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机里有一款软件,明明没有下载过,突然有一天就有了,不停弹出网页的弹出

为什么手机怎么一直跳出几个软件让我安装,我明明没有下载的,可是却无缘无故跳出来很烦耶,有什么办法关_百度知道最近我的手机明明没有下载游戏但是会突然弹出来一些游戏让下载是怎么回事,中病毒了么?_百度知道手机里的男朋友
手机里的男朋友
01. 微博自杀记每个早上我都和自己打赌,男友会来回复我的微博。我的眼睛还没睁开,期待就开始苏醒,越来越灼人。我浑身发胀,再也躺不住,便一跃而起,扑到电脑边。 但每次微博页面就像一潭死水,纹丝不动。没有黄色的标签弹出来,告诉我:“您有X条未读消息,请点击此处查看。” 我去检查网络,网线插头拔掉,再插上,再刷新网页,还是纹丝不动。我去刷牙洗脸,我去吃早餐,乘地铁上班,挤在人群里摇摇晃晃地拿手机登微博,首页还是纹丝不动。一天都过去了,没有黄色的标签弹出来,告诉我:“您有X条未读消息,请点击此处查看。”这是有问题的,不对的。 因为我知道我的男朋友,非常非常地爱我。分手后我们互相取消关注对方的ID,但他会一次又一次地打开我的微博页面,读我当天发的内容。他不作声,不过是碍于面子。他总会作声的。就像去年冬天,我发烧吊水,把手上贴着的针头拍下来,发到微博上,晚上陆陆续续收到一些回复,有同事的,有大学同学的,那倒数第二条,就是他的。他说:“好些了吗?”那时我才知道,他是看我微博的,他露馅了。 我每天发一到两条微博,我发自拍,晒美食,赞叹好天气。有时候,和室友吃东西,我会突然定住不动:“这盘菜真有卖相,我今天发型也很萌,给我拍张照片吧。”室友就放下筷子勺子,掏出手机给我拍照。我又觉得我侧脸比较好看:“你到桌子左边拍我吧,左边斜上角,差不多45°。等会儿,我先吃东西,你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拍,这样比较自然。”室友总是说:“哦,好的,这样行吗? ”我觉得不好,就会让室友重新帮我拍一张。室友顶多皱一下眉,但这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和一张满意的照片比起来,算什么呢,对吧?我挑出最好的一张,在QQ上发给擅长PS的妹妹。“妹,你表现的时候到了,帮我P一下。”“怎么P?”“P得好看就行了,脸小一点,眼睛大一点,色调柔美一点,弄成LOMO风格的。”“哦,好的。” 几个小时后,我的妹妹在QQ上,把照片发给我,附上大功告成后要死要活的呻吟。但我不满意,就毫不客气地继续提出修改建议:“脸不够小,眼珠子不够自然,可以再微调一下吗?这件衣服能不能变成我生日那天买的,最好看的那件?”“神啊,我只会修图,不会变魔术。”我的妹妹说完就下线了。但有什么关系呢,有一点点麻烦别人,一点点尴尬,和能够在微博上发一张完美的照片比起来,算得了什么?这样的照片我保存了几十张,以备后用,我把它们放在一个专用的文件夹里,一天一两张,慢慢地发。我通常是轻描淡写地输入“今天没怎么化妆,昨晚也没睡好,黑眼圈好重,真烦”诸如此类的文字,然后从文件夹里挑出一张无敌美照贴上去,剩下的时间坐收评论。我知道,我的男朋友会看到的,他会一次次惊讶地发现我比从前更加光彩照人。想必他会脱口而出:“好美!” &但是他碍于面子,从不作声。我问我的室友,一个人怎么可以爱面子到这种程度。我的室友撇撇嘴,做了个很美剧的耸肩动作,大概是说,I don’t know。我的妹妹,熟读各路励志心灵鸡汤读物的姑娘,高声朗诵道:“遇到你以前,我不知道我的懦弱。遇到你以前,我不知道我的畏缩。遇到你以前……一切都在遇到你的那一刻天翻地覆,从此,我是一个胆小鬼,不过因为,遇到了你,爱上了……啊啊!”不等她说完我的枕头就砸了过去:“妹,鸡皮疙瘩满地!” &但我心里喜滋滋的。我的男朋友,只是比较含蓄。他的最近一条微博写道:TNND梅雨,潮湿,心情烦躁。没人比我更明白,他是在用比较含蓄的方式表达,他忍受冷战和思念的折磨,忍得满心疲惫,嘴上却要说因为梅雨而烦躁。他总会作声的,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罢了。有一天下班后,我靠着门问我的室友:“我们认识很久了吧?”室友抬起糊着白花花面膜的脸:“又要帮你做啥,如果是拍照就等会儿。”我有些难为情,笑笑:“不是拍照啦,我下个月拿奖金,请你吃大餐。”“哇哦!”室友很高兴。我伸出一截指头帮她把面膜上的气泡挤掉:“那么现在你帮我发个微博是没问题的咯?”“切……”室友抽出一张纸巾揩揩手,“说吧,发什么?”当天晚上,室友在微博上@我:“今天送你花的男人是谁啊?”下面附一张我从文件夹中精挑细选过后传给她的图,图中的我笑靥如花,风情万种。这条微博不到十分钟就被转发了三十次,我的同事、我的大学同学、我的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博友,纷纷八卦起来:“什么情况?”“有人追了?”“查查她星座是不是最近有桃花运。”“出事啦!”这些人当中,就有被我的男朋友关注的人。他们转发过去,这条微博就会出现在他的主页里,我数了一下,一共会出现三次。焦灼吧,小子,我是有很多人追的,滚烫的、新鲜出炉的焦灼!我几乎要跳起来了。但第二天我醒来后,新的苦恼冒出来了。微博评论里出现了N句“无图无真相!”它们仿佛被设置好程序的“机械手”“时光机”自动复制粘贴,异口同声,铺天盖地。我的同事和同学都疯了,不只他们,更多不认识的ID也参与进来,那些形色各异的四方头像,像一张张盲目大张的口,形状一致地嚷着要看我收到花的照片,好像这跟他们有半毛钱关系。没办法,下班后我去买花。因为我知道,虽然我的男朋友没有说话,但他一定在安慰着自己:无图无真相,所以不用焦灼,嗯,不用焦灼。 买完花,我打电话给我的妹妹:“亲爱的妹,我们的感情一直那么好,那么好。你小学的时候寒假作业在开学前一天才开始写,写不完,我就不睡觉通宵帮你写,写得双手都生了冻疮。你初中的时候收到的情书被爸妈看到,你尴尬得想一头撞死,我挺身而出,说:'这些都是我的!我的!’你高中的时候……”半个小时后,我的妹妹瘦小的身躯扛着巨重的单反相机在寒风中各种扭摆蹲跳,一个小时内给我拍了几百张捧花照片,正面侧面看镜头的不看镜头的走路的站立的静的动的,应有尽有。翻着相机里的照片,我泪眼蒙眬:“妹,你对我真好,你放心,姐姐幸福了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我的妹妹叹口气:“你开心就好。”本是个感人肺腑的一天,空气中到处都是皆大欢喜的气息,鸟兽奔走相告:他就要作声啦,他就要作声啦!不料“我猜中开头,猜不中这结局”。在我花两个半小时挑选好一张照片,传给妹妹,等待妹妹PS的过程中,又手贱地去刷了几次男朋友的微博。我想,小子,马上就有好戏了,再等几分钟,你就哭吧!在我刷新的大概第十下,男友页面陡然冒出一条新的内容。他说:“吃得好饱!嘻嘻。”附的图是一大桌子菜。我的心沉下来,轰的一下开始耳鸣。我有这个反应不是因为他发了个作死的娘炮的“嘻嘻”,而是他在这句话后面@了一个ID,叫什么果,反正一看就是女的。我身体坐稳,气沉丹田,深呼吸三次,才去点那个什么果。这个过程简直像是电视里经常播的智勇大冲关节目,一路摸爬滚打、风刀雨箭,等我一一接受这个什么果真的是个女的、晒了大量和我男朋友的亲密照,已经千疮百孔奄奄一息。我的妹妹在QQ上抖我一下:“P得差不多了,待会儿我要怎么发微博,就说偷拍你的好吧?”“不用了。”我说。我出奇地冷静,也没有哭闹。呆坐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挤出了几滴眼泪。又觉得冰凉凉的,擦掉了。我一个星期没有再发微博。微博恢复平静,重新变回一潭死水,成天纹丝不动,没有黄色的标签弹出来,告诉我:“您有X条未读消息,请点击此处查看。”我上班下班,很少说话,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其实也风平浪静。我的室友担忧地看着我说:“你要尽早走出来。”我说:“我以前很傻逼吧?”室友说:“也还好。”我的妹妹给我拎来水果、酸奶、各种坚果,还有几瓶屈臣氏打折出售的维生素片。她把它们丢到床上,然后去隔壁和我的室友窃窃私语。“我真的挺好的。”我对她们说。后来,为了证明我挺好的,我又开始发微博,照样晒自拍,晒美食,赞叹好天气,只不过不再期盼我的前男友作声而已。事情转变,是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傍晚。那天下了点小雨,空气凉飕飕的,我下班后晃进附近的全家便利店,挑了几串关东煮,歪在柜台边排队结账。这时,一对男女中学生打闹着走过,女生碰到了我的手肘,关东煮纸杯里的汤华丽丽地洒了出来,湿了我的袖口。不是很烫,湿的范围也不大,我不便生气,何况人家一再道歉,我便甩甩手说:“啊,没事没事。”我走出全家,走进凉丝丝的小雨中,觉得很冷,我把衣领往上拽拽,把袖子往前拉拉,这时才发觉我的左手腕非常地不舒服。冷却的咖喱汤汁又黏又腻,洇透衣服,湿答答地贴在皮肤上,皮肤表面结上一层薄薄的、蜡烛油一样的淡黄色凝固体。我从包里摸纸巾,摸到“心心相印”袋子,一捏已是空的了,我开始不爽,掏出手机,发了条微博:“真想死!”