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卧室发现个旧市手机,不知哪来的,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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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传记】雕天下.doc 1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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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边城一个天才木匠的传奇:雕天下 作者:杨杨 这是一部迷人的奇书,幽深迷乱的云南边地、奇谲诡异的情节、扑朔迷离的人物、繁复的象征意象、恣意驰骋的想象力、诗意的语言……在寓言、童话、小说等似是而非的表现形式中,一个身处云南边陲古城的民间木雕大师似真似幻、自我探索的心路历程,惊心动魄的故事,富于历险的一生,引人人胜,极具阅读魅力。 高石美——这位传奇的民间木雕大师,留给世人的是不可思议的杰作和神奇的故事。 读它,如同一个人扑在云南这块精神疆土的某个文化交汇口上,分享她丰富的地域文化,而这些无疑是我们生存的养料。小说在不断向诗意推进的同时,把对抗苦难的主题演绎为人类精神历程中一个永恒的现实。 安徽文艺出版社 出版 《雕天下》序及相关 序一 神秘巫境中的言说者 海男
1 ——《雕天下》前序 海 男 怀着一种奇异的感情,几乎是一口气彻底地读完了杨杨呈现在面前的原创长篇小说《雕天下》。木质的味道从那一刻就开始逐一弥漫在空气中,随语词的朝前递嬗,神秘巫境的言说者杨杨,用来自滇南的声音,吟说着一个被我们的阅读幻想曾经追循的一种文字图像开始出现了。杨杨,是我在21世纪初叶认识的一个写作朋友,他生活在通海秀山脚下,他在滇南的小县城创建了书斋,从而也创造了一座写作的迷宫,记不清有多少时刻,每次经过滇南,都要经过杨杨的书屋,并情不自禁地走进去。从许多年以前开始,杨杨就跟我们讲述了一个“木头圣徒”的故事,也许,从那时开始,杨杨就已经在虚构一部长篇小说的结构了。在悄无声息的时间磨砺之中,突然之间,一部原创长篇展现在面前,宛如割舍开了作家创作的过程,那些已经被省略的时间都已经深藏不露,只有在翻拂纸页时,我才预感到了作为生活在语词边缘之秘境的杨杨,已经用他的作品,给我、以及读者的你们带来了一种阅读的震憾和喜悦:这是一部超越了现实意义的作品,它几乎汇集了神秘巫境中的一切语词,从而揭示了一个生活在遥远世纪艺术家不为人知的世俗史和艺术史。为此,解开了笼罩在时间之雾中的一世秘密,让我们领略并呼吸到了犹如朝露相互编织的光阴的色香。 我舍去了一切杂芜,专心致志地阅读完了这部作品之后,从内心深处开始向这位滇南的作家致意,他的这本书无疑是一次苦涩而艰辛的旅途,其中,穿越的时空只有用作家篡改过的魔法才能贯穿到底。当云南南方的小木匠——高石美在阅读中的图像里冉冉上升时,云南春天的一层薄薄雾已经开始弥漫,并在层层叠叠的湿雾中一波三折,仿佛久远的四堂木雕格扇门已经敞开,随同黝亮光泽的相互映照,我开始被一种漫长的时间所笼罩着。就这样,阅读的快感已经降临,仿佛已经进入1870年6月的一个黄昏,那是故事的开始,那是一个木雕艺术家出入的尼郎镇,那里正发生着一场灾难,正是那场属于一个小地方,也属于人类生活的霍乱症,展现出了一个庞大的人生游戏,于是,南方边缘的尼郎镇——一个朴实而伟大的艺术家已经被时间看见。 时间,只有伟大而辗转不息的时间之谜,才可以让我们在此刻,在远离着尼郎小镇的另外一个世纪看见了高石美那双黝亮的眼睛,他是必须从霍乱中出走的少年,他必须绕开霍乱,走出一个小世界,用生命的存在证实他以后最为漫长的熔炼,所以,他活了下来,而且走出了尼郎镇。我阅读着小说中每一个精心谋策的细节,因为出生并生活在云南,所以,我能够凭着语词的味道嗅到一种人性的魔法,那是熔炼时间之谜的圣殿,于是,小木匠高石美朝着圣殿走来了,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近。 高石美被杨杨安置在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之中,那就是自始至终伸出双手,触抚到世间万物的语词,那也许是飞鸟的双翼掠开一层层屏障,那也许是神赋予他视线的一种喜悦。尽管如此,高石美却回避不了同俗世的一种苦难,所以,伴随着高石美的艺术生涯,永远是来自现实的,难以预测的一次又一次变异,这也许是人性,也许是魔法。一个创造性的作家应该将一种合理的魔法展现在我们面前,并且赋予这个魔法以诗学和形而上的意义。在这部小说中,通过中国云南南方地区一个已经被遗忘的小木匠的私人生活,我们可以深入到杨杨一个巨大的魔法王国中去旅行,在里面,在荆棘制造的层层屏障之中,我们会与云南南方地区特殊而迷人的地理环境相遇,那些路径、瓜果、暗夜中升起有月色弥漫,都散发出只有我们灵魂被其召唤的一种声音;我们还会在小木匠高石美漫长的触抚之中,一次次地被他迷人的手指带到一种精神的圣殿中去,在里面,一切苦难都已经表述为喜悦和肉身被彻底净化的境界。 在里面,在一个伟大的魔法面前,阅读以从未有过的力量使那个19世纪的小木匠突然复活了,诡异的画面中出现了高石美的身体,然后才出现了他的灵魂。当身体被世间万物所磨砺时,灵魂才骤然间跳了出来,前来与我们相遇。很显然,为了写作这部作品,杨杨准备好了叙述一个魔法的许多材料,比如,在书中,出现的织物关系,它的编织,宛如一场祈求上苍时的典仪;比如,从四周空气中散发的一切声音,把我们引
正在加载中,请稍后...女友比我小3岁,是那种没怎么经历社会的那种小女孩,前几天我看她换了手机,一看还是个旧的,我就问她这_百度宝宝知道白马酒店(下)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我的图书馆
白马酒店(下)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金乔和我约好在“白鹦鹉”见面喝点饮料。她和在马区狄平材时看来一样有精神——一头蓬松的红发、带雀斑的热切红脸,以及灵活的绿眼睛。她穿着伦敦式的雅致紧身裤,宽大的运动衫,还有黑棉袜,不过看来还是同一个金乔,我非常喜欢她。   “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你,”我说:“你的姓氏、住址、电话号码——我全都不知道,真是麻烦。”   “我每天来帮忙的女佣也是这么说,那时候我就得买个新的擦锅子用具或者地板刷子,或者一些无聊的东西。”   “你今天可用不着买任何东西。”我向她保证道。   于是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我没像告诉贺米亚时费了那么多时间,因为她对“白马”和房子的主人已经很熟悉了。   说完之后,我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因为我不想看她的反应,我不想看到宽容有趣的表情,或者完全不相信的样子。这时候,我似乎觉得整件事比以往任何时候听来都更可笑。除了凯索普太太之外,任何人都没有我那种感受。   我用汤匙在塑料桌面上任意画着。   金乔用轻快的声音说:   “就是这样,是不是?”   “是的。”我承认。   “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那当然!总得有人采取行动啊?不能让一个组织任意置人于死地,却什么都不做吧!”   “我能做什么呢?”   我真想紧紧抱她一下。   她皱眉喝着饮料,我觉得全身一股暖意,我再也不孤单了。   一会儿,她思索道:“你应该查查看,这件事到底代表什么意义。”   “我同意,可是怎么做呢?”   “看起来好像有一、两条线索,也许我可以帮忙。”   “你愿意帮忙?可是你的工作怎么办呢?”   “很多事都不必在办公室里做。”她又皱眉沉思道。   “那个提到过‘白马’的女孩,”她最后说:“她一定知道,可以要她说出来。”   “对,可是她怕得不得了,我一问她,她就马上避开,我相信她一定吓坏了,反正她什么都不肯说。”   “这方面我也许可以帮忙,”金乔信心十足地说:“她不肯告诉你的事,可能会告诉我。你能不能设法安排我们见面?你的朋友、她、你,还有我,一起去看表演或吃晚饭。”然后她又迟疑地说:“会不会太破费了?”   我向她保证不会。   “至于你,”她考虑了一会儿,缓缓说:“我想最好从唐玛西娜·塔克顿那方面着手。”   “可是她已经死了啊?”   “要是你的想法没错,她是被人蓄意害死,而且‘白马’也有份。有两种可能,要不是她后母,就是在‘路奇之家’跟她打架的女孩,她抢了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也许还打算嫁给他。要是她真的对那个年轻人很着迷,恐怕她后母或者那个女孩就没办法忍受了,她们两人都可能到‘白马’去。从这方面也许可以找出线索,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我想是叫露儿。”   “带浅灰色的金鱼头发、中等高度,胸部相当丰满?”   我表示没错。   “我看过她,叫露儿·艾理斯,有点积蓄。”   “看来不像。”   “那些人都是这样——可是她的确有钱。总之,她付得起‘白马’的费用就是了。我想‘白马’总不会白白替人做事。”   “是啊。”   “你得查查那个后母,她住得离你比较近,你去看看她——”   “我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路奇对唐密的家庭背景有点了解,我想他会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另外你再查点参考资料——唉呀!我们真是太傻了!我们不是知道泰晤士报上登过她的讣闻吗?只要到报社查查档案就行了。”   “我去找她后母总得有个理由啊。”我说。   金乔说那很简单。   “你知道,你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她说:“你是历史学家,演讲过,也写过书。塔克顿太太对你一定有印象,说不定看到你会高兴得不得了。”   “理由呢?”   “就说你对她住的房子有兴趣怎么样?”金乔建议道:“要是那是栋老房子,一定有点值得看看的东西吧。”   “可是那跟我研究的时代没关系啊。”我说。   “她不知道的,”金乔说:“很多人都以为有一百年以上历史的任何东西,都一定能吸引历史学家或考古学家。或者说要去看她家的画好不好?我想一定有些古董。反正你先跟她约好时间,去的时候尽量表现好一点,多多讨好她。然后说你见过她女儿——继女——一次,说她的死真让人难过什么的……然后,你突然之间提到‘白马’,要是你愿意的话,就装得有点阴险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你就注意她的反应。要是你突然提到‘白马’的时候,她良心不安的话,我相信一定看得出一点痕迹。”   “如果真的这样,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会知道我们走对了路子。只要有把握,我们就可以放手继续做了。”   她又若有所思地说:“还有一件事:你觉得那个姓格雷的女人为什么要告诉你那么多?她对你为什么那么友善?”   “最简单的答案,就是她太糊涂了。”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她为什么挑中‘你’?我在想,是不是有什么连带关系?”   “跟什么有连带关系?”   “等一等——让我想一下。”   我等着。   金乔用力点了两下头,然后说:   “假设——只是假设——那个叫芭比的女孩对‘白马’的事一定有点了解——不是亲身体验,而是听别人说的。听你的口气,她是那种别人聊天时不大会注意的女孩子,可是事实上比别人所想的听进了更多,看起来有点傻的人多半这样。她会说她那天晚上跟你谈话的时候被人听到了,有人威胁她,所以第二天你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吓坏了,什么也不肯说,可是你去找她打听的事已经传开了。你有什么理由去问她呢?你又不是警察,最可能的答案,就是你也有意问津‘白马’。”   “可是——”   “我告诉你,这是绝对合理的事。你听别人谈起过,同时为了你自己的目的,也想查查‘白马’的事。不久,你就出现在马区狄平村的园游会上,有人带你到‘白马’去——假定是你自己要求去的——结果会发生什么事呢?塞莎·格雷当然会立刻毛遂自荐了。”   “这也有可能,”我想了想,说:“你觉得她真的有她所说的那种本事吗?金乔。”   “通常,我会一口否定。可是有时候偏偏会发生一些怪事,尤其是在催眠术的作用之下。譬如叫一个人在第二天下午四点咬一下蜡烛,那个人就会莫名其妙地照样做。还有在电盒里滴一滴血,就知道在两年之内会不会得癌症。这些听起来都不像真的——可是也许并不完全是假的。至于塞莎——我不认为是真的——可是我非常担心有那种可能。”   “对,”我说:“这样一解释就没错了。”   “我也许会在露儿身上下点功夫,”金乔思索道:“我知道有很多地方都可以碰到她,路奇可能也略知一、二。但是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跟芭比联络。”   这件事很容易就安排好了。过三天的晚上,大卫有空,于是我们约好一起去听一场音乐,大卫陪着芭比一起来。我们到“幻想园”吃晚餐,我发现金乔和芭比一起到洗手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两个人显然谈得很愉快。由于金乔的暗示,我们没有提起任何值得讨论的话题。最后,我们终于分手了,我开车送金乔回家。   她愉快地说:“没什么可以报告的,我跟露儿接触过了,那天她们两人争执的对象是吉恩·普力登,不是个好东西,很急功好利,可是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他费了很大功夫讨好露儿,可是不久唐密出现了。露儿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只想追求她的钱——不过这也许是她一相情愿的想法。反正他一脚踢开露儿,她当然很吃醋。照她的说法,那天她们并没争吵,只是女孩之间闹闹意气。”   “闹意气!她把唐密的头发连根都拔起来了。”   “我只是把露儿告诉我的话告诉你。”   “她好像很友善。”   “喔,他们都喜欢谈自己的事,只要有人愿意听,他们随时都可以大谈特谈。反正露儿现在又有一个新的男朋友——我敢说,一定又是个落魄的小伙子,不过她已经迷上他了,所以我觉得她不可能向‘白马’求助。我提到过‘白马’,可是她没什么反应,我想我们可以不用管她了。路奇也觉得她没什么,不过他认为唐密对吉恩的事很认真,吉恩也追她追得很卖力。你对那个继母调查得怎么样了?”   “她出国了,明天回来。我写了封信去,要求约个时间见面。”   “很好,事情总算有进展了,我希望一切都不会白费功夫。”   “但愿如此。”   “我们一定会有收获的,”金乔热心地说:“对了,这件事的基本假设,是高曼神父被一个垂死的女人找去,结果因为她告诉他一些事,使他被人谋杀了。那个女人后来怎么了?有没有死?她是谁?应该可以从这些事上查出一点线索。”   “她死了,我对她没什么了解,我想她大概姓戴维斯。”   “喔,能不能多找点有关她的资料?”   “我尽量试试。”   “要是能查出她的背景,也许有办法知道她的消息是怎样来的。”   “我懂了。”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给吉姆·柯立根,向他提出最后这个问题。   “我想想看,我们调查了一下,可是没什么收获。戴维斯不是她的真姓,所以调查的时候浪费了一点时间。你等一下,我看看我记的资料……喔,对了,在这儿,她姓亚却,丈夫是个二流骗子,她离开他之后,恢复了娘家的姓氏。”   “亚却是个什么样的骗子?现在在哪里?”   “喔,是个小贼,从百货公司顺手牵羊什么的,已经死了。”   “那就没什么用了。”   “是啊,戴维斯太太死前工作的那家公司,显然对她或者她的背景也都不清楚。”   我向他道谢之后,把电话挂了。   ------------------   
  三天之后,金乔打电话给我。   “我有事要告诉你,”她说:“是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记下来。”   我拿出笔记本。   “说吧。”   “布莱德利,伯明罕市政广场大厦七十八号。”   “老天,这是干什么?”   “天知道!恐怕芭比也不一定真的知道。”   “芭比?这是——”   “对,我在芭比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我说过,只要试试看,我可以从她那儿打听出一点消息。只要她肯软化态度,事情就好办了。”   “你怎么打听出来的?”我好奇地问。   金乔笑笑。   “反正是女孩子谈悄悄话,你不会懂的。问题是,女孩子往往不把彼此之间的悄悄话当一回事,她觉得不要紧。”   “就像工会组织一样。”   “可以那么说,反正我们一起吃了顿午饭,我随便吹了点我的爱情生活——说我跟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在一起,他太太是天主教徒,怎么都不肯离婚,所以他痛苦得要命。她是个残废,虽然整天都痛得不得了,可是至少还有好几年可以活。要是她现在死了,倒还好些。我说我很想到‘白马’去试试看,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而且不知道费用会不会很贵。芭比说一定很贵,因为她听说她们漫天开价。我说:   ‘喔,我有继承一大笔遗产的可能。’——你知道,我有个有钱的叔公,虽然我并不希望他死,可是这总是事实。也许她们愿意用记帐的方式?可是该怎么着手呢?于是芭比就告诉我这个名字和地址。她说要先找那个人谈妥才行。”   “真不可思议。”我说。   “是啊。”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我又不敢置信地问:“她坦白地告诉你这么多?一点都不害怕?”   金乔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不懂,女孩子的悄悄话算不了一回事,而且马克,要是我们所想的事是真的,这件事多多少少都得公开一点,对不对?我是说,她们一定要不断有新的‘顾客’才行。”   “我们真是疯了,竟然会相信这种事。”   “好,我们疯了,你要不要到伯明罕去找布莱德利先生?”   “好,”我说:“我就到伯明罕去找他——要是真的有这个人的话。”   市政广场大厦是一栋巨大蜂巢式的办公大厦。七十八号位在三楼,玻璃门上用黑色字体整洁地印着:C、R,布莱德利,佣金代理商,下面又用较小的字体写着:请进。   我走了进去。   外面那间比较小的办公室空着,里面一道半开的门上写着“非请勿入”。门后一个声音说:“请进来。”   