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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不住寂寞,是我们有的领导干部仕途上的一大弱点。而对待职务调整的态度和表现,从某种程度上则是衡量一个人政治是否成熟,思想是否健康,品德是否端正的一场大考”。
&&&&——一位组织部长的工作感言
升 迁 之 喜
周五晚上,谭天成在刑侦大队主持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回家后已是夜间9点多钟。
妻子肖枫照例守在电视机前看那些漫无边际的韩国电视剧。谭天成对这些卿卿我我的言情剧不屑一顾,他欣赏那些缜密严谨的侦探剧以及兵戎相见、大开大合的战争题材剧,夫妻间对电视节目的喜好南辕北辙。
见肖枫把注意力都用在了电视上,谭天成百无聊聊,加上为案子忙活了一天,他有些困倦。正准备上床休息时,家中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赶紧抓起电话。
“喂,你是哪里”
电话里没有回音,只是依稀听到咳嗽的声响。
“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谭天成有些恼怒。
“是天成同志吗?还没休息吧”
对方并不急于亮明身份,但谭天成从声音中马上听出是县政法委书记韩新昌,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因为韩新昌经常召集公安局班子成员开会,有时还单独召见谭天成,听取刑侦工作情况汇报。尤其是韩新昌有时宴请客人,坐在副陪位置的不是政法委的头头脑脑,而是谭天成。韩新昌把谭天成当成了政法系统的一张名片,也成为他手中的一张王牌。当然,谭天成也受益匪浅。
“是韩书记吗?韩书记您好,我是谭天成,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是您,请问领导有什么指示”?
在知道了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后,谭天成的语气变得恭敬、谦逊而柔和。只是不明白韩书记夜间电话造访所为何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情况?谭天成有些紧张。
既然对方已听出自己是谁,因此,韩新昌并不急于点出主题,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询问谭天成的工作情况,最近有什么案子,甚至连他父母的身体状况及孩子的学习成绩都问到了。
谭天成心里纳闷,一个县委领导,这么晚打电话只为这些零零碎碎、婆婆妈妈的琐事吗?况且他前天还去过韩书记的办公室,当时他也问了这些情况,为什么今晚来电话还问这些事。谭天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天成啊,关于你任公安局长的问题,你要有心理准备”。
绕了一个大圈子,韩新昌方才触及正题。他的话使谭天成脑子“嗡”的一下。心理准备?准备什么?是不是自己公安局长的位置泡汤了?他拿电话的手抖的厉害,双脚有些站立不稳,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今晚县委召开了常委会议,其中包括人事任免事宜,当然也涉及到你......”话到关键处,电话另一头的韩新昌又不停的咳嗽起来,而这面的谭天成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个韩新昌,似乎在与谭天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天成啊,你在听我说话吗?那就好,天气凉了,有点感冒,老咳嗽,说到哪了?噢,说到了常委会上关于你的事。在提拔你当公安局长的问题上,常委们虽然基本认同,但也有不同意见,存在争议,这也是正常的。有人说你年轻气盛,性格有些张扬,不够稳重。我对他们说,你在公安局是做了大量工作的,成绩和贡献是有目共睹的,组织领导能力也是摆在那里的,担任这个职务是完全能够胜任的。干公安需要有鲜明的个性,老气横秋并不适合公安工作。毕竟我是政法委书记,而你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我还是有发言权的。最后常委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破例提拔你为公安局局长,待任前公示通过后行文公布。天成啊,希望你珍惜来之不易的位置,继续努力,勤奋工作,抓好班子,带好队伍,再创佳绩,为我们政法系统增光添彩,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重托”。
韩新昌的最后一句话,谭天成心领神会,他完全明白领导的意思。在公安局局长人选上,韩新昌向组织部门和县委力荐谭天成,他欣赏其不凡的才干。尤其是谭天成的突出贡献,不但给公安局,更给政法系统增了光,也为他这个政法委掌门人的脸上贴了金。在仕途上,他需要自己主管的范围内有更多的象谭天成这样的得力干将,为他抬轿子,争荣誉,储备政治资本。
身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韩新昌把尚未对外公布和某时间段不宜公开的常委会会议内容,尤其是常委们的意见透露给既是下属又是当事人的行为,显然是违反组织纪律的,最起码是不妥当的。但韩新昌心里清楚,常委会的决议已成事实,况且下周一就要公示,即便我不说别人也可能说,那还不如自己抢先一步告诉谭天成。他要谭天成明白,我韩新昌对你是关心的,是器重的,更是刻意栽培的。你能干上公安局局长,是有我很大功劳的,今后要知恩图报。
作为聪明人,谭天成自然心知肚明。而韩书记把刚刚结束的县委常委会的有关内容立马告诉自己并送来了定心丸,更感到书记对自己莫大的关怀和信任。
谭天成激动得近乎语无伦次、一口一个感谢的结束了与上司的通话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顿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兴奋、他激动、他狂喜。心花怒放的他在客厅里转了三圈,然后与一直在旁边听自己与上司通电话的肖枫跳起了“探戈”。与丈夫的升迁相比,电视剧算得了什么?
跳完“探戈”,谭天成意犹未尽。他又从冰箱里抓出一听啤酒,不顾妻子担心他喝凉啤伤身体的劝告和阻拦,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他要通过凉啤冷却一下他那发烫的躯体。
为了让自己的父母和岳父母分享这一重大喜讯,他抓起电话,迅速把自己荣升局长的消息向已经入睡的父母和岳父母作了汇报,并告诉他们自己要与肖枫分别于明天中午和晚上到他们家里摆酒宴庆贺。
虽然已是晚上11点多钟,但谭天成的倦意一扫而光。他兴奋得似乎忘记了人是需要睡眠的。
妻子肖枫为他泡上一杯香茗,默默地坐在丈夫身边。谭天成点上一支烟,望着对面墙上某著名书法家为他书写的“鹏程万里”的条幅,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
谭天成生在农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上世纪60年代末出生的他在兄弟三人中年龄最小。面对不富裕的家庭,他发奋读书,立志跳出穷山沟。从小学、初中到高中,谭天成的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高考中他以高分被省内重点大学录取。毕业后阴差阳错的进了崮山县公安系统。凭借知识和聪慧以及精干当然还有学历,从治安科科员、副科长到科长,只用了不到10年时间。在治安科科长任上,他的组织领导才能得以充分施展,政绩斐然。局领导十分欣赏他的才干,继而又把他从治安科长调任刑侦大队大队长。谭天成不负领导信任,在他的组织指挥下,连续破获了几宗大案,在县里产生了很大影响。刑侦大队由此获得县、市政法系统先进集体称号。他本人也收获了诸多荣誉。
有作为才有地位。不久,谭天成被任命为公安局副局长,分管刑侦工作。在这期间,他又带领刑侦大队破获了久拖未破的入室盗窃杀人案和出租车抢劫致人重伤等重大案件,受到了县委的通报表彰。此时的谭天成可谓春风得意。
前不久,因原局长年满即将卸任,县委决定对公安局局长进行调整。本着打破常规,不论资排辈,重在能力和水平的原则,从公安局现有班子成员中产生继任者。在班子成员里,政委年龄已过岗,常务副局长以及排位第四的一名副局长将退居二线,已被排除在外。在包括谭天成在内的五名副局长中,谭天成和第二、第三副局长最具竟争力,尤其谭天成更是灸手可热。他虽然在副局长中排行老五,但他年轻,有学历,尤其是组织领导水平和业务能力十分突出。在县组织部牵头组织、由全县相关人员参加的民主测评中,谭天成的得分很高。即便是在公安局内部评议中,谭天成的得分也领先于他人,加之有政法委书记力挺,其优势是别人所不具备的。有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支撑,谭天成自然踌躇满志,局长位置触手可得。现在县委常委会已形成决议,虽然还要经过公示程序,但木已成舟,等几天以后,自己便可名正言顺的坐上局长位子。
一名从穷山沟里走出来的人,一步步走上了县公安局长的位置,这其中经受了多少艰辛,付诸了多少努力,自有谭天成自己清楚。如今终于熬成正果,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好好庆贺一番。
怎么庆贺?当然是先摆几桌酒宴。除了单独宴请自己的亲戚朋友外,更不能忘了那些帮助过自己的领导和朋友。为此,他首先想到了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政法委书记韩新昌。还有县里各局和乡镇中那些关系不错,且对自己的工作有过支持的局长、书记和镇长朋友们。以前自己尽管政绩卓著,但总归还是副局长,矮人家那些在政府部门中担任正职的头头们一截。现在自己由副转正,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理应与他们加深感情,以寻求今后的帮助和支持。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料到这些被邀请的人中间有的可能对县委的决定已知晓,如今召集他们在一起庆贺一下,想必他们不但不会拒绝,反而趋之若鹜。但对请政法委书记,他还是有所顾忌的。虽然韩书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但毕竟人家的位置摆在那里,参加这个层次的聚会不合适。权衡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重要人物,待后面找机会报答即可。
人逢喜事精神爽。星期六清晨,谭天成早早起床梳洗后出门,一向有晨练习惯的他并没有去常去的体育场跑步,而是径直去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在传达室,他主动与门卫打招呼,询问夜间值班情况。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后,他此时方觉得房间太小、太土、太寒酸。在局长办公室门口,他不经意地停了下来,他想,用不了几天,出入这宽敞办公室的人就变成了我谭天成。
警卫室的门卫见谭局长大清早来到局里,二人猜想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不要帮忙。一个门卫上楼请示谭天成,只见谭局长正用手攀扶窗台向局长办公室里探望什么,于是他向前告诉谭局,局长不在办公室。谭天成看到门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一阵短暂的尴尬后很快恢复常态,他顺势对门卫说,既然局长不在就算了,然后下楼回家。