回家的路上,我吃掉了关东煮,买了份《上海壹周》,在地铁里摇摇晃晃地看,也许人不多,座位多,也许看到了帅哥,总之我哼起了歌,心情不坏。到家时,我脱掉鞋子,揉着脚,顺手打开电脑,登微博,然后,出事情了。我的前男友,评论了我的微博。他说:“怎么了?”我使劲揉眼睛,又点进这个ID,看他以往的微博,一连翻了三页,才敢确定是他。该怎么回复,要不要回复并转发?我想,想得抓头,想得跺脚。冷静,我告诉自己,我等这个时刻等了那么久,一定要冷静,以静制动,要想个最周全、最不留遗憾的回复。我泡澡,揉出巨多的泡沫,慢慢消磨。我泡得十指指肚发白发涨,又爬起来看电视,吃我妹给我买的水果和核桃,我动来动去,就是忍住不去碰电脑,手机也关着。我的男朋友评论了我的微博,而我没有理他,我太享受这个状态了,能延长多久是多久吧。深夜,我打开电脑,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我的那条微博被转发疯了。黄色标签弹出来:“您有155条未读消息,请点击此处查看。”点开了,又有新的弹出来,而标签中的数字也在不断地增加,一次次刷新着历史。我又开始耳鸣,等搞清楚状况,已经有三百多条评论了。原来是我的亲朋好友,因为上次的事被我妹妹广而告之,都以为我处于失恋的痛苦之中,今日想不开,寻死来着。前来相劝的人越来越多。“亲爱的,别想不开啊!” & &“心情郁闷是正常的,别钻牛角尖。”“大好年华,别因为一个男人毁了自己啊。”也有知情的人揪住我前男友的ID:“就是这个男的,把这么好的姑娘搞得神经兮兮这么久!”(神经兮兮?)&“你还不去安慰人家姑娘?”“劈腿帝!”而我的妹妹,竟然连续给我发了二十条私信,急躁地责问:“你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啊?”几个女同事也很焦急的样子,她们@我的室友:“你去看下她啊,拜托,手机也关机。”但我的室友和她男朋友在宾馆里。“我想办法联系吧。”我的室友说,“先别急。”原来我是个自杀的人啊。我去看了看我下午发的微博,确实很像一个失恋自杀的人呢。我想,感觉还不错啊,这么多人关注我了,你看好多加V的人,那个男歌手,是我妹妹的偶像呢,还有这个女艺人,总是在综艺节目里看到她,他们都转发了我的微博,成了我的粉丝。我哼起了歌。但过了一会儿,我开始坐不住,因为不断地有人在问,“现在如何了?”“有谁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啊?”“人肉一下她地址!”我想起来,我没有想要自杀。我想回答他们,你们想多了,我从没想过要自杀,我一点事也没有。但我打完就删掉了。没事你干吗发那样的微博?没事你怎么“真想死”,还加个感叹号?你坑爹呢?我想,其实是有事的,我下午是心情不好的,是不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不高兴,我只记得咖喱油黏在手上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但我不能这么回复别人,不能告诉他们,下午那时候,我只是左手腕不舒服。如果我那样告诉他们,人群就会一哄而散,我会被骂成骗子。更重要的是,我将有可能这辈子也享受不到这狂欢式的热闹,几百几千条的评论和转发。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手一抖,新的一条微博就发出去了:“这个世界,再见。”剩下的一切都如预料的一样,却又是惊喜连连。能知道的大多数名人都参与进来了,男友给我发了两条私信,问我人在哪里,“立刻告诉我!”他在第二条私信里说。我想,你小子以前去哪儿了?你那什么果呢,恶心不恶心,还嘻嘻,娘不娘。我跷起了二郎腿,喝醉酒般晕晕乎乎,就像做梦。眨眼的工夫,粉丝就多了上千个,包括微博女王姚成,微博王子蔡抗永,还有些什么虾兵蟹将作业簿不加微。为了效果逼真,我翻箱倒柜找出了以前学美术用的颜料,把红色的涂在左手腕上,拍下来发到微博里,可不就像割过的腕!“这是属于你的盛世狂欢哪,”我对自己说,“尽情享受吧你。”接下来评论栏里就像在举行一个追悼会,所有人都在拼命从我以前的微博中挖掘真善美。“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怎么可以就这么没了!”“善良的孩子,希望你没事。”甚至我某年某月发的一个85度C的小面包照片,也被用来歌颂我的朴素单纯美德。而我的老板,一个注册了微博从来都不会用的菜鸟,也笨拙地连发好几条来追忆我的好:“做事非常认真严谨,为人乐观可爱,我们所有的同事都爱她。”&正当我感动得泪眼婆娑时,门被啪啪啪地敲打。我无暇他顾,新的消息浮上来,我的大学室友在回忆我在校期间多么关爱姐妹,大冬天的挨个儿为大家打开水(虽然我记得的是大家轮流为所有人打开水啊)。一条微博一百四十个字不够用,她还开了个博客日志,专门细数这些往事,然后再把链接发到微博里来。我的高中同学、初中同学也都纷纷效仿。门外有人在说:“错没错,是这家?”“就是这家。”“不开门啊,她那个室友啥时候到?”后面就只听到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了,是前来营救我的人。真感人,看来也不是只有看热闹的人,是有真正关心我生命健康的人啊。我眼眶发红,真想和他们一一拥抱。我再也坐不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门把手,但当我伸手的刹那,我看清楚我手腕上的“血痕”,已经脱落了一部分,假得刺眼。我开始想起,我根本没有自杀。我只是手上淋了咖喱汤,非常非常地不舒服。微博评论里铺天盖地的“救到没啊?”“现场的人给个消息吧。”“急死个人了!”门外出现大力撞击的声音,接着是一伙人“一二三嘿嚯”的叫喊,我已经听到妹妹的哭声了。门锁在晃动,也许下一秒就被撞开了。他们会看到安然无恙的我,站在这里,桌子上放着画图画的红色颜料。我觉得非常恐怖。微博继续热闹着,所有人都疯了,全世界都像认识了我很久很久,清楚我一发一毫,给我列优点清单。我成为一个宇宙无敌好人,而且有着只应天上有的绝世美貌。可是门下一秒就会被撞开,他们会看到我,看到我站在这里,可耻地安然无恙着。宇宙无敌好人碎了一地,绝世美貌是个笑话。一个骗子站在这里。冷静,我告诉自己,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我抱着头靠到墙边,然后,我看到了水果刀。02. 痘晚饭特意约在那家日本餐厅,我早早到场,生怕出现一点差错。&& 那家店装修粗糙,白炽灯套着一层纸罩,顺着细细长长的电线吊下来,悬在头顶上方。整个屋子很昏暗,坐在这里吃饭,看不清我脸上的痘。我的脸颊两边,均匀地分布了一些绿豆大小的痘印,暗灰色,粗粗看上去,像是脸没洗干净。这没有问题,抹上一层薄薄的粉底就解决了,我苦恼的,是那些痘印之上冒出的新痘。那些痘生猛,锃亮,颗颗饱满,什么粉底都盖不住。我把那些痘掐破,挤干净,这样它们就不再鼓着了。抹完粉底液,我用新买的强效遮瑕笔去点涂它们,再用指肚匀开,最后,往整张脸上扫一些散粉。出门前,我再三确认,镜子中的自己,面部白净,光滑,看不出任何瑕疵。&& 店里人不多,除我以外只有一桌人。我选的座位背光,靠窗,简直是完美,闻着邻桌的肉香,我跃跃欲试。等了一会儿,他就来了。带着比我迟到的拘谨,他像打了鸡血似的傻笑个不停,眼睛都眯起来了。我觉得,他比微信头像上面看起来更年轻一点,也许比我小三岁以上。我们面对面坐着,一小眼一小眼地打量对方。我选的座位果然是好的,坐在这里,比别的座位更加昏暗些,显得人皮肤通透,五官柔和;另外,窗外的霓虹灯隐约映到面前的人脸上,还能制造出一种朦胧、梦幻的感觉。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也是一样的,看他就等于看我自己,我感到放松。“看什么?”我故意说。“我在奇怪。”他说,“你这么好看,为什么那么不愿意见面呢?” &见面是他提出的。他不是我唯一在聊的人。我的微信通讯录上,有很多个他这样的人。我跟他们像“模拟人生”里面的男女朋友一样,每天只是通过手机,给对方一点安慰,再索取一些。有一些人,我们聊完了,榨不出新东西了,就不会再聊了。有了新的人,就把他们换下来。但是他是例外。他似乎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精力旺盛,好像永远都榨不干。他时不时地给我发照片:“这个菜我做的,怎么样?”“看,我和朋友在打架子鼓呢,想看我表演吗?”“这个楼造型奇特吧,我每天上班都路过这里。”“是噢。”我松散地回他。“我想你了怎么办?” & &“自己撸!”我并不接腔。“不能见面吗?” & &“不能。”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我独自醒来,那个纠缠我很久的心愿再次涌上来,把我缠得透不过气。我掏出手机,微信上面首先是他的三条未读消息,我听也没听,就噼里啪啦打字:“你想什么时候见?”这会儿,他专注地盯着小火炉,不停地给那些雪花牛小排翻身。那些肉发出吱吱的声响,很快就由粉色变成了灰色,油缓缓地渗出来。我发现,他的五官特别清楚,每一个器官之间的距离也恰到好处,属于那种并不出众但是也没什么可挑剔的长相。而且,和大多数年轻男孩不同,他的衣领啊,袖子啊,发根啊,都很干净,没有任何异物。