她早死了。”   “可是,我见过她呀!”   我妈愣了一下,说:“你在哪里见过她?”   “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肯定见过她。”   我妈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我,说:“小孩子不要胡说。”   夜里,我在黑暗中听见我爸我妈在低声说着什么。他们以为我睡着了。  我迷迷糊糊,感觉他们的声音极其诡秘。我听出来,他们好像在说我。  远方,有一个小孩隐隐约约在哭,哭得极其缓慢,极其悲惨,肯定不仅仅是找不到家了的问题。  前面说了,我出生时是正午,向日葵金灿灿开放。   在我出生前大约半小时,我妈正在炕上爹一声娘一声地叫,有个人坐在我家门口嚎啕大哭。   是个疯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他大约三十多岁,满脸灰尘。他穿一身破败的棉袄棉裤,里面是空的,连个背心都没有。光着脚,脚上都是皴。   他哭得十分凄惨,好像有一个大悲剧就要上演一样。   三两个过路的人站在他旁边看热闹。   接生婆悄悄对我爸说,这件事有点晦气。   我爸却不在乎:“一个疯子,别理他。”   邻居家有个少年放狗去咬疯子。   狗是势利眼,一条狗冲上去,左邻右舍的狗都冲上去了,看热闹的几个人惊惶逃开,而那疯子继续嚎哭,连眼睛都不睁。   奇怪的是,那几条狗并不理疯子,而是猛扑那几个逃跑的人。直到那几个人跑远,它们才折回来,围住了疯子。   你咬棉袄,我咬棉裤,疯子被拽倒在地,腾起一片尘土。   他爬起来,脸上就有了血,他哭得更惨烈了。   狗的狂吠,人的哭嚎,搅和在一起,那一定很揪心。   终于,少年的家长看见了这一幕,大声喊道:“快把狗叫回来,一会儿出人命了!”   少年这才跑过去,把几条狗弄了回来。   那干枯的号啕声一直响在窗外。   正午的植物都蔫蔫的,无言地倾听。   我出生时,听说不是很顺利,接生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拽出来。我弱弱地哭着,接生婆忙活着为我剪脐带,洗血水。   那一刻太紧张了,谁都没注意到疯子的哭声什么时候停止了。朝窗外看去,他已经蹒跚着离开。   三个小时后,有个老太太走进了我的家。   那时,完成了任务的接生婆已经走了。我躺在了“悠车”里(东北四大怪之一:生个孩子吊起来)。我妈倦倦地睡过去了。   这个老太太就是“姑姥”,她本名叫李香枝,就住在我家后面。   她成了我的“踩生人”。   我家那儿有一种说法:一个孩子出生后,第一个来串门的人就是这个孩子的“踩生”人,据说这孩子的长相、性格和命运保准像他或她。   谁知道冥冥中“踩生人”跟这个孩子之间有什么黑暗的关系。   据说,李香枝年轻时就成了寡妇,再没有结婚。   不过,她的房门虚掩了一辈子。   我只想知道,难道我的一辈子会有她那么多机会?老天在我经历一切一切之前,缄口不语。   有一点她跟我很巧合:她最爱讲吓人的故事,满肚子都是。   黑龙镇流传着很多吓人的故事,绝大多数发源于她。   我听大人讲过一些,现在都记着,那绝不是《聊斋志异》、《子不语》、《镜花缘》、《搜神记》上的故事。我想,那都是李香枝“原创”的。   (我有个故事叫《看不见的女婿》,就在这套书里的哪一本上,据说最早就是她讲出来的。)   她并不知道我出生,她是来我家串门,进了门她才知道妈妈已经生下了。   当时,我爸在外屋为我妈做饭,小米粥拌红糖,还有煮鸡蛋。当时我妈睡着。   “隋景云生了。”我爸说。他的声音很大,因为李香枝的耳朵有点背。   我妈叫隋景云。   “生啦?男孩女孩?”耳朵背的人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大。她以为别人听不到。   “男孩。”   “我看看!”   李香枝一边说一边挪着碎步进了里屋。   她进了里屋,很快就出来了。从时间上看,她可能仅仅是凑近襁褓看了我一眼。   爸爸一边盛粥一边大声说:“你进去坐吧。”   “我回去了。你好好伺候隋景云吧。”   她走到门口回头大声补充了一句:“周羡春,你家小孩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还看我呢!”   这是我爸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晚上,她就一命归西了。   那天晚上停电。她侄女松生从外地来看她,住在她家。松生是黑龙江农业大学的学生。李香枝死时,正和松生在炕上说话……   李香枝的身子骨本来挺硬朗,看上去再活十年八年都没事。她的死引起了黑龙人的许多慨叹,关于生和死。   