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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岛背景故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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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岛路过
点亮12星座印记,
莫德凯撒铁铠冥魂“万物皆有一死……唯我可得永生。”恶毒的亡魂莫德凯撒是暗影岛上怨念最深最恐怖的亡魂。他已经存在了无数个世纪,靠死灵法术和自己的黑暗意志逃避真正的死亡。所有敢于在战场上对抗莫德凯撒的人都面临着受到诅咒的危险:他将奴役死者的灵魂,成为自己的破坏工具。莫德凯撒曾经也是凡人,是瓦洛兰东部的军阀国王,早在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成立之前就统治自己的领地。他每逢上阵都会穿上全套钢铁重甲,将所有反对自己的人赶尽杀绝,用他附有魔法的钉锤“夜陨”,碾压对手。害怕莫德凯撒的人很多,而憎恨他的人更多,他的敌人最后终于团结起来共同终结他的黑暗统治。在经过一整天血腥的战斗以后,莫德凯撒迎来了命运的节点,他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被敌人包围。箭矢、利刃和长矛穿透了他的身体,但他在临死前放声大笑,对杀死他的人们说他一定会回来寻仇。他的尸体被扔到巨大的柴草堆上,作为他敌人的庆祝篝火熊熊燃烧。虽然火焰最多只能熏黑他的盔甲,但却将他的尸体化为焦炭般的骸骨。火焰燃烧了数天才渐渐熄灭,随着火势褪去,胜利者们也离开了,这时有一小群法师悄悄摸了上来,在灰烬中搜寻着,挑拣出了莫德凯撒的盔甲和骸骨。他们偷偷将这两样东西带走,在一个无月之夜,他们将骸骨摆成了原有的人形,放在了刻满符文的石板上,开始吟唱起邪恶的魔咒,这是一种死灵法术。随着他们的黑魔咒逐渐达到高潮,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石板上。这个鬼魂站了起来,摆脱了骸骨的束缚。这是由纯粹的黑暗组成的怨灵,眼中燃烧着邪恶怨念。被火焰熏黑的盔甲在这个幽魂的身边组合起来,就像被强力磁石吸住一般牢牢贴在一起,而那些法师也跪倒在了刚刚复活的主人面前。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莫德凯撒曾允诺赐予他们强大的法力,但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将获得什么形式的奖赏。莫德凯撒现在掌握了新的死灵魔法,他赐予这些法师不死之身,将他们困在生与死之间。他们成为了邪恶的尸灵巫妖,被诅咒永远效忠于莫德凯撒。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莫德凯撒让所有忤逆他的人全都不得好死。他对他们施放诅咒,让他们沦为永恒的奴役,被抽出的灵魂对他的不死意志唯命是从。在铁铠冥魂的甲胄之下,莫德凯撒的黑暗统治延续了数百年。在这期间他数次被杀害,但却总是死而复生,由那些与他灵魂捆绑在一起的尸灵巫妖施法复活。莫德凯撒的骸骨是他邪恶复生的关键,数百年的沧桑让他变得越来越疯狂偏执、担忧自己骸骨的安全。他在自己帝国的中心建立了一座巨石要塞,被世人称为不朽堡垒。而在这座宏伟堡垒的核心,封藏着他的骸骨。不朽堡垒最后遭到一群外族部落和佣兵战团组成的联盟的围攻。在这次围攻期间,一位部落酋长偷偷潜入了堡垒,绕过了险恶的防御机关,盗取了莫德凯撒的头骨。如果骸骨不完整,莫德凯撒就无法复活,但由于惧怕主人的盛怒,那些被奴役的巫妖瞒下了这次失窃事件。在不朽堡垒的城墙上,无数敌人在莫德凯撒面前倒下,但他依然无法阻止溃败的大局。他的堡垒被敌人占领,他自己也遭到敌人绝对数量的压制。他手中的钉锤被夺走,四肢被锁链绑住。黑暗中回响起他震耳欲聋的笑声 - 他以为自己这次依然还会复活,就像他此前诸多次经历过的一样。捆绑他四肢的锁链被拴在了巨大的龙蜥身上,随着驯兽师一声令下,几只庞然大物将他五马分尸。莫德凯撒的头骨被带到了海洋彼岸的福光岛,这是一片隐藏在迷雾与传说中的土地。岛上的智者了解莫德凯撒,也了解他的弱点。他们偷走了他的头骨,为的是让世界摆脱他的邪恶干涉,所以他们将头骨安放在了地下深处的一座秘密仓库中,用铁锁和魔法岗哨将之保管。莫德凯撒的奴役们四散到世界各地,寻找那块丢失的头骨,但一直都无法查到任何下落。似乎莫德凯撒的统治终于结束了。斗转星移、岁月如梭,几百年过去了,突然有一天福光岛遭遇了巨大的灾变。一位国王来到福光岛,他的心智已被哀伤和疯狂蹂躏破败,他释放了一道可怕的魔咒,让福光岛变为黑暗之地,将这片群岛转化成了不死亡灵的扭曲之境 - 暗影岛。在这次巨大的魔法爆炸中,封锁着莫德凯撒头骨的秘库被撕开了。莫德凯撒的尸灵巫妖就像飞蛾扑火一般赶赴新生的暗影岛。他们带来了主人其余的骸骨,从废墟中掘出了头骨,让他终于可以又一次化身降世。随后,莫德凯撒在暗影岛建立了自己的帝国,奴役了一支日渐壮大的亡灵大军。他鄙视那些新死的亡灵,认为他们是下等魂魄,因为他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前进方向,而其他亡灵只不过是迷路的孤魂野鬼。虽然如此,但他能看到他们的利用价值;他们将成为莫德凯撒未来征战中的前线兵卒。与那些下等亡灵不同的是,莫德凯撒并不被黑雾所束缚 - 他本身实在太强大了 - 但黑雾的恶毒能量却能让他吸收到更强大的力量。目前,暗影岛是他养精蓄锐的绝佳场所。在积攒力量的同时,莫德凯撒也更加执迷于保护自己骸骨的安全。他开始将目光投向海洋彼岸,瓦洛兰大陆。他看到了在他离开期间兴起的文明和帝国。他的注意力聚焦在了曾经的不朽堡垒上,这座宏伟的要塞现在是一个新兴帝国的首都,这个帝国叫做诺克萨斯。黑暗的新纪元正在蠢蠢欲动。
锤石魂锁典狱长“人心都是肉长的玩具。”锤石既暴虐又狡猾,他是一位不知疲倦的亡灵,在折磨凡人的过程中寻找自己的骄傲,用自己独创的钻心痛苦,缓慢地击溃他们。被他迫害的人需要承受远超死亡的痛苦,因为锤石会让他们的灵魂也饱尝剧痛,将他们的灵魂囚禁在自己的灯笼中,经受永世的折磨。在那早已被历史遗忘的时代,锤石的前身曾经是一个教团的成员,他的教团致力于收集并保护世间所有知识。教团的首领任命他看守一个秘密的地下仓库,里面存放的全是危险而且堕落的魔法物件。当时的锤石意志坚定,得心应手,非常适合这一任务。锤石看守的秘密仓库位于一片群岛的地下中心,秘库周围由符文印记、奥术锁链和强大的魔法岗哨层层把守。在这种黑魔法弥漫的环境中待得久了,黑魔法就会勾起人内心的黑暗面,锤石开始渐渐受到影响。数年来,魔法遗物以锤石内心的不安为食,以他最深处的恐惧为戏,让他的怨恨和不满逐渐滋生。锤石内心的恶毒,最初便现在他残忍的挑衅行为中,与此同时,他寻找破绽和弱点的天赋得到了发挥和成长。他曾将一本有生命的魔法书一页一页撕下来,全撕掉以后再粘回去。他曾将一面封存了古代法师记忆的镜子刮花,直到镜面一片模糊,将法师困在黑暗之中,然后再把镜面抛光,重新来过。这些魔法物件就像是期待被口口相传的秘密、或像是期待被施放的魔法咒语,然而锤石每一天都在否决它们的期望。他会突然背诵出一段召唤邪魔化身降世的咒语,挑逗地念到最后一个音节,戛然而止。他开始变得善于伪装,将他所有残酷的一面隐藏起来,教团中所有人都认为他依然还是一名恪尽职守的卫士。秘库的藏品越来越多,没人能像锤石一样对里面的东西如数家珍,一些不重要的魔法物件逐渐被整个教团所淡忘,就连锤石本人的存在也开始被淡忘。他憎恨这一切,他憎恨自己必须将自己精心雕琢的工艺隐藏起来。他看守的一切都是邪恶的或者腐化堕落的,为什么他不能对它们为所欲为?秘库里藏了许多奇异的魔法物件,但藏品中从没有过活人,直到有一天,一个被铁链锁着的人被拖下了这座地下坟墓。他是一名术士,将原生魔法能量与自己的血肉相融合,这次融合赐予了他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势,都能自愈恢复。锤石对这名新囚犯非常满意 – 终于有东西能够完整地感受到正常人类的痛苦,同时还不会被损坏,这是他此后数年中最喜爱的施虐玩物。他开始用精细的手法剥掉术士的皮肤,用铁钩把皮肤从肌肉上剥离,然后用铁链抽打暴露的伤口,直到伤口自行愈合恢复。他开始习惯在巡视秘库的时候拖着铁链,铁链拖地接近的声音给术士带来的恐惧让锤石感到欣喜若狂。由于秘库中从来不缺折磨的对象,因此锤石越来越与地面上的教团疏远。他开始独自一人在地下室中用餐,陪伴他的只有一盏灯笼,几乎从不踏足地下墓穴以外的地方。由于终日不见阳光,他的皮肤开始变得惨白,面容开始变得瘦骨嶙峋。教团的成员也开始疏远他,所以当教团内部开始连续神秘的失踪事件以后,没人想过去调查锤石的老巢。当被世人称为破败之咒的灾难发生的时候,魔法冲击波夺去了所有岛上居住的人,将他们变为了不死状态。其他人都在痛苦地哀嚎,但锤石却在废墟中狂欢庆祝。这次大灾变让他成为了亡灵憎恶化身,但和其他那些坠入暗影世界的幽灵不同,锤石没有忘掉自己的身份。相反,他对残酷折磨的胃口和辨别弱点的能力更强大了。他十分高兴能有机会,让他挣脱了凡人的限制,得以继续他的残酷嗜好而不必担心遭到打击报复。作为一名怨灵,锤石可以无尽地折磨活人和死人,在他们的绝望中获得欣喜,然后再夺走他们的灵魂,让他们遭受永世的痛苦。现在的锤石在追寻特别的施虐对象:那些最聪明顽强、百折不挠的人。他的乐趣在于将自己的施虐对象折磨得丧失一切希望,最终迎接他手中的锁链和铁钩。收魂收魂锁链划过地面的骇人声响回荡在荒野中。野外,一团非自然形成的迷雾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掩盖,平日里鸣叫的昆虫现在也变得异常安静。锤石来到一间破败不堪的窝棚前。他举起灯笼,不是为了照亮四周,而是为了看清灯笼里面。灯笼内部就像一片闪烁的星空,上千颗绿色的小球在闪烁。他们疯狂地飞舞起来,似乎是想躲避锤石的目光。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异样的诡笑,露出闪光的尖牙。每一颗颗星光都是他的宝贝。窝棚门后,一个人正在啜泣。锤石感知到了他的痛苦,因此被吸引过来。他十分理解这个人的苦痛,就像他的老朋友一样。锤石只曾在这个人面前出现过一次,那是数十年前了,但从那以后,这名幽灵就开始不断地夺走这个男人的至亲至爱:从他的爱马到他的母亲,兄长,一直到最近一位让他推心置腹的佣人。这名幽灵从不会将他们的离世伪装成自然死亡;他要让这个人知道是谁在为他制造痛苦。这名幽灵穿过窝棚的门,锁链拖在身后。窝棚里面阴暗潮湿,积攒了数年的污垢。这个人看上去比这间窝棚的状态还糟:他蓬头垢面,身上布满了脓包 – 长势凶恶,有的刚被抓破。他穿的衣服原本是名贵的天鹅绒,但现在只剩下破烂的碎布。这个人看到突然出现的绿色荧光,惊恐地缩成一团,手捂住眼睛。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向角落退去。“拜托。拜托,别是你。”他低声说道。“很久以前,我认定了你。”锤石的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是一副数年未说过一句话的嗓子。“现在我来收魂了…”“我就要死了。”