他给我夹了一块肉,我蘸蘸酱放进嘴里,肉很香。我们没怎么说话,但是整整吃完了一盘大份的雪花牛小排,他兴致很高,又叫了一盘。我们没有点这家店的招牌米酒,我不会喝酒,而他看我喝的是橙汁,也体贴地点了一杯一样的。我喝下一大杯橙汁,很快就往洗手间跑。我觉得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我有些庆幸也有些沮丧,如果我没有痘,也许愿意跟他好好谈个恋爱。但当我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座位上,麻烦出现了。座位上方一只硕大的灯管,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太亮了,餐厅里原本黑咕隆咚的几个角落,此刻都一览无遗,连一只苍蝇都藏不住。他笑嘻嘻的,像在等待表扬似的:“我觉得这里太暗了,就把大灯打开了。”“太刺眼了吧。”我低下头,慌张地去夹肉。他环顾四周,认真地琢磨我的话。过了一会儿,他说:“不会啊,你是不是眼睛还不适应,过一会儿就好了。”“好吧。”我说。我暗暗搜寻了一圈,只有他的身后墙壁上有一排开关。如果开关在我这里,我可以二话不说把它关了,再慢慢找个理由。可是在他身后,我得绕到他面前,才能这么做。绕到他面前,他就能看清楚我的脸。我的脸上,补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底液、遮瑕膏和散粉。在强烈的光线下,便会显露出不均匀的质地。不久,烤炉的热气不断地喷到我的脸上,它们就会脱落一部分,下面那些痘,就会像这个餐厅里的死角一样,毕露无遗。他兴致勃勃地去捣鼓那些剩余的生肉,把它们放到烤炉的篦子上,摆成一圈圈。“这家店肉质不错啊,你挺会挑地方。” &我点点头。碗里多了两片肉,有一片有点焦,又被他夹回到自己碗里了。“吃肉特别解压,大四暑假我和同学去了一趟内蒙古,在那边吃了特别好吃的羊肉,不加任何调料,就很香了。对了,还有酥油茶,现在我们在市面上买的酥油茶,都不是正宗的味道。”“是吧。”我点点头。“不过东直门那边有一家西藏餐厅,他们家酥油茶也很好喝,有机会我带你去。”“好啊。” &&他停下了动作。也许是眼睛被熏得不舒服,也许是还想看得清楚一些,他从包里掏出一副近视眼镜,戴起来。他戴起眼镜,我就看到他大学时的样子,生涩,青梆梆的,也许是数学很好,但是不敢主动和女同学搭话的那种。我留意了一下,镜片不厚,应该不超过两百度,但还是给他增添了几分敏捷,似乎什么都逃不过那双眼睛。我用双手撑住额头,头埋得更低。“你困了吗?”他注意到我的反常,手上还在忙活着。我摇摇头。“头疼?”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看了过来。我摇摇头,始终不抬头,手也不拿下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关切的目光直逼过来,手伸到我额头前,犹豫着要不要摸一下,我一阵烦躁,甩开了他的手。我们都有点傻了,沉默着。最后几片雪花牛小排在篦子上吱吱响着,慢慢失去水分,蜷缩着。他不解地盯着我,而我盯着慢慢散发出焦味的牛小排。我能感觉到我脸上的粉底也在慢慢失去水分,变干,我想象着我脸上的变化:痘痘表层结成小颗小颗的粉痂,掉落下来,暴露出痘痘本来的颜色,暗红色,痘痘边缘那圈干裂的皮往外张开,而痘痘破口里面,因为填满了粉底和遮瑕膏,形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实心圆。我很清楚那是什么样子,上回就是这样。而这一切,现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肯定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过了一会儿,他问:“是不是我的话题太无聊了?”“不是。”真的不是。& “对不起啊,我其实挺闷的,我以为吃的话题比较让人好接受一些。”他满脸沮丧。“没事,”我说,“我们走吧。”二他订的宾馆就在附近。我们一前一后,走在人行道上。我把他甩在身后,并不回头去看他。他竟也配合着,不追上来也不搭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空气里面全是冬天夜晚特有的那种味道,凉丝丝的,有一点点甜,有一点点呛人。我觉得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如果我没有痘,也许愿意回过头去亲吻他,我们可以谈个不错的恋爱。那个微乎其微的渴望再次涌上来,缠得我透不过气,我决定再试一次。我回过头问他:“怎么走?”我径直冲进宾馆的卫生间,没有犹豫,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没有抬头看镜子,那太残酷了,我只是洗脸,双手在脸上狠狠地搓,然后看着乳白色的水在洗手池里打几个旋儿,缓缓漏下去。我打算洗干净自己,再从头到尾,精心仔细地化一个全新的妆。我不想再放弃了,这次。如果没有痘,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一起睡觉,一起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对方的脸,我们可以亲吻对方,再赖一会儿床。再过两个月我就满三十岁了,我渴望的一切都渐渐褪色,变得可有可无,只有和喜欢的人一起醒来、赖一会儿床这件事,反而在我的想象中越来越生动鲜艳。我想再试一次,如果还不成功,那就算了。其实,原本我也是那种货真价实的美女。我身材匀称,皮肤白皙,有一张瓜子脸。我的眼睛不大但眼仁乌黑大颗,双眼皮,睫毛浓密,看上去毛茸茸的,现在很少成年人有这样的睫毛了。我的嘴巴小小的,窄窄的,但是肉感,饱满,而且常年像涂了口红一样红,牙齿也异常地白。上高中时,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青年,他在讲到“唇红齿白,云鬓蛾眉,秋水盈盈,嫣然含笑”的时候,特别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全班同学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开始起哄。只是,当时我一点也没发现,那就已经是我的巅峰时期了。自那以后,那种漫不经心的美丽就离我越来越远。长痘就是高三暑假的事。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先是额头上密密匝匝的小脂肪粒,然后是嘴唇上方几颗豆大的红包,很疼,然后,就是脸颊两边了。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只是压力大,很快就会消下去,我也告诉自己,很快就会消下去。大学时,我交往了第一个男朋友,我也告诉他,这是暂时的,我只是最近生物钟不规律,调整过来,脸上的痘就好了。有一天,我们俩在宾馆一觉醒来,他睁着蒙蒙眬眬的睡眼,被我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多痘?”我用被子蒙住脸,安慰他:“没关系啊,我买了祛痘药膏,应该很快就好了。”“这句话你说了无数遍了。”他说。后来我开始化妆。一开始,我只是想遮住痘痘,内心我还是想治本。我早睡早起,时不时去跑步,周末报了瑜伽班,戒掉了辣的食物,看中医喝中药,搜遍淘宝销量靠前的治痘药膏,一一买回来试用。只是,每次去见男朋友,我都得化个妆,睡觉也不卸妆,晚上调好第二天的闹钟,早上在他醒来之前去卫生间补妆。我的男朋友,再也没有抱怨过我的痘痘。这样一来,我的痘痘不但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我只得不停地化妆,眼睁睁看着它们愈演愈烈,再往上补更厚的妆。卫生间门外安静了下来。我要动作快一点。我把手伸进包里,掏出我的化妆袋,我要先涂面霜,保湿精华,再涂上妆前乳,做完这些步骤,才可以化一个无懈可击的妆。于是我想起,出门匆忙,这些东西我通通都没有带。我环顾四周,哪怕有一支最简单的大宝润肤露也好啊,可是没有。如果不先保湿,而是直接上妆,妆容就会迅速变干,痘痘爆皮,再次发生刚才的麻烦,我已经没有力量再经受一次打击了。而不化妆,我是没办法走出这扇门的。我回过头,呆呆地看了看镜子,那张脸,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皮肤,脸颊和额头密密麻麻,布满红色的疙瘩,那是那些被冷水刺激起来的痘印,而戳破的那些新鲜的痘痘,也许是因为粉底的作用,破口里面开始糜烂,渗出颜色诡异的液体。如果这是一张天花患者的脸,那么再正常不过,可这是我的脸,我此刻的样子。卫生间门外响起电视的声音,也许是什么热饮的广告,反复在说“暖洋洋,喜洋洋”。我蹲下身来,手指在地上乱画。地上铺满雪白的瓷砖,瓷砖上淋了一些水滴,我用那些水滴画画,我想画一头大象,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水总是自己淌开。偶尔能听到他在外面走动的声音,他始终没有问我些什么。