我长大后,见过一次松生,那是1990年的事,我退伍回到了黑龙镇。她对我讲了一些李香枝死前的一些细节。   她说,当时李香枝还说到了我:“老周家那个小孩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还看我呢!”   在李香枝死前大约半个小时,松生听见窗外有人笑了一声,吓了一大跳。   那笑不是造出来的,就像一阵风吹起浪花,自然而然,就像突然遇到一件喜事,情不自禁地爆发了出来。   松生小声问:“姑,谁在窗外笑?”   李香枝看看她,大声问:“你说什么?”   窗外的人又笑起来,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她可以听得见,而李香枝却听不见。   “有人在笑……”她害怕了。   “有人在叫?”李香枝的声音更大了。   窗外的人通过李香枝的话,肯定能判断出松生说了什么,甚至能判断出她害怕的程度,他又笑了起来,声音还是不大不小,轻轻的。   松生的双腿都软了,她全部的支柱就是李香枝了,她紧紧靠在李香枝的身上,不再说话,盯着黑糊糊的窗户看。   她没想到,李香枝的脑袋软塌塌地垂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我怎么这么困呢……”   松生仍然盯着窗外,小声说:“姑,那你就躺下睡吧。”   李香枝没有动,她的脑袋实实地压在了松生的肩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那笑声消失了。或者,那笑的人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松生感到有点不对头,轻轻动了动肩,叫了声:“姑……”   李香枝直撅撅地摔倒在炕上,像一根干木头。   松生一下就跳起来,踉跄着跑出屋:“来人啊!——”   一个人影儿从院子里慢腾腾走出去,他穿着一身破败的棉袄棉裤。   李香枝死于脑血栓。   李香枝死于我出生的当天,这完全是巧合。   我想,我死的时候,也一定有无数的人出生,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直到今天也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我看她的照片会感到那么熟悉?   我知道,读者只会对恐怖故事的情节感到害怕,而不会对另一个人的恐惧产生恐惧。   但是,我恐惧,这感觉就像装在我鞋子里的一颗石子,一直悄悄地磨砺着我,啃噬着我,诅咒着我。   我必须把它倒出来。   而且,你千万别断言这种事跟你毫无关系。唯物主义观点:事物是普遍联系的。   我只见过李香枝一面。   在我出生之后几小时,在她临死之前几小时。   她伸头看了襁褓里的我一眼,也许,她还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或者是我对她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这个就只有当年我家墙上的那面镜子知道了。不过那镜子已经碎了。   我和她,在生与死的门前,擦肩而过,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我和她,各走各的路。   就一眼。   多少年过去了,我竟然清晰地记着这个人的长相。   就如同,你闭上眼睛想自己,你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你自己的模糊影像,这影像很熟悉,但是你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模糊的你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定格在你脑海里的,或者是无数次看镜子、看照片、看录像的记忆总和?   那么,现在李香枝是不是也记着我的长相呢?   我觉得这是她留下来的一个最恐怖的故事。
邻居-不归之旅