这个人说道,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如果你是来杀我的,你最好抓紧。”他鼓起勇气直视锤石。锤石咧嘴大笑。“我不想要你的死亡。”他将灯笼的玻璃门微微敞开,里面传出了奇异的声音 – 由尖叫组成的不和谐音。那个人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反应。同时有太多的尖叫声,混合到一起就像碾碎玻璃渣滓的声音一样刺耳。但随后他就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因为他听到了自己认识的声音从锤石的灯笼里传出。他听到了自己的母亲,兄长,朋友,最后他听到了最可怕的声音:他的孩子们,似乎是在被活活烧死时发出的哀嚎。“你都做了什么?”他尖叫着说。他胡乱地从手边捡起一样东西 – 是一把坏掉的凳子 –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它丢向锤石。凳子没有击中任何东西,穿过了幽灵的身体,锤石开始阴森地大笑。那个人跑向锤石,眼睛里充满怒火。那名幽灵甩出了锁链,铁钩像毒蛇出击一样飞出。倒刺的铁钩刺入了凡人的胸膛,击碎了肋骨,击穿了心脏。那个人跪倒在地,脸上的痛苦表情让锤石感到无比美味。“我为了保护他们才离开了他们。”那个人哭着说。鲜血从嘴里涌出。锤石用力扭转锁链。一开始,那个人一动没动。随后他开始被撕裂。就像一块粗布被一行行抽丝一样,他遭受着剧痛,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中被抽离。他的身体在剧烈抽动,血浆溅满了墙壁。“现在,我们开始。”锤石说。他拖着被钩住的灵魂,灵魂在铁链的另一端闪烁着明亮的幽光,随后被囚禁在了灯笼里。那个人的尸体瘫倒在地,锤石离开了。锤石随着卷曲翻腾的黑雾离开了窝棚,一路上高高地举着自己的灯笼。直到锤石消失得无影无踪、迷雾烟消云散以后,虫儿才恢复了夜晚的鸣唱,星星也重新布满了夜空。
卡莉丝塔复仇之矛“被冤枉时,我们寻求正义。被伤害时,我们进行回击。被出卖时,复仇之矛无情出击。”卡莉丝塔是充满复仇怨念的幽灵,是不灭的复仇之魂,是召唤自暗影岛的噩梦,专门猎杀背信弃义之人。背叛行为的受害者会以血泪盼望复仇,但卡莉丝塔只会挑选那些她认为正当的理由,回应召唤,施展自己的杀人技艺。所有被卡莉丝塔盯上的人都将不可避免地遭遇不幸,因为这位死亡猎手终结誓约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她灵魂标枪上的冷酷灵火。卡莉丝塔生前是一位尊贵的将军,她的舅舅是一位伟大的国王,但他们的国度早已无人记得。她终生恪守荣誉的守则,同时也用同样的水准要求其他人,以无上的忠诚效忠她的国王和王后。她的国王树敌众多,在一次藩王指使的刺杀行动中,卡莉丝塔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阻止了悲剧的发生。虽然国王安然无恙,但卡莉丝塔却让王后遭遇不测。刺客的剑刃涂了毒,被卡莉丝塔格挡弹飞以后割伤了王后的手臂。国王召集了所有名医、牧师和魔法师,但没人能够解除王后体内的奇毒。即使是国王自己的魔法,也只能延缓毒发的时间。悲痛欲绝的国王派卡莉丝塔外出寻找解药。临行前,卡莉丝塔授命“铁之团[the Iron Order]”的赫卡里姆代替她保护国王的安全,后者他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心里嫉恨着没被应允和卡莉丝塔一起出征。卡莉丝塔周游了世界,为寻找解药造访了学识渊博的学者,隐士和神秘之地,但一直都徒劳无功。最后,她听说有一处传说之岛,凡人根本无法看到,而那里据说藏着永生的奥秘,那就是福祉岛[the Blessed Isles]。她带着最后的希望出海远航。福祉岛的居民知道她的追寻之旅,而且被她纯洁的动机所打动,因此将她的船引向了福祉岛的海滩。卡莉丝塔祈求他们救治王后,岛上的大师让她将王后带到岛上,让他们净化她的躯体。卡莉丝塔回到船上的时候,岛民告诉她一段奥术魔咒,用以穿过福祉岛周围的保护性魔力帷幕,但岛民也警告她,不得向其他人透露这个秘密。卡莉丝塔向祖国返航,但一切都太迟了,王后已经殡天。国王由于过度忧伤而堕入疯狂,将自己与王后的尸体锁在高塔之上。国王得知卡莉丝塔返回,立刻要求她禀告自己的发现。卡莉丝塔心情沉重,她从未打破过效忠国王的誓言,但她想起了岛民的警告,而且知道带着死尸回到福祉岛是没有用的,所以她只能拒绝回答。国王宣布她欺君犯上并把她打入大牢,直到她悔过。卡莉丝塔被囚禁以后,赫卡里姆劝诫她向国王禀报实情。他敦促她帮助国王节哀顺变,如果不能复活王后,就让他接受王后的离世,并恩准死者入土为安,葬在福祉岛上。他们二人之间的合作能够缓和国王的疯狂之举,并且在不造成更多伤害的前提下让国王恢复理智。卡莉丝塔犹豫着,她觉察到赫卡里姆的提议中有什么不对头,但最后她还是同意了。于是国王率领一支快船船队航向福祉岛。卡莉丝塔在目的海域念出了魔咒,解除了魔力帷幕,闪烁的沙滩跃然眼前,让国王不禁惊叹。他向岛屿中心的白色城市前进,岛屿守护者的长老在那里会见了他。国王命令长老将王后复活,但长老说逃避死亡是在违背世间万物的自然规律。国王恼羞成怒,命令卡莉丝塔杀掉守护者长老。卡莉丝塔拒绝了国王的命令,谏言提醒国王曾经的睿智,但她的诉请全都被当成了耳旁风,国王再次命令杀掉守护者长老。卡莉丝塔向赫卡里姆求援,但赫卡里姆此时却看到了蓄谋已久的机会,他要取代卡莉丝塔,成为国王最器重的爱将。他向卡莉丝塔走了过去,似乎是要与她并肩请愿,但恰恰相反,他从卡莉丝塔的背后用长矛刺穿了她,这是一次鬼迷心窍的背叛。“铁之团”的骑士们也同他一道背叛了卡莉丝塔,在她倒下的同时,无数支长矛贯穿了她的身体。一场血腥的骚乱爆发了,所有效忠卡莉丝塔的战士全都绝望地想要打倒赫卡里姆和他的骑士团。虽然他们不输勇气和技艺,但数量相差过于悬殊,赫卡里姆的人将他们赶尽杀绝。卡莉丝塔只能奄奄一息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战士被斩杀,她用最后一口气发誓要让所有背叛自己的人血债血偿。当卡莉丝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满目全是诡异的黑暗魔法力量。福祉岛已经被变成了生命与美的反面镜像,一片充斥着暗影的漆黑之地,嚎哭的鬼魂受到永世的诅咒,被困在这无尽的噩梦中。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有临终遭到背叛的记忆没有消散,但即使是这些许记忆,也慢慢遁入虚无,剩下的只有复仇的渴望,燃烧在她破败的胸膛。这种渴望,只有用背叛者的鲜血才能使其平息。复仇祷言复仇祷言铁剑娘子[sword-wife]站在家的余烬之中,她所在乎的一切人和物件全已消逝,心中充满无尽的哀伤…还有憎恨。憎恨是她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眼前再次浮现了他的脸,他发号施令时的笑颜。他原本应该是大家的保护者,但他却违背了誓言。她的家庭并非这名叛徒唯一的牺牲品。她非常想追杀他。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将自己的铁剑深深插入他的胸膛,看着他的眼睛渐渐黯淡无光… 但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接近他。他周围有人日夜保护,而她只有自己孤军奋战。她永远都不可能穿过他的人墙防线杀到他近前。这样的死是毫无意义的。她抽了一口冷气,意识到自己即将踏上不归之路。一个由木棍和线团制成的粗劣人偶躺在被火燎过的梳妆台上。人偶的身上包裹着一块碎布,这是从那名叛徒斗篷上撕下来的。她不得不用力撬开亡夫的手指才抽出这块碎布。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把锤子和三颗锈迹斑驳的钉子。她将这几样东西拾起,走到门口。门板已经不见了,早已在袭击发生的时候被撞成碎片。门框外,朦胧的月光映衬出一片狼藉的焦土。铁剑娘子伸手将人偶按在了门框顶梁上。“求您听到我的祷言,复仇女神。”她低声说道,颤抖的声音盖不住内心的愤怒。“生死帷幕的彼端,请听我诉冤。求您现身显灵,主持公道。”她拿好了锤子和第一颗钉子。“一唤叛徒之名,”她说道,随后大声说出了他的名字。同时将第一颗钉子尖插入人偶的胸膛。她用锤子只敲了一下,钉子就深深插入梁木,将人偶牢牢地钉在门框上。铁剑娘子颤抖了一下。房间里泛起一股寒意。或许这只是她的幻觉?“二唤叛徒之名,”她第二次说出了叛徒的名字,将第二颗钉子钉在了第一颗旁边。她的目光向下转移,突然惊讶地晃动了一下。一个黑暗的人影站在月光下,距离大概一百米开外。人影一动不动。铁剑娘子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将注意力重新转向尚未完成的仪式。“三唤叛徒之名,”她再次说出了那个谋杀了她丈夫孩子的人的名字,将最后一颗钉子钉了进去。一位来自远古的复仇之魂出现在她面前,占据了门口的全部空间,铁剑娘子踉跄地后退,不由自主地喘着粗气。这位异界灵体身着古代铠甲,她半透明的肌肤散发出幽暗般的荧光。她周围的黑雾[black mist]就像有生命的轻纱一般起伏飘动。伴着金属刮擦的刺耳声,这名幽灵把胸甲中央突刺而出的长矛向前抽出 – 这就是将她杀死的古老凶器。她把长矛仍在铁剑娘子面前。她们一言不发;此刻无声胜有声。铁剑娘子知道她面前摆着什么样的邀请 – 复仇 – 她也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她的灵魂。幽灵注视着她,她面无表情,眼中燃烧着不屈的冷酷怒火,看着铁剑娘子捡起了这柄叛徒的武器。“我誓约献身于复仇,”铁剑娘子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她将矛尖反过来对准自己的心脏。“我誓约献出鲜血,献出灵魂。”她停顿了一下。她的丈夫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求她不要踏上这条路。他会求她不要因为他们的死而承受灵魂的诅咒。在这一瞬间,怀疑和犹豫折磨着她。而幽灵则依然在注视着。铁剑娘子双眼微闭,她想起了躺在地上的亡夫,身上的剑伤和斧痕无数。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们,全都平躺在地面上,随后她的心变成了坚硬的磐石,双手紧紧握住了长矛。“请您帮我,”她恳求道,此刻的她心意已决。“帮我杀掉他。”她猛然将长矛刺入自己的胸膛,用力推向最深处。铁剑娘子跪倒在地,双眼瞪圆。她努力想说话,但口中吐出的只有血沫。幽灵身影注视着她渐渐死亡,依然面无表情。随着她流干体内最后一滴血,铁剑娘子的残魂爬着站了起来。她惊奇地望着自己虚无缥缈的双手,然后又望向自己死不瞑目的尸体和一地鲜血。残魂的表情严肃起来,她手中出现了一把灵体铁剑。一条缥缈的系带出现了,放着及其微弱的幽光,将新生的残魂与应召而来的复仇之魂连接在了一起。通过她们之间的纽带,铁剑娘子看到了不同的复仇之魂,她似乎可以看到曾经那位高贵的战士,高大而且自豪。自信却不自负,一位天生的领袖,天生的士兵。这样一名指挥官是铁剑娘子甘愿为其浴血奋战的。