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空间登录网页版电脑幸福就好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我该怎么做

爱情是无药可解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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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远比我快了一步,有些狼狈地垂下了头,再抬起来时脸上已没有泪痕,印象中这是静远唯一的一次落泪,可见他也是伤心苦恼到了极点,我为自己误会了他感到愧疚:“静远,我——”
  静远轻轻地掩住了我的口,阻止我往下说,他的声音很温柔,却也坚定无比:“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一点空间好不好?等到我们真正淡忘的时候——”
  给彼此一点时间我可以理解,但是空间是什么意思?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静远,你的意思是——”
  “其实这两天我已经通过了一家公司的面试,周一就可以上班,公司和许多欧美国家有业务,晚间也需要有人值班,公司也为职员准备了宿舍,我想,我想——”
  给大家一点空间,他的意思是要搬离现在住的地方,离开我。这件事对他的伤害真的这么大吗?他甚至已无法面对我?
  我很后悔:“我和沐槿这两天根本什么事也没发生”,也许早点说出来,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步田地。开始是静远太激动,根本没有给我机会说,后来,却是我有意没有说。
  我是存了私心的,大概是刚才受了梓乔的影响,我有一种冲动,想借机考验一下静远:看他是不是象梓乔说的是个自私的男人,他的胸怀有宽,他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不过我现在后悔了:男人,尤其是静远这样的男人,在这种事面前,是尤其经不起考验的,他的自尊太强,他的自尊又极其脆弱。
  我忽然间就觉得很是心灰意冷,现在说出来,或许可以挽回些什么,但是——这样的挽回还有什么意义?
  我看着静远,无力地:“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我无所谓。”想想又不甘心,我发了发狠心,近乎咬牙切齿:“就算你再也不回来也无所谓,结束也无所谓,随便你好了。”我真是伤透了心,患难见真情,还没有真正到患难的时候,已经各自飞了。
  静远很无辜地看着我,表情显得极其慌乱:“什么叫结束?我怎么可能和你结束?绝对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我怔怔地看着静远:新的开始?
  静远已经镇定了下来,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我听得他猛烈的心跳声,他的声音既庄重又虔诚:“相信我,我一定会变得更好,更有责任感,变成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我的心有一丝慌乱,变成全世界最好的男人?难道我和梓乔的话他听到了?
  静远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慌乱,更加地虔诚:“请你相信我,也一定要相信我!”
  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静远暂时搬去了公司宿舍。
  对我来说,有得有失,当然变得寂寞了,但是——仿佛回到了恋爱的最初:虽然不是经常见面,但是,静远的表现得几近完美:主动殷勤,不再和我抬杠也不唱反调,还会说些肉麻的情话,也会买花送礼物,礼物虽小,却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因为在一起太久而忽略的那些,似乎又都回来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对钱,对权力的渴望不消反涨,而且毫不掩饰,有一次他甚至和我开了一个玩笑,简直厚颜无耻。那日,他似乎喝多了,带着酒意:“语晨,你看我们来个曲线救国好不好?”
  曲线救国?我不明所以。
  静远的酒意更甚,仿佛完全醉了:“我先跟个有钱人,然后把她的钱弄过来,再和她离婚,然后我们——钱也有了,我们也还在一起,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会不会等我?”
  静远醉眼惺忪等着我的答案,这种想法近乎无耻,若静远清醒着我不可能饶他,但看他醉得几乎站立不住,我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我不要钱,我要你就够了。”
  “可我不想这样活,挣钱怎么就这么辛苦呢?语晨,我好辛苦,真的好辛苦。”
  这是静远离开后醉得最厉害的一次,可我不能把这些话当作醉话一笑置之,他近乎疯狂的宣泄,也许就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虽然事后他笑着说不过是醉话,让我不要当真,我真的可以不当真吗?