这一天,三番市奇异动物综合科考队办公室闯进一个人。他的皮肤黑黑的,穿着一身白衣黑裤。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发现了野人!”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是正队长和副队长。  正队长有点胖,穿一身干净的中山装,保养得白白胖胖,他正在喝茶。  副队长有点瘦,举报者进门之前,他微微闭着双眼,好像在想什么。他一听“野人”,就像触了电一样,猛地转过头,目光炯炯地射向举报者。  正队长端着茶杯,打量了一下这个举报者,确定他不是精神病之后,他笑吟吟地问道:“你是哪里人?”   “我住在旁边那个院,是你们的邻居。”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个度假村的经理。”   “你在哪里看到野人了?”   “在山上。它满身长着毛,好像昏过去了……”   这时候,副队长已经站了起来,低声说:“请你马上带路!”   正队长放下茶杯,挺费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跟你们一块去。”   副队长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什么。  正队长根本没在意他的表情,打开铁皮办公柜,取出一支猎枪。举报者瞄了那支猎枪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寒冷。  副队长“噔噔噔”地跑了出去。举报者和正队长出来时,他已经把三菱越野车发动着了。  举报者走过去,小声说:“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打什么电话?”   “你至少应该跟他们告个别……”   副队长愣了愣:“那个地方有多远?”   “很远。”   “到底多远?”   “我估计你今天回不来。”   “干我们这行,一年到头风餐露宿,森林就是家。上车!”   “噢,我自己有车。”   举报者说完,转身钻进了一辆宝马轿车,从车窗朝副队长挥挥手,说:“你们跟着我。”然后,他一踩油门,车就开走了。人类的幻觉?  副队长刚刚四十岁,头发就白了。可以想见他是一个不甘碌碌但是一直无为的人。二十多年来,他矢志解开野人之谜,一直出没在密林险径,追寻野人踪迹,可是,始终一无所获。  野人是世界四大自然之谜之首。  根据藏文版的《诊断不同疾病的解剖学辞典》一书,早在18世纪末,喜马拉雅山地区就出现过一种野人(也叫雪人)。  在湖北神农架地区,总共有几百人声称见过野人(也叫毛人),而且发现过无数可疑的脚印。据目击者描绘,野人形态佝偻,全身有毛,直立行走。  在泰山,有一个游客遭遇似人非猴的动物,被当场吓昏。  在北美洲,也有野人的传说。在那里,野人被称为沙斯夸支,这个词的意思是“大脚”, 它们穿行在密林中。其实,早在白人出现之前,印第安人就已经有这个传说了。  不过,迄今为止人类一直没有捕获野人活体或标本。  野人就像人类的幻觉,总是一闪即逝,抓不到实质。  从屈原的《九歌·山鬼》到现代社会,似乎一直有一种跟人类外貌十分接近的动物,和人类一起进化和成长,可是,人类始终看不清它们的面目。这不免让人感到难堪和恐怖。  从目前考察和调查的材料来看,除了大量目击者口述和可疑的脚印、粪便、毛发外,还没有找到野人存在的直接证据。  于是,传说纷纭:  有的说野人高达三米,有的说只有一米四左右。  有的说野人长白毛,有的说长黑毛。  有的说野人见了人就远远地笑,有的说野人见了人就远远地哭。  有的说看见野人背着竹篓过山路,有的说看到野人前胸上有一块月亮疤。  还有的说那是“巨猿”,有的说那是熊,有的说那是藏进深山老林的罪犯或者疯子……   关于野人,惟一的实物证据是一个被当地老百姓称为“野人脚”的某种动物脚掌,在安徽黟县西递村“民间收藏展览馆”展出,每天吸引数百名游客观看。  据说,那个脚掌和人类脚掌极为相似,踝骨清晰可见,五个脚趾,脚趾的大小和排列部位和人类基本一样。呈深褐色,长满约三厘米的棕黄色毛发。用手触摸,质地坚硬,已经风干,显然经过了长时间保存。  这一罕见的“野人脚”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农民收藏。他声称,“野人脚”是他的祖父生前所得,至今已保存一百多年了。至于他的祖父如何获得此物,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有人声称发现了野人的这天上午,副队长在电视台“科学之窗”节目做客,还跟一个教授展开了辩论。  教授:“现代交通如此发达,科学仪器如此精良,动物学研究如此缜密,我觉得,不可能还有人类不知道的物种。”   副队长:“随着地史的变化,不少种类好像灭绝了,其实,它们的后裔很可能藏匿在原始森林中。很多地区人类还不曾涉足,更不曾勘察,因此,不能排除存在着未知动物的可能性。”   教授:“野人的传说如此悠久,目击者如此众多,为什么连野人的一个头骨、一枚牙齿都找不到?难道野人长生不死?”   副队长:“但是,我们得到了毛发。