在幽灵的愤怒之下,铁剑娘子也感受到了她的共情 – 她们同样都承受着遭到背叛的痛苦。“你的仇就是我们的仇,”复仇之矛卡莉丝塔说道。她的声音阴森冷酷。“我们将融为一体,共同踏上复仇之路。”铁剑娘子点了点头。随后,复仇之魂和铁剑娘子的残魂走进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尔萨斯死亡颂唱者“死亡不是终点,旅程才刚刚开始……”卡尔萨斯是湮灭的使者,是不死的亡灵。从来都是未见其恐怖身影,先闻其鬼魅挽歌。活着的人惧怕那些永世不得超生的亡灵,但卡尔萨斯却在亡灵的存在中只看到了美丽和纯洁,他看到的是生与死的完美融合。当卡尔萨斯从暗影岛获得新生的时候,他决心要担任不死亡灵的使徒,把死亡的欣喜带给所有凡人。卡尔萨斯出生在诺克萨斯首都城墙下,贫民窟最底层。他的母亲在他出生的同时去世了,只剩下他的父亲独自抚养他和他的三个姐姐。他们与其他几个家庭共同住在一所残破不堪、蝇飞鼠窜的救济院中,靠雨水和害虫填饱肚子。卡尔萨斯是所有孩子中最擅长觅食的,经常为他们的大锅中增添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在诺克萨斯的贫民窟中,死亡是人们习以为常的,父母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孩子已经僵硬冰凉,新的一天便从他们的啜泣声中开始了。卡尔萨斯慢慢地学会了欣赏这些啜泣和哀悼,他还会着迷地望着千珏教团的死亡记录员在自己的手杖上刻下计数印记,然后将尸体抬出救济院。到了晚上,少年卡尔萨斯会偷偷在拥挤的救济院里四处张望,寻找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希望能看到他们灵魂跨越生死的瞬间。不过许多年过去了,他的夜游始终无果,因为没人能准确预计一个人的死亡时间。他一直都没机会看到人死去的那一刻,直到有一天死亡开始造访他的家人。在如此拥挤密集的居住区中,疾病爆发是常有的事,卡尔萨斯的姐姐们也染上了瘟疫,于是他开始精心照看她们。他的父亲只知道借酒消愁,这时候卡尔萨斯成为了恪尽职守的弟弟,在他姐姐们身染重病、生命垂位之际给予关怀和照顾。他看着三位姐姐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在她们临终渐渐暗淡的眼神中,卡尔萨斯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召唤 – 他想要了解死后世界,渴望探究永恒存在的奥秘。当死亡记录员前来带走尸体的时候,卡尔萨斯跟着他们回到了神庙,不停地向他们提问关于千珏教团以及关于丧葬工作的事。一个人可不可以存在于生命结束但又未迎来死亡的夹缝中?如果生死之间的交界能够被理解并掌控,那么生命的智慧是不是能与死亡的明朗融为一体?死亡记录员很快就觉得卡尔萨斯非常适合加入他们的教团,并吸纳他加入自己的行列,最初卡尔萨斯负责挖掘坟墓和拾柴火葬,后来升为了收尸者。卡尔萨斯每天都会推着他的骨制小车,在诺克萨斯的大街上收纳尸体。很快,全诺克萨斯都对他的安魂曲有所耳闻,他的悼词悲恸凄美,描绘了死亡的美丽,祈愿死后世界是令人向往的圣地。许多悲痛欲绝的死者亲属都会从他的哀乐中找到慰藉,在挽歌中获得平和。最后,卡尔萨斯被派到神庙中,专门负责照看病人,给与他们临终关怀,在死亡如期而至的时候与死者共同迎接。卡尔萨斯会在每个人临终之前对他们低声说话,引导死者的灵魂渐渐走向死亡,并在瞑目以后寻找更加深奥的智慧。最后,卡尔萨斯终于发现,他无法从凡人身上学到更多东西,只有死人才能回答他的问题。虽然死去的灵魂无法告诉他死后世界是什么样的,但却有一些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玄幻的故事和传说,讲述着一个死亡并不意味终结的地方 – 暗影岛。卡尔萨斯将神庙金库里的钱席卷一空,凑齐路费前往比尔吉沃特,这座城市正在被一种奇怪的黑雾萦绕,据说会将人的灵魂拉向大海远方的诅咒之岛。没有任何一位船长愿意载卡尔萨斯前往暗影岛,但最后他找到了一位酩酊大醉的渔夫,因为举债如山所以破釜沉舟。渔船在大海中航行了许多个昼夜,最后一阵风暴把他们吹上了一座海图上从未标记过的岛屿,卡在了岸边的礁石上。一团黑雾从扭曲的树林和荒芜的废墟之中滚滚而出。渔夫立刻将船撤出礁石,调转船头向比尔吉沃特的方向仓皇而逃,但卡尔萨斯却跳下了船,涉水走上了沙滩。他紧扶着自己刻满痕迹的死亡记录员之杖,勉强站稳,然后骄傲地唱起了他为自己临终谱写的挽歌,他的歌声顺着一股寒风飘进了岛屿的心。黑雾继续飘散,穿过了卡尔萨斯,用古老的魔咒蹂躏着他的肉体和灵魂,但他超脱死亡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就连黑雾都没有将他彻底击倒。相反,黑雾重塑了他,卡尔萨斯在岛屿的滩涂上获得了重生,成为了一具没有肉体的幽魂。卡尔萨斯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成为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存在形式,站在了生与死的交界处,这时他获得了新的启示。一刻成为永恒,这种美感让他惊奇赞叹,与此同时岛上的其他怨灵全都醒了过来,就像鲨鱼闻到了鲜血一样,被卡尔萨斯的热情吸引过来,见证他的转变。卡尔萨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周围的灵魂全都能领会到不死祝福的真谛。一股义不容辞的狂热注满了卡尔萨斯,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到瓦洛兰,将自己的礼物分享给其他活着的人,将他们从那些微不足道的世俗担忧中解脱出来。卡尔萨斯转过身去,黑雾载着他飘在海浪上,追上了渔夫的小船。渔夫跪在卡尔萨斯面前,求他饶命,但卡尔萨斯却赐给了他死亡的祝福,终结了他的世俗苦痛,在亡灵的挽歌中重生为不灭的鬼魂。这位渔夫是卡尔萨斯解放的众多灵魂中的首例,很快,这位死亡颂唱者就将指挥一支不死怨魂组成的大军。在卡尔萨斯新觉醒的感官中,暗影岛处于一种无情的冥河边界状态,肆意地浪费着死亡的福祉。他要催动亡者进行一场圣战,将湮灭的美好送给活着的凡人,结束俗世间的痛苦,开启不死亡灵的光辉时代。卡尔萨斯成为了暗影岛的使者,湮灭的代言人,他的悼词赞美着死亡的荣光。他的亡魂军团也会加入他的安魂曲合唱,他们挥之不去的歌声会传出黑雾的范围,在寒冷的夜晚,回荡在全瓦洛兰大陆的墓地和停尸间中。海葬海葬大海表面像镜子一样平静而且黑暗。海盗们用来定位的月亮低悬在海天交界之处,连续六晚,夜夜如此。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微风的低语,只能听到那鬼才知道从哪传来的可恶的安魂曲。维奥娜克丝是一名老练的水手,她对诺克萨斯周边的海域十分熟悉,而她非常清楚,如此平静的海水只会预示着灾祸。她站在暗念号的前甲板上,用望远镜扫视远处的洋面,寻找任何可能用于辨别方向的蛛丝马迹。“四周只有海水,”她对着黑夜自言自语道。“看不到陆地,也没有我认识的星星。我们的船帆兜不到一丝风。船员们划桨前进了数日,但无论航向什么方向,始终看不到陆地,也看不到月相改变。”她用手掌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了一阵。她又饿又渴,无尽的黑暗让人无法准确估算过了多长时间。暗念号甚至都不是她的船。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大副,但麦托克船长的脑袋不幸地被弗雷尔卓德海盗劈成了两半,所以她不得不临危受命,担起船长的职责。老船长和其他十五名诺克萨斯战士的尸体被装在缝合的吊床里,摆在主甲板上。愈发浓烈的尸臭是他们唯一可靠的估算时间的方式。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洋面,突然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到了黑雾从水中升起。雾气里浮动着依稀可辨的影子,利爪和巨口一闪而过。可恶的安魂曲再次从海中响起,现在声音更大了,里面还夹杂着震心慑魂的丧钟。“是黑雾,”她说。“所有人到甲板集合!”她转身向下跳到主甲板上,向后甲板的舵轮跑去。虽然她无论怎样也不能让船移动,但如果她这个时候不站在舵轮旁边,几乎足以遭到天谴。船员们踉跄地从船舱中跑到甲板上,耳边萦绕的挽歌在歌唱迷失的灵魂,虽然维奥娜克丝害怕得脊背发凉,但挽歌中的诗律依然让她为之动容。眼泪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尽的哀伤。“让我终结你的悲伤。”她头脑中的声音冰冷死寂,这是死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会让人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铁皮包边的轮子上是装满尸体的推车,小刀在手杖上刻下了又一枚死亡印记。维奥娜克丝知道黑雾的传说,她知道不该靠近东边黑暗笼罩下的岛屿。她以为她的船距离暗影岛很远,但她想错了。黑雾翻滚着越过了船栏杆,随之而来的还有亡灵的嚎哭和尖叫。怨灵在他们头上掠过,就像是死亡合唱的和声,暗念号的船员看到了它们,全都惊恐地失声大叫。维奥娜克丝掏出手枪,上膛拉栓,这时一个身影从雾气中浮现出来;身材魁梧,肩膀宽厚,穿着破烂的大衣,就像一位来自古代的神职者,但他的肩膀和干枯的头骨全都武装得像一名战士。他的腰间用铁链拴了一本书,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手杖,手握处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计数的符号。手杖顶端闪着幽冥的光,他另一只手中燃烧着鬼火,就像陨落的星星一般。“你为何哭泣?”这个身影问到。“我是卡尔萨斯,我给你带了一份大礼”“我不想要你的礼,”维奥娜克丝说着,扣动了扳机。枪管中喷出了火焰。这一发击中了这名恐怖的怨魂,但子弹直接穿了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你们凡人啊。”卡尔萨斯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你们惧怕自己不理解的东西,甚至会因此拒绝自动送上门的好事。”这位怪物越飘越近,他的手杖发出惨白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船甲板。维奥娜克丝从怨魂的寒气中向后撤,她的船员,已经在手杖灯光的照耀下陨落,随后他们的灵魂像溪水一样缓缓从身体中流出。她的鞋跟刮到了地上装尸体的吊床网眼,她被绊倒了,向后跌坐在地上。她竭力向远离卡尔萨斯的方向爬行,爬过船员们的尸体。她下面的吊床动了一下。它们全都开始动,就像新捕上来的鱼在空气中挣扎一样,在缝合的吊床中不停地扭动。雾气的触须从船帆的破洞中蜿蜒而出,缝帆匠原本结实密封的针脚也在漏出雾气。雾气中浮现出许多面庞,这些面庞都是她共事多年的船员,是曾与她并肩作战的男男女女。那位怨灵在她面前耸立着,暗念号死去的船员们站在他身边,他们的灵魂形态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出了清晰的轮廓。“死亡并不可怕,维奥娜克丝女士。”卡尔萨斯说道。“死亡会让你摆脱所有痛苦,它会让你的视野超脱凡间的事物,让你看到永恒生命的荣光。请拥抱死亡的美好和奇迹吧。放弃你的凡人性命。你不需要它。”他伸出手,手中的火光开始放大,渐渐包围了她。她尖叫着忍受着幽冥之火烧穿她的皮肤,烧穿她的肌肉和骨骼,直至灵魂。怨灵握紧了拳头,维奥娜克丝失声大叫,她发现自己从内到外被拆散了。“放飞你的灵魂,”卡尔萨斯说道,他又在自己的手杖上用锋利的指甲刻下了一枚印记。“你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感到恐惧,不会有感受任何事物的欲望,只想要追寻我即将展示给你的美。奇迹与壮观在等待着你,凡人,你为什么不渴望这种狂喜…?”“不,”她用最后一口气说道。“我不想看。”“已经完成了,”卡尔萨斯说。