  我和静远,就象一双飞倦了的宿鸟,轻轻地一簇风,就可以轻易地吹散并排的翅膀,更何况先前刮过那么猛烈的一阵风,我越来越不安,我觉得我们分开休憩一下是对的,停下来,是为了飞得更高更远,但是还能不能并排飞——我越来越没有把握。
  幸好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我还有梓乔,还有冰阳。
  自从那日冰阳在我面前尽情宣泄过一次后,我了解了冰阳,也理解了她。隔日她果然替我送来了十万块钱,虽然那时我已不得以答应了沐槿的交易,没有要她的钱,但我从此又多了一个朋友。
  在我的调停下,冰阳与梓乔冰释前嫌,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变成好朋友,但水火不容斗得你死我活的场面是再也看不到了,在我的极力撮合下,倒也经常三人行,喝喝茶,看看电影,两人倒也其乐融融,尤其是逛街的时候,两人更是惺惺相惜,大有把我甩在一边的架势。所以,虽然和静远见面的次数极少,倒也不是很寂寞。
  不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带给我无数欢乐的三人行,即将解体,原因是梓乔的远行。
  我事先一点都不知情,梓乔只说要我陪她整理衣服,所谓的整理衣服,就是她那一大堆一时冲动之下买来的衣服,经过整理以后再分配。通常我是第一受益人,剩下的就是她的那些亲戚、朋友,难怪我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感慨“身为梓乔的朋友真幸福。”
  虽然有很多便宜可占,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劝梓乔:“既然你不喜欢,你干嘛要买?多浪费啊。”
  梓乔倒是满不在乎,吐了吐舌头,样子可爱无比:“当时觉得喜欢得要命,谁知一到家就不喜欢了,我就是这么善变,我也没办法。”
  她都拿自己没有办法,我还有什么办法?我有些不好意思:“总是占你的便宜真是不好意思。”
  “什么占便宜!”梓乔低呼:“你不是每次出差都给我带礼物吗,还每次都请我吃饭,占便宜的是我。”
  我喜滋滋地对着镜子比试手上的衣服:“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梓乔。”
  梓乔笑:“就不用客气了,以后你就是想占我便宜只怕也难了。”
  我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我不解地看着梓乔:“怎么说?”
  梓乔看着我,笑笑:“最近公司搞了一个支援西部建设的活动,我报名参加了——”
  我知道人走茶凉是怎么回事,可是也太过分了,梓乔的爸爸退下来才是多久以前的事,怎么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梓乔摇摇头:“不是的,其实是我自愿的,我在公司就象是蛀虫,什么都不会米还吃得最多,以前我爸在位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他下来了,风言风语的人也多了,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幸好我还有觉悟,这次没人肯去西部,我就自高奋勇去了,我们领导正为这事犯愁,见我主动报名,感激涕零都差点要给我跪下了,弄得我还挺不好意思。”
  梓乔的表情很轻松,应该是装出来的,我劝她:“嘴长在别人嘴上,就让他们说去呗,你一向是不在乎的,这次怎么——”
  “总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想认真地过过看。何况——”梓乔看着我微笑:“你知道我要去的是哪里?就是泽风他教书的那所希望小学,所以我不是被逼的,是心甘情愿的。”
  原来是这样,害我还瞎操心了半天,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能不能习惯那里?听说那里很苦的——”
  “不试过怎么知道,你不是这样告诉我的吗?”梓乔正色:“无论如何我想试试看,如果没有试过就逃跑我太不甘心了,不是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吗,我一定要超常规地发挥我的小宇宙——”梓乔很搞笑地做了一个电视里希曼常做的动作,很大声地:“请给我力量吧!”
  这样搞笑的梓乔并不多见,看来她是完全放松了自己,我甚感欣慰:“看到你这样有活力,真好!”
  梓乔笑得很妩媚:“我觉得这几年就象行尸走肉,决定了去云南后仿佛又活了过来,真的,你不要笑,我这种人,大概就是为爱情而生的——”
  肉麻的都听不下去了,我捂住了耳朵:“我知道你现在很兴奋,可也不用说得这么过分吧,什么叫现在才活过来,那以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都是虚情假意?你也太伤我心了,为爱而生?说这种话的人多半会被爱情狠狠地甩一记耳光的——”
  我的话未完,梓乔已笑着扑过来捂住了我的嘴,并且对我上下其手,不许我诬蔑她纯洁的爱情,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顽强地反击,两人最后笑作一处瘫倒在床上,梓乔喘着粗气:“我这一走,最担心的就是你。”
  她要操心的事可真多,我有点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你知道我最坚强了。”
  “最坚强的人其实内心才软弱呢,因为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内心的软弱,所以才伪装坚强。语晨,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好好生活。”
  怎么听着也是话里有话,看梓乔的样子欲言又止,我不解地:“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有什么那么难开口的?”