我想象他的状态,也许是等急了,躺在床上看电视,或者玩手机,也许想要离开了。他会以为我在干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恢复了安静,电视好像也在我没留意的时候被关了。我的腿和脚很麻,我知道我不可能在卫生间里躲一辈子,我艰难地站起身,等待腿上的麻劲过去,然后,打开了门。他已经睡着了。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订的是一间两床房,他在远离窗口的那张床上躺下了,也许是觉得女生都比较喜欢窗边。他仰面平躺,睡姿规矩而拘谨,好像打算随时醒来。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的门,下楼,奔向便利店。三我主动钻进他的怀里。我回来时他还没有醒,这会儿好像被我吓坏了,他盯了我很久,才敢确定似的。随即,他温柔地搂住我。而我,早早化好了妆,并且把房间里的大灯通通熄灭,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床头灯。化了妆的我,又恢复到我最美丽的样子。我面部白净,光滑,看不出任何瑕疵。我大胆地抬起脸去和他对视,我亲吻他,泄愤一样对他施展一个成熟女人的魅力。可是他挡住我动作着的手,他说:“我太困了,可不可以就抱着你睡觉?”“好吧。”我松开。“对不起啊,你不要多想。”“不多想。”我转过身,背对着他睡下。本来我想要的就仅仅是一起睡觉,一起醒来,一起赖一会儿床。我尽量不让被子碰到我的脸,以免弄花我的妆,早上起床太过尴尬,他在身后扳我的肩膀,想让我和他面对面,但我突然没力气翻过身去,也许刚才下楼找润肤露耗费了太多体力,也许我也困了,我没有回头。“我挺喜欢你的。”他迷迷糊糊地说。“嗯。” & &“刚才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 &“嗯。”我们松松散散地说了不少话,到最后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异性睡在一起了,陌生而年轻的身体发出的热气,此刻让我觉得有些晕眩,不真切。而他频频在睡梦中伸手搂住我,又让我确定这分明是真的。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一觉醒来,我的初恋男朋友回来了,他坐在床头盯着我,我惊叫一声去摸自己的脸,奇怪的是,我的脸光滑,平整,我的意念从我面前看自己,那张脸没有化妆,白净,通透,没有一颗痘痘。我的初恋男朋友跟我说,你不知道你有多美。我哭了,很快,我就把自己哭醒了。宾馆房间里一片死寂,阳光白得刺眼,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我知道会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越是想象得太过生动的事情,越是不可能实现。也许我很早很早就该死心了。我打开电视,看了半集《甄嬛传》,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来敲门。我收拾好东西,退了房。回到家后,我收到了他的微信。他说:“你已经走了吗?”我没有回。“我出去买了点吃的。” &我没有回。过了很久,他又发了一条:“是不理我了吗?” & &“是的。”我回答他,“我对你没感觉。”03. 手机里的男朋友每天晚上,我都要在阳台上和男朋友腻歪那么一会儿。我给他展示我新买的睡裙,黑色丝质,手感柔软,我让他摸一摸,“是不是很舒服?”我给他闻我的香水,淡淡的水果味,以椰子的甜香收尾,“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我问,“你闻到了吗?”我的男朋友,平时是个挺温和的人,到了这个时间,却变得粗暴起来。他没有耐心听我说完,就直接扯开我的睡裙,亲吻我的脖子,伸手往我的身体里探。“受不了了,”他说,“我可以要吗?”对此,我既反感,又喜欢,所以一边挣脱,一边又享受其中,在这种复杂交织的情绪里,我们汗津津地纠缠在一起。有时候,手机发出没电的警报声,一次,两次,“再咬你一下嘴唇就挂啊。”“我咬到你舌头了。”于是,我们又咬了一会儿嘴唇,又咬了一会儿舌头,终于耗到手机彻底黑屏,再也发不出声音。阳台栏杆边立着一株巨大的滴水观音,是房东留下来的,人蹲在旁边,焦黄的叶子垂在头顶,这里就是信号最好的地方。我每天都要在这片叶子下面,和男朋友打长长的电话,发很多很多微信,在手机里面完成很多事情。这会儿,人被丢进猝不及防的沉默里,身上并没有什么睡裙和香水,成群的蚊子绕着头顶飞旋,腿也已经麻了,半天站不起来,心里却感到如释重负的充实:这一天终于没什么指望了。我平时的生活,就是在公司把一沓读者调查表分别夹进一堆新书里,再把这些书套上塑料膜,下班以后回到租来的房间里睡觉。说起来,男朋友就是我全部的指望。早上到公司以后,我把耳机塞进耳朵里,点开微信里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头像——他在夕阳下逆着光的剪影,开着聊天窗口开始工作,就能随时听到男朋友钝钝的、感冒一样的声音从耳机里弹出来,就能切换到一个昏昏欲睡、舒服得多的世界。而我也随时随地张口就对他说话,“跟你说啊,我遇到好玩的事情了”,“跟你说啊,刚刚好诡异”,那些“跟你说啊”的事情,也不过是我的同事出了什么丑,办公室里闯进来一只猫,下雨了。更多的时候,我们什么也不说,只是“嗯”,“哎”,或者懒洋洋地打哈欠给对方听。不就像在身边一样吗?坐在我对面的女同事,有一次旁听了一下午我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很不理解。“这样的恋爱谈得有劲吗?”她说,“我是打死也不会异地恋的。”她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就很美的女孩,并且指甲尖是要每天打磨上油的,只可惜交的男朋友大多人品有问题,所以她总是前脚秀恩爱,后脚就哭兮兮地失恋,指甲把对方的手臂抓得稀巴烂。“有劲啊。”总归要比你那些男朋友好无数倍。我想。我的男朋友,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人。我们一年前在共同朋友的聚会上匆匆见过一次,他腼腆地坐在角落里喝东西,很少主动说话,有人和他说话,他才礼貌真诚地回应起来。那个样子一直记在我脑子里。之后我们在微信群里互加了对方,在网上的聊天中迅速成了恋人。他善良,习惯换位思考。早上醒来一摸手机,肯定满屏幕都是微信提醒,打开来都是他手打的甜言蜜语,大段大段的,他知道这会让我开心,所以一点也不吝啬这样的坚持。任何时候我生气,他都会花很多很多耐心把我哄好,永远不会说狠话。他慢吞吞的,有点木讷,跟任何人都吵不起架来。有时候,我觉得他是土的,穿一件高中生才穿的纯黑运动装上下班,微信朋友圈里经常转一些前几年流行的笑话。关于这一点,想到我在盘点他的弱点而他毫不知情,还像往常一样跟我说话,就觉得他格外无辜,因而心软和愧疚起来,从腹部涌上一阵刺痛的热流,直抵心脏。于是这些又都不算问题了,反而成为我想要更加爱他的动力之一。这样看来,他简直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男朋友,有着必要的优点和必要的缺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问题,也就仅仅是见不了面吧。何况,就连这一个问题,也很快就不是什么问题了。二“下个月底出差要在你的城市转机,”他激动地告诉我,“我们大概有半天的时间在一起!”接着,我们花了整整一个礼拜计划那半天要干什么,每一天都像两个打了鸡血的傻子,在分享吃喝玩乐攻略和突发奇想中开始和结束一天。到头来我们发现,那半天的每一分钟都被安排满了,根本就不现实啊。但其实我的心里是踏实的,不慌不乱,因为我很早很早就开始准备了。有一阵子,我妈来我租的房子里,替我打扫卫生。她打电话到我公司里来问我:“女儿,你的家里怎么到处是垃圾,我替你打包好扔掉了啊?”我一阵警惕:“什么东西?”“就是很多健身房的什么卡啊,游泳馆的签到牌啊,还有什么烘焙会员,你又不去这些地方……”“放下来!”我马上打断她,“不要扔,一个也别扔!”她当然不知道,那是我费了很多心思收集回来的。我不运动,但是在和男朋友的交往模式里,我是爱运动、精力无限的。我接他的电话前,不是刚游完泳回来,就是刚打完网球回来,一身臭汗,我还让他闻闻。所以,每隔几天我就陪同事去健身房走一圈,捡回几张废弃的课程签到卡,把它们丢弃在我家里的各个角落。除此以外,我还从报刊亭里买回来成捆成捆过期的商业报、英文时事报,把它们捣鼓成七零八落、看透了的样子。这个并不在我们的交往模式里,但是我觉得它们能让我看起来神秘一些。如果可行的话,我甚至考虑学一点浅显的小语种,等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用别的语言给朋友打电话,漫不经心地聊几句。有一阵子,我每天都在琢磨这个事,上班的时候,我跟着网站视频里念几句法语,因为代入的是生气的情绪,又太入戏,所有同事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神经病。