我们运用光学显微镜、电子显微镜、原子核研究设备以及化学方法,从组织学、形态学特征,从元素含量、血型、角蛋白质特征等等方面,对毛发进行了鉴定,结果证明,野人不同于其他动物,它们属于接近人类但是和人类有区别的未知高级灵长类动物。”   教授:“从生态学角度看,一个物种在自然界延续下来,不可能是少数个体,而只能是种群。所谓的野人,既没有利爪,又没有獠牙,更没有社会性群居活动的痕迹,根本无法存活。”   副队长:“我推测,野人就是人,同一时期起源,同一时期直立,同一时期制造工具……惟一不同的是,人身上的毛越来越短,而野人身上的毛越来越长。双方越来越戒备,越来越疏远,终于有一天,野人惊惶地逃开了。在漫长的岁月里,野人在躲避人类寻找和猎杀的同时,在少数个体与大自然抗争的同时,他们在体能方面比人类更发达,还进化了某些人类不具备的功能……”   副队长当然要极力辩驳。  甚至可以说,如果真的不存在野人,他的工作就失去了任何意义,还不如上街卖煎饼的贡献大。  他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亲手逮住一个野人,一举成名天下知。  当时,在节目录制棚的门缝,一直有一只窥视的眼珠。朝下看,是白色,黑色。坠落  在举报者的引领下,他们转眼就驶出了城市,进入了原始森林。  这个正队长,原来是妇联的一个干事,刚刚调到科考队当头。三个月前,他才知道达尔文是谁。他一直在车上打盹。  层峦叠嶂,沟壑纵横,盘山公路一波三折。正队长的鼾声越来越响,副队长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  终于,前面的宝马车停下来,越野车也跟着停下来。  举报者下了车,走过来,低声说:“就在这附近。”   正队长醒了,他下车时,手里紧紧抓着那支猎枪。举报者敏感地看了看那支乌黑的铁家伙。  公路一侧是起伏的山地,树木郁郁葱葱,无边无际。从恐龙时代起,这里的地质运动和气候变化都很小,是举世罕见的天然物种基因库,有几十种动植物受到国家重点保护,包括银杏、珙桐、金雕等濒危物种。  另一侧,隔着一片杂乱的草丛,就是深深的悬崖,沟底溪流纵横,但是听不见水声。太阳很好。  举报者朝树林里望了望,说:“朝里走。”   副队长从车上搬下一台数码摄像机,说:“你在前面带路,脚步一定要轻。”   正队长把猎枪放在地上,对副队长说:“你带手纸了吗?我解个手。”   副队长一边调试摄像机一边说:“你等一下,我也去。”   两个队长一前一后跳下公路,钻进了草丛。  举报者蹲下身,闲闲地拿起那支猎枪,用手摩挲着。树林里传来粗一声细一声的鸟叫,一只漂亮的锦鸡从树间低低地飞过。  过了一阵子,副队长一个人走出来。他手里拿着移动电话。  举报者抬起头,说:“这枪能不能打死人?”   副队长平静地说:“他掉下去了。”   举报者愣了愣,转过头,朝悬崖望去。那是万丈深渊,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鸟突然缄口了,天地一片死寂。  他的头慢慢转回来,盯住副队长的脸。  “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估计两三个小时之后能赶来。”   “……现在我们干什么?”   副队长扛起摄像机,把猎枪挎在肩上,说:“找野人,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结果  举报者在前,副队长在后。  两个人披荆斩棘,寻找野人。不管它是活是死,如果逮住它,那都是震惊世界的重大发现,也许,还能得个诺贝尔奖。  他们一边搜寻一边对话:  “你进山干什么?”   “我的度假村就在山里。”   “你看见几个?”   “一个。”   “多高?”   “大约一米八或者更高一点,跟我差不多。离得远,没有参照,不太好判断。”   “你离它多远?”   “大约五十米。”   “你怎么知道它昏过去了?”   “它躺在一块山石旁,开始,我以为是个人,还喊了它几声,它没有反应,后来我一点点走近了它,看见它满身都是毛……”   “毛是什么颜色?”   “黑色。”   “你肯定那不是猩猩?”   “不是。”   “为什么?”   “……因为它穿着衣服。”   副队长一下就停下来:“什么衣服?”   举报者也停下来,回过身,说:“白衣服,黑裤子。”   副队长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们可不能开玩笑。”   举报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说:“你别误会,它穿的衣服确实跟我一样。”   “它脸上有毛吗?”   “脸上没毛,跟人很像。”   “你怎么知道它身上长着毛?”   “它敞着怀。”   