  梓乔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如果,我是说如果——”梓乔加强了语气:“如果有些事情,是一些不好的事情,你是想知道还是宁愿不知道?”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我想了想:“分情况吧,知道了会不开心的事,当然是不希望知道,但是,如果以后还是会知道的话,我宁愿早点知道。”
  梓乔还是有些犹豫,想了想终于咬咬牙:“其实,其实——我这么说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虽不是很喜欢林静远,但还不至于无中生有,说他的坏话,其实,其实我是看到,看到——”
  梓乔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急得我哇哇乱叫:“有什么你就说呗,难道我还怀疑你不成?”
  “叶佳丽,你还记不记得叶佳丽?”
  当然记得,静远的师妹,满世界追着静远跑,当年还闹得我和静远差点兵变,我怎么会不记得?她毕业那年去了英国,梓乔现在提起她,难道她回来了?
  梓乔看出了我眼中的疑问,点点头:“她好象回来了,我前几天看见她和林静远在一起。”
  在一起也未必有问题,我笑梓乔多心:“他们是同门师兄妹,见个面也很正常。”
  梓乔欲言又止,我不由紧张起来:“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不止一次看见他们在一起,而且,而且态度很亲昵,不象是普通师兄妹的关系,总之,你自己当心点就是了。这世上最容易变的就是人的心。”
  会是真的吗?我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梓乔叹了口气:“我就说我不该告诉你,一碰到林静远的事,你的机灵劲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你有机会试探试探他,不要做被人愚弄的傻瓜。”
  我一路想着梓乔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静远和叶佳丽?不太可能吧?但是梓乔说碰到他们好几次,态度亲昵,梓乔不会撒谎,不会是真的吧?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发,想甩掉那些不好的想法。不会的,静远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吗?他们不过是偶然碰到而已,一定是的。
  脑子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静远宿舍的楼下,怎么不知不觉就来了这里?我气得狠狠地敲了敲自己不听话的脑袋,想要转身但是步子却又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既然来了,顺便看看也好。虽然多半是梓乔误会了,但最近我和静远之间确实有很多问题,见面也少,他的想法我已经一点也跟不上了,我该多关心关心他,现在他和叶佳丽之间没事,但若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也该防患于未然吧?
  敲了许久静远才来开门,先是探出了半个脑袋,见是我,立刻把门打开了,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故意嘟起了嘴巴:“怎么?不欢迎?”
  “怎么敢?”静远一脸怕怕的表情,把我让进屋里:“是来查岗的吧?对我还不放心?”
  话虽这样说,静远却没有一点怀疑的神色,我自己做贼心虚,被人看穿后有点狼狈,静远立刻察觉了,指着我,不满地:“好呵,还真是对我不放心呵?放心吧,本人历史清白,对某人又是情有独钟,请党和群众相信我。”
  我笑:“还说历史清白?历史最不清白的就是你,想当年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哦,叶佳丽——”
  我不动声色地偷眼看了静远一眼,他努力显得神色如常,不过眼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还是落入了我的眼底,他讪笑了两声:“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还提她做什么?”