站在原地的门卫看着谭局长那欢愉的神情和轻快的脚步,心里有些疑惑,大清早谭局来看局长的办公室干什么?今天是周六,尤其是天刚亮,他应该知道此时局长不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门卫还在那里瞎琢磨。
匆匆的吃过了肖枫为他准备的丰盛的早餐后,谭天成开始为庆贺宴会做准备。他按照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逐一打电话邀请了经昨晚深思熟虑定下来的要请的人,请他们于周日中午到“得月楼”大酒店相聚。
出于对县委关于加强领导干部思想作风建设律条的忌惮,谭天成在打电话时特别说明,此次聚会是自掏腰包,非公款宴请,请他们放心。
谭天成原以为有人可能推脱,但不知何故,竟然出奇的顺利,无一人“溜号”。难道他们这些人全都知道了县委对自己的任命决定?不可能吧,县委常委会是昨晚的事,离现在也只不过十几个小时。虽然其中有的人已经得知消息并在电话里表示祝贺,但这么多人都如此神通广大?谭天成对如此顺利反而感到奇怪。
为了今后工作上的关系和出于礼节,谭天成同时邀请公安局班子成员。电话打过去,老局长说自己年岁大,血压高,近来身体不适,既不能喝酒也架不住久坐和人多闹哄,就不参加了。老领导的理由看似无可挑剔,但谭天成心里有数,老局长将要离开自己坐习惯了的位置,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尽管他的下一站是政协,但老局长还是觉得公安局更适合自己。既然如此,也不好勉强。还有政委,他说自己在农村老家探望病重的舅舅,难以脱身。其实政委已经清楚自己由政委转局长的愿望落空,局长的位置非谭天成莫属,心里显然不痛快,说出的理由只是托词,天知道他是否有个病重的乡下舅舅。
想想也是,一个排位靠后的副局长,竟然插队一跃成为公安局的一把手,政委气不顺也就不难理解。
除了局长、政委,在班子其他成员里,两个年龄过岗的副局长倒很淡然,没有犹豫便答应了。眼看着自己升迁无望,倒不如顺其自然。其实,他们也非常赞赏谭的能力。既然谭天成邀请,没有不去的理由。
作为竟争对手,第二和第三副局长对谭天成的邀请心存疑惑:他此时请客意欲何为?是不是......尤其是第二副局长孙模肖不但紧张,而且心生无名之火。不管怎样,心里发毛的二人还是决定前去赴宴以探究竟。当然,他们也清楚谭天成当局长的可能性最大。现在摆酒宴相邀,莫不是大局已定?否则他不会此时突然设宴请客。二人显然对县委已经做出的的决定浑然不知。
第六、第七副局长和纪委书记自感实力不济或资历浅薄,现在不管怎样调整也轮不到他们,眼下与世无争的人是不太在意谁当局长的。因此三人接到电话后痛快应允并表示谢意。而副政委对于谭天成的美意却不太热情,因为他另有想法,不过因碍于情面,他还是接受了邀请。
虽然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盘算,但有一点他们却达成共识:谭天成请客必定与他当局长的事有关。以前,谭天成在升任副局长时,也宴请过班子成员。
通知完了要请的人,谭天成又打电话给“得月楼”的老总,告诉他星期天中午要举办宴会,并通知他宴请的人数和宴请标准。请他务必认真准备、周密安排、精心服务。
一切安排完毕,谭天成与肖枫去超市采购了不少新鲜的海产品,然后驾车到他的岳父母和父母家庆贺去了。
星期天上午10点过后,谭天成穿戴一新。在着装上,他没有穿最不舍得脱下的警服,因为他觉得穿警服太过严肃,似与庆贺的场面不够协调。于是他在妻子肖枫的参考和建议下穿上了一身得体的休闲装,显得英俊潇洒、干净利落。看到妻子为自己忙活,他本想带她去酒店同庆,但想到自己并没有邀请他人的妻子,宴会上只有一位女性,显然有些扎眼。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而肖枫也善解人意,她不想给丈夫添乱。
“得月楼”大酒店位于崮山县城南端,是由邻市一家酿酒集团投资经营的三星级酒店。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在这个人口不足10万的县城里,该酒店的档次是最高的。
谭天成在任刑侦大队任大队长期间,为侦破一起案子,曾与这家酒店的老板及其他相关人员打过交道。在他担任副局长以后,也曾多次在这里宴请过客人。因此他与这里的老板非常熟悉,连前台几位服务员的名字他都烂熟于心。
挂有红色警字牌照的进口越野吉普车刚在酒店大门口停住,就有保安人员前来开门服务。总经理急匆匆地赶往大厅迎接,将谭天成请进他的办公室,倒水递烟十分谦恭。总经理这段时间正为失去政府官员这块大“蛋糕”而发愁,今天谭局给自己送来了生意,自然是满心欢喜。另外,他是位老江湖,深知餐饮服务行当离不开当地公安部门的护佑。今后要在崮山落脚谋生,寻求长远利益,首要的是应处理好与警方的关系。
在吸烟喝茶之后,谭天成询问总经理宴会准备的怎样,总经理忙不迭的告诉他,已按照谭局长的吩咐准备妥当,请局长现场指导.
总经理显然没有领会谭天成举办这次宴请的用意.他把3桌客分别安排在了3个单间,而谭天成的意思是要3桌客安排在一起,相互看得见,说话听得着,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庆贺气氛,产生喜庆效果,达到联谊目地。
见谭天成紧锁双眉,总经理有些紧张,他一口一个对不起,没有领会局长的指示精神.他复又把谭天成请进贵宾室。由于两个小宴会厅正在整修,于是老总急忙吩咐分管副总,以最快的速度把小舞厅临时改成宴会厅,并且服务设施和标准不能降低.他不能把谭天成安排进大宴会厅里,因为那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3桌客,明显与气氛不符.
副总领命后亲自带领酒店人员抓紧收拾布置。不到半小时,一个原先除空中音响设备外空空如也的舞厅变成了标准的小宴会厅。3张圆桌成品字形排列,崭新的猩红桌布,铮光瓦亮的餐具摆放的标准精到.总经理陪谭天成复又检查后,谭颇为满意。见客人面露喜色,酒店老板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心里清楚,对这些重要人物,在接待上来不得半点马虎。如果办砸了,只能带来麻烦.
其实,酒店老板的想法只是他长期形成的一种职业习惯和职业心态,站在他面前的谭天成既不黑也不狠,他不象有些人那样倚仗手中的权力使奸耍横,吃拿卡要。所以,谭天成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
&见一切准备就绪,时间也差不多了,谭天成没有再随总经理回贵宾室,他要在宴会厅迎候客人,接受朋友们对他的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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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贺 之 患
在谭天成打过电话邀请的那些头头脑脑们中间,有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得知谭天成官升一级,邀请他们在酒店相聚只是庆贺之意。这些人处于官场上的高端敏感区,任何消息,尤其是人事消息,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内掌握,绝不可能瞒过他们。在他们周围,架构了一套无形的但却是功能强大的信息接收传播网,会在第一时间内迅速而又准确的接收来自任何方面的信息,你说神奇不神奇?像谭天成提局长这样的人事信息,他们当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你说奇怪不奇怪?而有些乡镇和科局的头头们,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们的官场信息经常出现“盲区”。尽管他们也非常敏感,但信息渠道总是不通畅,总是晚人一步,你说焦急不焦急?所以当谭天成打电话邀请时,这些人还蒙在鼓里,琢磨谭天成为什么要请客,并且提前一天通知,是不是有求于人。
当被请人相互在电话上通气以后,那些身处信息"盲区"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产房传喜讯---人家升了,难怪这么底气十足,这么兴高采烈,难怪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弄了半天一壶酒在街上喝了,这些人深感信息不灵的苦恼。
既然谭天成荣升请客,被请人或多或少是应该有所表示的。但表示多少?多了不舍得,少了拿不出手。在乡镇工作的头头们经商量后达成一致。而各局的头头们各自有各自的关系,各自有各自的考虑,各行其事。
11点过后,被请人各自驾车陆陆续续来到酒店。不到20分钟,被请人全部到齐。看来角色变化后,其号召力也非同寻常.
被请人见到满面春风的谭天成后,异口同声的表示祝贺,并各自拿出一个信封或红纸包要交给谭天成,而谭天成自然明白内中之物,但他还是清楚这个东西不能收,一个是他有所顾忌,不能踩“红线”。再说如果收钱,显得自己太世俗,太小气,所以对礼钱一概拒绝。而送礼人也乐观其成,不花钱还能大快朵颐,何乐而不为?
按照谭天成事先摆在桌上的、上面标有人员座次的红纸条的安排,被请人各自落座。为了安排座位,谭天成颇费脑筋。除三名镇长和公安内部人员,其他人不是局长就是书记,级别相同,以官职论座次不行。经过思考,只得论年龄,年长者为上,依次类推,这样安排谁也说不出什么。而为了了解这些人的具体年龄,谭天成还真费了不少周折。
在主副陪的安排上,他是主人,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所以谭天成选择在中间一桌,两面都在照应的范围之内,他是当然的主陪,让平常关系还算不错的副政委当副陪。另两桌他选择交通局长王丰和规划建设局局长胡忠桥当主陪,公安局两名排位最后的副局长为副陪。
对于主陪位置的安排,虽然看起来是小事,但对王丰和胡忠桥来说,其某种优势不经意间体现出来,既便是二人以后离开局长位置,也能在县人大和政协副职中找个坐位。请他们俩当主陪,看来谭天成是经过认真思考的。做为副陪,两名公安局副局长面对这么多“一把手”,心里自感压力不小。而副政委说是和谭天成关系不错,其实他心里也酸溜溜的,如果政委补缺干上公安局长,自己说不定还能往前动一动呢,可眼下已经没有可能了。虽然政委已到点,可政法委的一名副书记即将接任。现在谭天成众星捧月,如日中天,而自己裹步不前,仍为陪衬,还在这里为他人抬轿子。
邀请的客人已到齐,宴会正式开始。服务员首先为每桌端上10道精致的小菜,并恰到好处的为每人添上一杯高档葡萄酒。
作为宴会的主人,该谭天成亮相了。他寻思着这开场白怎么说呢?说自己荣升局长,请大家来庆贺?这显然不妥,那让人觉得自己太虚荣、太不矜持、太性急、太没章法、太没水平,得换个说法。想好以后,他站起来,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象做报告似的亮出了开场白。
“各位领导,在座的都是我的好朋友,兄弟今天在这里备下薄酒,感谢诸位赏光。这第一杯酒,本人谢谢诸位光临捧场。”
见谭天成将干红一口喝进肚里,众人也都站起来跟着将干红喝下。他们心里明白,谭天成第一杯酒敬大家干红,分明有庆贺自己荣升之意,嘴上没说,用酒在说。因为当地有每逢喜事第一杯酒须喝红酒的习俗。
转眼间酒席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切片的野生刺海参,个头不小的龙虾和鲍鱼,长长的肥肥的大虾,足有二斤多重的甲鱼,蝎子,蜂蛹,还有一盘油炸柞木成虫。据说这种味道鲜美、价格昂贵的蛀虫生长在柞木深处,专门啃食内部结构,能将整棵柞木掏空,使树木枯死。还有......