赫卡里姆战争之影“无情利刃所向,尽皆披靡。恐惧铁蹄之下,生灵涂炭。” 赫卡里姆是一只披坚执锐的庞然大物,从暗影岛狂奔而出,带领着一群幽灵骑兵猎杀鲜活的生命。赫卡里姆是人与野兽的融合体,诅咒让他永世狂奔,杀戮让他欣喜若狂,铁蹄让他碾压一切生灵。赫卡里姆出生的故国早已灰飞烟灭,那时的他曾是一支传奇骑士团“铁之团[the Iron Order]”的侍从,这支骑士团效忠保卫他们国王的领土。在那里,他接受了最严酷的训练,苛刻的军队铁律把他塑造成了一名凶悍的战士。赫卡里姆逐渐长大成人,他轻松掌握了每一种格斗方式和战术策略。他很快就在骑兵战斗中超出其他侍从,“铁之团”骑士团指挥官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成就伟大的潜质,甚至认为它有潜力成为指挥官继任者。不过多年以后,随着赫卡里姆与胯下战马屡立战功,骑士团指挥官终于发现了他的副官心中正在涌起一股黑暗力量。赫卡里姆对于屠杀的痴迷和对功绩的渴求正在侵蚀他的荣誉,于是骑士团指挥官告诉自己,这个年轻人永远都不能成为“铁之团”的首领。有一天,骑士团指挥官私下告诉赫卡里姆 ,他不会成为他的继任者,虽然这名副官怒火中烧,但他吞下了自己的愤怒,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当“铁之团”再次踏上战场的时候,指挥官与大部队脱节,遭到敌人包围。只有赫卡里姆能够给予援护,但他只是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随后就策马回身,丢下指挥官等死。战斗结束以后,幸存的骑士们全被蒙在鼓里,他们单膝跪在血染的地上,宣誓追随他们的新领袖,赫卡里姆。赫卡里姆来到了首都,觐见了国王的将军卡莉丝塔。她认可了赫卡里姆的非凡资质,所以她任命“铁之团”保护国王的安全,而自己则外出寻找王后被刺客毒刃所伤的。赫卡里姆接受了这个使命,但他认为这是个卑微下等的任务,在他的心中播下了不满的种子。赫卡里姆守在国王身边,看着国王逐渐由悲伤堕入疯狂。国王的执念开始变得偏激,身边之人进言劝他和垂死王后分开,而国王却勃然大怒,他命令“铁之团”肃清全国上下的忤逆声音。赫卡里姆带领“铁之团”对所有不满的声音展开了血腥的镇压,他作为国王无情执法官的威名令无数人心惊胆寒。“铁之团”的铁骑烧杀妄为,无数百姓就地处斩。王国被黑暗所笼罩,当王后驾崩以后,赫卡里姆在国王身边编织谗言佞语,妄称自己如何发现了王后之死的真相,并获得国王的特许,将要带领“铁之团”远征疆域以外的土地,要夺得更多黑暗的威名。就在他出发之前,卡莉丝塔远征而归。她在福祉岛[Blessed Isles]找到了能够治愈王后的解药,但为时已晚。卡莉丝塔对王国的现状惊恐万分,她拒绝公布自己的发现,因此被以欺君犯上之罪打入大牢。赫卡里姆看到了获得更多器重的机会,于是他探望了监狱中的卡莉丝塔。他许诺会控制住国王,不让他做出任何过激行为,以此说服了卡莉丝塔公布她的发现。卡莉丝塔无奈同意了,她带领国王的船队,穿过了魔力帷幕,来到了隐秘的福祉岛。赫卡里姆领着早已颓废的国王,来到这座魔法岛屿的中心,他会见了这里的守护者,并要求他们给予援助。守护者们表示了慰问与同情,但他们告诉国王,王后的状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所及。国王恼羞成怒,命令卡莉丝塔逐个杀掉这些守护者,直到他们乖乖就范。卡莉丝塔拒绝执行命令,并挡在了岛屿居民的前面。赫卡里姆做出了一个令他遭受永世诅咒的命运抉择。他没有帮助卡莉丝塔,而是从背后用长矛刺穿了她,然后命令“铁之团”屠杀福祉岛的所有居民。赫卡里姆和他的骑士们杀光了所有守护者,直到最后一个拿着灯笼的坏蛋将国王带向了他的目标 – 能让王后起死回生的秘密。但当王后真的复活以后,她变成了一具骇人的腐肉僵尸,她只请求自己能够再次辞世长眠。国王看到自己深爱的王后变成这般模样,对自己充满憎恶和悔过。因此国王施放了一个法术,终结了他们二人的生命,并将灵魂永远锁在一起。他的法术成功了,但由于岛屿上的众多强大魔法圣物的存在,法术效果被意外地放大了数百倍。一阵黑雾[black mist]风暴笼罩了国王,随后开始向整个岛屿扩散,所触及的一切都被其摄魂夺命。赫卡里姆抛弃了将死的国王,带领“铁之团”向他们的船撤退,一路杀掉所有挡在面前的人,因为所有被黑雾碰到并杀死的人,全都化作不死怨魂。骑士们接二连三地被亡灵吞噬,最后只有赫卡里姆一个人还活着。随着不受控制的巫术逐渐注入他的身体,他和自己的高头大马竟然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只充满憎恨的怪物,而这恰恰反射出了他真正的黑暗灵魂。他愤怒地嘶吼着,传说中的战争之影在痛苦的融合变形中接受雕琢, 他是狂怒和恶毒的怪兽,刀枪不入的庞然大物。他生前的罪孽被黑魔法的漩涡强化,一只充满无尽怨恨和恐怖力量的怪物诞生了。现在,赫卡里姆被禁锢于暗影岛,在他的噩梦海滩上游荡巡回,杀死面前一切有生之物,就像他生前的职责要求的那样。当黑雾延伸到暗影岛以外的范围的时候,他和“铁之团”的幽灵骑士们会大开杀戒,寻找遥远记忆中的战斗荣耀。无人得以幸免无人得以幸免海浪混着冰块冲击着荒凉的海岸,鲜红的血水从赫卡里姆屠刀之下的尸体中潺潺流出。待宰的凡人们正在惊恐地向海岸撤退。黑雨将他们浸湿,暴风云在海岛之心的哀恸下不断翻腾。他听到他们在互相呼喊着什么,似乎是某种他听不懂的战术暗语,不过意思很明显;他们认为自己还有希望活着回到船上。的确,他们懂得一些战术。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盾牌阵环环相扣。但他们毕竟是凡人,他们带着肉腥味的恐惧让赫卡里姆如淋甘露。他围绕着他们环行,踏着破碎的残骸、白沙泛起的暗影迷雾将他的行踪掩盖。他的铁蹄踩踏着黑岩,迸发出火星,回荡起雷霆版的声响,每一声都在蚕食着他们的勇气。他透过头盔面甲的缝隙注视着这群凡人,他们可怜的魂魄透过肉体闪烁着微弱的灵光。魂魄对他的厌恶,就像他对魂魄的渴望一样强烈。‘无人得以幸免,’他说。他的声音闷在自己的头盔中,就像吊死鬼的临终哀嚎。这种声音让他们毛骨悚然,就像一把钝刀在刮擦他们的神经。他畅饮着他们的恐惧,微笑地看着一个人丢下了自己的盾牌,绝望地跑向海边的船。他大吼一声,从杂草丛生的废墟中一跃而出,将手中的倒钩战戟略微放低,感受到古老而又熟悉的冲锋之势。一段回忆在它脑海中闪现,他率领着一支银色的骑兵团一马当先,无上荣光。回忆褪去,那个人已经到达了黑暗的碎浪浅滩,回头张望着。‘求你了!不要!’他呼喊道。赫卡里姆这一击犹如万钧雷霆,直接把他从锁骨劈到了下腹。他长戟的黑刃在鲜血的沐浴下发出了一下脉动。这个凡人脆弱的灵魂想要飞向自由,饥饿的黑雾不会放过任何灵魂。赫卡里姆看着他的灵魂被扭曲黑化,成为了他生前模样的黑暗倒影。赫卡里姆从岛屿的魔力中汲取力量,血染的海滩泛起一阵骚动,一群身披闪亮铠甲的黑暗骑士从海水中浮起。他们通体的古代铠甲透着诡异的寒光,他们手中的黑剑闪着暗影的锋芒。赫卡里姆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些骑兵。他们曾是他的部下,而且现在依然听命于他,但他却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他回过身转向沙滩上的凡人们。他冲出了黑雾,让这些凡人们首次清楚地看到他的真身,并在他们的恐惧中陶醉狂欢。他魁梧的身躯是人和马的恐怖融合,是刀枪不入的铁甲巨兽。他身上的黑色板甲刻着一些文字,但具体的意思他只能模糊地记起。面甲的背后,包裹着熊熊燃烧的灵火,其中的灵魂早已冰冷死寂,同时又恶毒鲜活。叉状闪电撕裂了天空,赫卡里姆抬起前蹄,高高站起。他稍稍放低染血的长戟,带领身后的骑士一起冲锋,身后扬起大块浸血的沙土和骨屑。凡人们惊呼着举起盾牌,但幽灵骑士们的冲锋势不可挡。赫卡里姆一骑当先冲在头前,长戟左劈右砍,每一击都取人性命。幽灵骑士团践踏着面前的一切,伴着轰鸣的铁蹄肆意杀戮,横冲直撞。凡人们血肉横飞,碎骨断筋,灵魂从残破的躯体中飘散而出,立刻被破败王者的残酷魔法囚禁于不生不死的状态中。死者的灵魂环绕着赫卡里姆,因为是他赐予了他们死亡。而赫卡里姆则沉浸在战斗带来的狂喜之中。他无视身边嚎哭的怨魂。他没有兴趣奴役它们。这种微不足道的残酷行为就交给魂锁典狱长好了。赫卡里姆关心的只有杀戮。
第一章节溅血大街 死的荣耀 胡子女士在下I一枚生锈的粗缆针,连着绳索穿过寒鸦门徒的下颚,把他整个人吊在半空,随便码头上的野物们享用。斩屠帮的手段。戴着兜帽的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是他今晚看到的第十七具黑帮尸体。对于比尔吉沃特来说,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至少从海盗之王殒命之后,夜里还是比较平静的。成群的码头硕鼠呲着血红的尖牙,已经把尸体的双脚啃得差不多了。它们挤挤挨挨地爬到一旁叠起来的虾笼上,打算抢食小腿上更嫩的肌肉。兜帽男脚下不停,往前走去。“救…命……”从灌满脓血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两个词,湿淋淋地落在地上。兜帽男迅速地转过身,一双手探向挂在宽皮带上的武器。这个寒鸦居然还没死。吊索的另一头穿在粗大的骨钉上,而铁钩帮的人把这些钉子都深深地砸进了吊车的桁架里。要想把这人弄下来,非得把他的脑壳扯成碎片不可。“救…我……”寒鸦又叫了一声。兜帽男站定原地,考虑起寒鸦的请求来。“为什么?”他终于开口问道。“就算我把你弄下来了,你也活不到明天早上。”寒鸦慢慢地举起一只手,伸进自己满是补丁的马甲,从暗袋里摸出来一个金币。即使是在昏暗的夜色里,兜帽男也看出来那是真货。他向着寒鸦走近几步,引得硕鼠们一阵骚动,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它们的个头并不大,但面对如此罕见的美味,它们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码头硕鼠们挤出刺针状的细长牙齿,带菌的口水啪嗒嗒地溅到地上。兜帽男把一只老鼠一脚踢进水里,然后又踩死了一只。它们涌上来,没头没脑地乱咬,但完全跟不上他灵活的脚步。他的步法轻巧流畅,而且精确无比,一眨眼又弄死了三只。其余硕鼠仓皇地逃到角落的阴影里,血红的眼睛带着怨毒,在黑暗里闪烁。他终于站在了寒鸦的脚边。他的头脸罩在兜帽底下,几乎看不出任何特征,只有毛乎乎的月光,隐约映出一张与笑意绝缘多年的面孔。