  我的心一凉,叶佳丽的事只怕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吧?我努力劝说自己,静远之所以不告诉我他和叶佳丽见过面,可能是怕我多心,我本来就是小气又善妒的,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就象我当初我初见沐槿也没有据实告诉他是一个道理,但是——我好象很难说服自己。
  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象个没事人一样四处乱瞄,看似漫不经心,不过哪怕是很小的细节我也丝毫没有漏过,结果是满意的:整间屋子乱糟糟的,不象是那个有洁癖的叶佳丽出没过的地方,厨房里放着一碗尚未吃完的方便面,静远展示给我的生活既潦草又随性,不象是有人无微不至照顾的样子,我放心了,语气也随即轻松起来,带着一丝责备:“怎么象个狗窝呢,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连被子也不叠——”
向左走,向右走,我们迷失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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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远忙拢了拢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这两天赶一个项目,乱了些,等我忙完了马上就收拾,你要喝点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静远书桌上开着的电脑和一堆的工具书,我连忙推他到书桌前坐下:“我来收拾吧,你忙你的,收拾完我就回了,你别管我,忙你的。”
  静远给了我一个很温柔的笑,还有一句“娶妻当娶桑语晨”的感慨,我有些不好意思,最近他的甜言蜜语好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张口就来的地步,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我红着脸跑开了,替他将碗筷洗了,厨房也收拾了,被子也叠了,地也扫了,整个房间看来清爽了很多,象个家了。
  我坐在床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变得有些自恋起来:静远说得一点也没错,娶妻当然是我这样的,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所谓乐极生悲,我的脑子一条一条地想着自己的优点,手无意识地在床上划拉着,我想得越开心,手的幅度也越大,竟无意识地伸到了枕头底下,我暗笑自己手贱,正要拿出来,手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的心一动,呆了呆,紧紧地把那个冰凉的东西攥在了掌心——
  我抬眼看了看静远,他正专心在电脑前工作,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给了我一个微笑,示意他很快就完了,让我再等他一会。我呆呆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垂下头,摊开了手掌——
  是一枚发夹,我先前摸到的时候已猜到是发夹,但是,当我看清楚,仔仔细细地看清楚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这个发夹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个发夹我还和静远起过一次战争,那一次差点一拍两散,就是因为这个发夹,我将发夹凑到眼前再仔细看了一次,不会错,粉蓝的花型发夹,上面六颗水钻掉了一颗,我以为是买给我的,还嘲笑静远的眼光太次,审美观太差,想不到却是他送给叶佳丽的生日礼物,明明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他却还是送了会让她误会的礼物,那一次闹得很凶,我怪静远不知避忌,故意让她怀有希望,静远说我小气,小题大做,两人谁都不肯相让,差点因为这个发夹分手,想不到——
  我死死地将发夹攥在手心,发夹的棱角又尖又利,攥得我的手钻心地疼,我竟然丝毫不觉。
  我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
  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留在掌心的发夹,我再也没有勇气去看一眼。
  发愣间,却听静远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叹:“终于完成了——”,站起身朝我走来,一脸的笑:“好了,看你陪了我这么久的份上,请你吃宵夜吧,吃你最喜欢的小馄饨!”
  我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有一股怒气不自觉地往上涌: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对我笑,对我献殷勤?逢场作戏是对叶佳丽还是对我?眼前这张最熟悉的笑脸我忽然觉得好陌生,陌生得有些可怕。
  静远见我呆呆地不作声,凑近了我,关心地:“你怎么了?”
  静远的脸离我很近,他的手试图来拉我,我霍地站起身,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把静远吓了一跳,他不解地看着我:“语晨,你怎么了?”
  我并没想好要怎么做,事情太突然了,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是继续装糊涂,还是当面质问?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心乱得很。但是静远那张看来无辜的脸刺痛了我,我怒火中烧,我顾不得所谓的策略、战术,一心只想早点弄个明白,我摊开手,我的动作很慢,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我想让静远好好地看清楚我手中的发夹。
  我凝重的表情看得静远有些心慌意乱,在看清我手中的东西的瞬间,他楞了愣,然后他的脸慢慢转白,眼神也开始变得慌乱,忙不迭地避开了我愤怒的眼神,嘴唇也开始哆嗦,我的心一凉,虽然已是铁证如山,我还是怀着一线希望,世间总有许多巧合,难免就有误会,我想相信静远,如果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眼神慌乱一脸茫然还带着无法掩饰的愧疚的静远让我变得绝望,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既是酸楚又是茫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静远垂着头一言不发,我益发地恼怒,不该解释一下吗,哪怕只是骗我?我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静远的头垂得更低,过了许久,才听得低声的一句:“对不起。”
  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一句,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上前狠狠地抓住了静远的衣襟,大声地质问他:“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你喜欢的是我,一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吗?林静远——”我近乎绝望:“你的一辈子还真是短。”
  我用力捶打着静远,越打越委屈,越打越愤怒,手上也不由加大了力道,静远一声不吭,任由我用力打着,我打得越凶,他反而越平静,我终于停止了扑打,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将手中的发夹重重地摔在静远身上,恶狠狠地:“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发足狂奔,只想逃离眼前的这一切,逃得远远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累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我终于停下了脚步,也不管是在哪里,一屁股坐了下来,如果不是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真想放声痛哭。
  然嘴上说过不会原谅,永远不会原谅,但停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地往后看,静远应该会追上来吧?但是,竟然没有,难道是我跑得太快了?我等了许久,却还是没有,静远他竟然连追都没有追?