谭天成边招呼大家吃菜边用余光扫描众人的表情,见这些食客们甚为满意时,他不由从内心称赞酒店老板给足了自己面子。
“这第二杯酒,感谢诸位对本人工作上的支持,我先喝为敬。”谭天成话语不多,言简意赅。说完端起国产一饮而尽,不给任何人留说话的余地,他把公安局里的作风用在了这里。
端起绵香甘醇的美酒,众人纷纷附和,大口一开,把一杯杯价值不菲的酒倒进了嘴里。
大家刚吃了两口菜,谭天成又拿起了另一种:“兄弟我将要踏上更艰苦,担子更重的工作岗位,还请诸位领导一如既往的多支持和帮助,本人将不胜感谢”。谭天成敬酒词刚打住,接着一杯酒又是一口干掉。
虽然还是美酒,但其中有的人已经不象喝那样痛快了。50多度的烈性白酒一口一杯,这哪能受得了。有人嚷嚷着喝酒速度太快了。他们知道照这样喝法,非让这位在全县公安系统中素有“一把壶”之称的准公安局长整到桌下不可。
作为另两桌的主陪,王丰和胡忠桥历经数十年的酒场考验,既能喝酒也能劝酒,硬是把全都“卖”了出去,很好的履行了主陪职责。而谭天成这桌也在主人的监督下一蹴而就。
喝名酒,吸名烟,吃珍羞美味,众人不禁叹服这位即将履新的公安名人之魄力。他们清楚,尽管在座的这些人家里也或多或少的有桌上的某些贵重东西,但那不是天天可以享用的.别人送来是寻求办事,自己也有求于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派上用场。
敬过了3杯酒之后,谭天成觉得自己该说的基本都说了,他无需长篇大论,那不是他的个性,在这里只需点到为止即可,一切意思都在酒中。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口若悬河、信马由缰的人。因此,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会议中,他不屑有些领导说一些装腔作势、拿腔拿调的官话;暗骂那些不讲实际、漫无目地的瞎话和大话;厌烦动辄一是二是三是,首先其次再次的套话和废话。谭天成被别人诟病的所谓张扬,更多的只是体现在行为上。
但有一次谭天成的话说多了,从而招致韩新昌的不满。
那是今年夏季的一个晚上,韩新昌宴请县人大常务副主任丛韦山。席间闲聊时谈及三件事。,一件是小夼乡一所小学因采集血样造成误会,由于乡政府处置不力从而引发村民与乡政府对峙。另一件是公安局在处理几起群众上访时发生激烈冲突。还有一件是县医院多次因滥收费引发医患双方群殴。坐在副陪位置的谭天成由于和丛韦山早就熟悉,相互间说话并无隔阂。因此,谭天成谈了自己的看法。话的大意是说有些被冠以“人民”字样的机构和部门,其作为并没有使人民满意。人民公安本来是维护人民群众利益的,但有些公安机关工作人员的言行,人民群众并不认可;人民医院本来是为人民群众治病的,但现在的医院却是只认钱不认人,医患矛盾非常突出;人民政府应该为人民群众服务,可群众对有的政府机关不但不满意,有的甚至产生敌意。说到这里,谭天成举了个例子:侯家镇一农村选举村委主任,因乡政府扶持的一名侯选人落选,从而惹恼了政府官员。为了给高票当选的村委主任难堪,也给他并不富裕的家庭火上浇油,乡政府工作人员以工作为名,隔三岔五便到村委主任家里吃喝。不到一年,竟然去了28次。第29次,也是最后一次,乡政府八人又来到村委主任家里吃喝。忍无可忍且早有准备的村委主任先将街门锁住,然后拿出九瓶60度白酒,自己率先将一瓶酒一口气喝干,并强令他们将每人面前的一瓶酒喝掉,谁喝不完休想走出家门。面对怒目圆睁的主人,胆战心惊的八人费了杀牛之力方才把酒喝完。其中的3人当场溜倒在地上,并呕吐了一地。回去的路上,一名骑摩托车的人东倒西歪的掉在了桥下。当时天气寒冷,围观的村民不但不施救,反而予以嘲弄,有的还骂落水人活该,其狼狈场面可想而知。从此,这名村委主任家里再也见不到政府工作人员的影子。
话到此处,谭天成请教丛主任,出现这些问题说明了什么?根源在那里?我们政府的一些公务员究竟在为谁服务。
韦山的夫人是从一个县级市广电局副局长位置上退休的,文化素养较高,说话快言快语。可能觉得自己的老伴尚在人大的位子上,不便多说,她便接过谭天成的话茬,就他所提出的这些问题谈了自己的看法。她说她退休后经常到农村的亲戚家里串门,使她亲身体察到了有些农民有多穷,有多苦;看到了有些农村干部有多富;目睹了一些政府办公楼和车辆的奢华以及某些领导干部风花雪月、歌舞升平的生活节奏,感受到了他们对农民的淡漠。她气愤的说,这些人看不起农民,因为农民管不着他们,农民决定不了他们的仕途沉浮,他们的乌纱帽捏在上面的人手里。这些人把心思都用在了讨好上级、跑官要官上。说到这里,她道出了她父亲在世时的有关看法。她说她的父亲是一位抗日战争时期的老干部,前几年高龄谢世。他生前对我们的一些领导干部的腐败行为深恶痛绝。老人曾说过这样一段话使她记忆犹新:“战争年代人民群众舍命掩护和救助我们的干部战士,那时我们党的领导干部与人民群众真可谓鱼水情深,水乳交融。而现在有些领导干部作威作福,贪图享乐,视人民群众如草芥。这些人与人民群众的关系说轻了是油与水,格格不入;说重了是水与火,难以相容。我真担心,假若战事再起,人民群众还会象当年那样对待我们吗?他们会不会主动给对手引路或通风报信?会不会把我们其中的有些官员交给对手”?
见老伴的话有些过火,丛韦山恰到好处的转移了话题。韩新昌心里也觉得她的话有些出格。但夫人讲话时,他还是笑脸相陪,假装认真在听。如果是会议,他还定会装模作样的往本子上记,象我们经常从电视新闻以及有些会议中看到的那样,不管领导讲什么,下面的人都煞有介事的记录着。这时的韩新昌看似聚精会神的在听,还时不时的点头似乎表示赞成。其实,他早已心不在焉。但他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有丝毫的反感。他深知夫人在老领导家中的权威和话语的份量。所以,韩新昌每次电话问候老领导时从未忘了他的夫人;每次宴请都是成双成对。虽然老领导的夫人并不愿参加这样的宴会,但架不住韩新昌亲自驾车在住宅楼下等候的行动和不去不罢休的耐力。逢年过节,韩新昌登门探望老领导时,总忘不了给他的老伴带点高档化妆品和进口滋补品。老领导的老伴不收,托人捎回去,韩新昌再让司机送过来。尽管如此,他的良苦用心也不知能不能换来回报。
在酒席间,韩新昌不敢对老领导的老伴造次,但对谭天成就不一样了。谭天成讲话时,坐在主陪上的韩新昌甚感不安,他几次使眼色欲打断谭天成的话,但见老领导听的很认真,很专注,他又克制住了。事后,韩新昌特意打电话给谭天成,告诫他说话要注意场合,把握分寸。不要说过激话和过头话,也不要信口开河。更不能在领导面前说三道四,不能给领导留下坏印象。因为在今后的仕途中,人大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其实,韩新昌的提醒和告诫纯属多余,丛韦山对谭天成的话十分赞成,也对谭天成非常欣赏。他曾对不少人说,谭天成思路敏捷,学识渊博,处事果断,能力超群,将是今后崮山政坛一颗耀眼的新星。
但韩新昌却对谭天成的话别有想法。在谭天成谈到的那些问题中,主要涉及政府方面。韩新昌虽然是县委领导,但按照分工负责范围,他更关心的是政法口的形象。谭天成谈到的公安局又正是他这个政法委书记主管的部门。而谭天成在人大领导面前评说公安的是非,从而引发韩新昌的不满就不奇怪了。他虽然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但并不满足现有的位置,他觊覦的是县长,甚至县委书记的位子。满脑子沉浸的是对官职的渴求和贪婪。老领导从县委副书记的职务上退下来,虽然在人大任常务副主任,但仍有很大的影响力,也有不少的话语权。加之他与市委组织部长是同乡,交情甚深。在自己的仕途上,这的确是一个用得着的重要人物。眼下正是自己要政绩的关键期,更要在老领导脑子里留下体面的形象。而不识时务的谭天成在不经意间往他身上插了棒槌,也就难怪韩新昌不自在了。幸亏他对谭天成还是宽容的,要是别人,韩新昌决不会只几句告诫话那么轻松,那么简单。
对于韩新昌的告诫和批评,谭天成至今仍然觉得委曲,甚至还有些怨气。丛主任老伴说的话比我多的多,涉及的问题也更深入,更尖锐,话语更激烈,你为什么不说她而只批评我?再说自己在那天晚上说的话既不过激也不过头,更不是信口开河,况且自己并不是那种说话不负责任的人。难道说的那些不是事实?只不过提到了公安问题。
谭天成谈的问题确实触及了韩新昌的敏感神经,揭了他看似光鲜外表里的疮疤。而谭天成又恰恰忽略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的忌讳,该拍马屁的时侯不拍,反而那壶不开提那壶,不但惹得领导不高兴,也给那天晚上在座的人又留下了张扬和出风头的把柄。
依照谭天成的个性,如果批评他的人不是韩新昌而是别人,他不可能委曲求全,忍气吞声,会毫不含糊的与之争辩。谭天成文化知识素养较高,思路敏捷,洞察社会和研究分析问题的能力较强,言词犀利。在那天晚间的宴会上,他虽然列举了当今社会上存在的一些不正常现象,但对官场上的规则还是有所顾忌。谭天成并没有对存在这些问题的根源亮出自己的观点,而是把球踢给了那位人大领导。也没有因韩新昌的告诫和批评而与其理论及顶撞。领导对自己不错,不能让上司下不来台。
因此,有人评价谭天成是一个有才气、有能力,责任心极强的人;也是一个虚荣心较重,某些方面又有些复杂和矛盾的人。
可能是触景生情,坐在今日宴会主陪上的谭天成的脑子显然是开了小差。尽管他难掩升迁的欣喜,但思绪总是离不开那次印象深刻的宴会。虽然过去了好长时间,可至今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从未在那样的场合上说那么多话,还当着领导的面针砭社会时弊。那时他似乎忘了本县曾有官员口出祸端的教训。幸亏事后无人向县里主要领导打小报告,否则,他吃不了得兜着走,你说悬不悬?想想他说的那些话,直到现在谭天成还觉得不寒而栗。那天晚上是酒精使然还是有感而发?现在自己正在这里举行庆贺宴会,面对这么多政府部门的官员,绝不能再谈及崮山政坛弊端,不能再给别人说自己性格张扬增添佐证,更不能授人以柄。应该做的只是喝酒,还有畅叙所谓的友情。前面自己已敬了3杯酒,算是拉开了宴会喝酒的序幕。
按照酒场规矩,主陪过后就该副陪表示了。
在三位副陪软缠硬磨的敬了两杯酒以后,酒桌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这些人在另一种酒文化上的表现也毫不逊色,时下流行的荤段子开始了。