自然,我也没有停止过购置一些得体的新衣服,一些又可爱又有质感的配饰、内衣、睡衣、袜子,甚至发带和指甲油。其实,只要稍加留意,从头到脚,都有可以花心思的地方,而越是细节上花的心思,越是容易反映一个人生活品质是什么样子。尽管之前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见面,但总有一天会见面,这是肯定的。就像一手打造起一个完美的布娃娃,我在一点一点,拼凑起一个理想的自己,等待时机成熟,就把她推上舞台。我只希望,等到他来检阅我的时候,会发现我的世界是丰富的,有很多经得起回味的内容,而不是只有他。也有过那么一两次,我们闹分手,决定再也不见面了。提出分手的必定是我,原因没有别的,他的手机突然坏掉,或是不小心睡过去一整天,要么,干脆只是忘了开手机,仅仅这样,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对于异地恋的人来说,失去联系就是人口失踪,就是世界末日,就是一切可以想到的最坏的事。在那样的时候,我只能手捧着手机,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微信头像上那个熟悉的剪影,等着它右上角突然冒出一个红色的提醒数字。如果消息一直不来,我会怀疑是办公室信号不好,便握着手机举到窗外接收信号,一直举到手臂酸痛为止。这种时候,对面女同事没有意见,我自己却要发问了,这样的恋爱真的有劲吗?“我们永远不要见面了,也一个字都别联系了!”后半夜,在他惶恐地重新出现时,我恶狠狠地打下这样的字,然后就关了机。但是接着我就傻了。不联系他,我还能干什么呢,那些一模一样的读者调查表,那些一模一样的书,光是想想就让我有撞墙而死的冲动。我看着房间里一堆堆崭新的睡衣、裙子、袜子,甚至一双可有可无的丝绒手套,惊恐地发现,准备和他的见面就是我生活中最愉快的部分,就是支撑我不绝望地度过每一天的全部梦想啊。所以,当我重新开机,毫不意外地看到满屏幕消息提醒,看到他大段大段声泪俱下的道歉、解释和承诺时,我马上就哭着原谅他了。我们根本就是两个绑在一起的苦命鸳鸯,早就没法离开对方,独自应对那么寡淡苍白的世界。这会儿,他在微信里面欢呼着倒计时,“还有十二天就能见到你啦”,“还有十天啦”,“七天啦”,“五天啦”。我把QQ空间里面一篇名叫《情侣之间要做的100件事》的日志复制给他,并且在里面标注出了我们在时间允许范围内,可以做的十件事:手牵手逛街,当街接吻,分吃一个冰激凌,一起坐摩天轮……那最后一件就是一起去宾馆开房,然后关掉手机,度过一段只有两个人的时间。每天晚上在阳台上和他打电话,内容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见面场景彩排。第一句话说什么,怎么开始接吻,怎么抱我,又怎么在街头打情骂俏地推搡,细致到推搡的力度、位置,我们都怀着新奇一一来一遍,最后,男朋友就拉我进了宾馆。吱吱的电磁波那边,另一个昏暗的地方,我能感觉到男朋友汗湿的手掌、胸膛,它们贴近我,向我传递滚烫的兴奋。男朋友意识模糊,慢慢拱向我的身体,感冒一样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呼呼噜噜,接着,他就进去了。“见面就好了。”他说。我们各自精疲力竭,揉着酸痛的手指。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明天中午就能见面了。我的男朋友,善良的,慢吞吞的,有些木讷的,但是亲热的时候是滚烫粗暴的男朋友,电话里无数个吻,无数次抚摸的手指,无数滴汗,都会化为摸得到碰得着的存在。“见面就好了。”我喃喃地重复道,腹部再次涌起一阵刺痛的热流,直抵心脏。三约定的地点是地铁站门口,一会儿,男朋友就是从这里走出来。我提前一小时准备就绪,连衣裙是新的,凉鞋是新的,内衣是新的,手链是新的,就连指甲上的指甲油也是新的。就像过年的小孩穿戴全新去拜年,我看着地铁站门口玻璃中的自己,有种脱离实际的隆重的好看。地铁站的电梯不断输送三三两两的人上来,我警惕着那个方向,一边对着旁边的玻璃墙整理刘海。因为刘海也是新卷的,一不留神它们就会从中间岔开,呈现出一个尴尬的“八”字,所以,要不停地撸顺它们。天气还好,虽然是夏天但不是很热,只是有一些知了在吵。等了一会儿,男朋友还没有到,我从包里掏出口气清新剂,往嘴里反复喷了几次,确保万无一失。又等了一会儿,我开始猜测男朋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他会什么时候亲我。想到这里,我开始模拟对他说话的语气,防止到时不知所措。“谁让你亲我的,”我对着空气撒娇说,“凭什么?”“烦啊。”回味了一下,觉得通通不对劲,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羞涩地抿嘴笑起来,但马上,又开始担心笑得有些做作,回过头凑近墙上的玻璃,重新练习几次。这时候,身后有人抱住了我。我愣了几秒,猛然弹开,嘴里也不轻不重地带出了一句:“神经病啊。”“吓着你了吗?”一个年轻的男人走到我面前,满脸笑容,“不好意思啊,我想给你个惊喜的。”我抬头看向这个人,慢慢缓过来。他比我印象中要高一点,精神一点,背着一个双肩包,整个人腾腾升起一种积极的、阳光的气流。“哦,没事的。”我说。我们客气地友好了几句,走到路边打车,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吓人,倒不是真被他吓着了,而是,我一刻也不停地在猜测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在一旁看了我多久,看到了什么。越想,我就越难给他好脸色,只得沉默着。“我们去路口那里打车好吗?按我们的计划是先去摩天轮,对吧?”他说,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声音没有了平时被微信滤过后的朦朦胧胧,更显得干净利落。我点点头,跟着他往路口走。在他身后,我有意无意地抬眼观察他。他没有穿运动服了,而是一身简单的白T恤和米色休闲裤,鞋子倒是慢跑空气运动鞋,最新款的,背包是登山包,鼓鼓囊囊,头发也许刚理过,又做过发型,整洁得体。怎么看,他都是比较开朗又受欢迎的那种人,我盯了很久,在心里努力把他和我的善良的、慢吞吞的、有点木讷和土的男朋友对应起来。“来吧。”他突然停下来,把手伸向我。而我显然还没有成功地把他和男朋友完全对上,愣在原地,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不露声色地放下了手,体贴地让我走在前面。走在他身前,我纠结着刚才是不是伤到他了,太莫名其妙了啊,明明这就是我每天都苦苦盼着见面的男朋友,现在他就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想到这里,我竟然又开始担忧他正在身后观察我,像我刚才观察他一样。每次在公共场合被别人盯着走路,我的走姿都极其不自然,恨不得爬着走掉,现在我的走姿也会不自然吗?这样一想,我几乎不太会走路了,右脚明显绊了左脚一下,整个人顿了顿。“怎么了,脚怎么不对劲?”果然,他问。“嗯,受了一点小伤。”我漫不经心地回答。接着,就真的像个脚受了伤的人一样疙疙瘩瘩地往前走,直奔到一辆出租车跟前,没有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我们两个并排坐在出租车里,广播里响着相声,司机时不时发出阵阵开怀的狂笑,我和他也跟着轻松起来。坐了一会儿,我从手机里找出要去的游乐园的大众点评页面,翻摩天轮的照片给他看,“有点脏哦?”我说。他把手机接过去,看了几眼,又指给我看,“像兔子笼有没有?”“不像啊。”我笑了出来,“神经啊,不像。”我抽回手机,他却没有松手,这直接导致我往他的方向栽了一小截,而他顺势亲住我。没有犹豫,他很快把舌头伸了进来,开始兴奋地搅动。我没有挣脱,静下来细细分辨这完全陌生的味道。舌头表面是凉湿的,也许刚刚被冰矿泉水浸润过,隐隐又闪过口香糖的苦甜,但这些都没法盖过那股抿嘴太久发酵出来的无精打采的浊气,我把脸别开。坐飞机好几个小时,不开口说话,嘴里会有味道,为什么会有人连这样的常识也不知道,还要直接把舌头伸过来。并且,究竟凭什么觉得刚见面就抱别人是惊喜呢,也太不见外了吧。也许是觉得这样比较亲昵,他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小丫头很害羞啊。”就这样,我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又被这个突兀的举动彻底击碎,我能感觉到我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车子颠了几下,才发现堵车堵得厉害,根本就没有走多远。相声还在继续聒噪着,我们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跳动,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各自沉默下来,再也不说一句话。