“不必抗拒,死亡为你前来。如是我言,此时即为终点。”他低声说完,从外套内侧摸出一把闪光的银质长钉。长钉上沿着锋刃刻有蜿蜒的图案,长度约为两掌,看上去像是皮匠常用的锥子,只是百倍华丽于彼。他把长钉抵在寒鸦的下颌。寒鸦的双眼猛地睁大了,双手挣扎地抓着兜帽男的袖子,胡乱拉扯着。兜帽男的目光却投向了广阔的海面。漆黑的水面仿佛一轮阴沉的镜子,影影绰绰地倒映着无数烛光和码头上遍布的火盆。远处悬崖下,成千艘废船的残骸里透出灯笼的点点微光。“你很清楚地平线的尽处潜伏着什么。你也知道它所带来的恐怖多么惊人。而你们仍然像疯狗一样互相啃食对方。我无法理解。”他转过头来,掌心对着长钉的末端轻柔地一拍,尖刺没进寒鸦的下巴,直直钉进了他的脑袋。寒鸦的身子剧烈地耸了一下,然后彻底平静下来。那枚金币从死者的指间滑落,滚进海里,只激起一小朵水花。他拔出长钉,在寒鸦破烂的外衣上擦净了血污,然后收进外套的内鞘里。接着,他又抽出一枚金针和一截银线,后者曾用艾欧尼亚的泉水浸泡过。这道工序他已经反复过无数次:他娴熟地运起针线,将死者的眼皮和双唇仔细地缝好。他一边摆弄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呢喃着念出上辈子便传授予他的咒语——最初是由一个身死多年的国王所发出的诅咒。“现在,你便不会被亡灵侵扰了。”他缝下最后一针,轻声说道,然后将针线收进了衣袋。“有可能,但我们可不想白走一趟,绝对没门儿。”兜帽男身后传来说话声。他转过身,把兜帽掀到脑后,露出了一张深红褐色的脸庞。他瘦削的下巴如同刀劈般挺刮,显出一股高贵的气质。头顶的黑发扎成一把贴着头皮的束辫。一双眼睛似乎见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来人。六个壮汉,身上挂着浸透鲜血的皮围裙,荆棘刺青的双臂裸露在外,暴突着紧绷的肌肉。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带齿的肉钩,腰间的皮带上吊着好几把屠夫常用的刀具。自从比尔吉沃特的铁腕暴君倒台,各式各样的小帮派也变得明目张胆起来。随着海盗王的罢黜,城中的大小黑帮拔刀相向,渴望着扩大各自的势力范围。这几人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他们穿着钉头皮靴,身上散出浓烈的内脏腐臭,嘴里还嘟囔着脏话——几百米开外的人都能发现他们。“我不介意多送一个金币给胡子女士,绝对不会。”斩屠们中最肥壮的家伙开口说道。这胖子狂妄得有些过分,令人不禁怀疑他怎么会纡尊降贵去干又脏又臭的屠宰生计。他继续说:“但那位老哥儿,倒霉约翰,是我们的人弄死的,明明白白,绝对没错儿。所以他的金币也该是我们的。”“你想死在这里吗?”他沉声问道。胖子狂笑起来。“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不。你呢?”“说说看,我好知道在你的烂坟头上刻点什么。”“我的名字,是卢锡安。”话刚一出口,他便猛地甩开长襟外套的下摆,抽出了一对手枪。手枪由条石和无名的铮亮金属精心锻造,即使是祖安最不顾禁忌的炼金师也说不上具体的成分。一道迸发的光芒穿透胖屠夫的胸口,只留下一个边缘烧焦的空洞,原本浮夸跳动的心脏已不知去向。卢锡安的另一把手枪稍小一些,但做工更加精美。枪口喷出一线灼热的黄色火光,劈向另一个斩屠,把他从锁骨到胯间直直撕成两半。他们就像之前的码头硕鼠一样抱头逃窜,但卢锡安擎着枪逐个点射,每一道光线都直奔要害。只一眨眼,六个屠夫就没一个活着的了。他收起手枪,重新裹好大衣的下摆。刚才的骚动肯定会引来其他人,他已经没有时间拯救这些死者的灵魂了。卢锡安叹了口气。他本不该理会那个寒鸦的,但或许是因为曾经的自己还没完全丧失吧。一股迫人的回忆涌上来,他忍不住甩了甩头。“我不能再变成老样子了。”卢锡安对自己说。要想杀掉魂锁典狱长,他还远不够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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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拉夫的霜鳞甲上沾满了血迹和内脏的残渣。他一边咕哝着一边挥着单手斧劈砍。斧头淬火时用的是取自弗雷尔卓德极北之地的臻冰,所以前方的骨头和筋肉如薄纸一般,不断地分崩离析。他另一只手举着火星淋漓的火把,趟着这条海魁虫体内湿滑的血肉内脏前进。他靠着手中的斧头,一下一下地拆解它体内白花花的巨型脏器和密实的骨节,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才走到这里。当然,海魁虫已经死透了。他们从北方开始,追了整整一个月,直到一个星期之前才把这头怪兽钉死。冬吻号上的捕猎好手们往它身上足足射了三十多支鱼叉,每一支都穿透了它背上覆着厚鳞的硬皮,但最后还是靠奥拉夫的长矛才结束了海魁虫的挣扎。在比尔吉沃特城外的台风眼里猎杀怪兽无疑令人大呼过瘾。而除此之外,有那么一瞬间,当冬吻号侧倾时,差点把奥拉夫径直扔进海魁虫的嘴里。他当时激动地以为,自己终于能逃过平安终老的宿命了。但是,舵手斯瓦费尔大骂一声,雄健的臂膊遽然发力,硬生生把舵轮扳回正中,稳住了船身。奥拉夫不幸地活了下来。离他所害怕的命运又近了一天:预言里说,奥拉夫将会变成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在自家床上安详地逝去。冬吻号在比尔吉沃特靠岸,打算就地分解他们的战利品,并卖给当地人。比如宽阔的利齿、像油脂一样可燃的黑血、以及可以用来为他母亲的客厅作拱顶的巨型肋骨等等。他手下的人已经被捕猎耗尽了体力,纷纷躺在冬吻号的甲板上睡着了。但奥拉夫向来没什么耐心。他顾不上休息,而是抓起寒光闪闪的斧子,独自开始了肢解巨兽的工程。终于,海魁虫的咽喉出现在奥拉夫的眼前。喉管内壁棱纹交错,口径粗得能吞下一整个部落的人,或是一下就把一艘三十桨的私掠舰给绞碎。而它的牙齿就像是黑曜石的凿子一般坚硬锐利。奥拉夫点点头:“呵,这给踏风人和烬骨学者拿去砌灶台正合适。”他将火把尖锐的底端插进海魁虫的肉壁,腾出双手开始工作。他对着颌骨又劈又砍,忙了半天才撬下一颗牙。斧子往腰带上一挂,奥拉夫干脆地抱起兽牙扛在肩上。夸张的重量把他压得哼了一声。“就像是霜巨魔搬冰块搭老窝一样。”他嘟囔着往外走,在齐膝深的血浆和消化液里跋涉。终于,奥拉夫从海魁虫身后一处可怖的伤口钻了出来。他深吸一口,空气只能算是稍微清新了一点。即使是刚在怪兽的内脏里转了半天,比尔吉沃特感觉仍是一锅令人作呕的热汤。烟尘、汗臭和死人搅在一起沸反盈天。太多居民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生存,简直就像在垃圾堆里苟活的猪猡。他往地上啐了一大口唾沫,愤愤地说:“老子越快回北方越好。”弗雷尔卓德的空气清透凛冽,每呼吸一下都能让你骨头打颤。不像这里,闻起来到处是一股子臭牛奶或是烂肉的味道。“喂!”水面上有人在喊。奥拉夫眯眼望去,只见一个渔民划着船,越过港区的浅水浮标线,还有浮标上挂着的铃铛和死鸟,往外海划去。“那怪兽刚把你拉出来吗?”渔民大声问。奥拉夫点头说:“我没有金币买船票,所以就让这家伙吞了我,然后从弗雷尔卓德一路南下带到了这里。”渔民听到这话,笑得乐不可支。他举起一个破口的钴玻璃瓶,仰脖灌下一下大口:“我倒是很想听你吹完这个牛呢,真心的!”“冬吻号,找奥拉夫!我这有整桶的爪沃酒,还可以唱上几支葬歌,送这怪兽安息!”奥拉夫纵声大吼。
寻常日子里,白港四周充斥着鸟粪和臭鱼的气味。但今天不同,风里带上了焦肉和木头焚烧的味道。厄运小姐心里清楚,这味道说明,普朗克手下的人死得越来越多了。灰烬遮天蔽日,屠宰码头上存放着的海兽油脂熊熊燃烧,恶臭的浓烟朝着西边涌去。她感觉自己嘴里的味道都变得油腻起来,于是往扭曲的木头架子上吐了一口。岸边的水面上浮着一层粘稠的渣滓,都是水下数以千计的尸体长年累月的贡献。“你和你的人今晚可忙坏了。”她朝着西边冒烟的悬崖点了点头。“是,事情很多。”雷文同意道。“今天还有更多普朗克的人会死。”“你搞定了几个?”她问。“克雷格区那附近又干掉十个。还有就是,埋骨场那群混混一个都不剩了。”厄运小姐点头表示赞许,然后转头看向岸边,那里摆着一口纹饰精美的铜炮。躺在里面的人是折刀拜恩。他在那个翻天覆地的日子里被一发子弹击中,与冥渊号一起死在了比尔吉沃特全城人的注视下。而那一枪本是要给她的。现在,拜恩就要沉入水下,加入到成群的死者行列中了。她知道自己欠他一份恩情,因而前来送葬。送行的大约还有两百号人,男男女女,包括她的副官们、拜恩以前的帮派成员、还有一些陌生人——她猜要么是他曾经的船员,要么就是一些看客,想见识一下解决了普朗克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拜恩说自己也曾有过一条船,一条双桅横帆船,诺克萨斯沿岸无人不知的恐怖化身。但她也只是听他这么说过而已,真假无从考证。但是在比尔吉沃特,真相往往比城里数不尽的船歌所讲述的故事更为离奇。“我听说,你让屠宰码头上的家伙们打得不可开交。”厄运小姐说着,伸手掸掉翻领上的烟尘。鲜红的长发从她的三角帽下流泻而出,越过肩膀,在双排扣制服的前襟拢起。“是,鼠镇群狗和港王帮之间很容易挑拨。温·加拉尔早就等着这天了。他一直在说,那块地盘是十多年前特拉弗恩的小弟们从他老爹的手里抢过去的。”雷文回答道。“是吗?”“鬼知道。但根本就无所谓。为了罩下码头那片地盘,加拉尔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只是推了他一把而已。”“现在那地方也没什么可罩的了。”“是。他们拼光了人手,没几个活下来。这两个帮派算是彻底完蛋,他们不可能来找我们麻烦了。”雷文微笑着同意。“这样的话,不出一个星期,普朗克的人就一个不剩了。”听到这话,雷文看着厄运小姐,不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而她假装没有看到。“来吧,我们送拜恩下去。”她说。他们走向那尊火炮,准备把它滚进海里。黏腻的水面上浮碑林立:既有简单的木头板子,也有刻工精细的海怪雕塑。“有谁想说点什么吗?”厄运小姐问。没人回答。她朝雷文点头示意。但当他们即将把火炮推到水边时,一个声音炸雷一般响起,回荡在白港上空。“且让我说两句。”厄运小姐回头,看到一个身材极其伟岸的女子,身上披着织造极其复杂的重彩长袍,不紧不慢地踱下码头朝他们走来。一队带着刺青的少年跟在她身后,手执带有锯齿的长矛,腰里悬着阔口手枪和棒勾。一行人耀武扬威地站在领头的女祭司身后,感觉整个白港都是他们的地盘。“活见鬼,她来这儿想干什么?“俄洛伊认识拜恩?”“不,她认识我。”厄运小姐说,“我听说她和普朗克曾经……你明白吗?”“真的?”“传闻如此。”“胡子女士在下!怪不得前几个星期,奥考那帮人一直跟我们过不去。”俄洛伊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石球,看起来跟塞壬号的船锚分量相当。身如铁塔的女祭司不管去哪儿都带着它,厄运小姐猜测那应该是某种图腾。此外,俄洛伊那群人给胡子女士起了另外一个名字。一个非常拗口的怪名。俄洛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剥了皮的芒果,咬了一口。她大嚼着果肉,低头往炮筒里看去。