将要退休的县国土局局长黄龙海人称“黄虫”,在酒桌上讲荤段子信口拈来。此时的他绘声绘色的接连抛出了两个黄段子,惹得众人乐翻了天。见大家来了精神,喜好卖弄文雅的黄龙海摇头晃脑的来了一段唐人韦应物的诗作:“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广电局长李莲松大学中文系毕业,舞文弄墨非黄龙海可比。他看了看自鸣得意的黄龙海,有意逗一逗这个“黄虫”大哥:“黄大哥,听说你和嫂子近来笃信佛教,有意皈依佛门,可看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大把年记还在外面左拥右抱,并非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之所为,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看来你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莫非是嫂子修佛有道,不让你老兄上床?那倒不怕,黄局虽年届黄昏,但艳福不浅。外面的嫩枝尚且应接不暇,家里的老草不吃也罢。黄局,刚才从窗外传来吕剧《钗头凤》的声音,使我想起了宋人陆游,‘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现在我且将酒店当‘沈园’。小弟高攀当陆游,现场为你献上一首拙诗“钗头凤”,也算的上是你的自画像,请你指正。
冬日菊,黄昏曲,乌纱还有几时许。罗慢垂,锦丝被,相拥粉黛,黄龙沉醉,睡睡 睡。
木已朽,草入秋,饕餮欲将百花收。浪潮退,身疲惫,瘦骨嶙峋,满脸憔悴,累累 累”。&&&&&&&&&&&&
&众人大笑。&&&&&&&&&&&&&
&对于李莲松的取笑,黄龙海并不介意,反而暗自佩服李莲松出口成章的才气。他久经酒场,早已习惯了各种调侃。他望着正在点烟的李莲松,转而对其反击:“莲松老弟,看着你那奶油小生的形象,倒使我想起了三国时曹操骂汉献帝的一句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我看你是生于官宦人家,长于小姐之手。我黄某乃一老朽,不用你在诗里指桑骂槐,我知道自己即将解甲归田。那比得上你个小白脸年轻有为,人见人爱,做鬼也风流。哎?对了,你叫李莲松,清朝慈禧的大总管叫李莲英,说你们是弟兄吧,可毕竟差了100多年。说你是他的后代吧又不现实,谁都清楚李莲英没有生产工具,缺乏生产力。你现在有老婆有儿子,他李莲英不但没有儿子,连孙子都耽误喽”。&&&&&&&&&
又是一阵哄笑。&&&&&&&&&&&&
当今的酒场就是这样奇怪,要搞点动静,弄点气氛,来个满堂彩,没有点独特的佐料似乎还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有人认为这是出于人的本能。但在这个县说起来也确实有些无奈,这些官员们在酒场上除了喝酒和讲些荤段子等笑话外,还敢讲什么?&&&&&&&&&&&&&&
在这个县的官场上,也有一条所谓的潜规则,在酒局里不能涉及县委和县政府方面的话题,也不能口无遮拦的谈及官场上的事,否则只能是话多有失,招惹是非,这是有过深刻教训的。去年国庆节那天,几个乡镇的头头们在酒店聚会,一个镇长敬酒,另一个镇长不喝,说自己正为招商引资任务发愁,无心思喝酒。敬酒的镇长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招他娘的不招,与喝酒有什么关系”。事后,这个镇长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句劝酒时随便说说、并非出自本意的话,被在座里的人告到了县长那里。在全县党政干部会议上,县长对这名镇长给予了非常严厉的批评,并责令其写出深刻检查。搞得这个镇长灰头土脸,在家里蒙头躺了3天,深感人心难料和官场凶险。还有一件事发生在今年3月,县里组织相关部门负责人外出学习考察城建工作,回来的路上,当着同僚们的面,财政局长对本县城建规划的投资问题提出了质疑。
按说这只是他个人的一些观点和看法,实属正常。但回来后的第3天,县长在学习考察城建工作总结交流会上,不点名的批评了财政局长,并上升到了不与县委和县政府保持一致的高度。你说严重不严重,可怕不可怕?
财政局长百思不得其解,与他同坐一个车的是政府各部门8个主要负责人,究竟是其中那一个在县长面前搬弄是非?
郁闷,窝囊和气愤的财政局长思来想去也理不出是谁在他背后捅刀子,下绊子。他和这些人并没有什么过节呀?想不到平常见面相互嘻嘻哈哈,称兄道弟的所谓朋友竟向领导进馋言。你说还敢相信谁?&&&&&&&&&
有这些发生在官场上的活生生的事例作为教训,使崮山县大大小小的政府官员们禁若寒蝉。也使得他们相互猜忌,疑神疑鬼,心存戒备。害怕面前的人就是《宰相刘罗锅》里的“汪中直”和《潜伏》中的“李涯”。生怕那句话不慎被人抓住把柄,告到上司那里,成为小报告的受害者,招来不必要的祸端。因此,官员之间说话只能斟字酌句,谨慎小心,决不越雷池半步,好端端的谁想惹火烧身?你说可悲不可悲。
当然,在新任县委书记逄文义来到这个县以后,他倡导广开言路,为发展全县经济出谋献策。所以上述状况有所改变,可官员们还是心存疑虑。尽管如此,在今天这样的宴会上讲几个荤段子是不会被人告密的。&&&&&&&&&&&&&&
在一阵当今酒场上流行的“黄文化”节目表演过后,宴会厅里响起了音乐,广电局长李莲松让服务员调好音响,然后提议请谭局长高歌一首。&&&&&&&&&&&&&
谭天成嗓音不错,在政法系统小有名气。在全县党政干部“唱响主旋侓”歌咏比赛中曾获二等奖。对李莲松的提议,谭天成欣然接受。一首《祝酒歌》唱得高亢浑厚,荡气回肠,换来了热烈的掌声,也激起了他再唱一首的冲动。于是,宴会厅里又响起了《驼铃》声:“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一样分别两样情......”。&&&&&&&&&&&
不知是谭天成喝高了,还是他忘了宴会的主题,抑或是这首歌他最拿手,虽然唱得不错,但与庆贺的主题和氛围显然不合拍。众人不解,谭天成怎么要唱这样一首歌。送战友,踏征程?他送我们还是我们送他?含泪分别?这新官还没上任就要分别?和谁分别?酒桌上的人以词索义,胡乱联系。
所以,在政法系统,有人说谭天成恃才傲物,说他性格怪异,说他在官场上与人交往中不按游戏规则出牌。其实,这些人有的是戴着有色眼镜,有的是嫉妒,还有的是出于某种目地。谭天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每次参加宴会,只要人合适,有音响,广电局长李莲松都不会错过一展歌喉的机会。他的嗓音既高又细,最拿手的是模仿女声演唱,而最喜好的是京剧唱段。有人说他象“金光大道”中一举成名的李玉刚。
李莲松与谭天成关系不错,二人年龄差不多,从政经历也相似,只不过他比谭天成更圆滑。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当谭天成的《驼铃》声远去,宴会厅里出现短暂的肃静和尴尬时,经过大场面且善于把握火候的他挺身而出,为谭天成打圆场。他本想唱《贵妃醉酒》,这是他的当家曲目。但转眼一想朋友荣升公安局一把手,他立马变更,来了一段《穆桂英挂帅》,演唱的委婉圆润,风情万种。
李莲松刚刚唱罢,酒桌上的黄龙海大喊一声“好,莲松老弟,你这假穆桂英让李莲英都有了冲动”。
&李莲松不但歌唱得好,其它方面也令人瞩目。据说在大学读书时曾被誉为文才、口才和貌材均出类拔萃的“三高书生”,也成为不少女同学眼中的“白马王子”。5年寒窗谈过6次恋爱,真可谓情场高手,只不过因他爷爷的反对均无果而终。他因文才好而被省内一家报社相中,本有机会留在省会工作,但他那已离休的爷爷牵挂孙子,硬是把毕业后的李莲松拉回到身边,并利用关系把孙子安排进县委宣传部新闻科。如鱼得水的李莲松发挥专长,尽情施展才能,采写了不少有深度、有份量的文章。尤其是他采写的《改革开放看崮山》的长篇通讯很有功力,稿子见报后给这个县带来了异乎寻常的影响,产生了轰动效应。同时也成为他打开仕途之门的敲门砖。于是,深得县委主要领导赏识的李莲松很快从干事、科长升任至分管新闻宣传的副部长。广播电视局组建后又担任局长。
李莲松能力强,文才好,但绯闻也不少。他与电视台那位当家女主播打的火热,据说还与“得月楼”大酒店里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有一手。有知情人透露,李莲松与女主播有一次去乡下钓鱼,不知那个环节露了马脚,被早有察觉的妻子跟踪。依靠芦苇的掩护,她悄悄的从他们二人背后靠近水库边。看到丈夫与情人十分专注的亲密嘻闹的背影,气的七窍生烟的妻子飞起一脚,狠狠地将女主播踹下水去,差点把李莲松那位花容月貌的女相好淹死,一时成为知情者之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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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夕 之 祸
当李莲松唱罢京剧、叫好声刚落下的时侯,公安局副局长孙模肖站了起来,他望着刚坐下的李莲松说:“李局长,你京剧唱得好,我们谭局唱京剧也有很深的功底。你唱《穆桂英挂帅》,那我们请谭局来一段《霸王别姬》好不好?”&&&&&&&&
对于孙模肖的提议,除了黄龙海等个别人鼓掌外,没有人鼓掌附和,大家不明白此人为什么提议谭天成唱这么一段明显悖离宴会主题的京剧。
其实,这些人大概是忘了谭与孙原先在公安局副局长中的排位。孙模肖身为公安局第二副局长,今天却屈身为原来老五、而如今即将成为老大的人捧场,他此时复杂和痛苦的心态可想而知。&&&
&见没有人迎合自己的提议,孙模肖人尴尬,心难堪,脸难看。他瞅了一眼谭天成,看他有什么反应。此时的谭天成正与人交谈,并没有响应孙模肖提议的意思。自讨没趣的他端起一杯茶水,自顾自的一口气喝干,然后狠狠地把水杯摁在桌子上。&&&
随着音响声音的减弱,大家又把注意力转到了酒上。&&&&&
交通局长王丰端起酒杯回敬谭天成:“天成老弟,你仕途得志,前途不可限量,我等甘拜下风,老哥敬你一杯”。&&&&&
王丰的话使谭天成听来十分受用,他把手中那碰过杯的一大杯酒全部喝了出来。&&&&&&&