里面那间办公室比较大,摆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电话、一个档案架。布莱德利先生就坐在书桌后面。   他是个瘦小的黑皮肤的人,黑眼珠十分精明,身上穿着黑色套装,看来十分威严可敬的样子。   “麻烦你把门关上,好吗?”他愉快地说:“请坐,那张椅子很舒服。抽烟吗?不抽?好了,有什么要我服务的地方吗?”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我想我是顾不了一切,拼命迸出一句:   “多少钱?”   我很高兴地发现,他吃了一惊,我想是因为他没料到,会有这种人闯进他办公室。   他扬扬眉。   “哈,哈,”他说:“你不喜欢浪费时间,对不对?”   我仍然坚持我的立场。   “你怎么说?”   他用略带责难的态度轻轻摇摇头。   “这不是办事的方法,我们应该一步一步来。”   我耸耸肩。   “随你便,怎么一步一步来?”   “我们还没有自我介绍,对不对?我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   “目前,”我说:“我还不想告诉你。”   “很谨慎。”   “是的。”   “那么请问是谁让你来的?我们有彼此都认识的朋友吗?”   “这也不能告诉你,反正我有个朋友的朋友认识你一个朋友。”   布莱德利先生点点头。   “我很多顾客都是这么上门的,”他说:“有些人的问题相当——复杂。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他无意等我回答,径自作了回答。   “赛马佣金代理,”他说:“也许你对赛马有兴趣,对不对?”   他的语气中似乎有些迟疑。   “我不是赛马迷。”我暖味地说。   “马有很多方面可以玩赏:赛马、打猎、坐马车兜风。我最有兴趣的是运动方面。赌马,”他顿了顿,然后似乎很无意地问:“有哪一匹马你特别感兴趣的吗?”   我耸耸肩,终于破釜沉舟地说:   “白马……”   “喔,很好,非常好。恕我冒昧,你本身看起来就像匹黑马。哈哈!别紧张,用不着紧张。”   “那是你的话。”   我有点鲁莽地说。   布莱德利先生的态度变得更温和了。   “我很了解你的感觉,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一点都用不着担心,我本身是个律师——当然已经取消了资格。”他又用动人的声音说:“不然我就不会在这儿了。不过请相信,我对法律十分了解,我所处理的每一件事都绝对合法。这只是赌注的问题,随便什么都可以打赌,不管是明天下不下雨、俄国会不会把人送到月球上、或者你太太会不会生双胞胎,都可以打赌。也可以赌乙先生会不会在圣诞节之前去世、丙先生会不会长命百岁等等。反正你支持你的判断、直觉,或者随便你怎么称呼它。”   我觉得就像在手术前一再接受医生的保证一样。布莱德利先生的态度真像医生在诊室中的态度一样。   我缓缓地说:“我对‘白马’还不大了解。”   “所以你不放心?不错,很多人都会为这个担心。老实说,我自己也不大了解,可是它的确有效,而且效果非常神奇。”   “要是你能解释清楚这一点——”   我已经认定了我所扮演的新角色的性格——谨慎、迫切,但是却很害怕。布莱德利先生显然经常碰到这种个性的客人。   “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我立刻做了个决定,我想说谎不是好办法。   “我——知道——我和几个朋友去过,是他们带我去的。”   “是个可爱的旧酒店,很多历史情趣,她们也把它修复得非常好。那你一定见过我的朋友格雷小姐?”   “是——是的,当然,她是个很不平常的女人。”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极了,她不但是个不平常的女人,也有很特殊的法力。”   “她所说的事,实在——嗯——很不可能吧?”   “对极了,这就是问题所在,她说她能做的事,的确都很不可能!每个人都这么说。例如在法庭上——”   黑珠子似的眼珠,笔直盯着我的眼睛。布莱德利先生特意又强调一次说:   “例如在法庭上,这整件事都会显得很可笑!要是那个女人站起来承认杀人,说她是靠遥控、意志力之类的玩意儿杀人,法庭一定不可能接受她的认罪。就算她说的是真话,在法律上也没有效力。法律上没有靠遥控杀人这种事,认为太荒唐可笑了。这件事最美妙的地方就在这儿——要是你静下来想一想,一定也会很欣赏这一点。”   我知道他是在向我保证,因为英国法律上没有惩治靠神力杀人的条例。要是我雇人用刀、棍杀人,我就是共犯。但是如果我要塞莎·格雷用巫术杀人,法庭上不承认有巫术的存在。照布莱德利先生的说法,这件事最美妙的一点就在这儿。   我情不自禁产生的怀疑立刻爆发出来,我大声说:   “去他的!这太不可能了。我不相信!不可能有这种事!”   “我同意你的看法,真的。塞莎·格雷是个很不平常的女人,当然也有些很不平常的能力,可是我们总不可能完全相信她的话。你说得对,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这种时代,谁也不相信有人能坐在英格兰一间平房里,发出脑波之类的东西,让别人无缘无故地生病死掉。”   “可是她说她做得到?”   “喔,当然,她有法力——她是苏格兰人,那族人都有预知力。真有那么回事!我相信——我坚决相信,”他俯身向前,用力摇着食指说:“塞莎·格雷的确能事先知道某人什么时候会死。这是天赋,她真的有这种本事。”   他又靠回椅背审视着我,我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有人很想知道——譬如伊丽莎姑婆什么时候会死,你必须承认,知道这种事往往很有用。没什么不仁慈的地方,没什么不对——只是为了方便,知道该订什么计划。譬如说,到十一月的时候,会不会有一大笔钱的收入?要是能确定这一点,就可以做些有用的选择。死是很难说的事,要是有医生的鼓励,伊丽莎姑婆也许会再多活十年。你很喜欢那老太太,那是当然,可是要是早点‘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死,又是多有用呢!”   他顿了顿,又略微俯身向前。   “我的作用就在这儿,我是个喜欢打赌的人,什么都赌——不过当然得依我的条件。你来找我,当然,你总不至于希望拿位老太太的死来打赌,那对你心理上会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我们不妨这么说,我们双方约定好赌金之后,你打赌伊丽莎姑婆到圣诞节仍然生龙活虎,谈笑风生,我打赌她不会。”   黑珠子似的眼珠又在我脸上打转……   “这样做一点也不违反什么,对不对?事情很简单,我们两人在这件事上意见不同,我说伊丽莎姑婆就快上西天了,你说不会,于是我们订下合同,我说在两星期之内伊丽莎姑婆的讣闻就会见报,你不相信。要是你对了,我付钱给你。要是你错了,你——就付钱给我。”   我看着他,试着装出一个人想除掉一个有钱老太太时的感觉。不,我还是换了敲诈者想想:有人敲诈了我好多年,我实在没办法再忍受下去,我要他死,自己又没有勇气杀死他,可是我愿意用任何代价——对了,任何代价——来换取他的生命。   我开口了——声音很嘶哑,仿佛我真是那个人。   “条件呢?”   布莱德利先生的态度马上改变了——很高兴,高兴得有点可笑。   “你刚才说的就是这个,对不对?‘多少钱’真吓了我一跳。从来没有人那么快就谈到这一点的。”   “你要什么条件?”   “那要看情形决定,有几个不同的因素。大体上说,要看所赌的金额有多少,有时候也要看顾客能得多少好处来决定。敲诈者之类的,也许会看客人出得起多少钱做决定。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可不跟穷客户打赌,除非是像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形。那时候,又得看伊丽莎姑婆有多少财产而定了。反正条件是双方都同意的,我们彼此都想从这件事上得到一点好处,对不对,总之,赌注通常是五百比一。”   “五百比一?太不合理了吧。”   “我的赌注一向如此。要是伊丽莎姑婆已经一只脚跨进坟墓,你就不会来找我了,对不对?预测一个人在两周之内会死,当然得下点大赌注,五万镑赌一百镑并不算太过份。”   “要是你输了呢?”   布莱德利先生耸耸肩。   “那就太糟了,我只好付钱了。”   “我输了当然该付钱,可是万一我不付呢?”   布莱德利先生向后靠着椅背,半闭起眼睛说:   “我不该多谈这个,真的不该。”   尽管他的音调很柔和,我却觉得一阵寒栗。他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觉得有那意味存在。   我起身说:“我——我要考虑考虑。”   布莱德利先生又恢复了愉快有礼的态度。   “当然要考虑考虑,做任何事都不要冲动。要是你决定了,就再来找我,我们再仔细谈谈。不用急,慢慢来。”   我走出去时,耳中仍然回响着他的话。   “不用急,慢慢来……”   ------------------   