  我的心又酸又涩,这算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他竟连交待都没有?我这样的伤心,他竟连追也不追?我冲动得恨不能返回去大声地质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觉得浑身瘫软,脑子里也是一片茫然,不知道是跑回去揪着静远再打一顿还是就这么等着,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等静远的解释还是他的道歉?
  他会来道歉吗,重修旧好?我一点把握也没有。道歉以后我要不要原谅他,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好象突然短路了,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正仓惶得不知何去何从,一双脚很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脚很白,脚形几近完美,穿着一双红色细高跟的GUCCI女鞋,更显得脚纤细白皙。这双脚在我眼前伫立了许久,久得我实在忍不住了,看热闹也不用这么执着吧?我抬起头,今天极度不爽,正想找个欠骂的,刚张了张嘴,骂人的话还没有出口,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我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是我最不想见的人,至少现在——在我最狼狈,最失意的时候。我开始相信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是叶佳丽。我缓缓地站起身,虽然有些狼狈,有些不堪,但在她面前,我不想象个失败者,虽然已经败了一城。
  我们默默地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叶佳丽先开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想我们应该有话要谈。”
  是呵,有很多话要谈,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谈。不过不想在她面前示弱,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去哪里谈?”
  是叶佳丽选的地方,很幽静的咖啡馆。装修很有格调,有一种渗进骨子里的奢华,叶佳丽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经理亲自接待把我们带到里面的一个小包厢,满脸堆笑,一副恨不得趴在地上的表情:“叶小姐,您还是老样子?”
  叶佳丽淡淡地点点头,转而问我:“你喝点什么?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喝的是六安瓜片,要不就来这个?”
  听说为了战胜我这个情敌,叶佳丽当年做了很多功课,看来是真的,被敌人把自己的底摸了个一清二楚,说实话,这有点底气不足,可有不甘示弱,我赌气地:“我不想喝瓜片,给我乌龙,洞顶乌龙。”
  乌龙是静远最喜欢的茶,后来也变成了叶佳丽的最爱,如果她的口味没有变的话。果然,同样的洞顶乌龙,叶佳丽一饮而尽,笑:“你从前最不喜乌龙茶的,口味变得很快嘛。”
  我淡淡地:“人本来就善变。”是呵,变得还真快,变得我措手不及。
  静远到底为什么会变?是因为我们两个在一起时间太久,激情不再?还是叶佳丽再次吸引了他?或者,我和沐槿的事深深刺激了他,他想要报复?
  我百思不得其解,叶佳丽看着我,很骄傲地:“我就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
  她指的是洞顶乌龙还是静远?我看着她,心潮澎湃,恨不能当场问个明白,好在我的心里虽然乱得很,脑子倒也还清醒,努力克制着自己,极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吗?不变未必就好,你可能会错失更好的。”
  叶佳丽轻轻地摇了摇头:“已经是最好的了,是我眼中的最好就足够了。”
  我一时语塞,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静远是他眼中的最好,是绝不肯放弃的意思,我领教过她的疯狂与固执,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劝她的。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叶佳丽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你要怎样才肯放弃?”
  我本不知道要不要放弃,但此刻当然不能示弱,我冷冷地:“我为什么要放弃?”
  叶佳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淡淡地:“我这次回国本来只是想看看他就走,我知道他爱的人是你,所以选择了放弃,也准备遵守自己的承诺,但是,我看到静远的时候,吓了一跳,他一点也不开心,完全不幸福,身上象是承受了很多负担,这些负担似乎快要把他压垮了,连他的笑容,都有所保留,带着淡淡的苦涩,看着他这样,我觉得很心疼,所以我决定了:如果你不能给他幸福,那么就由我来让他幸福。”
  叶佳丽说得斩钉截铁,我再也沉不住气,忍不住叫:“这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事吗?真是太可笑了。”
  叶佳丽淡淡地:“可笑的是你,男朋友这么不开心,你却不知道去安慰他,或者是——”叶佳丽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不屑:“你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女朋友?”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有没有资格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你好象根本没有评判的资格!”