规划建设局长胡忠桥也站起来向谭天成敬酒:“谭局长年轻高就,可喜可贺,祝你这颗崮山政坛新星不断进步,更加光彩夺目”。&&&&&&&&&&&&&&
谭天成盛情难却,仰脸又是一杯。&&&&&&&&&&&
两个主陪开了头,其他人纷纷效仿,轮番向谭天成敬酒,喝酒的频率骤然提速。白酒、啤酒、红酒,一瓶接一瓶;添酒、敬酒、喝酒,一杯连一杯。&&&&&&&&&&&&&&
谭天成虽然酒量大,但一虎难敌群狼。他实在架不住众人的轮番“轰炸”。从头晕脑胀再到朦朦胧胧,谭天成只是凭意识机械地向嘴里倒酒。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也快坚持不住了。&&&&&&&&&&&
与王丰同桌的孙模肖此时百感交集。他郁闷、心烦、愤忿,甚至想大哭一场。当前面刚走进酒店时,他从其他官员祝贺谭天成高升的话语中,才得知县委的决定。尽管在这之前已有心理准备,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现实,他的心在滴血。一个多月的努力付之东流,结局以失败告终。老二输给老五,他心里怨恨县里对自己的不公。&&&&&&&&&&&&
虽然大局已定,但孙模肖心有不甘。他前面还后悔为什么不象局里老三那样临阵借口推脱,可现在他不再后悔,他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认输,他要寻找机会出手。因此,从落座那刻起,他便不动声色。别人和他说话,他强装笑脸敷衍;同桌与他喝酒,他只端杯舔舔,以心脏不好为由推辞。除了别有用意的提议让谭天成唱《霸王别姬》并遭到冷遇外,他基本上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从宴会开始,他就耐心的、不被人注意的观察谭天成。眼睁的余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场宴会大戏的主角,象观众一样看着谭天成的表演。尽管谭天成长得英俊帅气,尽管他以前对还是一般干部时的谭天成赞赏有加,但他现在眼中的谭天成却是那样的猥琐,那样的丑陋,看着他简直如同吃了苍蝇。他非常希望谭天成跑词、跑调,希望这场戏演砸,希望谭天成得意忘形、高谈阔论的评价和议论县里的领导、人事、经济等等,以便从中抓住谭天成话语中的破绽,给他制造麻烦。但“剧情”并未按孙模肖所希望的那样演绎。谈笑风生的谭天成与他人交谈的话题始终围绕家长里短、老婆孩子、七姑八姨等琐事,避开了危险的“雷区”。谭天成似乎从别人身上汲取了教训,并未如孙模肖所愿。&&&&&&&&&&&
随着众人的不断敬酒,谭天成已经难以招架。孙模肖见谭天成神志模糊,他计上心来。他要再烧一把火,在酒上落井下石,好让谭天成难堪,让他出丑,让他做出离格的举动,从中抓住他的辩子。
“谭局长,刚才诸位领导都敬了,也该我们这些小人物表示了。现在你是我们的领导,今后请你多指示,多批评。也祝咱们局在你的带领下取得更大进步。”孙模肖站在已经颤
颤悠悠的谭天成面前,手端添满高度白酒的三两大酒杯向谭天成敬酒。尽管虚情假意和居心叵地说着违心的话,但在酒量上,孙模肖绝非一般人可比。况且今天他基本上没动过酒杯。
谭天成真的醉了。他不但没有识破对方的用心,还一口一个谢谢。然后不顾李莲松的劝告,吃力的喝下了那一大杯白酒。
谭天成再也支持不住了,他突然间趴在了桌子上。众人连忙围过来照料谭天成。孙模肖见状,迅速走出酒店,找到公用电话亭,按带在身上的电话本里记录的号码,分别向县纪委和县委组织部以及政法委值班室打电话,举报谭天成用公款为庆贺自己的升迁大摆宴席、大吃大喝。他非常清楚,现在县里大力整治干部大吃大喝等不正之风,此时举报谭天成正当其时。至于是不是公款请客管不了那么多。
孙模肖打电话时,他怕对方以声辩人,故意压低说话声音。还好,这些值班人员并没有听出是谁。其实,他们也不可能听出是谁。象孙模肖这个副科级层面的干部,全县多了去了。即便是政法委的值班人员也没听出打电话者是他孙模肖。除了会议,他基本不去那里。对韩新昌看重谭天成,孙模肖心存芥蒂。
打完电话,他快速回到酒店,在洗手间冲了把手,然后回到宴会厅自己的座位上,并夸张的用餐巾纸擦手,让别人以为他去了趟卫生间。
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孙模肖的狡黠。他这个公安局副局长似乎在迷惑和对付破案的人。但面对这么多政府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孙模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让在坐的人知道他刚才的行为,必定招来众怒和共愤,那麻烦可就大了。他今后还要在官场上混,还要个名声,绝不能得罪这么多的党政大员,不能树敌太多。他的矛头对的是谭天成。再说,他的举报能给谭天成造成多大麻烦,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获心中没底。如果不小心,只能偷鸡不成反蚀米。
如果说谭天成的组织领导能力和业务素质突出的话,那么他的官场经验则逊色得多。锋芒毕露的他不善于或者说是不会伪装和保护自己,这似乎又与别人称赞他的能力相矛盾。他明明知道孙模肖也对公安局长的位子垂涎三尺,不遗余力地同他展开竟争;也非常清楚现在孙模肖等失败者的心理感受。但他却毫无防人之心和必需的戒备,缺乏应有的敏感和灵敏的嗅觉。只顾高兴,只顾快乐,只顾把酒言欢,没有觉察到孙模肖的阴暗心理和异样举动。事实证明,他为庆贺升迁置办宴会是个致命错误,而请孙模肖赴宴则是错上加错;他因喝酒太多而酩酊大醉,更因为这次宴会而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这是后话。
在宴会厅里,众人见谭天成醉得不省人事,交通局长王丰要服务员找人把谭局长送去休息,两个保安掺扶着谭天成去了房间。
主角离场,配角也只得退场了,反正已是酒足饭饱,大家鱼贯走出酒店。已养成习惯的黄龙海故意走在最后,他让服务员把那些没有吃完的珍馐美味打包,带回去给他那可爱的孙子享用。见桌上几盒“中华”烟里零零散散的还有几支,他也顺手装进了兜里。他和孙模肖同桌并紧挨着,早就看见孙还有一杯“五粮液”没喝,一直掂记着,现在他也搂草打兔子,捎带着把那杯酒喝了,并把酒瓶子逐个拿在耳边摇一摇,耐心地把里面残存的一点液体集中到一个瓶子里。这个平时小气的要命且凡事雁过拔毛的“葛朗台”,绝不会放过任何占便宜的机会。
不知是谭天成命该遭殃,还是他连累众人倒霉,在酒店停车场,大家猛然发现县委书记逄文义在向一辆启动的中巴车挥手,他在送别一个台湾商会投资考察团。
众人虽然醉眼朦胧,但县里的“大画”他们还是认得清楚,这些人的心骤然紧张起来,想躲开为时已晚。送走了客人的逄文义回头时已经看见了他们。众人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与书记打招呼。
逄文义见这么多县里的文武群臣和封疆大吏出现在酒店,并且一个个面红耳赤、酒气熏天,询问他们有什么活动,但众人吱吱唔唔欲说还休。脑子活络的广电局长李莲松本想编个参加婚宴的假话搪塞过去,但此时的孙模肖却突然间发现机会来了,他不能错过这天赐良机。于是,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孙模肖急忙上前搭话,把来龙去脉向县委书记和盘托出,汇报完了还不忘找理由为自己和大家开脱,给众人造成仗义的印象。
听了孙模肖的汇报,逄文义双眉紧锁,由红变紫的脸十分难看。
孙模肖暗自得意:谁都知道逄文义这位“三爷”眼下最恨的是领导干部大吃大喝。前面有他本人举报的“耳闻”,后面有县委书记的“目染”,双管齐下,前后夹击,还没进行任前公示的谭天成恐有麻烦。
这个孙模肖,为了害人利己,不惜任何手段,真可谓阴险。
见众官员作鸟兽散,没走多远的孙模肖复又返回酒店,来到谭天成休息的318房间,见谭天成正在酣睡。他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猛吸一口,望着鼾声如雷的谭天成,孙模肖的心里在说话:谭天成啊谭天成,虽然你我无怨无仇,可谁让你太优秀、太有本事、太有能力、政绩太突出。你把我给挤下去了,现在,对不起了,我就是要给你点眼色看看,让你竹篮打水空欢喜。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难定论。
事已至此,孙模肖仍不罢休,他还要再施重拳,给谭天成涂抹上生活作风问题的黑颜色,以彻底将他击倒。
孙模肖将大半支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猛然起身,瞅了一眼谭天成后走出房间,告诉楼层服务员,说谭局长工作劳累,需要放松一下,让她通知洗浴中心派小姐来房间为谭局按摩。不大一会,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来到服务台,见到孙模肖后兴奋的就要往他身上扑。小姐同他打过交道,只是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在那个道上混。再就是觉得他出手不够大方。但闲着也是闲着,囊中羞涩的她今天又见老熟人,小姐以为孙模肖又要找她做按摩。
孙模肖厌烦地躲开小姐的亲昵,现在的他已无此等心情。他把小姐推进谭天成的房间,叮嘱她好好伺候,钱决不会少。见钱眼开的小姐兴冲冲的进了房间。
孙模肖迅速打电话给公安局值班室,说谭局喝多了,让他尽快找几个人来“得月楼”318房间搀扶谭局回家。他想,风尘女子定会为钱使出浑身解数引谭上钩,纵然正派的谭天成也会在醉酒状态下稀里糊涂的行苟且之事。若此时我孙模肖让服务员打开房门使局值班人员进入房间,看到“现场直播”,然后再匿名举报,可谓事实确凿,人证充分,谅谭天成难逃处分,局长乌纱自然旁落。公安局一把手之位也有可能峰回路转。即便他没有中计,但与烟花女子同处一室,纵然清白也有口难辨。他给谭天成挖下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陷井。
为了扳倒谭天成,孙模肖无所不用其极。面对磨刀霍霍、杀招迭出的同僚,可怜的谭天成却在美滋滋的办庆贺宴会,并在酒精的肆虐下沉入梦乡。颇有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的味道。成为“几曾识干戈,垂泪对宫娥”的南唐李后主式的悲情角色。