厄运小姐这辈子从来没那么真诚地期望过,这门炮是上好膛了的。“一个比尔吉沃特的男人,理应得到娜伽卡波洛丝[注 :俄洛伊所属教派对胡子女士的称谓。]的祝福,对吗?”“当然。不过他很快就要下去见到那位女神了。”厄运小姐说。“娜伽卡波洛丝并不在深渊里。只有愚昧的小粉脸们[注 :比尔吉沃特人对于非本地居民的蔑称。]才这么想。娜伽卡波洛丝存在于我们所行的每件事中,以及所行的每条路上。”“嗯对,你看我多蠢啊。”厄运小姐连声说。俄洛伊头一偏,把芒果核吐进了海里。她晃着手里巨型炮弹一样的石球,平举到厄运小姐的脸跟前。“你并不蠢,莎拉。”俄洛伊爽快地笑起来。“而你不知道自己的本质,也不知道所行的意义。”“俄洛伊,你来这儿到底为了什么?为了那个人吗?”“哈!没半点关系。”俄洛伊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的生命只为娜伽卡波洛丝而存在。男人跟神明,两者能相提并论吗?”“当然不能。普朗克真倒霉。”厄运小姐附和道。俄洛伊咧嘴微笑,露出满满一嘴的芒果肉。“你说的没错,”俄洛伊缓缓点头,“但仍然蒙昧。你把一条剃刀鳗从鱼钩上解了下来,就该往它的脖子再踩一脚。然后趁它的尖牙还没咬上你时,离得越远越好。否则,运动就会永远弃你而去。”“什么意思?”“当你明白了就来找我吧。”俄洛伊展平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枚挂饰。一块粉红色的珊瑚,许多纹路绕着中心放射出去,如同一只不会眨动的眼睛。“拿去。”“这是什么?”“娜迦卡波洛丝的符记。在你迷失的时候,它会指引你。”“我问的是,这是什么东西。”“如是我言,别无它意。”厄运小姐有些犹豫,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一位胡子女士的祭司的礼物显然不太合适。她接过挂饰,然后脱下三角帽,将皮绳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俄洛伊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我觉得你并不愚蠢。别让我看错了。”“我干嘛在乎你怎么想?”“因为一场风暴就要来临。”俄洛伊说着,目光越过厄运小姐的肩膀,“你并不陌生,所以你最好随时准备着,将船头迎向海浪。”她转身一脚踢在装着拜恩尸体的火炮上。火炮重重地砸进水里,带着一串气泡沉下去。海面上的浮渣再度缓缓聚成一片,只留下一个十字架浮标轻轻摆动,昭示着水下埋葬着谁。胡子女士的祭司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码头,走向峭壁上自己的神庙。厄运小姐则将视线抛向了海面。远洋之中,一场风暴已经酝酿成形。但那并非俄洛伊刚才所看的方向。——女祭司目光的尽头,是暗影岛所在的位置。
没有人会在夜间的比尔吉沃特海湾打渔。皮特和这片水域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非常清楚个中的原因。平静的水流只是假象:水下潜藏着累累暗礁,随便一块都能顶破船舱的外壳。海床上满是遇难船只的残骸,无数船长为他们轻视大海的鲁莽举动付出了代价。但更可怕的是,溺毙的亡魂在海底一直孤独地期待着新来的死者。皮特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但为了养家糊口,没有别的办法。哀哭船长的战舰在普朗克和厄运小姐的火并之中被烧成了灰烬,而皮特也因此丢掉了自己的工作,连饭都吃不饱了。出发之前,他一口气喝掉半瓶飞毛腿烈酒,才鼓起足够的勇气在这样的夜晚把船推下了水。而那个弗雷尔卓德壮汉要与他分享美酒的许诺,更是安抚了他的不安。他抓起瓶子又灌下一大口,抹抹脏兮兮的胡子,又往船舷外倒了一小点儿,算是献给胡子女士。酒精让他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脑袋也有些沉。他划着船,越过挂着鸟尸的警戒浮标,直到他昨晚交好运的一块海域才停下来。哀哭船长总说,他的鼻子能嗅出哪里有鱼群正在抢食。而且他还有种感觉,鱼群聚集的地方就能找到冥渊号沉没后散落的遗物。皮特把船桨抽起来扔进舱底,喝光了剩下的半瓶飞毛腿。他看看瓶底,留了正好一口的量,然后把酒瓶甩进海里。他摸出几只从一个死人的眼窝里挖出来的蛆虫,抖索着不太听使唤的指头,把鱼饵串进鱼钩,再把鱼线挂在舷边的楔子上。最后,他闭上眼,在船边弯下身子,把一双手浸在海水里。“娜迦卡波洛丝。”他开始祈祷,祈求胡子女士赐予他一丝好运。“我想要的并不太多。请帮助这可怜的渔民,从您的仓廪中赏一份口粮。请照看我,保佑我。若我在您的怀中丧命,就让我与其他死者一起深藏吧。”皮特睁开了眼睛。离水面只有几寸距离,有一张苍白的脸正盯着他。毫无生气的冷光萤萤跳动。他惨叫一声,身子一弹,仰面摔倒在船里。船舷边的鱼线随即一根接一根地抽紧,一丝丝细线般的雾气升出水面,绕着渔船打圈。眨眼间,雾气就变得厚实起来,远处比尔吉沃特的灯光一下子就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海中翻滚而来的,漆黑如墨的浓雾。警戒浮标的方向传来一声死鸟的啼哭。铃铛乱响,漂浮的墓碑痉挛一般前后摇摆起来。黑雾来了……皮特抢起船桨,慌乱地捅进桨架的口子里。黑雾带着迫人的寒冷,一接触到他,皮肤下的血管便迅速地坏死,显出一条条黑线。坟墓似的冰冷气息盘上他的脊背,皮特忍不住哭了出来。“胡子女士…渊底之母…娜迦卡波洛丝……”他啜泣着低声祈祷,“请带我回家。求求你,我诚心地——”他的祷告就此中断。一对带着锁链的弯钩穿破了他的胸膛,钩尖上醒目的鲜血滴成了一条溪流。第三把钩子捅穿了他的肚子,随后脖颈钻出了第四把。第五和第六把剜进他的双手,用力地将他拉倒,钉在了船舱里。剧痛令他嚎叫起来。一个影子缓缓浮现在黑雾之中,身上散发着世间最纯粹的恶意,带角的头颅四周萦绕着翠绿色的火焰。皮特被凿穿的关节传来火烧般的痛感,仿佛是渴望复仇的恶灵正在品尝他的苦难。眼前的死灵全身裹在黑色的古旧法衣中,腰间生锈的钥匙刮擦着边缘。它的手中握着一盏引尸灯笼,连着锁链摇晃不停。里面不停地传出悲痛的呻吟,似乎蕴含着无穷的邪恶渴望。灯笼上打开了一方小门,皮特感觉自己温热的血肉内的灵魂松动了。深不见底的光晕中,饱受折磨的亡灵在无休止的炼狱中几近疯狂,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皮特挣扎着想守住自己的灵魂,但随着一把幽魂般无形的镰刀挥来,他的生命戛然而止。灯笼也咔嗒一声关上了。“一个劣等的灵魂。”它的声音仿佛是砾石在墓碑上摩擦:“但却是锤石今夜收取的第一个。”黑雾荡起一阵涟漪,隐约可以看见许多剪影浮现出来:怨毒的亡灵、嚎叫的游魂、恶鬼般的骑士……不一而足。黑暗卷过海面,朝着陆地涌去。比尔吉沃特的灯光开始渐渐熄灭。
厄运小姐合上手枪的弹仓,将它们并排放在桌上的短剑旁。狂乱的钟声和尖啸的警报声回荡在山下的城市里。她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蚀魂夜。厄运小姐根本没把即将到来的风暴放在眼里。这座她刚刚占据的山顶别墅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挑衅着死亡的阴影。呜咽的海风带着恶鬼的饥渴和刺骨的寒冷扑面而来。这座别墅坐落于比尔吉沃特东边的一处悬崖上,原本属于一个恶贯满盈的黑帮头子。在普朗克倒台的混乱中,他被人拖出被窝,砸死在大理石阶上。别墅现在的主人就是厄运小姐。她绝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抬起手,抚摸着俄洛伊在拜恩的葬礼上送她的挂饰。珊瑚的触感带着温热,虽然她并不真心相信它所代表的意义,但这无疑是一件漂亮的小玩意。房门悄声打开,她也放开了手里的挂饰。她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只有一个人敢不敲门就进屋。“你在干什么?”雷文问。“你觉得我在干什么?”“我觉得你在干蠢事,非常蠢。”“蠢事?”厄运小姐双手放在桌面上,“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干掉了普朗克。我绝对不会让蚀魂夜就这样——”“就哪样?”“把这块地方从我的手里夺走。”她猛地抓起手枪,插进了后腰的皮套里。“你也不能阻止我。”“我们不是来阻止你的。”厄运小姐一回头,看见雷文站在门槛那里,身后是一群她最精干的手下。他们全副武装地在门厅里等待着,手里拿着滑膛枪、左轮手枪、铿锵作响的土制破片炸弹和弯刀。武器品种繁多,就像是刚刚洗劫了一座博物馆。“看起来,你要干的事情也聪明不了多少。”“是。”雷文走向敞开的窗户,将百叶窗帘拉下来。“你觉得我们会让自己的船长独自面对吗?”“为了杀掉普朗克,我自己也差点儿没命,而且这事还没结束。我不指望你们跟着我去,至少今晚不行。”厄运小姐走到手下面前站定,双手歇在核桃木的手枪柄上。“这场战斗与你们无关。”“鬼扯,当然有关。”雷文说。厄运小姐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有十成的可能性,我们看不到早晨的太阳。”她的唇边不禁鼓起一丝笑意。“船长,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经历蚀魂夜了。”雷文拍打着剑柄顶端的骷髅头,说道:“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冬吻号刚出现在视野里,奥拉夫就听到了尖叫声。他一开始没太在意,因为比尔吉沃特成天有人尖叫。但当他看到男男女女恐惧地从船坞边逃开时,他的好奇心被撩起来了。人们慌里慌张地从各自的船里逃到岸上,钻进曲里拐弯的街巷拼命逃跑。他们头也不回地逃命,有个倒霉的船员被绊进了水里也没人理睬。奥拉夫见过不少人在战场上逃命的样子,但这次有些不同。他感觉到一种更纯粹的恐惧。非要形容的话,那些在冰巫盘踞的冰川下冻僵的尸体脸上的表情更加类似。码头周围关窗户的声音连成了一串。奥拉夫看到各家门前挂着的那个古怪标志,每个都扑上了厚厚的白色粉末。悬崖高处的巨型绞车正向上吊起由船舱改造成的木材预制件。他在认出了一个酒吧老板。那个小破酒屋卖的啤酒淡得跟巨魔的尿差不多。奥拉夫朝老板挥手。“这是怎么回事?”酒吧老板摇摇头,指指海面,然后砰地关上了门。奥拉夫把海魁虫的牙齿放在石头地面上,转向海面想看个究竟。起初他以为是一场正在路上的风暴,但再仔细看却发现,那不过是厚重的黑色海雾而已。只是这雾气移动的速度非比寻常,而且流动的感觉异常奇怪。“啊,终于,”他取下勾在皮带上的斧头,“机会又来了。”他把斧头在长满老茧的两手间换来换去。斧柄上裹着的皮革饱经战阵,摸上去令人心安。他开始活动肩膀的肌肉。黑雾卷上了最远处的几艘船,奥拉夫的双眼猛然瞪大了。无数亡灵,仿佛来自最黑暗的噩梦,正在黑雾之中翻滚。一名身材高大的恐惧骑士,胯下是一匹奇美拉[注 :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喷火怪兽。]一样庞大的战马。他身前横架着一把黑色的巨镰,苍绿色的火焰环绕着刀锋。亡灵们离开他的身边,急速地朝着比尔吉沃特的码头推进。奥拉夫曾在当地人悄声的低语中听到过一个词汇,蚀魂夜。好像是一个跟毁灭与黑暗有关的时节。