  见我被激怒了,叶佳丽反而平静了下来:“我怎么会没有评判的资格呢?我说过只要你们幸福,过得好,我会祝福你们,不过你太让我失望了,桑语晨,是你自己给了我趁虚而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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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我的手紧握成拳,只觉得心被一股气堵着,又憋屈又郁闷,恨不能立时爆炸也好过闷在心里,我狠狠地瞪着叶佳丽,咬着牙:“你以为你能成功吗?”
  叶佳丽笃定地:“我要做的事,除非我自己放弃,否则没有不成功的,今天你哭着跑出来,也就说明我已成功了一半。”
  我无力反驳,事实似乎正朝着叶佳丽所说的方向发展,有心说几句狠话,一来知道对叶佳丽根本没用,二来倒显得自己心虚,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极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淡淡地:“那倒也未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的。”
  “所以我问你要怎样才肯放弃”我镇定了下来,叶佳丽倒反而沉不住气了:“我们不必弄得两败俱伤,不,是三败俱伤。我知道他不可能主动提出分手,哪怕他已经不爱你了——”
  我霍地抬头,看着叶佳丽,嘴唇止不住地哆嗦:“你说什么,他,他——”
  “他已经不爱你了,他亲口对我说的,但是,他不可能主动提出分手,他说欠你的太多,所以,只要你需要,他便要留在你身边。”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我不信,你说的我一点也不信,你骗人,你骗人!”
  我已有些失控,叶佳丽有些同情地看着我:“我没有骗你,我们最近几乎天天在一起,他从前是喜欢你,但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真的,我没有骗你。”
  叶佳丽把手机递给我,屏保是两个人凑在一起的大头照,态度亲昵又很自然,最刺眼的静远的笑,那种单纯无忧明净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的笑容。
  我木然地把手机还给叶佳丽,她接过摆弄了几下又递给我,这次是给我看短消息,一长串的名字,都是静远,今天凌晨一点他们还在通话。我颓然地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我睁开眼睛:“你们之间到哪步了?”
  叶佳丽淡定自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我缓缓地站起身,头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住,叶佳丽及时扶住了我,有些不忍,但似乎又有些不甘心,终于还是开口了:“我知道对你是个很大的打击,站在你的立场,我是个可耻的第三者,但站在我的立场,我也是在追求我的幸福,而且我有自信让他过得比现在幸福,所以,你放手吧。”叶佳丽看着我的眼神很自信:“你能给他的我都能给,我能给的你却给不了。”
  叶佳丽说得慷慨激昂又理直气壮,看着我的眼神也充满了挑战的意味,我本不想与她交锋,但被她的话一激,多少也有点按耐不住:“什么是你能给我却给不了的?”我自信我并不比任何人差,尤其是叶佳丽。
  “钱、权力!对于男人来说,如同女人的美貌一样重要,你能给吗?你给得起吗?我却可以,静远他不必在窝在现在的小公司,我爸爸的公司,什么职位他可以随便挑。”
  “你说的那些,他以后都会有的。利用人脉关系获得的职位,我想静远是不屑的。”我笑叶佳丽不了解静远。
  “是呵,以后,是多久的以后呢,二十年,三十年?这个社会有实力的人多了,但为什么成功的那么少?他们缺少的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个被认可的机会,我给他被认可的机会而已,他怎会不屑?桑语晨,我看你真的不了解静远,他在变,而你,对他的认识却还停留在学生时代,难怪你会输,输得再惨我也不奇怪,更不会同情你。”
  我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静远的种种表现,他对钱和权力的渴望,越来越明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被最信任的人陷害,到要成为可以主宰别人命运的人,再到挪用公款,一步一步,他的变化那么明显,而我竟然丝毫未觉,难怪会输,输得一败涂地也是活该。
  我颓然地倒在沙发上,有一种绝望的凄楚,原以为是最了解的人,会相濡以沫,携手一生,现在却连他最想要的是什么都不能确定了,是他变得太快,还是我没有用心去理解?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家。
  也不记得是怎么和叶佳丽分手的,倒是记得她别时的表情,有点不忍,有点不安,还有点不甘。
  她终于还是撂下了狠话:“你还是放弃吧,静远他已经不爱你了,他说我比你好——”叶佳丽突然笑起来,笑得风情万种,眼神也变得暧昧迷离,她加重了语气:“什么都比你好,尤其是——”
  叶佳丽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我明白她的意思,我看着叶佳丽,她笑得很自信,张扬又美丽,我便也笑了:“静远不可能这样说,那个发夹应该是你故意放在枕头底下的吧?”