我想起前天晚上,我和男朋友在电话里预演的那些事,想起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们开着微信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一起睡觉,一起醒来,数着倒计时盼着见面,当时肯定一点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这样尴尬万分地堵在出租车里。在我感觉要永远困在这里时,司机终于开口建议我们,游乐园还是别去了,等我们到了那里,也已经关门了。我们两个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半天也已经过去一半了,他小声提议直接去最近的宾馆,做最后一件事,我没有表态。在宾馆的大厅里,我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去前台办手续。我盯着他的背影,想起每天在电话和微信里的男朋友,那个温和的、慢吞吞的、有点土气,但是亲热起来有些粗暴的男朋友,那个感冒一样的声音,滚烫的吻。越想,我就越觉得跟眼前这个人没什么关系。是哪里弄错了吗?我会不会认错了人?还是说,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也许在那个朋友的聚会上,我根本就是看到了一个人,而加了另一个人的微信?慌乱中,我走出了大厅。我漫无目的地乱走,最后钻进一家咖啡馆的卫生间里,鬼打墙般乱转了几圈,终于成功坐到马桶上,脑子里一团乱麻。这时我收到男朋友的微信:“你在哪里?”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头像,声音也还是那个感冒一样朦朦胧胧的声音,我猛然惊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跟你说啊,我遇到奇怪的事情了。”我说。一年以来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遇到任何事情,我都是这样,点开他的头像,告诉他,跟你说啊,我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事情了。那么,任何问题都能化沉重为轻松,走向一个安全的出口。男朋友的电话马上打进来:“怎么了啊,你在哪里?”“对不起。”我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对不起,你不要怪我。我刚才差点跟别人开房间了。”“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他说。“对不起。”我泣不成声,鼻涕也流下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已经逃出来了,刚才我好无助。” &男朋友又问了几遍我在哪里。“求求你不要问了。”我近乎哀求地对他说,“可不可以像平时一样就在电话里跟我聊聊天,什么也别问,只是聊聊天?”他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轻叹一口气:“那好吧,我陪你聊聊天。”男朋友像往常一样,在电话里吻我,拥抱我,和我亲热,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汗湿的手指,滚烫的嘴唇、胸膛,感觉到那个真正的男朋友又回来了,我慢慢恢复了平静,破涕为笑。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就这样坐在马桶上握着手机睡了过去。手机上有一条微信,是男朋友发来的:“飞机要起飞了,你回家好好休息。”“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吗?”我问。“会的,我一直在这里。”他说,“你打开手机就能看见。”14·S小姐的朋友圈S小姐是我们每次聚餐的必备压轴话题,方便入口,耐嚼易咽,人人都有兴趣掺和几口。无论聚餐的主题是什么,庆祝谁发了笔小财,有人有事求助,为新加入北漂队伍的熟人接风,或者纯粹只是扎堆吃饭,差不多茶足饭饱了,总会有人提上那么一句,“哎,你们看了S最近的朋友圈没?”这句话一抛出,就像扔出个手榴弹,原本瘫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人群立刻炸裂开来,因为S的微信朋友圈,总是变着法儿地精彩。“听好了,”有人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开始念,“昨天累得心力交瘁,和张导聊天时透露了放弃的念头,被他严厉地批评了很久。做电影这行不容易,谢谢您在我软弱时及时拉我一把,我会坚持下去!”念完,举起手机展示一圈,屏幕上赫然几张张艺谋大导演的生活照。“看这条看这条,”另一个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翻动,“亲爱的薇姐和子怡,眼看着你们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最想要的位置,为你们感到欣慰。”照片中,我们的S分别和那两位著名的薇姐、子怡搂着合影,笑靥如花。“Home party模式开启!辛苦了这么多天,好好犒劳自己一下,谢谢亲爱的他送我的礼物,Mua!”一个阴阳怪气捏着嗓子的声音。这回不等他落音,我们已经纷纷埋头滑动自己的手机,欣赏了满满九张豪宅豪车豪包的远近特写。我还注意到,这条朋友圈下面有一条唯一的评论,来自她自己:“统一回复大家:包包四万八,他非要买,我也觉得不值。”后面附了几个委屈表情。S小姐是谁,电影圈名流?一线演员?新晋导演?通通不是。至少在我们了解的范围内,S只是我们的老朋友之一、中学时期参加某个作文比赛认识的赛友、一起北漂的苦逼文艺青年。来北京的两年,S辗转托圈内关系做过图书编辑实习生、剧本修改枪手,不过要较真起来,她也确实能和电影挂点钩。差不多有一年半的时间,S每天跟着我们厮混,毛衣起球,刘海出油,缩在人群里玩手机,在朋友圈里抱怨工资太少,工作受气,房租太贵,以及男同事太丑太极品。有时候后半夜发一串哭的表情,下面马上出现零星几个赞。S还有一个住在通州的记者男友,每天胸前挂着一台巨型单反相机,乘两个小时地铁去一家报社实习,周末乘一个半小时公交来找S。两人也会计划一些一日游,二日游,这个时候的S,朋友圈里也会流露出少有的快乐,发一些标准“游客照”,满面春风。跟S合租的C不时向大家通报,他们第七次去动物园了,他们第五次去游长城了,有一次还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们:“知道他们圣诞节的烛光晚餐是什么吗?69块钱的麻辣香锅团购套餐!”就是这样一个S,和她的工作、她的男友、她的朋友圈内容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让人多看几眼的那种人。突然有一天,就摇身一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开始,只是偶尔一两张出入高档餐厅的照片出现在朋友圈里,大家还会嘻嘻哈哈地在评论里调侃:“发财啦?”“傍上干爹啦?”接着,这样的照片越来越多,等你突然缓过神来,去翻她的朋友圈,就会发现,从前那些旧款诺基亚拍出来的,像素极低的长城照,脏兮兮的猴子大象,感叹号漫天飞的工作抱怨,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日复一日的高档餐厅、豪宅豪车、电影发布会、明星合影,最低调时也是电影院、美术馆、画廊、音乐会,是“好久没来了,XX先生的作品使我宁静”。“怎么回事,她最近是走了什么横运飞上枝头了吗,还是在开一个大玩笑?!”趁S不在,我们纷纷问C。“你觉得是开玩笑就是开玩笑,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C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别神神叨叨了,你也忘吃药了吗?”我们攻击道。在我们的不停催促下,C才不耐烦地坦白:“其实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人了,她好像在忙一个大计划。哎呀,反正下次见面你们自己问吧!”于是,我们在一种迫不及待的焦灼里,刷着S的朋友圈等着这个“下次见面”。S也许真的忙起来了,算一算也已经连续四次缺席我们的聚餐,朋友圈倒是无比勤快地更新着。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不敢评论了,就连赞也不大点了,因为在搞清楚真相以前,你根本不知道评论什么合适,评论什么不合适,任何一种表态都有可能落下笑柄。“你告诉她,不想来就别来喽,让她跟她的张导谈心去吧。”W难得开口,对着C说。