  我万分不情愿地着手去见塔克顿太太的工作。尽管金乔鼓励我,我还是不觉得那么做有什么好处。首先,我就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工作,我怀疑自己是否能适当表现该有的反应,而且心里也一直有做戏的感觉。   金乔却用她所能表现的最惊人的效率,在电话中向我指示:   “简单得很,那是一栋纳许式的房子,跟他平常的作风不大一样,是他近哥德式的幻想作品之一。”   “那我又凭什么理由想去看呢?”   “因为你要写一篇有关建筑家风格改变所带来的影响的文章。”   “听起来好假。”我说。   “胡说,”金乔精力十足地说:“碰到学术性的题目,就必须提出最难令人相信的理论,而且要由最不可能的人,用最严肃的态度去写。我可以引很多胡言乱语给你听。”   “所以你去要比我去适当多了。”   “你错了,”金乔说:“塔克顿太太可以在‘人名大辞典’里查到你的名字,而且留下良好的印象,可是她在那里面就查不到我。”   我还是不大相信,只是一时词穷,无以为对。   我跟布莱德利先生面谈之后,金乔和我曾经一起见面讨论过。我觉得这次碰面很不可思议,金乔却不觉得。事实上,她觉得相当满意。   “这么一来,我们就有把握自己不是胡思乱想了。”她指出:“现在我们确实知道,有一个专门替人除掉眼中钉的组织存在。”   “用超自然的力量除掉!”   “你的思想太顽固了,都是西碧儿戴的那些假护符骗了你。要是,布莱德利先生是个假星相学家,你还是不会相信。可是他既然是个卑鄙又实实在在的小法律骗子——至少你对他是这么形容——”   “事实也差不多。”我说。   “那么整件事就有头绪了,不管听起来有多不可思议,可是‘白马’的那三个女人确实掌握了一些东西。”   “要是你那么肯定的话,又为什么要我去找塔克顿太太呢?”   “以防万一啊,”金乔说:“我们知道塞莎·格雷‘自称’她有什么本事,知道跟金钱方面有关,也知道三个受害者的姓名,现在我们所希望知道的,是更多有关她们顾客方面的往来情形。”   “要是塔克顿太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们的顾客呢?”   “那就只好从其他方面调查了。”   “可是我很可能把事情弄砸。”我悲哀地说。   金乔说我不该把自己想得那么糟。   于是,我就这么来到凯洛威园的前门。它外表看来一点都不像我想像中的纳许式屋子,从很多方面来说,都像是一座小型城堡。金乔本来答应替我找一本有关纳许式建筑的近作,可是到现在还没拿来,所以我只好装备不足地来了。   我按了电铃,一个看来精神不太好,穿着羊驼呢外套的男人打开门。   “你是伊斯特布鲁克先生吧?”他说:“塔克顿太太正在等您。”   他带我走进一间陈设华丽的起居室,但却给我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东西全都很昂贵,可是却显得没什么格调。墙上有一、两幅好画,可是也有很多很糟的画。有很多黄色的织锦,就在这时,塔克顿太太来了,我便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来的时候到底抱着什么期望,可是却感受到一种完全不同的情绪。这儿一点也没有邪恶的气氛,塔克顿太太也只是个很平凡,将近中年的妇女,不特别有趣,我想,也不见得有多好。唇上虽然涂着厚厚的唇膏,却看得出嘴唇很薄,脾气也不好。下颚略向后缩,眼睛是浅蓝色的,看起来好像在评判所有东西的价值似的。她是那种舍不得多给挑夫和衣帽间侍者小费的女人。世界上有很多这种女人,只是多半不及她穿戴打扮得那么漂亮。   “伊斯特布鲁克先生吗?”她显然对我的来访相当高兴,显得有点滔滔不绝,“真是‘太’高兴认识你了,没想到你会对这栋屋子有兴趣!我当然知道屋子是约翰·纳许建造的,因为先夫告诉过我,可是没想到像‘你’这种大人物也会对它有兴趣!”   “喔,你知道,塔克顿太太,这栋屋子和他平常的风格不大一样,所以我——呃——”   她替我省了继续说下去的麻烦。   “我对建筑那些的实在很外行,希望你不介意我太不懂”   我当然不介意,甚至还求之不得呢。   “那些实在都太有意思了。”塔克顿太太说。   我说其实我们专家反而对自己所研究的题材很厌烦,很不感兴趣。   塔克顿太太说她不相信是真的,又问我愿意先用茶还是先看看屋子。   我说也许先看屋子好点。   她带我四处看看,大部分时间都愉快地滔滔不绝,倒也省得我对建筑方面多表示意见。   她说,我来得正是时候,因屋子就快卖掉了——“先夫既然过世了,我一个人住实在太大了,”——虽然她才向掮客登记了一星期,不过她相信已经有买主了。   “要是屋子空了,我就不大想让你来看了。我觉得真的要欣赏一栋房子,必须有人住在里面,才能表现出它的味道。你说对不对?伊斯特布鲁克先生。”   老实说,我还宁可这是一栋没人住、未经装饰的房子,可是我当然不能那么说。我问她以后是否还住在附近。   “还没决定,不过我会先出国旅行一阵子,享受一下阳光,我最讨厌这种阴沉的天气了。我想我大概会在埃及过冬天,我两年前去过,那里真是太棒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非常了解。”   我对埃及并不了解,也实话实说。   “我想你一定是太客气了,”她愉快地说:“这是餐厅,是八角形的,对不对?”   我说她说得很对,并且夸奖房间的比例设计得很好。看完房子之后,我们回到起居室,塔克顿太太按铃叫仆人送茶点来。送茶点来的,就是那个精神不振的男仆。茶盘上一个大型的维多利亚式茶壶,看来需要好好擦拭一番。   塔克顿太太目送他离开房间时,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的仆人真拿他们没办法,”她说:“先夫去世之后,服侍他将近二十年的那对佣人夫妇坚持要走,说他们要退休了,可是我后来听说他们又另外找了工作,待遇非常高。我觉得给佣人那么高的薪水实在很可笑,想想看,光是他们吃的和住的就要花多少钱——别提他们的衣服了。”   没错,我想,的确很吝啬,那对眼睛,还有薄唇——确实代表着贪婪。   想让塔克顿太太开口说话毫无困难,她不但喜欢说话,尤其喜欢谈她自己的事。不用多久,我就对她有了相当的了解。   我知道她五年前嫁给鳏夫唐玛斯·塔克顿,她比他年轻“太多,太多了”。她和他在海边一家大旅馆相识,当时她是桥牌局的女主人。他有个女儿,在附近念书——“想跟女儿把话说清楚,对男人来说实在太不容易了。可怜的唐玛斯,那么孤独……他前妻几年前去世之后,他一直非常想念她。”   塔克顿太太又继续谈她自己——一个优雅仁慈的女人,对这个逐渐衰老而又寂寞的男人产生了怜悯之心。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却始终对他忠心耿耿。   “不过当然,到他真的病重的时候,我自己连任何朋友都没办法交往了。”   我不由得想到,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些不受唐玛斯·塔克顿欢迎的异性朋友?所以他才会立下那样的遗嘱。   金乔替我查过他遗嘱中的条文。   除了留遗产给老仆人、一对外孙之外,他太太当然也有份——很充裕,但却不会多得过份:有一笔信托基金,足够她一生享用了。至于他高达六位数字的不动产,则完全由他女儿唐玛西娜·安在二十一岁或结婚时继承。万一她在二十一岁之前去世,就把她那份遗产留给她继母。看来,他好像没有其他家属了。   我想,这是个很大的诱惑。塔克顿太太是个爱钱的女人……她一直念着这一大笔钱。我相信在她嫁给这个老鳏夫之前,自己一定一直没钱。后来,也许她想到,与其跟一个又残废又老的丈夫长相厮守,还不如盼望他早早过世,她仍然可以享有年轻和巨富。   但是看到遗嘱之后,她也许相当失望,她盼望的不只是一份平庸而固定的收入,她希望有大笔钱旅行,购买漂亮的衣服、珠宝……或者单纯地享受有钱的快感——让钱在银行里堆积如山。   可是,结果那个女孩子却继承了所有钱!那个女孩子成了富有的女继承人,她很可能不喜欢她的继母,由于年轻,又不顾一切地表现出来。她就要继承那笔巨富……除非……   除非?这个理由够了吗?我真的相信那个褐发、美丽,那么从容地谈些陈腔滥调的女子,会向“白马”求助,让一个年轻女孩送命吗?   不,我没办法相信……   可是,我还是得做我的工作,于是我突然开口:   “我好像跟你继女见过一次面。”   她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但是却没什么兴趣。   “唐玛西娜?是吗?”   “是的,在查尔斯。”   “喔,查尔斯!对,有可能……”她叹口气:“这年头的女孩子真难管!好像谁也管不了她们。她爹在世的时候就很担心,我当然更没办法。她根本不听我的话,”她又叹口气,“你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她差不多已经长大了,做了继母——”她摇摇头。   “继母本来就不好当。”我同情地说。   “我给她零用钱——尽一切力量对她好。”   “我相信。”   “可是一点都没用,唐玛斯不准她对我没礼貌,可是她一直很任性,跟她住在一起实在很困难,所以她坚持要搬出去住的时候,我多少松了口气,不过我很了解唐玛斯心里的感觉。她跟一群要不得的人黏在一起。”   “我——多少看得出来。”我说。   “可怜的唐玛西娜!”塔克顿太太伸手理理一绺褐发,然后看着我说:“喔,对了,你大概不知道,她一个月以前死了,脑炎——太突然了。我想年轻人大概比较容易得那种病,真——真叫人难过。”   “我知道她去世了。”我说着站起身来。   “谢谢你,塔克顿太太,这么大方地让我参观你的房子。”   我们握握手。   我走了一步,又转身说:   “对了,我想你大概知道‘白马’吧?对不对?”   她的反应毫无疑问——惊慌,纯粹的惊慌,不但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浓妆之下的脸孔也马上变得苍白害怕。   她尖声说:“‘白马’?你指的是什么‘白马’?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故意表现出惊讶的神情,说:   “喔,对不起,是我弄错了,那是马区狄平村一家很有意思的旧酒店。前几天我和朋友去过,改建过了,不过气氛仍然很够。我‘好像’记得有人提到你——不过也可能是你继女,或者其他同姓的人。”我顿了顿,“那地方——很有名。”   我对自己最后这段话很满意,我从墙上的一面镜子发现,塔克顿太太正在打量我的背影,她显得非常、非常害怕,我可以看出她过几年的模样——那不是一幅讨人喜爱的脸孔。   ------------------   