  叶佳丽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冷静地:“你不相信,要自欺欺人那我也没办法。”
  我淡淡地:“你说他说你什么都比我好,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但静远根本不可能这样说,我和他,从来没有上过床,虽然住在一起,但是没有,一次也没有。他说他尊重我,第一次要留到结婚的那一天。”
  叶佳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冷静地看着她的表情由红变白,看着她轻松自若的表情变得凝重,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我在心底冷笑:我终于扳回了一城。
  我淡淡地:“那个发夹是你故意放在枕头底下的吧?你知道静远不可能主动跟我分手,那你只能指望我来做这件事情,你自然就要让我误会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想,你和静远,应该没有走得那么远吧?”
  其实我并没有把握,那个发夹也许不过是无意间留在那里的,我不能肯定,好在叶佳丽并没有否认:“是我放的,我说过我要的东西,除非我自己放弃,否则我非得到不可。与其做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宁愿做一个坏女人,我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在所不惜,所以,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叶佳丽的笑容有些飘忽,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无奈:“我知道,他最喜欢的人未必是我,可我不管,我不管他喜欢的是谁,我只知道我喜欢他,这就够了。又多了一个让你离开他的理由——”叶佳丽的笑容有点苦涩:“我比你更爱他!你可以不在乎他爱的是我吗?一定做不到吧?我却可以,我比你更爱他!”
  更爱?不介意自己的男人心里有另一个男人就是更爱?我的心凄楚异常:为了他,我甚至放弃了自己,这难道不是深爱的证明?
  和叶佳丽分手后,我在象个孤魂野鬼般游荡了许久,心里一片茫然,根本不知何去何从,脑子里更是翻江倒海,一会儿想杀到静远处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一会儿又觉得应该放低姿态,哪怕祈求他的原谅也可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叶佳丽抢了去;但是下一秒,我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羞愧不已,做错事的根本是静远,为什么我要去祈求他的原谅?
  终于,我狠狠地甩了甩头:不过是个男人,为什么弄得自己这么可怜兮兮的,是的,不过是个男人,离开也可以活,而且可以活得更精彩,我这样告诉自己。
  是呵,不过是一个男人,而且是背叛了我的男人,我可以委屈一次,难道要委屈一辈子吗?仿佛卸下了全身的重负,我变得斗志昂扬起来,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目标也变得明确,回家,是的,我要回家。
  但是,到了家门口,看到门上熟悉的门铃,想起屋里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我昂扬的斗志渐渐消失了,心又开始彷徨:是想忘就能忘记的吗?
  在门口坐了许久,竟然不敢进屋,那里有太多的记忆,我怕触景伤情。曾经最甜蜜的过往,我以为值得我一生回味,现在想来竟是苦涩异常,甚至有些可笑。爱情,难怪说这世间最善变的就是爱情,变得太快,也太伤人。
  我终于站起身,我累了,真是太累了,什么都不想,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推开房门的瞬间,我愣住了:静远,背对着我,静静地看着窗外,我的心又是酸楚又是欣慰:幸好,他到底还是追来了。
  听到声响,静远的身子僵了僵,缓缓地转身,他的表情很复杂,愧疚、无奈、决绝,复杂得我不能完全看明白,他慢慢地向我走来,一步一步,他的步履显得相当沉重,每一步都踏得我的心慌慌的,每一步都让我觉得好象离悬崖又近了一步——
  他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脸上的表情依旧飘忽不定,让我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咫尺天涯,这一步我们要怎样才可以跨越?
  静远垂下了头,低声地:“对不起。”
  又是这一句,我有点出离愤怒了,我握紧了拳头:“除了这一句,你就没有别的话了吗?你可以跟我解释,说是我误会了,只要你说,我相信你,我无条件地相信你。”我已经低声下气到了这一步,可静远还是垂头不语,我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倒是说呀,说呀!”