虽然孙模肖机关算尽,但他的“美人计”并未成功。在值班人员尚未到达之前,那个小姐不久便从房间出来了,说好歹喊醒了那个局长,他却怒目相向,被赶了出来。小姐还埋怨孙模肖在耍她,耽误了挣钱的功夫,非要他付小费。
孙模肖闻听谭天成没有上钩,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他找理由把此时已赶到酒店的局值班人员打发了回去。
虽然谭天成没有往他孙模肖设下的陷井里跳,但有电话举报和县委书记的现场目睹,孙模肖相信还是有拉谭天成下马的可能。
孙模肖如此陷害谭天成,让善良的人难以理解。二人同局为官,并无过节,各扫门前雪,相安无事。而如今他突然变脸并施以毒招,说来都是局长这顶乌纱惹得祸,更是孙模肖的人品使然。&&&&&&&&&&
老局长既将卸任,孙模肖在焦急中等待。他早就盘算好了,政委和常务副局长的岁数也已过线,如果县里不从别的部门选派干部接任的话,按照以往惯例,他这个第二副局长就能顺理成章的走上局长位子。所以,他在朝思暮想中苦苦期盼着这一天尽快到来。
一个多月前,当他听说县委决定公安局长人选就在本局产生的消息后喜不自禁,多年梦想即将成真,他为此高兴了好一阵,以为局长宝座指日可待。可后面的发展态势既出乎他的意料,更令他措手不及。
县委在学习和践行科学发展观活动中,出台了一系列改革干部选拔使用制度等重大举措。因此,在公安局长调整中,县委依照打破旧套路,改变旧思维,不论资排辈的选拔思路。在干部使用上重人品,看能力,以德才取人。原以为自己接班水到渠成,局长大位如囊中取物的孙模肖倒吸一口凉气,他预感到若照此思路办理,自己恐与局长头衔失之交臂,以自己的年龄怕再也无出头之日。为此,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他深深感受到了来自谭天成的威胁。
孙模肖的担心和焦虑不无道理。在公安局班子有提拔资格的3人中,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谭天成都在另二人之上。人们更看好谭天成而非他孙模肖。
政绩平庸,阴阳怪气,喜怒无常,且嫉妒心较强,难以容人。这是局里人对孙模肖的总体印象。有人形容他是天上那飘忽不定的云朵,猜不透里面藏着春雨还是冰雹。也有人按他姓名的谐音,暗地里叫他司马昭。他只所以能官居公安局第二副局长之位,个中原因不便多说。而孙模肖政绩和人品上的严重缺陷以及不足,恰恰是谭天成的强项和长处,二人形成很大反差。于是,局长人选的天平明显向谭天成倾斜。
虽然明白自己和谭天成在硬软件上的差距,也清楚与对手实力比拼中的不足,更知道二人在全局干警中的分量孰轻孰重,但孙模肖绝不能容忍在仕途竟争的跑道上,突然杀出一匹黑马超过自己而最终赢得冠军。他不能无动于衷,更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往谭天成的跑道上扔钉子,让他扎脚;往谭天成的跑道上泼洒润滑剂,使他跌倒。于是,孙模肖开始动作了。他采用时下某些人惯用的方式--写信;使用常见的“杀人”利器--经济和男女关系问题。
前些日子,也就是在公局局长调整的关键期,县纪委收到一封举报信,信中反映两件事:一件是公安局副局长谭天成贪污办案经费,为自己购买高档手机和衣服。另一件是谭天成在“日月潭”酒店与情人鬼混。
由于举报对象牵扯公安局局长侯选人,事关重大。因此,县纪委本着为组织、为干部、为当事人负责的原则,会同政法委联合调查落实,结论是举报事实均不成立。不久前谭天成的确刚换了一部价值千元的手机,但那是因为他原来使用的手机老化,已难适应工作需要,按局有关规定,由办公室经办,谭天成的手机得以更新。再就是关于谭天成购买衣服的问题纯属个人生活行为。而办案经费自有一套严格的使用审批管理规定,谭天成既不经手也没有贪污的途径。还有一个是关于谭天成的男女生活作风问题。据谭天成回忆,前些日子的一个晚上,他与妻子一起在“日月潭”酒店自费宴请过他的一个在外地工作、来崮山出差的大学女同学,只是妻子因去学校开家长会早走一步。吃完饭后他就开车回家了,还捎带了顺路的一个厨师。
写信举报谭天成的,毫无疑问的就是孙模肖。
对于有人举报自己,谭天成并没有十分在意,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办过太多案子,得罪了人,有人恨他方才诬告。他确实没有想到诬陷他的会是自己的同僚。
而孙模肖煞费苦心的栽赃陷害谭天成也没有扭转大局,他收获的是失败,谭天成却取得了成功。
面对如此痛心疾首的结局,孙模肖仍不死心。虽然在这条局长竟争的跑道上谭天成后来居上先于他到达终点,但那只是暂时的成绩,还没有被最终确认。他谭天成还没有登上“冠军”领奖台,“金牌”还没挂进他的脖子。只要千方百计往他的“尿样”里加进“兴奋剂”,他的成绩就有可能被取销,他的金牌也有可能易主。我孙模肖就完全有机会咸鱼翻身,“银牌”变“金牌”,创造惊天大逆转的奇迹。而正是谭天成的鲁莽和草率,给虎视耽耽的孙模肖提供了抓手。苦于无机可乘的他象饿狼扑食,死死的咬住了猎物,紧紧的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借用一句听腻了的套话,由于没能耐住寂寞,谭天成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合、举办了一次错误的宴会。以前他也许犯过错误,但均无大碍。可就在他仕途中最需要谨慎的时侯,最应该警惕的关口,最不该犯错的节骨眼上,他大意丢荆州,失足酿成千古恨。从而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此时,躺在酒店房间的谭天成根本想不到天灾人祸正向他步步进逼。
“得月楼”大酒店老板在上午安排妥当谭天成的宴会后,马不停蹄的赶赴公司总部开会,回来时已是晚上7点多钟。刚坐进自己的办公室,他便向副总询问中午谭局长的宴会情况。当他得知谭天成已升任局长并且人还在酒店时,急忙来到房间。正巧此时谭天成的手机铃声大作,他吃力的从床上下来,眯眯糊糊的接听妻子的电话。妻子担心他的安全,要他赶快回家。
酒店老总关切的问谭局感觉如何,谭天成竟想不起老板姓啥叫啥,甚至连自己在那里,前面做了什么都忘得一干而净。
老板见谭天成醉的不轻,连忙吩咐手下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并准备晚饭。但谭天成执意要走,并踉踉跄跄的走出酒店。老板见留不住谭局,便让自己的司机去送谭天成。可谭天成并不领受老板的好意,艰难的爬上车后捣鼓了好一阵才驾车离去.
望着谭局长那歪歪扭扭的车辆,酒店老板担心的直摇头。
谭天成血压高。他服药后的血压尚在140左右,今天一场豪饮过后,血压肯定更高。此时的谭天成头晕目眩,把握方向盘的双手不停的颤抖,行进中的吉普车呈s形,路上车辆纷纷躲避,司机们猜不出这个公安局副局长在执行什么任务。
在这个小县城里,司机们对挂有特殊标志车辆的主人耳孰能详。
一场灾难终于在谭天成醉酒的状态下发生了。就在谭天成要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没有看清已经切换成红灯的标志,继续驾车行驶,与一辆农用三轮车相撞。三轮车驾驶员被撞飞10多米。赶来处理肇事的交警立即把二人送往医院抢救。
经医生诊断,三轮车驾驶员脑颅内大量充血,右腿骨折,肝破裂,生命危在旦夕。即便保住性命,也是终身残疾。而谭天成则得益于吉普车良好的自我保护性能,除头部有不算严重的碰撞外,并无大碍。
谭天成虽然因严重违章酿成车祸,但这只是属于交通肇事范畴。而等待他的则是仕途跑道上的一场导致他一命呜呼的“车祸”。
福未至,祸双行。一场酒宴,成为谭天成仕途成败得失的分水岭,更是他人生悲剧的始发站。
仕途 之 殇
星期一上班的时侯,除了够级别坐轿车的官员外,那些骑自行车和摩托车进入县府大院的政府工作人员,无一例外的换上了冬装。不用学习教育,不用三令五申,寒流中显现出人们自我保护的生存本能。
进入各自的办公室后,人们便纷纷议论开了谭天成的事。
组织部组织科的小潘在昨天晚上与妻子去岳母家吃饭后回家的路上,正巧碰上谭天成的车祸现场,不过当他看见的时侯伤者已被送往医院,对整个过程只知其然。他把门关严后,贴近室内仅有的小郝,小声的问他:“昨天晚上城里出了大事,你听说没有?”
“出了什么大事?”小郝有些惊讶。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人家可都知道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神神秘秘地”。
“你这个书呆子,看来真不知道,我还是告诉你吧,公安局的谭天成出事啦”。
“什么?谭天成出事了?出了什么事?”看起来小郝真的不知道。
“他和情人去饭店喝酒喝多了,开车撞死了人”。
“什么?谭天成撞死了人?他还有情人?这可能吗?”
“这还能有假?不少人都这么说”。
你看看,明明是一场庆贺宴会,到了人们的嘴里却变成了与情人幽会;明明是伤者还在医院抢救,在这里却变成了死人。这么个小县城,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发生的事也只有十几个小时的功夫,流传的话却是如此的邪乎,如此的离谱。人言可畏,嘴能杀人。在现实生活中,类似的现象还少吗?
听到小刘的话,小郝大吃一惊,他实在难以相信谭天成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举。前些日子他还去公安局参加了民主评议活动。那里的人对谭天成评价不是挺高的吗?说他有能力,有水平,说他为人正派,怎么转眼间就大不一样了?是他们都说了假话?还是谭天成善于伪装?如果真象小刘说的这样,这个谭天成可太卑鄙了;如果小刘说的不假,县委让这样的人当公安局长,那可太悲哀太讽刺玩笑开得太大了。
就在昨天,小郝还与科长会同县委办公室秘书科加班完成了谭天成的任前公示通报,准备今天公示。如果小刘所言不虚,那这个公示如何处理?可转眼一想,有科长、副部长还有部长,自己一个办事员焦得那门子急。想是这么想,可他还是对谭天成的事耿耿于怀。
组织部长范为刚昨晚就知道了谭天成的事。因为明天就要公示,所以他立即打电话给县委副书记周鸿鹤,周书记的意见是等逄书记明天从市里回来再说.