  “现在,我们已经有十分把握了,”金乔说。   “我们以前就有把握了。”   “不错,可是这么一来就更肯定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像塔克顿太太到伯明罕市政广场大厦——跟布莱德利先生见面,她紧张地说出自己的处境……他用甜言密语一再向她保证,不会有任何危险(这一点,他一定得再三向塔克顿太太保证)。我想她走的时候,虽然心里已经埋下了这个想法,却还不敢完全接纳。也许她去见继女,或者她继女回家度周末,她们谈了一些话,暗示了婚事,在这期间,她一直想着“钱”——不只是一小笔钱,而是一笔巨富——太多,太多的钱,能让人随心所欲地实现一生的任何梦想!可是,这些钱居然全都要落在一个坠落、坏脾气、整天穿着牛仔裤和邋遢的上衣进出查尔斯咖啡店的糟女孩手里!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美丽的钞票要让这个永远没出息的女孩子得到呢?   于是,她又去了一次伯明罕,对方给了她更多保证。最后他们终于谈到条件。我不自觉地笑笑,布莱德利先生一定没办法完全按照他理想的条件要求,她一定会拼命杀价。可是最后双方还是谈妥了条件,签好合约,然后呢?   我的想像力就在这儿停住,接下去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一抬头,发觉金乔正在看我。她问:“想通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慢慢了解你思考的方式,你是在想像她到伯明罕去的情形,对不对?”   “对,可是我只能想像到她在伯明罕谈好条件——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们彼此对望着。   “迟早,”金乔说:“总有人会查出‘白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的。”   “怎么查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简单就是了。真正去过那边,做过什么的人,一定不肯说真话,可是又只有那些人知道里面的情形,真难办……我在想……”   “我们或许可以向警方求助?”我建议道。   “噢,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一些线索,够我们展开行动了,你看呢?”   我怀疑地摇摇头。   “有犯罪企图的证据,可是这真的够了吗?”都是那个荒唐的死的意愿。喔,”我制止她插嘴,“也许不一定荒唐,可是在法庭上这么说就是荒唐。我们甚至连实际过程都不清楚。”   “好,我们必须知道真正的程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一定要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可是那个大房间没有任何地方藏身——我想“事情”一定就是在那个地方发生的。”   金乔坐直了身子,坐得非常笔直,像头活力充沛的豹一样,对我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白马’在玩什么花样一一真正做他们的顾客。”   我凝视着她。   “真正的顾客?”   “对,随便你或者我,想除掉一个讨厌的人。去找布莱德利,把事情谈妥。”   “我不喜欢这么做。”我尖声说。   “为什么?”   “这——因为很危险。”   “对我们很危险?”   “也许,不过我现在想的是被害者,我们一定要找一个被害者,而且必须有真名真姓,所以没办法捏造。她们可能会调查——其实,我想她们百分之百会去调查,你不同意吗?”   金乔想了想,点点头。   “对,被害者一定要是一个有真实地址的真人。”   “所以我不愿意这么做。”   “而且我们一定得有一个真的理由想除掉那个人。”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思考着。   “不管那个人是谁,我们一定要得到他本人同意,”我缓缓地说:“到时候一定又要问我们很多问题。”   “整个结构都必须很好,”金乔沉思道:“不过还有一件事,你那天说得对极了,这件事的弱点,就是她们的处境很难,一方面要保持秘密,一方面又不能完全不漏风声,免得没有客户上门。”   “我觉得最奇怪的,”我说:“是警方好像一点都没听到风声。不过,反正他们通常都知道有些什么罪行正在进行。”   “对,不过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是种‘业余表演’,不是职业性的,没有任何职业歹徒牵涉在内,不像雇凶手去杀人。一切都很——秘密。”   我说我认为她说得有点道理。   金乔又说:“现在假设你,或者我,一心想除掉某个人,那么,这个人可能是谁呢?我有个亲爱的老默文舅舅,要是他过世了,我会得到一大笔遗产,所以我可能有谋害他的动机。可是他已经七十几岁了,又多少有点疯疯癫癫的,所以照道理我应该有耐性等他自己老死——除非我迫切需要钱,可是这个理由实在很难捏造。而且他又很讨人喜欢,我很爱他,不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剥夺他生活的乐趣,也不愿意用他的生命冒险!你呢?有没有什么会留遗产给你的有钱亲戚?”   我摇摇头,说:   “一个都没有。”   “真麻烦,也许我们该换个敲诈的题材,怎么样?不过必须编更多理由就是了。你又没什么了不起的弱点,要是你是个议员之类的大人物,情形又不同了,我也一样。要是时间早个五十年,就好办多了,和解信啦、照片啦什么都行,可是这年头已经没有人在乎了。好了,还有什么可能?重婚?”她责备似地看了我一眼,“真可惜你还没结婚,不然我们就可以捏造一点事故了。”   我脸上某种表情一定泄露了我心里的秘密,金乔非常机警。   “对不起,”她说:“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   “不,”我说:“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想现在也没什么人知道了。”   “你结过婚?”   “对,是我读大学时候的事了,我们悄悄结的婚,她不是——反正,我家里人一定会坚决反对,我还不到年纪,我们都谎报了年龄。”   我默默回想了一下往事。   “我现在知道,”我缓缓说:“那种婚姻不可能持久。她很漂亮,也很甜美,可是……”   “结果怎么了?”   “我们到意大利度假,不幸发生了意外——车祸,她马上送了命。”   “你呢?”   “我不在车上,她——当时和一个朋友在一起。”   金乔飞快看了我一眼,我想她了解事情的经过,我当时很惊讶地发现,我所娶的女孩不是个忠实的妻子。   金乔又提起实际的问题。   “你在英国结的婚?”   “嗯,在皮特巴洛注的册。”   “可是她死在意大利。”   “对。”   “所以英国没有她死的记录?”   “没有。”   “那你还期望什么?这不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最好礼物吗?没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事了,你现在疯狂地爱上另外一个人,想跟她结婚,可是不知道你太太是不是还在人世,你们几年前分手之后,你一直没再听到她的消息。就在你想娶另外一个女孩的时候,她忽然出现了,不但不肯离婚,还威胁你说要去找那个女孩,破坏你的好事。”   “那个女孩是谁?”我有点困惑地问:“你?”   金乔似乎非常惊讶。   “当然不是我,我根本不是那种人,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谁——就是常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漂亮褐发女孩,很有学问,很严肃的那个。”   “贺米亚·雷可立夫?”   “是谁跟你提到她?”   “当然是芭比。她也很有钱,对不对?”   “她是很有钱,可是老实说——”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你是为了钱才娶她,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男人,可是像布莱德利那种卑鄙小人就很容易那么想。很好,现在你的立场已经确定了,你正想向贺米亚求婚时,那个不受你欢迎的妻子却突然到了伦敦,你要求离婚,她怎么也不肯答应——然后,你听说有关‘白马’的事,所以那天你才去探她们的口风。她们也认为你是有意试探,所以塞莎才会那么主动,她本来就是在推销她们的工作。”   “我想有这种可能。”我一边回想那天的情景,一边答道。   “然后你又去找过布莱德利,一切都太吻合我们的论点了。你上钩了,是个很有可能的客户。”   她高兴而胜利地顿一顿,她的语气中有些什么——只是我当时没看出来……   “我还是觉得,”我说:“她们一定会仔细调查。”   “当然。”金乔表示同意。   “要捏造一个过去复活过来的太太当然不错——可是她们一定会问我细节,譬如她住在什么地方等等。要是我一再支吾——”   “你用不着支吾什么,为了让这件事做得更完美,你太太当然会到伦敦!”   “别那么泄气的样子,”金乔说:“我就是你太太!”