副队长慢慢放下摄像机,把猎枪抓在了手里,突然说:“你可以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吗?  举报者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看副队长黑洞洞的眼睛,开始慢慢解扣子了。  他解开了所有的扣子,然后轻轻把衣襟掀开——露出了厚厚的黑黑的毛。  副队长呆住了,他猛地把枪口抬起来,对准了野人,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激动,他嗬嗬嗬地使劲笑起来,同时大声叫道:“我终于找到你啦!”   野人冷冷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走上前。  副队长嚎叫起来:“我不想要死的!”   野人不理睬他,继续朝前走。那坚定的步伐让副队长蓦然感到,他手中的猎枪不过是个玩具而已。  “轰隆”一声,枪响了,野人的身体竟然像野猪一样打不透,它只是摇晃了一下,依然朝前走:“你在电视台不是讲过吗?在进化中,我们很可能具备了一些人类所没有的特殊功能……”   副队长惊惶地扔了枪,步步后退。  突然,他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他猛回过头,看见已经掉进万丈深渊的正队长就站在他身后。他的脸上都是尘土,鼻孔有几滴浓浓的黑血。最恐怖的是,他的一条胳膊没有了。  副队长直直地看着他,下面“哗哗”尿出来。  野人也迷惑了,它紧紧盯住这个残缺不全的正队长。  正队长慢慢掀开灰色中山装,那里面竟然也长满了密密匝匝的黑毛!  副队长结结巴巴地说:“队长,我不该害你!我不是人,我王八蛋,饶了我吧!……”   正队长对他阴森地笑了笑,脸上的尘土“刷刷”掉下来,对另一个野人说:“在自然界中,还有比他们人类更恐怖的动物吗?”   那个野人摇摇头,感慨地说:“没有了。”   副队长突然转身就跑。  正队长闪电一样冲了上去,把他抱住了——那绝对不是人的速度。    ……半个钟头之后,警察赶到了。他们看到两个人坐在山路上焦急地等待,就问:“是不是你们报案,说科考队队长摔下了悬崖?”    “是副队长。”其中一个说。    两个野人又衣冠楚楚地回到了城市,像两条鱼钻进了茫茫大海中。
第四道门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许许多多的门,其中也许有这样一道门,它只适合成为永恒的秘密。那么,你千万不要打开它。结仇的姨奶  有一个美丽的农村。  村里有一桩人人羡慕的爱情,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姑娘美如水,小伙子壮如山。  他们青梅竹马,两大无猜。  后来,小伙子到城市里打工去了,他离开村子那天,对姑娘海誓山盟,难舍难分。  可是,不到三个月,海就枯了石就烂了。  那小伙子被一个富婆相中,她像采花一样,断了小伙子的土根,把他摆放在豪宅的花瓶中。  这件事情,姑娘没有声张,她一个人坐在村头的水井边,打算寻短见,她哭了一天一夜。终于没有跳下去。  后来,村里有人吃那井水,说是咸的。  这个姑娘叫郝凤兰,她也决定去城市里打工,。  她离开家的那天,娘为她整理好了行李,又给她写了一个地址,对她说:“你有一个姨奶,她就住在市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这是她的地址,你去看看她。”   郝凤兰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姨奶?”   娘说:“你这个姨奶和你奶奶是亲姐妹,她们年轻时,她和你奶奶争你爷爷,结了仇,这几十年来,她跟咱们这支亲戚一直不来往。”   娘说着,递给郝凤兰一个布包,说:“这里有你爷爷死前拍的一张照片,你给你姨奶带去,如果她活着,就让她看一眼。”   郝凤兰背上行李,离开家上了路。  从此,她就走进了一个故事的结尾。干瘪的手  郝凤兰的家离市里很远,要坐马车到乡里,坐汽车到县里,坐火车到市里。  她先按照那个地址找到了姨奶的家。  她想,爷爷已经死去多年了,算起来,姨奶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应该是儿孙满堂,她肯定早已淡忘了那多年以前的情仇。  姨奶家是一个很深的宅子,院墙很高,门很厚。  郝凤兰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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