今天一上班,范为刚便让分管副部长和组织科长与县委办沟通,先把谭天成公示的通报放一放。安排完了以后,他拿着举报谭天成的电话记录去找周副书记。
政法委书记韩新昌的那个在市里工作的小舅子于星期天结婚,他要去参加婚礼。经过一番精心梳洗打扮后,从家里一个隐秘的地方拿出1万元现金装进包里,作为贺礼。然后又亲自往车里装了一箱“茅台”和一箱“五粮液”,还有6条软“中华”6,以备婚宴之需。他想,这个时侯不能小气,该大方的时候要大方,自己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在老丈人和小舅子面前掉价。
在婚宴上,老丈人考虑姑爷是头面人物,让他陪市里一些大企业的老总。可能是以前颐指气派惯了,韩新昌把在县里的一些做派拿到了酒席桌上。可在座的这些身价不菲的老板们更牛,根本不尿他这壶。尤其是那个坐在首席位置的老总更不把韩新昌当盘咸菜。他是一家国内知名的大型酿酒企业的董事长,其公司的产品享誉国内外,年创效益20多个亿,连市领导都敬他三分。因此,他对县里来的这个八品芝麻官完全不放在眼里,言语间处处流露出轻藐和不屑。相互间话不投机,场面十分尴尬。韩新昌陪了一桌客,生了一肚子窝囊气。
婚宴结束后,丈母娘考虑到女儿和女婿来趟不容易,让二人住一晚上,妻子也有这个意思。既然如此,韩新昌只得附和。别看他在外边威风八面,在家里却对妻子言听计从。
就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韩新昌接到自己手下一个副书记打来的电话,向他汇报了关于谭天成办庆贺宴会和车祸的有关情况。
接完电话,韩新昌吃惊非小,心里暗暗叫苦。他的第一反应是谭天成要坏事,局长位置恐怕不保。他曾力挺谭天成,现在出了这么个大事,自己恐怕也要受些连累。想到此他顾不得许多,叫上司机就往县里赶。
在车上,韩新昌双眼紧闭,一言不发,他的心情坏透了。在婚宴上被当地人好一顿羞辱,到现在心里还憋着一股火。他怨恨那些企业老总们太没素质太没教养太不把我韩新昌当回事。尤其那个戴着眼镜,说话文质彬彬但又咄咄逼人的什么狗屁电子公司的老总,竟含沙射影的说我腐败。
那是在今天中午的婚宴上,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同桌的宏峰电子集团王董事长象发现了什么问题,他拿起韩新昌放在桌上的那盒香烟,仔细看了看以后问价格多少,韩新昌告诉他每包120元。那王董瞄了一眼韩新昌,不紧不慢的问道:“刚才的介绍我没听清楚,阁下在何处任职?”。其实他是明知故问。
“我在崮山县政法委工作”韩新昌觉得对方的称呼带有讽刺挖苦意味。
“看您着装不俗,谈吐非凡,想必是政法委这个企业的老板”。王董故意调理人。
“我替你纠正一下,政法委不是企业,是党政部门,你搞错了.本人在那里负责”。
韩新昌虽然回答了王董的问话,但心里暗骂:你个白痴,把政法委说成是企业,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
“对不起,鄙人才疏学浅,竟拿冯京当马凉。这么说阁下是党政大员喽?既然您在党政部门供职,那请问您每月薪水多少?”。
听对方问起工资,韩新昌更感到不快。生人相逢,那有打听个人收入的道理?,连这么个常识都没有,还干什么董事长。但考虑到他是自己老丈人请得客人,又是喜庆之日,不能落个不痛快,因此,他还是如实相告。
“既然阁下每月薪水不过3千,可看您戴名表、吸天价烟、一身着装均是世界名牌,真可谓穿金戴银。仅凭区区薪水怎能支撑?想必是此路不通另辟蹊径吧?啊?哈哈......”
见众人哄笑,韩新昌感到莫大耻辱,心中之火噌噌窜升。这些人如此放肆,如此无礼。他何时受过如此羞辱。此时的韩新昌愤然起身离场,以示抗议。但在老丈人苦苦劝说下,韩新昌方才返回,可现场早已人去桌空。
韩新昌在怨恨了那些老总,怨恨请了这些人的岳父后,又开始怨恨谭天成。我那么器重你抬举你提携你,你却如此糊涂,如此不争气,如此胆大妄为,如此沉不住气。这下可好,怕是要鸡飞蛋打。同时他也怨恨自己,不该把常委会的消息透露给谭天成,造成如此难堪、如此被动的结局。但事已至此,苦果还得吞,苦水还得咽。
在县医院,韩新昌分别看了看谭天成和重伤的三轮车主,向医生询问了伤者的状况,心里有数以后他这才给县委周副书记去电话,说自己在医院处理谭天成的车祸等情况。打完电话后立即回家,他要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该怎么办。
今天一上班,韩新昌就早早来到县委副书记周鸿鹤的办公室,相互交流了谭天成的问题。不大一会,组织部长孙为刚、纪委书记顾成海也来找周书记,他们手里都拿着举报电话记录,请示周书记该如何办理。
周洪鹤本来要向逄书记汇报关于全县学习和实践科学发展观的下阶段计划安排,又赶上了谭天成的事需要立即处理,于是他打电话给逄书记办公室,看他从市里回来了没有,接电话的逄文义请周洪鹤立即过去,有事商量。
逄文义是今天早晨从市区的家里赶回来的。他的家至今还在市里,妻子仍在市政府机关上班。逄文义来崮山县工作之前,在市属虹海区任区长。在虹海时就以严厉著称,人称“逄严厉”。他在家庭中的弟兄里排行老三,有人暗地里称他“三爷”。今年四月来崮山县工作以后,逄文义经过认真深入的调查研究和过细的走访了解,发现在全县党员干部队伍中存在不少问题。其中讲排场、大吃大喝等铺张浪费现象尤为突出。因此,他向常委会提出从难从严整饬吏制,以更加严格的措施和手段刹住大吃大喝等不正之风,严肃查处违规违纪的党员干部,切实抓好队伍建设。经过一段时间的铁腕整治,大吃大喝等不正之风得到了有效扼制。但就在这风口浪尖之时,谭天成却冒全县之大不讳,为自己的升迁举办庆贺宴会,不但被官迷心窍的人举报,还被逄文义看到了,撞到了县委书记的枪口上。逄文义对谭天成顶风作案的愤怒之情不言而喻。
逄文义回来后,正要找周鸿鹤,为的就是谭天成,正巧周鸿鹤找他,二人不谋而合。
周鸿鹤进入逄文义的办公室后,发现逄书记脸色铁青,他显然是被谭天成的庆贺宴和车祸的事激怒了。站在窗前的逄文义手指不远处的公安局大楼对周鸿鹤说:“我们这段时间抓干部队伍建设刚有些眉目,才看到了成效,这个谭天成却不顾县委的三令五申,搞什么庆贺宴,明目张胆的违章违纪。听说他告诉别人是自费请客,谁敢说他讲的是实话?即便是真的,那又怎么样?老百姓知道吗?他能向每个人解释清楚吗?他是政府官员,代表的是政府的形象,你让老百姓说我们什么?怎么看我们?醉酒开车还差点撞死人,影响有多坏,有多恶劣。我们刚要提拔他当公安局长,这公示还没开始,他就乐昏了头,就不知道他姓什么。你说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用,怎么敢用。对这样的不正之风出现一起我们就要严肃查处一起,绝不姑息。我的意见是对谭天成的严重错误给予严厉的处分。对参加宴会的人也要给个适当处分。还有,谭天成还没有等到任前公示就知道了县委的决定,他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是谁告诉他的?要认真查一查。我来到崮山以后就发现我们有些会议刚开完下面就知道了,是什么问题?”
周鸿鹤见逄文义越说越激动,越说火越大,便劝他压压火、消消气,并向他建议先由纪委和政法委联合成立一个临时调查小组,对谭天成举办庆贺宴和车祸等问题进行调查,写出书面调查报告,然后在常委会上研究处理意见,逄文义表示赞同。
在县委常委会议进行到关于研究处理谭天成问题的议题时,主持会议的逄文义先让常委们谈意见,这是他的一贯作风。虽然严厉,但作为一班之长,他向来都是善于听取和采纳大家的意见,实行民主决策,从不独断专行和搞一言堂。
政法委书记韩新昌此时心里五味杂陈。就在刚才会议开始时,逄文义再次严肃强调常委会会议纪律。他十分严肃的问在坐的常委,是谁把上次常委会的有关会议内容泄露给谭天成。心里发虚的韩新昌如坐针毡,似乎感到逄书记是在问他韩新昌,也似乎觉得书记老是在注意他,从“一把手”的眼神上似乎他就认定是他韩新昌所为。此时寒流尚未结束,会议室里的温度也并不高,但韩新昌的额头上已经有些发亮。
既然书记要先听大家的意见,当事人又在自己的主管范围内,那他这个掌管政法的常委理应先打头炮。可是怎么说?说什么?在前几天的常委会上,自己还曾为谭天成这个心腹爱将歌功颂德,摇旗呐喊。说他德才兼备,作风正派。仅仅过了不到五天功夫就又说他无才无德,人品不端?这怎么说得出口。可不好说还得说,说什么都不行不说不行。谭天成出了这么大个事,他做为政法委书记,最起码是应该表个态的,也应象征性的做个检讨。于是他向常委们说了一大通诸如象自己失职、责任心不强、工作不到位、对谭天成失察、监督不够等连他自己都觉得矛盾的话。
在谭天成的处理上,韩新昌的意愿是按上周五常委会的决定,还让他当公安局长,只不过给个纪律处分即可。但是听周副书记的口气和从逄文义鲜明的态度上,韩新昌感到此路肯定不通。因此,他退而求其次,给出的意见是撤销上次常委会对谭天成的任命决定。
纪委书记顾成海和组织部长孙为刚显然不认同韩新昌的意见。可能提前已经达成共识,他二人的意见是不但要撤销对谭天成局长任命的决定,还应免去他的公安局副局长职务,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顾成海和孙为刚的意见得到了其他常委的赞同。于是,常委会作出决定:一是撤销谭天成公安局局长的任命。二是免去公安局副局长职务,调离县公安局,另行安排合适工作。按干部管理规定办理相关程序。三是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另外,对参加谭天成庆贺宴会的干部也给予了相应的处分。
虽然处分已经出台,但逄文义余火未消。他在扫视了每一常委后说,这个处分公布后,可能会有人说我们小题大作,说处分太重,太严厉,说我们太无情。但整饬吏制就是要用重典,就是要下决心下狠心。不正之风屡禁不止,说明我们太心慈手软。我们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对违纪的党员干部我们就是要从重处罚,让他们长脑子,长记性。看看谁还敢顶风而上。
流星 之 痕
冲动是魔鬼,张狂是地狱。
一次没有料到后果的冲动,一回失去冷静和理智的张狂,彻底改变了谭天成的人生之路,也导致了他这个被许多人无限看好的政坛新星瞬间陨落。
车祸发生后,躺在医院的谭天成再也没有了醉意。他清醒了、明白了、但一切都晚了。此时的他非常懊恼和悔恨。他恨自己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忘乎所以的非要办什么庆贺宴会;他恨自己鬼迷心窍的非要在宴会上喝下那么多酒从而导致大醉;他恨自己不顾酒店老板的劝告和好意,借着醉意非要强撑着驾车从而酿成大祸。此刻的他这也恨那也悔,悔青了肠子,悔青了五脏六腑。
发生车祸的当天晚上,韩新昌来医院看他,谭天成原以为韩书记会劈头盖脸的训斥他,甚至是骂他,那样心里可能还会好受些,从另一方面讲还有些安慰,就象上次全县蓝球赛那样。
谭天成想起的蓝球赛还是前年的事。当时为了配合全县樱桃艺术节,由县总工会牵头主办了全县职工蓝球比赛。说是由职工参加,可党政口的一些球队也被拉了进来。为了拿冠军,政法委书记韩新昌劝说公安局长不要单独组队参赛,由公检法联合组成政法代表队,如果那样的话可稳获第一。但公安局长不干,他自恃公安蓝球队实力强大,早就瞄准了头名。无奈之下韩新昌只得如此。公安局长资历不浅,有些事韩新昌也得让着他。于是就出现了被观众戏称为一个孩子两个头、两个孩子一个名的政法队和公安队。由于政法队的实力也很强,于是公安、政法两队一路凯歌双双闯进冠军决赛。就在决赛之前,韩新昌要求身为公安队教练的谭天成讲大局,放政法队一马,把冠军让出来。但谭天成阳奉阴违,背后鼓励队员狠狠打,结果把政法队打了个落花流水。事后韩新昌对谭天成大发雷霆,好一顿臭骂。但骂过之后韩新昌拿谭天成还是不错。
事过境迁。不知道是在路上把怨恨发泄完了,还是预感到了什么,这一次韩新昌一反常态,他对闯了大祸的谭天成即不训也不骂,没说一句狠话,只是问了问他受伤的情况并让他安心养护。韩新昌态度的变化反倒使谭天成心里没底,他不知怎么想起了《智取威虎山》里那个不怕暴就怕笑的“座山雕”。韩书记既没暴也没笑,这预示着什么?这个时候的谭天成特别敏感,特别心虚,总爱疑神疑鬼。他焦虑、他心烦、他不安。
按县委常委会的决定,从星期一起就进入自己的任前公示期。可闯了这么个大祸后县里会怎么看怎么办?公示还会照样进行吗?对自己的公安局局长的任命会不会受到影响?