  我凝视着她,或者,不如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我真奇怪她居然没有笑出来。   “别那么吃惊的样子,”她说:“又不是向你求婚。”   我终于开口道: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我提议的事很实际,而且可以免得无辜的人可能受到伤害。”   “可是你自己反而很危险。”   “我会小心的。”   “不行,而且会漏洞百出。”   “不会的,我已经想过了,我可以带着一、两个有外国标签的行李箱,租间有家俱的公寓住下来。登记的时候,我就用伊斯特布鲁克太太的名字,谁又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伊斯特布鲁克太太呢?”   “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不是。”   “认识我的人都没机会见到我,我会暂时辞职,因为我生病了。我还要染头发,对了,你太太头发是什么颜色的?黑的还是金的?”   “黑头发。”我机械式地说。   “好,我不喜欢把头发染成浅色。只要我穿上不同风格的衣服,多化点妆,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会想到我是谁!既然你过去十年都没太太在身边,谁也不会知道我不是她。‘白马’的人又怎么会怀疑我不是自称的那个人呢?要是你准备跟人签合同,用一大笔钱打赌我还活着,就没有谁会怀疑我的真实身份了。你跟警方没有任何关系——确实是个真的客户。她们只要到索美塞得郡一查,就可以证明你确实结过婚。另外,她们也可以查出你和贺米亚的爱情是真的。这么一来,还有什么疑问呢?”   “你不懂——太危险了。”   “危险——老天!”金乔说:“我愿意帮你从布莱德利那个骗子那里赢回小小的一百镑或者任何东西。”   我看着她,我很喜欢她……她的红发、雀斑、勇往直前的精神。可是我不能让她去冒这种危险。   “我不能忍受,金乔,”我说:“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你是说我?”   “不错。”   “那不是我的事吗?”   “不,是我把你拉进来的。”   她思索着点点头。   “对,你说得也许没错,可是谁先开头的都没关系,现在我们都扯上了这件事,而且一定要采取一点行动。我真的很认真,马克,这不是开玩笑。要是我们所想的没错,这件事实在太让人恶心、太残忍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你知道,这不是为了仇恨或者嫉妒杀人,而是把杀人当做家常便饭——不管被害是什么人。   “当然,我是说要是这整件事都是真的话。”   她用疑惑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当然是真的,”我说:“所以我才替你担心。”   金乔用两个肘撑在桌上,跟我辩了起来。   我们一来一往地辩着,我壁炉上的钟也缓缓移动着。   最后,金乔下了个结论。   “就是这样,我事先一再地受到警告,我知道有人想对我不利,可是我一点都不相信她做得到!要是每个人都有‘死的意愿’,可惜我的就没那么发达!我身体好得很,我一点都不相信塞莎·格雷在地板上画些图形,或者西碧儿表演一次出神状态……就能让我得到胆结石或者脑膜炎。”   “我想,贝拉还会牺牲一只白公鸡。”我思索道。   “你必须承认,这些全都是骗人的东西!”   “到目前为止,我们对实际情形并不了解。”我说。   “对,所以我们才要把事实找出来。可是你难道真的相信,三个女人在‘白马’一间旧马房里做的事,能让住在伦敦一间房子里的我,染上致命的疾病吗?你当然不会相信啦!”   “对,”我说:“我不相信,可是我真的……”   我们彼此对望着。   “对,这就是我们的弱点。”金乔说。   “你听我说,”我说:“我们还是换个方式,我到伦敦去,你假装是她们的顾客,我们另外再编个故事——”   金乔用力摇摇头。   “不行,马克,”她说:“那样不行,有好几个原因,最重要的一点,是‘白马’的人早就认识我,知道我是个笑口常开、无忧无虑的女孩,她们可以从罗妲那儿查到我所有的资料——可是我过去什么历史都没有。你的处境却比我理想多了——你是个紧张的顾客,到处打听消息,还没准备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对,我们就决定这么做。”   “我不喜欢,我不愿意你一个人用假名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没有任何人照顾。我想在我们着手之前,最好——呃——先向警方备个案。”   “我同意,”金乔缓缓说:“你应该这么做,向哪里的警方登记?苏格兰警场?”   “不,”我说:“我想最好是通知李俊巡官。”   ------------------   
  第一眼看到李俊巡官,我就很喜欢他。他是那种安静、能干的典型。我想,他也是个富有想像力的人——愿意考虑一些不合乎传统的可能性。   他说:“柯立根医生跟我谈过碰到你的事,一开始,他就对这件事很有兴趣。当然,高曼神父在地方上很有名,也很受人尊敬。对了,你说你有点特别的资料要告诉我们?”   我说:“是的,是和一个叫‘白马’的地方有关的事。”   “据我所知,是在马区狄平村吧?”   “是的。”   “请说吧。”   我把第一次在“幻想园”听到“白马”,我到罗妲家去,以后被介绍给那“奇怪的三姊妹”的事,一一向他说明,并且尽可能正确他说出那天下午和塞莎·格雷谈话的内容。   “你对她所说的话印象很深刻?”   我觉得很窘。   “喔,也不能那么说,我不是真的相信——”   “是吗?伊斯特布鲁克先生,我觉得你好像很相信呢。”   “你说得也许没错,反正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多幼稚。”   李俊巡官笑了。   “不过你还少说了些什么,对不对?你到马区狄平村去的时候,已经对这件事很有兴趣了,那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奇怪那个女孩为什么那么害怕吧。”   “你是说在花店工作的那个女孩?”   “对,她偶然说出对‘白马’的观感,后来又显得那么害怕,所以我觉得一定有什么——值得叫人害怕的事。后来我又碰到柯立根医生,他告诉我名单的事,上面有两个我认识的人都死了。还有一个名字看起来也很熟,后来我才发觉,她竟然也死了。”   “是德拉芳丹太太?”   “是的。”   “请说下去。”   “于是我决心查出事情的真相。”   “那你怎么着手做呢?”   我告诉他,我先去拜访塔克顿太太,后来又到伯明罕市政广场大厦去找布莱德利先生。   他现在已经兴趣十足,跟着我念了一遍名字。   “布莱德利?”他说:“原来布莱德利也有份?”   “你认识他?”   “对,我们都对他很熟,他已经给了我们很多麻烦。他是个狡猾的商人,从来不让我们抓到任何把柄,他对法律非常熟悉,能钻任何法律的漏洞,所以他反而有理得很,那种人就写得出‘逃避法网百法’之类的书。不过谋杀——尤其是有组织地杀人——应该不是他拿手的本事。”   “现在我已经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你,你能不能根据这个采取行动呢?”   李俊巡官摇摇头。   “不行,第一,你们谈话的时候没有证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口否认!而且,他说人可以拿任何东西打赌也没有错,他打赌某人会死,结果不管输赢,他又有什么罪呢?除非我们确实能证明布莱德利跟罪行有关——我想,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耸耸肩,顿一顿,又说:   “你在马区狄平村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姓威纳博的人?”   “有啊,”我说:“有一天,我跟别人一起到他家吃午餐。”   “喔?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噢,印象很深,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残废了。”   “嗯,是小儿麻痹症吧?”   “他只能坐在轮椅上走动,不过行动不便反而好像使他决心更好好享受人生。”   “把你知道关于他的事都告诉我。”   我形容了威纳博的房子、他的艺术珍藏、以及他有兴趣的事。   李俊巡官说:“真可惜。”   “可惜什么?”   他淡淡地说:“可惜他是个残废。”   “请恕我冒昧,可是你是不是绝对肯定他是残废呢?他有没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百分之百肯定。他的主治医生是住在哈理街的陶岱尔爵士,是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陶岱尔爵士向我们保证,他的双脚确实瘫痪了。咱们的小奥斯本先生也许肯定威纳博就是那天晚上跟在高曼神父背后的人,可是他错了。”   “我懂了。”   “我说过,可惜威纳博先生残废了,不然像他那种人真的很可能计划出杀人组织之类的事。”   “嗯,我也这么想。”   李俊巡官用食指在桌上画着一圈又一圈的圆圈,然后忽然抬头说:   “让我们把所有资料整理一下,我们几乎可以确定,有一个专门替人除掉眼中钉的组织存在。这个组织并不使用暴力,它不雇用流氓或者枪手……从死者身上,也看不出任何暴毙的迹象。除了你提到的那三位死者之外,我们也知道另外有一些人死的时候非常自然,可是的确有人因为他们的死得到不少好处。可是别忘了,那些人实在太狡猾、太狡猾了。不管是什么人想出来的,脑筋都实在太好了。我们只知道几个零零星星的名字,而且天知道另外到底还有多少——这件事牵涉得实在太广了。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就只知道一个垂死的女人,为了求得心安所偶然说出的几个名字。”   他生气地摇摇头,又说:   “这个叫塞莎·格雷的女人,你说她曾经跟你吹嘘她的‘法力’!哼!她这么做偏偏就能逍遥法外!不管她自称她的法力能做什么,可是在法律上来说,她都没有罪。我们调查过,她始终没有靠近过那些死者,也没有寄过有毒的巧克力之类的东西给他们。照她自己的说法,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施展精神感应术!哼!要是在法庭上这么告诉法官,一定会引来一阵大笑!”   我喃喃道:“可是庐和恩格斯却没笑,天国中的任何一位也都没有笑。”   “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在引‘不朽的时刻’里的一句话。”   “嗯,可是一点都没错,地狱的魔鬼全都在笑,天堂的主人却不会笑。这件事——‘邪恶’的事,伊斯特布鲁克先生。”   “对,”我说:“现在我们都不用这个形容词了,可是用在这里实在太恰当了,所以——”   “嗯?”   李俊用疑问的眼光看着我。   我脱口而出:“我想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更了解这件事,我和一个朋友想了一个计划,你也许会觉得很可笑——”   “我会判断。”   “首先,你刚才说过,你也相信有我们所说的那种组织存在,而且的确发挥了一些效力。”   “不错。”   “但是你却不知道它怎么发挥效力?第一个步骤我已经知道了,我所谓的‘顾客’约略听过那个组织,然后奉命到伯明罕去找布莱德利先生,最后决定放手去做,于是和布莱德利先生订好合约,又奉命到‘白马’去。可是接下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白马’到底玩什么花样呢?一定要有人亲自去查查。”   “说下去。”   “除非我们确实知道塞莎·格雷做了些什么,就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你的法医吉姆·柯立根说,这种念头完全是胡说八道——可是事实上是吗?李俊巡官,是吗?”   李俊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任何神智正常的人也都会这么回答——‘是的,当然是的。’——可是我现在是以私人身分跟你交谈,过去几百年里,发生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七十年前,有人相信伦敦国会大厦钟楼上的钟敲过十二之后,还能再亲耳听到它敲十二下,而且不是欺诈行为?但是那个钟只敲过一遍,而不是两遍,耳朵所听到的声音是两种不同的声波造成的?有人相信坐在自己家里的起居室,连电线都没有,就能听到几千里以外的人说话吗?你相不相信——喔!太多事了,现在连小孩子都习以为常的事,几十年前却是很不可思议。”   “换句说,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我就是这个意思,要是你问我,塞莎·格雷有没有办法动动眼珠,陷入出神状态就杀掉人?我会回答‘不可能’,可是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对不对?说不定她真的瞎猫碰上死老鼠,抓到什么窍门——”   “对,”我说:“今天的超自然力量,说不定明天就成了科学事实。”   “别忘了,我说的话并不正式。”李俊提醒我。   “兄弟,你是在凭理智说话。总之,我觉得一定要有人亲自去看看‘白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而我就打算亲自去试试。”   李俊凝视着我。   “路已经铺好了。”我说。   接着,我就把我和金乔拟定好的计划——告诉他。   他皱眉听完之后,说:   “我了解你的意思,伊斯特布鲁克先生,你的际遇刚好给了你适当的机会,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你打算做的事非常危险,因为那些人都很危险。你也许有危险——你的朋友当然更危险。”   “我知道,”我说:“我知道……我们已经讨论过一百遍了,我不喜欢她扮演那个角色,可是她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而且非常愿意。”   李俊忽然说:“你是不是说她是红头发?”   “是啊。”我惊讶地说。   “跟红头发的人辨,一点用都没有,”李俊说:“这一点我最清楚了。”   我在想,不知道他太太是不是红头发。   ------------------   
  第二次拜访布莱德利,我一点都不紧张,相反的,我觉得很有意思。   “把你自己真的想成那个角色。”我出门之前,金乔鼓励我,我也试着努力做到。   布莱德利先生微笑着欢迎我。   “很高兴再见到你,”他伸出肥胖的手说:“看来,你已经仔细考虑过你的小问题了,是不是?我说过了,慢慢来,不用急。”   我说:“我做不到,事情——实在有点紧张……”   布莱德利仔细打量着我,他发现我的态度很紧张,故意避开他的眼光,放下帽子时,手又很笨拙。   “好,好,”他说:“我们一起研究研究,你想打赌一件事,对不对?”   “事情是这样的——”我没有再说下去,让布莱德利做他的工作。   “我发现你有点紧张,”他说:“你很谨慎,我赞成做事要谨慎,绝对不要说任何不能让母亲听到的话!好了,你大概认为我办公室有窃听器吧?”   我不知道,也在脸上表现出来。   “就是隐藏式麦克风,”他说:“我可以保证,这里绝对没那种东西,我们的谈话绝对不会被录下来。要是你不相信的话,”他的坦诚有鼓励性,“其实你又何必相信呢?——你尽可以选择地方跟我谈。”   我说我相信这个地方绝对没问题。   “你很聪明!我可以保证,那种事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不论你或我,都不会说出对我们双方不利的事。好了,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你在为一件事烦心,又发觉我很同情你,觉得可以跟我谈谈。我是个人生经验丰富的人,也许可以给你一点建议。烦恼分担之后,就只剩下一半烦恼了。我们就这么说怎么样?”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出我的故事。   布莱德利先生非常机巧,他不时适当地点我一下,使我顺利说完年轻时那段迷恋陶莉安的故事,以及我们悄悄成婚的事。   “这种事太常见,太常见了,”他摇摇头说:“我很了解,年轻人都有理想,喜欢真正漂亮的女孩,彼此认识还不够,就已经结为夫妇了。后来怎么了?”   我继续说下去。   我故意把细节说得含糊些,因为我所扮演的那个男人一定不会多谈细节,我只表现出理想破灭的情形——一个小傻瓜终于了解自己只是个小傻瓜。   我让他以为我们最后发生了严重的争执。要是布莱德利以为我年轻的妻子跟别人跑了,或者始终有另外一个男人介于我们夫妻间,那就差不多了。   “可是你知道,”我焦急地说:“虽然她——呃,并不完全像我想像得那样,可是她的确是个甜美的女孩。我从来没想到,她会这样子!”   “她到底对你怎么了?”   我解释道,我“妻子”又回到我身边来了。   “你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来也许有点奇怪,可是我真的没有去想。老实说,我想我大概以为她死了。”   布莱德利对我摇摇头。   “一相情愿!真是一相情愿!她怎么会死呢?”   “她一直没写信或用其他方式跟我联络,我也没听到她的消息。”   “其实,根本就是你自己想完全忘掉她。”   这个有对黑珠子似眼珠的小律师,自有他对心理学的研究。   “是啊,”我感激地说:“你知道,并不是我想跟别人结婚。”   “可是你现在有这个意思了,对不对?”   “这——”我表现得很不情愿。   “来,告诉老爹。”可厌的布莱德利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不错,最近我正考虑再婚。   可是我坚决拒绝说出再婚的对象,因为我不愿意她扯进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他她的任何事。   这一次,我想我表现的反应又对了,布莱德利没有坚持要我说出来,他只说:“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亲爱的先生,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已经过去了,不用说,你又找到一个完全适合你的人,可以和你共享文学乐趣和生活方式,是个真正的伴侣。”   我这时才发现,他知道贺米亚的事。事情很简单,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我只有一个亲近的女朋友。布莱德利收到我要求面谈的信之后,一定查过我的所有资料,心里早就对我有了大概的了解。   “离婚怎么样?”他问:“那不是最自然的解决方式吗?”   我说:“根本不可能离婚,她——我太太——连听都不愿意听。”   “哈,哈,可以请问她对你的态度如何吗?”   “她——呃——她想回到我身边,她——一点都不讲理,她知道我另外有女朋友,而且——而且——”   “很卑鄙——我懂了,看起来没什么办法了,除非……可是她还很年轻……”   “还有很多年可以活。”我悲哀地说。   “喔,那也难说,伊斯特布鲁克先生。你说她一直住在国外?”   “她是这么告诉我,不过我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也许是在西部,你知道,有时候在那些地方会染上疾病,潜伏期有好几年,等回来之后才突然发病,我就知道两、三个这种例子,这次说不定也一样。要是这样能让你高兴点,”他顿了顿,“我愿意小赌一下。”   我摇摇头。   “她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呢。”   “嗯,赌不赌由你决定……不过我们不妨下个赌注:我用一千五百赌一,这位女士在圣诞节之前就会死,怎么样?”   “还要再快一点!我没办法等了,有些事——”   我是有意不合作,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贺米亚和我已经发展到等不下去的阶段了,或者我“妻子”威胁要找贺米亚的麻烦。也许他以为另外有人在追贺米亚。   随便他怎么想,反正我的目的就是故意表现得迫不及待。   “那赌注就要改变一下,”他说:“我们用一千八百比一赌你太太活不到一个月,怎么样?”   我觉得这时候应该还一下价,就照做了,说我没那么多钱。布莱德利的手法很高明,他不知道靠什么方法查出,我在紧急的时候可以筹到多少钱。他知道贺米亚有钱,因为他小心地暗示,我婚后就会有钱,不会在乎这点赌注。而且,我越心急,他越有利,无论如何都不肯减价。   最后,我终于接受了这个条件。   我立下了一份借据,上面太多法律词句,我大都不了解。其实我很怀疑它到底有没有法律效力。   “这在法律上有效吗?”我问他。   “我想,”布莱德利先生露出一口好的假牙,“它不会发生那种问题。”他的笑容中没有多少善意,“打赌就是打赌,要是有人不付帐——”   我看着他。   “我不该多谈这个,”他轻轻说:“真的,我不该多谈这个。我们不喜欢赖帐的人。”   “我不会赖帐的。”我说。   “我相信你不会,伊斯特布鲁克先生。至于——呃——安排方面,伊斯特布鲁克先生,你说是在伦敦,详细地址呢?”   “你一定要知道?”   “我必须知道所有细节,下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安排你跟格雷小姐见面——还记得格雷小姐吧?”   我说当然记得。   “她是个很让人惊讶的女人,太让人惊讶了,非常有天赋。她会跟你要你太太穿过的东西——手帕之类的都可以——”   “可是为什么呢?”   “我知道,我知道,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只有格雷小姐知道。”   “会发生什么事?她要做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你就该相信,伊斯特布鲁克先生。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好了,不用再多说了。”   他顿了顿,又用一种近乎慈父的声音说:   “伊斯特布鲁克先生,我希望你先拜访一下尊夫人,安抚她一下,让她以为你愿意妥协。你最好出国几个礼拜,等你回来的时候……”   “然后呢?”   “你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拿走她日常穿戴的一件衣物,再到马区狄平村去,”他沉思了一会儿,又说:“我记得你上次说你有朋友——还是亲戚——住在那附近?”   “堂妹。”   “那就简单了,她一定会让你住一、两天吧。”   “别人大部分怎么办?住旅馆?”   “我想有时候大概是,或者开车到伯恩茅斯去,不过我也不大清楚。”   “我堂妹会怎么想呢?”   “你表示对‘白马’的住客起了好奇心,想参加一次降神会。听起来就非常简单了。格雷小姐和她的灵媒朋友经常举行降神会。你知道降神会是怎么回事,虽然你明知全都是胡说,可是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就只有这样,伊斯特布鲁克先生,你看,简单极了。”   “嗯——那,然后呢?”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事实上我也只知道这些,其他的全都由塞莎·格雷小姐负责。别忘了从尊夫人那儿拿手套或者手帕之类的。然后,你最好出国旅行一趟。意大利的里维耶拉区,这个季节的景色非常怡人,只要一、两星期就够了。”   我说我不想出国,想留在英国。   “很好,不过你绝对不能到伦敦去,我郑重提醒你,一定不能到伦敦去。”   “为什么?”   布莱德利先生责备地看着我。   “我们保证给予客人百分之百的——呃——安全,”他说:“‘如果’他们听话的话。”   “伯恩茅斯怎么样?可不可以?”   “好,伯恩茅斯很适当,住到旅馆去,结交几个朋友,多跟他们在一起。我们希望——你的生活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要是你住腻了伯恩茅斯,也可以随时住到托基市去。”   他的口气殷勤地就像旅行社职员一样。   我又握了一次他肥胖的手,向他道别。   ------------------   