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撞上的时候恰巧手里还握着斧头。死亡的主宰露出了它的爪牙,一头撞进成群的船只中,轻易地撕碎了一切。船帆和缆绳就像腐烂的肉片一样化为碎屑。船身被抛离水面,然后砸在另一艘船上,连沉重的桅杆也碎成了木片。一个幽魂飞进了冬吻号的船身,然后,奥拉夫就眼睁睁地看着龙骨穿出船体,断成了几截。只一下心跳的瞬间,整艘船就冻成了一坨木板,然后就像装满了石头一样沉下去。他看到自己的同胞落进水中,有某些东西伸出枯槁的肢体和挂着鱼钩的嘴巴,将弗雷尔卓德的水手们拖进了海底。“奥拉夫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狂怒地大叫着,沿着码头冲刺起来。翻滚的海面上升起许多亡灵,冰冷的爪子纷纷劈向奥拉夫。他的斧头划出一道闪光的弧线,发出破空的声响,斩向领头的亡灵。耳边响起尖锐的啸叫,亡灵们自觉地避让着斧刃。臻冰加持过的利斧可比任何魔法都更加致命。但好些亡灵没能从他的斧头下幸免,它们号哭着再次死去。而奥拉夫开始唱起歌来。这是他为自己光荣战死的时刻提前谱写的歌谣。歌词虽然简单,但其中的气势却和漫步冰原的吟游诗人们笔下的传奇相差无几。他究竟等了多久,才能放声唱出这些词藻?又有多少次,他曾害怕过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唱起这首歌?一阵发光的雾气一下子笼住了他,雾中的鬼怪们如饥似渴地围在他周围。他的霜鳞甲上结了一层薄冰,亡灵致命的触摸让他感觉如同灼烧一样的疼痛。但奥拉夫的雄心却不甘屈服。狂战士的意志非他人所能理解,他的血液因狂怒而沸腾起来。他抖擞身体,撇开幽魂带来的疼痛。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失去理智,只任凭怒意不断地堆积。他咬破嘴里的肌肉,嘴角随即泛起了猩红的口沫。他怒吼着,像疯子一样挥舞着斧头。他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疼痛,一心只想着把敌人尽数砍死。哪怕它们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无所谓。奥拉夫收回斧头,蓄力后刚要挥出,却听到身后传来围栏和房梁倒塌的巨响。激起的碎木和石子像瀑布一样扑面而来。他转身寻找新来的敌人,任由锋利的碎块划破他的脸颊,和拳头大小的石块砸在他的手臂上。伴随着动物的体液和急雨一般落地的声响,黑雾中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他看清了那是什么。屠宰码头的残迹中,海魁虫的亡灵昂首而立。它身如巨轮,怒不可遏,鬼气森森的触手高举到半空,然后猛地砸在地上,发出雷公降世一般的声响。整条街转眼便化作一摊废墟。而奥拉夫意识到他终于找到了完美的对手,以符合他对死亡的期待。狂战士的怒意再次暴涨起来。他举起斧头,向对手致意。“来吧美人儿!”他一声高喊,冲向了自己的末日。
女人很漂亮。一对杏仁似的大眼,饱满的嘴唇,还有德玛西亚人典型的高颧骨。这幅肖像算得上是杰作,但它却没能体现出赛娜的力量和决心。他很少会打开这个挂盒,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心要是沉溺于悲伤之中,只会让他变得软弱。悲伤就是铠甲上的破绽。卢锡安无法容忍自己彻底地沉浸在失去她的悲痛中,所以他果断地合上了挂坠。他明白自己应该将这串项链埋在这个山洞的沙土中,但他却无法把有关她的回忆像她的尸身那样葬在黄土之下。他必须隔绝悲痛,直到杀死锤石为赛娜报仇那天为止。只有到那时,卢锡安才会放肆地为她痛哭,并向面纱之女[注:德玛西亚人所敬奉的。在其他地方,人们称她为羊灵。献上供品。那个可怕的夜晚已经过去多久了呢?他感到悲伤如同无底的深渊,窥伺着将他彻底吞没的机会。然而,他又一次硬生生地压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回忆起从教团那里学到的本领,开始默念一段咒文。他和赛娜都知道这段咒文,目的在于把任何情感都关在门外。唯有这样,他才能进入平衡的境界,才能面对超出想象的恐怖。悲伤慢慢退了下去,但终究没有完全消散。只有在他感觉自己与赛娜的回忆渐行渐远的时候,才会勉强自己打开挂盒。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想起很多细节,包括她下巴的弧线、皮肤的触感、还有确切的瞳色。复仇的路走得越久,也就离她越远。卢锡安抬起头从肺中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心跳放慢下来。洞穴的四壁是暗淡的石灰石构成的,所在的悬崖上方就是比尔吉沃特。在水流的运动和当地居民的采石工程双重作用之下,城市下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没多少人知道它的存在。苍白的墙上蚀刻着回环的螺线、涌动的潮水以及一些像是不会眨动的眼睛的图案。他知道这些符号都来自当地的宗教,但刻下它们的人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而他是跟着自己教团的密符才找到这里的。在瓦罗兰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城市,密符都标示着避难所和支援所在的位置。洞穴中只有洞顶反射的点滴微光,但当他的眼神随着螺纹刻线移动时,他的手心开始微微发亮。让我作你的盾。卢锡安低头看去,赛娜的话语清晰得仿佛她就在身旁。项链挂盒正闪耀着摇曳的绿色火光。他将项链挂回脖子上,然后拔出了那对曾是遗物的双枪。“锤石……”他的声音仿佛呓语。
比尔吉沃特的街道已经几近废弃。海上的钟声依旧兀自响着,充满恐惧的哭号在山下回荡。整个鼠镇已完全浸在了黑雾中,哀悼坞的废墟上狂风呼啸。火焰沿着屠夫之桥一路焚烧,一团透着微光的雾霾在灰港上方的悬崖处盘桓。上城区的人们躲在自己家中,向胡子女士祈祷着蚀魂夜饶过他们的性命。而那些屋不蔽体的穷苦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每个窗户前都点着鲸粪制成的守夜烛,火光透过海玻璃的瓶子莹莹跳动。家家户户的门板上都挂着点燃的女王草,窗棂用长条木板钉得死死的。“人们真的相信女王草有用?”厄运小姐问。雷文耸耸肩。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聚精会神地搜索着雾气中的危险,眼眶周围的皱纹都绷紧了。他从衣服底下抽出一根闷燃着的草根。“信则有,不是么?厄运小姐拔出双枪。“我信这个,还有你们。你还带了别的武器吗?”“这把弯刀,保护我安然度过了六次蚀魂夜。”他敲着剑柄说。“我向胡子女士献了一整瓶十年陈酿的朗姆酒,然后我就买到了这把刀。卖刀的人发誓说,刀锋用的是质地最纯的炎阳钢。”厄运小姐只看了一眼他的刀鞘,就知道雷文当时被人骗了。护手部分的做工实在过于简陋,不可能出自德玛西亚工匠之手。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你呢?”雷文问。厄运小姐轻拍了一下子弹袋。“你们每个人都是在麦龙黑酒里泡大的。”她提高声音,好让三十来个人都能听到。“如果死灵想干一架的话,就让它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烈性子!”压抑的阴云之下,没人笑出声来。但她确实看到几个人的脸上浮出了笑意。对于这样一个夜晚来说,那就足够了。她转身往山下的比尔吉沃特走去。走下悬崖上嵌入石壁的曲折楼梯,经过烂麻绳捆扎的隐秘小桥,穿过多年无人涉足的羊肠小道,一路向下。她带着手下钻出一条小路,来到一块由棚屋屋顶组成的开阔地带。棚屋漂在水中,成群地挤在一起,屋檐交错,似乎在互相低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杂乱的漂木,上面的霜结成细密的纹路。冰冻的风穿过错杂的废墟,带来远处的啜泣和惨呼声。残存的建筑之间架着桅木,上面挂着火盆,里面焖着一些奇怪的药草,正散出缕缕青烟。水潭中倒映着一些诡异的影子,粼粼波动。这里往日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市场。人们在相接的船舷处搭起了各色小摊。肉商、酒贩子、海盗、赏金猎人和乖戾的流浪汉从世界各地涌到这里。在比尔吉沃特城里几乎任何地方都能清楚地看到这里,而这正是厄运小姐所希望的。雾气开始在木头上凝集。废弃的船首像脸上流下了冻结的泪珠。雾气和暗影汇聚起来。“扒手广场?”雷文说。“怎么会走到这里?我以前在这儿混过的。我还以为我已经知道所有进出的路了。”“并不是所有。”厄运小姐说。街道两旁的房屋在黑暗中一片死寂,破烂的帆布窗帘正翻飞着。她努力不去看窗帘后面的圆窗里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路?我居然都不知道。”“比尔吉沃特跟我天生一对,所以她会告诉我很多秘密。这些暗巷黑街的位置,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雷文咕哝一声,带着众人分散开来。“然后呢?”“等。”厄运小姐看着他们走到广场中心,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地上。黑雾的深处有东西在翻滚,带得雾气痉挛似地抖动。一个鬼火形态的骷髅头从黑暗中探出来,眼窝空空,尖牙利齿。它的下颚拉开到任何关节都无法做到的地步,喉咙里刺出一声哀恸的嘶叫。厄运小姐的子弹倾泻而出,全部钻进了骷髅的眼眶。只听得一声不甘的利叫,骷髅便散去了形体。她甩开手枪弹仓,极其利落地又装满了子弹。突然一瞬间,一切死寂。黑雾猛地炸开,无数亡灵尖叫着涌进了广场。
奥拉夫砍开海魁虫的身体,又一次钻了出来。他像个失心疯的木匠,兴高采烈地挥着斧子左砍右劈,完全不计后果。虽然怪物的肢体如同雾气般有形无实,但在他刮着冰风的斧刃招呼下,也如血肉一样皮开肉绽。几条触手高高扬起,继而猛然拍下,却扑了个空。奥拉夫虽然壮实,但速度却毫不逊色。手脚不利索的战士在弗雷尔卓德可没法活下来。他就地一滚,反手劈出,一条触手被齐根斩断落在地上,然后消散无踪。他的身上披着鲜血,仿佛一件艳红的寿衣。四周的触手不停向他抽过来。一片混乱的景象里,他看见了海魁虫的脑袋。它的眼睛里跳动着愤怒的灵火。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瞬,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被唤醒了。这怪兽的灵魂认得他。奥拉夫快乐地大笑。“你见到干掉你的人了!联结我们的正是死亡!要是你杀了我,我们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永远战斗下去了!”奥拉夫大吼。面对这样的强敌,永世相争的渴望为奥拉夫酸痛的肌肉又注入了力量。他奔向怪兽大张的嘴,不顾海魁虫的触手甩在他身上的剧痛——这比洛克法海岸的凛风更甚百倍。他高高地跃起,斧头举过头顶。他的眼前便是光荣的死亡。一条触手凌空缠住他的大腿。奥拉夫被触手一甩,划出一道令人眩晕的弧线,抛到了半空中。“来吧!”奥拉夫声如炸雷,利斧朝天,向他和他的敌人共同的命运致敬。“至死方休!”