在我们这群人里,W年纪略长几岁,最能写,发表文章的刊物最高级,也是最早有独立编剧的影视作品在电视上播出的,虽然手上一个抱有极大期望的电影几经坎坷还是夭折了,但那样的失败也属于成功人的小挫折,她一直是S和我们几个人的标杆。我们三三两两地附和着,但又抱着一丝侥幸和一探究竟的愿望。等着下次见面,发现S还是原来那个S,那么我们就可以一解谜团或是大肆嘲笑她的朋友圈内容了,或者,发现她果真不是原来那个S了,那我们也好早点选择该用什么新的态度来面对她。S还是出现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新男友。我们首先直勾勾地盯住他:一身低调名牌,性格随和,浑身上下透着富养出来的松弛和漫不经心。而再看我们的S,你会发现她已经不是我们那个S了:卷了头发,精致的淡妆,优雅的套装裙,牛皮高跟鞋,坐姿优雅,轻声细语。我们也很快反应过来,送S四万八包包的是新男友,而不是通州记者男友,更不是我们以为过的情况之一:记者男友的突然暴富。那么,S迅速混入电影圈顶端,也是因为这个富二代新男友吗?就在我们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内心暗自嘀咕时,S抛出一个更大的炸弹:“对了,告诉大家一声,我开了一家影视公司,新一年想好好做几个电影,毕竟好的东西是要花心思打磨的,自己有个工作室比较放心。”话毕,起身优雅地发给每人一张名片,全然忽略我们惊愕如雕塑的反应。这次见面之后,S就彻底成了一个谜。S是富二代吗?以前是因为低调才吃69元麻辣香锅套餐?我们想起出油的刘海和起球的毛衣,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没人会因为低调而故意大大降低生活标准。有人怀疑是富二代男朋友给了她这一切,包括开公司。有人则把目光投向张导,猜测S已经加入了他的神秘团队,筹划一场大行动,没准明年上映的几部大戏之中,其中就有她编剧制作的。“对啊!张导!张导!”也许因为亲眼见到了S“脱胎换骨”后的真人,之前半当真半当笑话的朋友圈内容陡然增加了分量,我们聒噪地讨论着,面容无不带有新奇的惊恐。“注意点,你们有点无聊了噢!”W突然板起面孔,引起大家一阵沉默,但是她一转身,就去问C:“是真的吗?”尽管疑思重重,但谁也没有去问S本人,究竟是哪一种情况,谁也不想戳痛自己菲薄的自尊心。只是,每一天,我都会打开S的朋友圈看几遍,那些图片似乎带有魔力,给人一种美好的愉快的幻觉。因为点的次数太多,导致后来只要是她朋友圈里的照片,通通不用缓冲,碰一下立刻就弹出清晰大图。虽然没有问其他人,但我相信他们也跟我差不多。有一天,就在我习惯性点开S的头像,打算继续刷朋友圈时,她的头像旁边冒出一个红色的数字。“在不在!”她叫了一声我的昵称。“在的在的。”我回复。“你方不方便微信上发个红包给我?”她问,“我刚下飞机,钱来不及换成人民币,但是马上要支付一笔东西,只能用微信支付啦,哈哈!钱换了就发你一个更大的。”因为用的是语音,没有多想,我马上回:“哈哈好啊,多少?”这件事之后,S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聚餐上,朋友圈倒是一如既往地热闹,看起来似乎这几天去了斯里兰卡,要在那里“放松几天”。“更大的红包”还没有给我,也许是时间匆忙,但在人群中,我不露声色,甚至心里是暗暗开心地等待着她回国的那天,不是真的为了“红包”,而是像在守护一个我和她的默契。我们的S,其实并没有离开得太远。“S出国了呢,她现在怎么样呢?”有人刷着那几张附有一句“斯里兰卡的天空还是那么蓝”的图片自言自语。“别问我,她早就搬出去了,不住我们那个破房子了。”C脸上不无失落。“那应该是很好吧,肯定很好。”我怀着一种温暖的祝福,喃喃道。“嗯,看她混得越来越好了,也替她开心啊。”有人说。我以为W会嘲笑我们几句,但她没有说话。事情转折,是在半个月后,圈子里面一个小姑娘声称在大悦城的地下美食城看到了S。她连连保证那就是S,绝对不是认错人,脸上因认真而涌起阵阵红晕。“也就是说她没有出国喽?”大家不置可否。“出国突然回来了也不稀奇啊。”我说。但是很快我就闭上了嘴,因为S的朋友圈陡然弹出一条新的动态:“国外的空气确实好很多,让我逃离雾霾,多享受一会儿大自然的馈赠吧!”“下次谁碰到了就直接上去问她呗。”最后,W建议道。而这个“下次”并没有隔太久,很快又有人在鼓楼东大街看到逛街的S,离奇的是,和S并肩走在一起的并不是富二代男友,而是那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通州记者男友。因为涉及感情隐私,看到的人也没有上前询问她,绕道走开了。这个新的发现引起阵阵猜测,终于有人抛出致命的疑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照片有点假?”“早就觉得了。”有人立刻回答,“一开始就感觉不对劲。”我们迅速投入到“找碴”的热情中,发现S朋友圈里那些豪华别墅、豪车、名牌衣服、包,巴黎街头、斯里兰卡的天空,张导,通通没有她本人的痕迹,确实有些耐人寻味。另外,她给自己评论的那些“统一回复大家”,也怎么看都像是自说自话,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提问者吧。当时唯一迷惑到我们的明星合影,也似乎没那么难解释:只要和这个圈子挂一点点钩,谁都可以去一些相关场合蹭几张合照。在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中,S的信誉岌岌可危,而接下来的一件事,彻底把我拉入一个暗暗担忧的境地。我所在的影视公司出了新剧,反响不错,办了一场庆功酒会,作为员工,我自然也在酒会上。和我邻座的姑娘来自另一家影视公司,自来熟,闲聊之际给我们展示公司微信群的Q版头像,在群成员那一栏里,我赫然瞥见S的头像。确认了一番,不光是头像,昵称也是一样。“她也是你们公司的吗?”我问。“是啊,我们公司剧本策划经理的助理。”她说着,顺手点开那个头像,滑进朋友圈。奇怪的是,朋友圈里又完全不是我平时看到的那个S的朋友圈了。没有豪宅豪车,没有明星合影,没有斯里兰卡的天空,没有巴黎街头,取而代之的,是大段大段的“咬牙含泪”励志格言,是“路是一步一步走的,事是一件一件做的,踏实做人,不计回报”;是“加班到这个点,只求所有事情都过自己这一关,无愧于心,晚安”。也发过一张照片,那是我们熟悉的那个记者男友,附言“谢谢你陪我一起打拼”。邻座女孩告诉我,此人低调、勤奋、朴实,是公认的劳模。她特别强调道:也许现在(周末)还在公司加班呢。为了防止认错人,我又再三确认了几遍微信号,甚至打开自己手机里S的账号,反复对比,没错,就是她。为什么同样一个账号,朋友圈里却完全是两种内容?我很快明白了,S设置了“分组可见”,不同的分组里,发出的内容是不一样的,而每个分组里的好友也看不见别的分组里的内容。我二话没说,拿手机拍下了这个朋友圈内的内容,跑到有Wi-Fi的地方,一一发送原图,传给圈内除S以外的每一个朋友。啊!S!现在,她已经彻底把我们搞疯了。那些漫长得看不到边的白天,那些无心工作也睡不着的夜晚,知了声没完没了,香烟蒂堆满烟灰缸,我们无事可干,只能翻来覆去琢磨我们的S和她的朋友圈,手指在那些豪华别墅、巴黎街头上面反复地、久久地摩挲。一切都是假的吗?有一个人坦白:“难怪她问我借了钱。”很快有第二个人坦白,第三个人坦白,所有人坦白。大家都沉默了。我想起自己之前没有把借钱的事告诉大家,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和S的关系更好一些,甚至因为受到信赖而感到些许自豪和羞涩。现在我坚信每个人都这么想过,包括心气颇高的W。我死死盯着W,直盯得她满脸通红。事情变本加厉。接下来又有人从别的朋友那里,看到S第三个版本的朋友圈。她特意借来那个朋友的账号,登录给大家看。那又是另一番天地了,我们的S涂着魅惑红唇,披散着凌乱长发,露出半只肩膀和事业线,做出小野猫的姿势,性感撩人,在后半夜的朋友圈发出无言的召唤。而白天,就是鬼马卖萌小白兔,满屏幕嘟嘴锤子手。大家啧啧感慨,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仅凭想象力的触须还真难以触及S如此风情万种的一面。分享给大家看的人亲昵地称之为“绿茶版S”“大蜜S”,并特别补充,此版本很有可能只对帝都富二代圈年轻男子开放。我们大胆猜测,S的朋友圈肯定还有第四个分组、第五个分组、第六个分组,每一个分组都是一个平行世界,每一个分组都是不同版本的S。而我们所在的分组里,就是富豪版的S。讽刺的是,据我们目前所知,她也只对这个分组里的我们讨过“红包”。“那现在怎么办?”一个怏怏的声音。我们看向W,每到关键时候,她总是比我们冷静、理性。果然,这次也一样,她想了一会儿说:“她不是留给我们名片了吗,去一探究竟好了。”对,对,名片。S派发给我们的新名片还在,很多人随身揣在包里,她的公司名称、地址、电话,白纸黑字印着呢,还能有假吗?为了无聊的真相,或者更为直接的,为了大家的“红包”。那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每一份都已经是我们其中几个人半个月的工资了。大家迅速选出三个住处离名片上地址近的女生,第二天去完成这个任务。W迅速为大家新建了一个没有S在内的微信群,用来给她们三个直播最新情况,群的名字为“寻找S行动”。