谭天成每时每刻都在牵挂着掂记着他的局长任命。他想从来医院看他的同事和朋友那里打探消息,但又难以启齿,也没有人告诉他什么。其实也难怪,县里对谭天成的处分决定还没宣布呢,别人怎么会知道?
此时的谭天成越发烦躁,似乎脑袋都要炸了,如同置身牢狱,饱受心理煎熬,他再也不能在医院呆下去了。于是谭天成不顾医生和妻子的劝告,毅然办理了出院手续。
星期四早晨,躺在床上的谭天成对妻子刘枫说他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在他农村老家住宅的东厢房上,有两只公鸡在打架。双方一阵撕咬后,那个红色公鸡占了上风。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拿起一块石头砸向红色公鸡,把它从房顶打了下来。谭天成赶紧把公鸡抱在怀里,看到那公鸡的眼里流出了泪水,不大一会公鸡死了。
看到丈夫神情黯然,脸上写满惆怅,刘枫安慰他是受到了车祸惊吓,劝他不要胡思乱想。
谭天成心思重重的吃了两口早饭,然后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公安局大楼发呆,妻子让他吃降压药都似乎没听见。这时谭天成的手机突然响了,谭天成赶紧抓起手机,此时的他心跳加速,十分紧张。几天来他一直在蹦紧着神经。
对方是组织部副部长刘焱,他请谭天成上午八点钟到政法委会议室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谭天成既疑惑又害怕,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不知是福是祸。
谭天成的住宅隔政法委只有二里路。虽然离八点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急不可待的谭天成套上外衣出门而去,连妻子喊他回来吃降压药他都没有理会。
站在窗前的刘枫望着谭天成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丈夫吃不下、睡不安,使她非常心疼。她后悔自己光顾得高兴,没有及时的提醒丈夫保持理智和冷静,造成如今这样的后果她也有责任。丈夫此去不知能带回什么消息。刘枫此时的心情犹如窗外那阴冷的天气。
当谭天成进入政法委会议室时,见组织部副部长刘焱、纪委副书记佟英美、政法委副书记董鹏等正在交谈着什么。见到谭天成后,三人不冷不热的与他握了握手,刘焱还问了问谭天成的身体情况。谭天成心生疑窦,不是说开会吗?怎么就四、五个人?怎么不见韩书记?
刘焱向佟英华点了点头,然后二人分别向谭天成宣读了县里对他的处分决定。刘焱还代表组织部提出要求,希望谭天成端正思想认识,正确对待处分,放下包袱,轻装上阵......
刘焱以及佟英美在无休止的提着希望,但这时坐在他们对面的谭天成已经支撑不住了。处分决定犹如五雷轰顶,对谭天成的巨大冲击可想而知。只见他四肢颤抖,脸色紫红并淌满了汗水....
见谭天成神色异常,刘焱打断了还在谈着希望的佟英美的话,立即让司机送谭天成回家。
躺在自家床上的谭天成的身心如同刀劈斧剁、万箭穿刺一般。妻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谭天成双眼紧闭,一言不发。刘枫从丈夫的表情上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无能为力的她唯一能做到的是照料和守候着丈夫。她把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把温开水和降压药放在床头,劝丈夫把药吃了。这时的谭天成却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妻子,摇摇晃晃的走到窗前,双眼急切的寻找着他本早已熟知的公安局大楼,默默的看着,眼里噙满了泪水。刘枫忍着眼泪陪着丈夫。突然,谭天成双手捶着玻璃,嚎啕大哭,吓得手足无措的刘枫赶紧抱住丈夫的双手。但此时谭天成的脸色由红变黄,汗流不止,身体不停抖动,左手和左腿已不听使唤,嘴张着说不出话来。已经哭出声的刘枫连拖带拽的好歹把丈夫拥在了床上,急忙打120求助电话。
在医院里的谭天成已经神志不清。一番拍片检查后医生给出的病因是右脑颅深处大面积充血,病情十分危急。
人命关天,医院立即为谭天成做了开颅手术。但手术后已经三、四的谭天成仍然呕吐不止,血压居高不下,体温近40度,一直处于深昏迷状态。为了查找原因,医院再次拍片,又发现新的出血点。由于离上次手术的时间太近,只得采取药物止血等保守治疗方法。鉴于患者病情,医院向刘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在谭天成病床的周围,摆满了除医生之外的人根本不知道有何种功能的仪器;在他的身上,插了好几条长短不一、粗细不匀的管子。谭天成只是靠氧气和液体延续着他生命的最后时间。
在谭天成入院后的第7天下午,监测和显示他生命特征的心电图拉成了一条直线,液体也不再流通,谭天成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政坛新星尚未闪耀光辉便匆匆而去。
几天来,处于深昏迷状态的谭天成一直紧闭双眼。但就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他却双目微睁,象是要看世间最后一眼,又象是在牵挂在留恋着什么。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不属于他了。而他那本来就张着的嘴在他去世后张得更大了,似乎要告诉人们什么,在倾诉着什么。可他再也不能说什么了,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了。他撇下了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子,留下了躺在医院里苟延残喘的三轮车司机,还有一大笔需要刘枫处理的巨额赔偿债务。
在谭天成火化的那天,天空上又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象是为谭天成送行。刘枫伏在丈夫的遗体上哭得死去活来,他的父母也老泪纵横。他们怎么也不明白一个身强力壮、一个健康的人会在几天内化为鬼魂。这场塌天大祸因何而来。
在告别仪式上,只有政法委一名副书记和公安局两名将要退居二线的副局长等相关人员到场,他们例行公事的安慰和敷衍了几句后匆匆而去。此情此景,令殡仪馆的人唏嘘不已,感叹世态炎凉。
在殡仪厅东北角,人们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花圈,挽联上分别写着“性情张扬好胜争强,乐极生悲一枕黄梁”。花圈何人所送、何时送来无人知晓。倒是殡仪馆的一名员工记得有一个中年男子匆匆的送来一个花圈,放在不起眼的位置,然后快速离去。他还以为是死者的亲朋。挽联的内容确实有些刻薄和过分。人已死,魂西去,既然如此何必如此。
谭天成去世不久,县公安局局长人选确定,县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蒲国庆接任。不过,仍然要走任前公示程序。
不知是天意还是孙模肖命该如此,他见公安局长的位子再次与自己擦肩而过,既光火,又愤懑,一气之下驾车回到了农村老家,整天喝闷酒。一次醉酒后开车撞在了一辆拉石子的大货车上,差点与谭天成殊途同归,阴间相聚。重伤致残的孙模肖从此告别仕途。
周六上午,蒲国庆独自一人驾车来到葬有谭天成骨灰的公墓,在他的墓前放上一束鲜花。过去,他与死者既是朋友又是政法系统的同僚。现在死者则成为他的“老师”,一个没有言传只有身教的老师。一个以自身行为告诉蒲国庆什么叫心浮气躁,什么叫耐不住寂寞,什么叫得意忘形的老师。如果县委对自己的任命先于谭天成,现在置身地下的会不会是.....
说不上是谭天成把位置“让”给了我蒲国庆,还是我蒲国庆“拣”到了这个位置。此时的他心情复杂的思来想去。
就在蒲国庆转身准备离去时,一个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着实吓了蒲国庆一跳。他本想埋怨老人几句,但老人却指着谭天成的坟问:“这是你家的人?”蒲国庆有些生气的摇摇头。“那他和你是一个单位地?”蒲国庆还是没好气的摇头。
老人见对方既不搭话也不理睬,似乎并不在意。他告诉蒲国庆,自己是这里的公墓管理员,那是好听的称呼,其实就是个看坟的。他指着谭天成的墓说:“听说这个人升了官,乐得喝酒把命喝丢了,你说稀罕不稀罕?人民公社的时候我也当过官,干过保管,最大的官当过生产队长,我怎么就没那么高兴?那么乐呵?我也天天喝酒,你看我这身棒骨,越喝越硬朗。我捞不着喝什么猫台狗台,也吃不起大虾王八,照样比这些人命大。我没有他们那么些挂牵。老汉我有酒喝有饭吃就知足了,不像这些人,心思多,吃着碗里、看着盆里、想着锅里,没有满足那一天。加上白天黑夜的忙活,你说能不累?死得能不早?我当会计不敢贪一分钱,干队长不敢往家里多拿一粒粮食,更别说拿着公家的钱五花六花的不当钱。现在倒好,哎,真是没法说”。
可能是山上好久没有人和他说话的缘故,今天终于遇上了个大活人,老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喋喋不休。这时,他又指着东面一片新建的坟地,象是告诉蒲国庆,又似乎是自说自话:“都说现在工作不好找,老失业,可我失不了业,我的饭碗硬着呐。有这么多人争着往这跑,上这里安家,你说我能失业吗?你看看,那面又刚建了一片坟,不知道又是给那些人准备地。别的东西不好卖,可这里的坟都争着买。有些人享福惯了,死了也要挑个好地方。他们来了不还是得我站岗”?老人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壶,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后扬长而去。
蒲国庆呆呆地望着远去的老人,仔细品味他说的话。老者所说的“他们”指谁?“他们”包括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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