  “你真的要参加塞莎的降神会?”罗妲问。   “有什么不行?”   “我从来不知道你对那种事有兴趣,马克。”   “也不是真的有兴趣,”我老实说:“可是她们三个人实在很奇怪,我想看看她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要表现得泰然自若并不容易,因为我从眼角的余光中发现,休·戴斯巴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是个精明的人,很喜欢冒险,像他这种人往往可以从第六感意识到危险的存在。现在,我想他就是这种感觉——知道我不只是单纯的好奇,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罗妲愉快地说:“我也一直想去。”   “你不能做那种事,罗妲。”戴斯巴咆哮着说。   “可是你知道我又不相信那些,休。我只是觉得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戴斯巴说:“很可能真的有点鬼名堂。而且对‘纯粹好奇’而去的人也没什么好处。”   “那你就该劝马克也别去。”   “我管不着马克。”戴斯巴说。   可是他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我相信他知道我有我的用意。   罗妲很生气,可是过不了多久又好了。那天早上稍晚,我们在村子里碰到塞莎·格雷时,塞莎率直地提到那件事。   “嗨,伊斯特布鲁克先生,我们今天晚上等你来,希望能让你看到一场满意的表演。西碧儿是个了不起的灵媒,可是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希望你不至于感到失望。有一件事我必须先要求你,一定要保持开放的心胸,我们永远欢迎诚实的人来询问——可是要是抱着轻浮、嘲笑的态度,那就太不好了。”   “我本来也想去,”罗妲说:“可是外子的偏见太深了,你也了解他那种人。”   “反正我也不会让你来,”塞莎说:“有一个外人就够了。”   她转身看着我。   “要不要先跟我们一起吃顿简单的晚餐?”她说:“我们在降神会之前都吃得很少。七点左右怎么样?好,我们等你。”   她点点头,笑一笑,轻快地踏着大步离开了。   我凝视着她的背影,由于太过于专心,竟然没听到罗妲在跟我说话。   “你说什么?对不起。”   “马克,你来了之后就一直好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对劲?”   “没有啊,怎么会有事呢?”   “是不是书写不下去了?”   “书?”我一时想不起什么书,然后匆匆说:“喔,不,进行得还不错。”   “我想一定是恋爱的关系,”罗妲用责备的语气说:“对!恋爱对男人很不好,好像把脑筋都弄笨了。女人就刚好相反,容光焕发,比原来还好看一倍。很好玩,对不对?”   “谢谢你!”我说。   “喔,别生我的气,马克,我真的觉得这是件好事,也非常高兴。她的确很好。”   “谁很好?”   “当然是贺米亚·雷可立夫。你好像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我看多了。她实在很适合你——既漂亮又聪明,跟你太相配了。”   “这种话对谁都可以说。”   罗妲打量了我一下。   “就算是吧。”她说。   她说她要到肉店有事,我也说我要到牧师家拜访一下,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临分手前,我又说了一句:“我可不是去要牧师预告婚礼喔。”
  到牧师家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   前门友善地开着,我一走进去,就觉得肩上的重担卸了下来。   凯索普太太从大厅后面一扇门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   拿着一个鲜绿色的塑胶大桶子。   “嗨,是你,”她说:“我想应该是你。”   她把桶子递给我,我不知如何处理,笨拙地站着看着她。   “放在外面楼梯上。”凯索普太太有点不耐烦地说,好像我应该知道似的。   我照着她的话去做,然后跟着她走进上次那间陈旧黑暗的大房间。房里有一大堆快熄灭的火,凯索普太太拨拨火,又放了一根木柴进去,然后示意我坐下,她自己也坐下,并且用明亮而不耐烦的眼神看看我。   “怎么样?”她问:“你做了什么事?”   她生气勃勃的态度,就像要去赶火车似的。   “你要我采取行动,我也正在进行。”   “好,进行什么?”   我告诉她,把一切全都告诉她,在不知不觉间,我甚至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事也告诉了她。   “今天晚上?”凯索普太太思索道。   “对。”   她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正在思考什么。我一时冲动,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喜欢这么做,老天,我不喜欢。”   “你又何必喜欢呢?”   这当然没办法回答。   “我实在太替她担心了。”   她亲切地看着我。   “你不知道,”我说:“她——她有多勇敢,要是她们用什么方式伤害了她……”   凯索普太太缓缓说“我看不出——真的看不出——她们能用‘什么’方法伤害她。”   “可是她们已经伤害了——别人。”   “看起来是不错……”她似乎觉得不太满意。   “在其他方面,她绝对不会有事,我们已经把一切想得到的预防措施都做了,她不会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可是她们说她们真的能伤害人,”凯索普太太指出:“她们自称能控制一个人心智,让人生病。要是他们真的做得到,那倒很有意思。可是也真够害怕!我们上次说得没错,这种事一定得想办法阻止。”   “可是冒险的人是她。”我喃喃道。   “总得有人去冒险,”凯索普太太平静地说:“冒险的人不是你,所以你的自尊受了伤,你一定要了解,金乔非常适合扮演这个角色,她能控制她的情绪,也非常聪明,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不是担心‘那个’!”   “好了,根本不用担心,对她没什么好处。我们不要逃避问题,万一她因为这次实验送了命,也死得非常值得。”   “老天,你真狠心!”   “总得有人朝最坏的方向设想,”凯索普太太说:“你不知道那能给人多大的信心,你马上就会肯定,事情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糟。”   她用保证的神情向我点点头。   “也许你说得对。”我怀疑地说。   凯索普太太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她说得当然对。   我又谈到细节。   “你的电话有登记在电话薄上吧?”   “当然。”   我解释道:   “这件——今天晚上的事结束之后,我也许想跟金乔保持密切联系,我可以每天从你这儿打电话给她吗?”   “当然可以,罗妲家有太多人进进出出,我知道你希望确定没人听到你们谈话。”   “我会在罗妲家待一阵子,然后也许会到伯恩茅斯,我不能——回伦敦去。”   “先考虑今天晚上的事吧。”凯索普太太说。   “今天晚上……”我站起来,说了句不适当的话:“替我——替我们祈祷吧。”   “当然。”凯索普太太诧异我居然还要特别要求。   我走到前门时,忽然起了一股好奇心,说:“那个桶子是做什么的?”   “桶子?喔,那是给学生替教会采草莓的,很大,对不对?可是非常方便。”   我望望丰腴的秋景,那么平静而又美丽……   “但愿天使和牧师祝福我们。”我说。   “阿门。”凯索普太太说。
  我在“白马”所受到的接待平凡极了,我不知道自己期望什么特别的气氛,总之不是这样。   塞莎·格雷穿着一件家常的暗色羊毛洋装来开门,一本正经地说:“喔,你来了,很好,我们马上开饭。”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实际、更平凡的事了……   大厅末端摆好了简单的晚餐,我们喝汤、吃煎蛋卷和乳酪。贝拉服侍我们,她穿了一件黑色毛织洋装,看来比以前更像随便哪一个意大利市民。外面套了一件孔雀花纹的毛织长衫,上面编着金线。这一次,她没戴念珠,但是手腕上却套了两个沉重的金镯子。她只吃了点煎蛋卷,其他什么都没吃。她很少说话,用一种保持距离、高深莫测的态度对待我们。这应该使人留卜深刻的印象。但是事实上却没有,反而显得像是在做戏,太不实际。   大部份时间都是塞莎·格雷在发言——愉快地谈论本地的消息。这个晚上,她表现得完全像典型的英国乡下老处女,除了她身边的事以外,别的任何事都不关心。   我暗自想,我疯了,真是疯了。有什么好怕的呢?就连贝拉,今天晚上看来也只是个痴呆老农妇,和许许多多其他妇女一样——天生就对知识没什么兴趣。   回想起来,我跟凯索普太太谈的事真是太愚蠢了,我们凭空想像了很多事。我想到金乔——染了头发,用了假名——我居然以为她会受这三个非常平凡的女人危害,真是太可笑了!   晚餐吃完了。   “没有咖啡,”塞莎·格雷用抱歉的口气说:“我不希望太过于刺激。”然后站起来,“西碧儿?”   “好,”西碧儿脸上露出狂喜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表情:“我该去准备……”   贝拉收拾桌子,我走到悬挂旧酒店招牌的地方,塞莎跟在我后面。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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