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在群里刷起来。“出发了。”“打上车了。”“应该是这个大楼吧,你们看看照片。”三个女生热情地汇报着,群里一片热闹,不时有大家紧张流汗、激动晕倒的表情弹出来,如果兴奋也能通过手机屏幕传递的话,我的手机一定成了一个火红滚烫的山芋。只是,从“进电梯了,我们马上到了”开始,三个人的汇报就戛然而止。任凭我们怎么询问、催促,也没有反应。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她们终于重新出现。“我们有可能以后都见不到S了。”其中一个说。一阵慌乱,群里火速充斥各种惊恐表情,一批接一批,淹没了她的话。过了好一会儿,页面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弹出新的内容,另一个女生才开始解说。“你们能想象吗,S家是南方农村一户特困家庭,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现在被她父母带回农村去了。”“怎么会?”我们不解道,“她还开了公司,住豪宅开豪车呢!”“公司是借高利贷开的空壳,豪宅豪车也是租的,高利贷的人都找上门来了。不光这样,男朋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因为有两个男朋友都坐在那里!”“天了噜!” 我们开始担忧自己的红包。“所以说两个平行世界里分别有一个男朋友喽?好强大!”有人已经接受了钱讨不回来的可能,转而揶揄道。“估计不止,如果她有十个朋友圈分组,也就有十个男朋友吧。”“没准儿。” &&S人间蒸发了数天后,她的父母突然出面,解决了这件事,也挨个儿联系到我们,还清了那些“红包”。据说,S回到老家后,决定从此不再回到这个是非之地。S走后,就不再更新朋友圈了。一周后,我们这群人再次聚在一起,为一个新到北京开始北漂的老赛友接风。也许是“红包”的失而复得,让大家又恢复了和善。有人伤感地感慨,S经过这一遭,肯定彻底厌倦了大都市里的“喧嚣浮尘”,一心皈依老家那片净土,现在,我们才是真正地、彻底地失去S了。“她不是出国了吗?”新来的老赛友突然说,“刚刚她还发了朋友圈。”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S的头像,熟练地进入她的朋友圈。果然,一张蓝天白云的照片赫然入眼,显示时间是“1小时前”,照片中,S一袭白裙,做出伸手拥抱蓝天的动作,角落里跳出一行字:“久违了,斯里兰卡的天依旧那么蓝。”“靠!”我们疯狂地去掏自己的手机,迫不及待点开她的朋友圈一看究竟。奇怪的是,任凭你怎么摁住那个头像使劲刷新,也不会再弹出任何新的一张照片、一条动态了,甚至,从前的那些豪车豪宅公司包包,也都突然消失不见,S的朋友圈,只剩下头像下方那条横杠和一片空白。显然,并不是S离开了朋友圈,而是我们这群人,被她从分组里踢除出来了,就像踢除出她的众多平行世界中的一个。人群愣了片刻,开始反应过来,不声不响地埋头吃菜。“让我们为S碰杯吧!”W突然举着杯子站起来,“让我们遥祝S在她喜欢的那个平行空间里,幸福快乐,斯里兰卡的天空永远那么蓝。”难过的时候,把胃填满点文/乌尔比诺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为了减肥,忍痛割舍对美食的诱惑。殊不知,这是在割舍多大个幸福啊。吃起来吧。记得小时候,吃零食的时候,递给爸爸,爸爸总是摇头说不吃,说不喜欢吃零食,不喜欢吃甜食。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爸爸的谎言,还是真不喜欢。只知道,爸爸摇摇头后,我一边往嘴巴里塞的时候,一边想,真奇怪,真的有人不喜欢吃零食吗?长大了,自己给了自己答案。前两天,陪朋友去买零食的时候,我说,长大真不好,失去了对食物的欲望。真难过。在我看来,食物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有个朋友很喜欢很喜欢吃糖,每回都要买好多好多糖,每回我都劝她,别吃这么多糖,不好,对牙齿不好。话说出口,才发现是如此的熟悉,这不是我妈妈之前总跟我说的吗,以前只要看到我吃糖,她逮着这样的机会她就要开始念经一样的重复,你怎么又吃糖,你少吃点,长胖了晓不晓得。哎,不知道是被她说多了还是怎样,我现在都无法想象自己之前吃糖的那种愉悦的感觉了。我就不提醒了,在我看来是善意的提醒,其实是自己在试图剥夺别人幸福的满足感。记得有一次,自己一个人去了另一个城市。本来坐的火车的点都很晚了,又是个秋天,下了火车,站在灯火通明的城市,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迈步。心里感觉有个怪兽在啃噬自己的心一样。很想打电话,可是对着手机不知道打给谁,也不知道说什么。现在没有人可以通过电话帮我打败心里这个怪兽。深吸一口气,拦了车,去了宾馆。订好房,我其实一点都不饿,但是我不开心,我要强迫自己吃点东西。出来,去吃东西,经过一学校,好多家长围着,我还在纳闷这是发生了什么。买好热乎乎的吃的,我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期末考试,家长都在门口等着接小孩。当时穿过家长的包围,真心觉得自己一个人真凄凉。我一边吃一边愤懑。热乎乎,还没吃完,哈哈,热乎乎把吃心的怪兽烫死了,哈哈,我赢了。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难过、孤单了,心想,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天塌了,即使天塌了,我也不怕。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在个空空的房间自娱自乐。我有时候疑惑这到底是难过了,还是饿了。有人说,难过的时候,把胃填满点,因为胃和心很近。是难过了,把饿的心填满了,温暖了心。长大了,上天收回了好多好多乐趣。胃口就是其中一样。现在的自己,看到喜欢吃的,总是会忘记去吃它,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我是不是说我要把冰箱的那个火龙果吃掉的,怎么忘记了。看到因为减肥而要痛苦禁口的人,其实我是很羡慕的,看到那种胃口好的人,都觉得很开心,喜欢跟胃口好的人一起吃饭,总觉得那个时候的饭好像是特别好吃。以前在医院的时候,我可以连着三天什么都不吃,只喝点水就可以了,到嘴里的食物怎么都咽不下去。前一段时间,复习的时候,朋友说,你怎么什么都不吃,还一点都不饿,她吃了好多,还没到晚饭就开始喊饿了。心情不好,就完全吃不下东西了。我知道我失去了很大一人生乐趣。所以现在我专挑甜食吃,我矫情的认为,心里的缝可以通过甜食缝起来。以前看完《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印象最深刻的是,晚年的松子一个人在那个小房间里,只做两件事,吃和睡。突然惊觉,孤独的松子,在遭遇到那样的经历后,没有办法排解自己了,所以只有不断吃吃吃,通过食物来安慰孤独的心。之前有一朋友跟我说, 我们很重感情很念旧, 无论遇见多少人 ,每一次分离还是会难过得要死,遇见温暖的人,总是容易掏心掏肺,把自己最柔软最好的一面给他们,可这样也最容易受伤,总是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这些是我们自己的隐疾,是我们孤单了太久的缘故,孤单了太久,所以才这么珍惜每一个遇见的人。记得当时的自己问了一句,怎样才能不孤单?从孤零零的降生在这个世间的那秒钟起,孤独就会如影随形了,直至死亡。我们永远无法摆脱孤独。是啊,孤独真的是无时无刻的伴随着我们,当站在那个灯火通明的的城市,当站在热闹的大街上,当坐在一百多号人的自习室里,孤独都跟着我。可是在我知道孤单像影子尾随着我的时候,我却不去放大他,我知道它很平常很平常,就像我们一出生,就长了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一样的平常,跟出生的那一刻就有了,我要做的只是学会好好跟他相处。我要跟他划好地盘,互不侵占。就像漂流在海上的派跟那只孟加拉虎一样,我们必须互不侵占。派手里的那个抵御孟加拉虎的竹竿,在我身上,就是胃口。保持自己的胃口,维持自己对食物的欲望,就是我自我保护的办法。所以不要减肥了,喜欢就吃就放开吃吧。很多人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可是其实你有很多无价之宝,你自己却不知道,你看,你有个好胃口,很多人羡慕的,我羡慕。吃起来吧。哈哈,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以为我是个没有胃口的瘦子,哈哈哈哈,你们错了,我是个没胃口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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