一个幽魂伸着爪子,满口冰冷的尖牙,从滚滚涌动的亡灵中冲出来。厄运小姐一颗子弹正中它面门。幽魂化作一阵烟尘,被风吹散了。又一枪过去,另一个亡灵也退散无踪。她虽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却微微一笑,然后飞快地窜到一根系缆桩后面换子弹。石头桩子历经风雨侵蚀,上面刻着河流之主的雕像。不知哪来的冲动,她倾过身子,在他咧嘴大笑的脸上印下一个吻。信则有。那该信神,还是子弹?亦或是,她自己的本事呢?手枪咯噔一响卡住了,她脸上的笑意登时退去。母亲的告诫从记忆最深处浮现出来。“莎拉,如果让别人来配火药,你的枪就会这样。”厄运小姐喃喃地说。她把手枪插回皮套,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这是她从一个当时正北上前往恕瑞玛的船长手里抢来的战利品。做工精湛,堪称制剑工艺的典范。厄运小姐翻身站起,手枪快速击发,同时挥剑砍向雾中的灵体。枪火摧枯拉朽,剑光矫健如电。这些亡灵会感受到肉体的疼痛吗?似乎不太可能,但她确实打到了什么东西。她无暇考虑太多,而只感觉无论那是何方神圣,都会在她的剑下被打回原形。呼啸的亡灵风暴吞没了扒手广场。它们张扬着爪子,追捕着逃命的人群。有些人的血液被冻成了冰棍,有些人则眼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扯出胸腔。死了七个人,他们的灵魂从尸体上被剥离出来,变成了亡灵中的一员。但她英勇的部下毫不退缩,他们举起火枪和长剑殊死搏斗,嘴里要么喊着胡子女士、要么是自己的爱人,或者干脆是某些遥远地方的异教邪神。信就行了。厄运小姐心想。雷文一只腿半跪在地上,脸如金纸,呼吸急促得就像是在码头上干了一整天。几缕雾气像蛛丝一样黏上了他,脖子上那根阴燃着的女王草发出剧烈的桃红色光芒。“站起来!还没打完呢!”她冲着雷文大喊。“不用你跟我说!”他咬着牙站起来:“我见过的蚀魂夜,比你打理过的死老鼠尾巴还多!”厄运小姐还没来得及问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雷文歪过身子往她身后开了一枪。一个似乎是狼与蝙蝠混合的亡灵惨叫着消失了。她立即拔枪,打死雷文身后一个已经露出爪牙的亡灵,算是还了副官一个人情。“大家趴下!”她大喊一声,从皮带上拧下两个破片炸弹,一个高抛扔进了浓雾中。爆炸声震耳欲聋,木片和碎石裹挟着火光和浓烟四处飞溅。晶亮的玻璃碎片像刀子一样瓢泼而下。广场上只剩下辛辣呛人的烟雾——但这里头可没有什么亡灵。雷文甩甩脑袋,手指在耳朵里掏个不停。“这炸弹是什么做的?”“黑火药,混上树脂和芸香。我特制的。”“那些东西对亡灵有用吗?”“我母亲相信有用。”“够厉害的。我觉得我们好像赢——”雷文刚要说下去。“别说。”厄运小姐打断了他。雾气再次缓缓地聚合起来。先是一束束卷须,然后现出怪兽的轮廓。拼凑起来的兽腿、含着尖牙的大口、钩状和螯状的前肢……这些亡灵,他们以为已经彻底解决了。阴云重聚,阴灵复起。俗话说的狗屎运,到底是狗屎还是好运?“原来死掉的人还真难杀啊。”厄运小姐强忍着恐惧,不希望别人看出来。她太天真了,居然以为靠着一些小工具还有盲目的信仰就能跟亡灵正面较量。她原打算向比尔吉沃特的人证明,他们根本不需要普朗克。人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把握。但现在她把自己害死了不说,还把这座城市推进了炼狱。一个低沉的号角声扫过广场。紧接着又是一声。雷声大作,随着风暴渐渐靠近。不一会儿,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仿佛是一个巨人挥着铁锤发狂地砸在铁砧上。地面跟着颤抖起来。“天啊,那是什么东西啊?”雷文问。“不知道。”厄运小姐话音刚落,黑雾中出现了一个骑士的轮廓。午夜的天幕映衬着他的影子。他骑在一匹比例怪异的战马背上,头盔的形状如同恶魔的脑袋。“是个恐惧骑士。”厄运小姐说。雷文猛地摇头,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才不是。”他绝望地说,“是战争之影……”
好像还少某些东西。
令人僵硬的恐惧涟漪一般在众人中扩散开来。他是无可止步的杀戮,无法平息的怒火,无人幸存的噩梦。战争之影。他曾被人叫做赫卡里姆,但没人这是他的真名还是说书人的杜撰。只有蠢人才敢在炉火旁讲起有关他的黑暗传说,而且还得是在喝掉足够沉下一艘战舰的朗姆酒之后。争之影已经从雾气中完全显现出来,厄运小姐这才发现,他不只是骑在马上这么简单。深寒的恐惧像裹尸布一样缠上了她的心口:也许赫卡里姆曾经是个骑士,但现在骑手和他的坐骑已经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头只为毁灭而生的参天巨兽。“我们被他们包围了。”有人小声地说。厄运小姐硬着头皮把视线从披坚执锐的半人马身上挪开,发现一大群鬼骑士靠上前来。他们的身上亮着苍绿色的半透明火光,手持泛着黑气的长矛和刀剑。赫卡里姆挺起一柄带钩的阔刃大戟,杀气腾腾的刀锋上迸出惨绿的火焰。“你知道哪里有逃生的密道吗?”雷文问。“不。”厄运小姐回答。“我要杀了那个杂种。”“杀了战争之影?”厄运小姐刚要开口,却看到一个头戴兜帽的身影从一间米店的屋顶上跳进了广场。他优雅地落在地上,陈旧的皮风衣在他身后翼展开来。他握着一对手枪,黄铜颜色的金属箍着几块像是刻石似的东西。厄运小姐从来没在母亲的制枪台上见过类似的武器。突然间,广场被双枪狂射而出的电光照亮了。刺眼的光芒让冥渊号的爆炸也相形失色。男人旋身的动作快如鞭击,瞄准和射击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电光所至,雾气便燃烧起来,亡魂纷纷在尖叫中散于无形。黑雾卷上半空,挟着赫卡里姆和他的部下离去了。厄运小姐明白这不过是稍作喘息而已。男人将手枪顺进枪套,转过头来看着厄运小姐。他掀起兜帽,露出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还有一对漾着愁苦的眼睛。“关于阴影,”他说,“只要光亮足够,他们就会散去。”
奥拉夫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他希望后人传颂的是他跟海魁虫的惊天大战,而不是他狼狈摔死的过程。他希望有人刚刚看到了他冲向怪兽的那个瞬间。他祈祷着,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到他借着海怪的触手升到高空,然后在他被像一袋垃圾那样扔远之前就跑掉。奥拉夫砸穿了悬崖上某个建筑的屋顶。…好像是个船舱?他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思考。碎裂的木板和泥土跟着他大头朝下地撞进屋子里。他只看到几张惊慌失措的脸一闪而过。奥拉夫穿过了地板,一根横梁拦胸撞了他一下,差点儿就咽气了。接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把他弹进一扇窗子里,一头捅破地板直直掉下去。耳边掠过愤怒的咒骂声。奥拉夫掉进了绳索、滑轮和三角旗组成的丛林里。他手忙脚乱地挥着斧子,一路翻滚下落。他最后裹进了一面船帆里。命运正狠狠地嘲弄着他。“不,该死的!”他绝望地大吼。“不!!!!!!”
“你是谁?能不能告诉我,从哪里可以搞来那样的手枪?”厄运小姐向来人伸出手致意。“我叫卢锡安。”他谨慎地握住了她的手。“真心高兴认识你,朋友。”雷文拍拍他的肩,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水手。厄运小姐发觉,雷文的亲切举动让卢锡安极不舒服,似乎他已经忘记如何跟别人相处了。他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广场的边缘,手指一直在手枪柄上弹动。“欢迎你的到来,卢锡安。”厄运小姐说。“我们该走了。战争之影会回来的。”“他说的对。”雷文近乎恳求地看着厄运小姐。“见好就收,回吧。”“不行。我们来是为了战斗。”“莎拉,我明白。我们打下了比尔吉沃特,所以你想守住它。你想让大家看到你比普朗克更强。你已经做到了。但是,普朗克也没去黑雾里跟亡灵打仗啊。任何人,只要他们胆敢伸头看一眼——去他的,不用看都知道那些东西的厉害。你还想要什么呢?”“为比尔吉沃特而战。”“而战还是而死?我百分之百赞成前者。这些人跟着你闯过了地狱,而现在,该让他们回到人间了。”厄运小姐静静地看着手下的战士们。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目露凶光。这些人可以为了几个子就把自己的老娘给卖了,但他们一直追随着她,毫无怨言地出生入死。与黑雾搏斗应该是他们这辈子最勇猛的事迹,而她不能以复仇的名义把他们送上死路。“你是对的。”她呼出一口气,“我们回去吧。”“那么,愿好运追随着你。”卢锡安转过身去,又抽出了那对奇怪的手枪。“等一下,跟我们走吧。”厄运小姐说。卢锡安摇摇头:“不必了。那片雾里有一个幽灵在等着我。他们叫他魂锁典狱长,锤石。我要送他一死。”卢锡安的眼角皱了起来。厄运小姐认得那种表情——那是自从母亲死后,她自己脸上一直挂着的表情。“他杀了你的人,对吗?”卢锡安缓缓点头,一言不发。他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明了。“看起来你跟亡灵打过不止一架了。但如果就你自己的话,我保你活不过今晚。也许对你来说是求仁得仁,但那个叫锤石的所杀的人,不会希望你死在这里的。”卢锡安的眼睛轻轻地垂了下来。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小盒。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雾气作祟,挂盒在月光下莹莹发光。“跟我们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明早你再出发。”“安全?这城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吗?”卢锡安问。“我恰好知道一个地方。”厄运小姐说。
他们离开了扒手广场,朝着西边的蟒桥前进,在半路上见到了那个弗雷尔卓德人。他包在一块帆布里,吊在一根歪脖子桅杆上,像一个裹着尸布的吊死鬼。但这具“尸体”却像离水的鱼一样不停扭动着。他的身下一地狼藉,木头片子和碎石堆成了一座小山。厄运小姐不禁抬头往高处看去,想搞清楚这人究竟是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反正很高就对了。而他居然还活着,简直就是奇迹。卢锡安把手枪平举在眼前,厄运小姐却摇头制止了他。“别。这人还活着。”布包里传出模模糊糊的叫声,带着浓浓的弗雷尔卓德口音,仔细一听全是极其不堪的脏话——不堪得任何人一说出口就要被痛殴。她将佩剑刺进帆布,然后竖着向下划开一道口子。就像是给一条海豹接生似的,一个大胡子滚到了卵石地面上,全身都是鱼内脏的恶臭。他艰难地爬起来,同时还胡乱挥着手里的斧头。斧刃像钻石一样反射出光亮。“屠宰码头怎么走?”他像醉鬼一样站不稳脚跟,嚷嚷着问。他摔得鼻青脸肿,脑袋上伤痕累累,困惑地打量着四周。“我原本建议你闻着气味走,但我很怀疑你现在还能不能嗅到别的味儿。”厄运小姐说。“我要那条海魁虫千刀万剐!我要送它一死!”大胡子叫起来。“要送死的人今晚还真多啊。”厄运小姐叹道。
大胡子说他叫奥拉夫,一名北方冰后麾下的战士。在脑震荡好转之后,他表明自己愿意与厄运小姐同行,直到他把黑雾中最危险的那头怪兽砍死为止。“你想死吗?”卢锡安问。“那还用问?”奥拉夫不假思索地说,仿佛这个问题已经达到了愚蠢的巅峰。“要的就是死成传奇!”厄运小姐觉得,只要这个疯子知道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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