  “对不起”竟然还是这一句,静远的头垂得愈低,声音低不可闻。
  我用手胡乱擦了擦不听话纷纷往下掉的眼泪,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看着静远:“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是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变好!是不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还是我——”我的脑子有点混乱,一下子也想不起自己到底还有哪里不好,我有些茫然地看着静远:“我哪里不如叶佳丽,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
  我的嘴巴张得很大,两只手无力地举着,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静远似是不忍心,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不是的,不是你不好!”似乎是无法面对我的凝视,静远别转了脸:“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好?我益发地茫然,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我一定要镇定下来,好好想想。可是,根本无法思考,我的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不能和静远分开的,离开了我一定活不下去。我的头猛地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静远连忙扶住我:“语晨,你怎么了?”
  我的脑中灵光一现,我用力地抓住静远的手:“不是我不好,那么你是气我陪了沐槿两天,是因为这个,是不是?你是个男人,一定接受不了这种事的,你因为气我,所以才和叶佳丽一起是不是?”我的脑子越来越清晰,静远脸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似乎验证了我的想法,我的心一松,口齿也变得伶俐起来:“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沐槿,他,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想要我陪他两天,他已经回美国去了,再也不会——”
  我的心微微地疼,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也未必什么也没发生吧?
  静远的表情有些奇怪,按理该松一口气,但看他的表情,却更加地凝重,脸也变得益发苍白,是不相信吗?也难怪,连我也不敢相信,他处心积虑才得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却轻易地放弃了,我看着静远:“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不是因为这个,我和你分手,不是因为这个,真的不是。”这一次,静远不在躲闪我的眼神,他定定地看着我,语气肯定又坚决。
  分手,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我,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又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这个词。不是因为这个,他撒谎,明明就是,他是不相信我的话吗?幸好,我可以用行动来证明。
  我缓缓地开始解衬衫上的纽扣,一粒,两粒,开始解第三粒的时候,静远抓住了我的手,惊恐地看着我:“你要干什么?”
  我反而冷静了下来,继续解我的纽扣:“你不是不相信吗,我证明给你看,我和沐槿,是清白的!”
  我和静远的手在衬衫纽扣处交织了很久,静远见无法说服我,终于大吼了一声:“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我的手停了下来:“你相信,相信我和沐槿是清白的?真的?”
  “真的。”静远的表情很郑重,不象是敷衍,也不象撒谎。
  我差点喜极而泣,我巴巴地看着静远:“那么,我们没事了,是不是?是不是?”
  静远再次避开了我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忍,也有点愧疚,声音很低,但却很坚决:“我说过,不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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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这个?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愣愣地看着静远,六年的情感,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我狠狠地瞪着静远:“那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语音中的哭腔似乎刺激了静远,他终于抬起了头,一脸的苦恼与仓惶,他的声音很激动,整张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因为我是个坏男人,不折不扣的坏男人,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的坏男人!”
  这样激动的静远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有点不知所措,先前的恼怒不忿也渐渐地淡了,我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静远颤抖不已的手指,语气也变得温和:“你不是坏男人,我明白的,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的。现在不过是碰到了一点挫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静远,我相信你,我们一起努力——”
  静远狠狠地摔开了我的手,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我:“桑语晨,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我背叛了你,我和别的女人上了床,我还要你牺牲了自己去陪别的男人,我总是闯祸然后要你去收拾,这样的男人,你还要来干什么,连我都觉得自己很无耻,你应该骂我,打我,然后狠狠地甩了我,而不是原谅我,我有哪里值得你原谅的,你还低声下气地求我,桑语晨,你到底是怎么了?都不象你自己了!”
  是呵,我是怎么了,我一向骄傲果敢,眼睛里不揉一粒沙子,唯一的原因只能是——我可怜兮兮地看着静远:“因为我爱你,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静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上前紧紧地抱住他:“我原谅你,所有的事都原谅,不对,你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是我不好,所有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们,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好不好?”
  静远轻轻地推开我,他的脸涨得通红:“语晨,你还要让我愧疚到几时呢?明明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揽过去呢?我不喜欢你这样,不喜欢!”
  “那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我狠狠地跺了跺脚,脑子里一片混沌,怎么?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也是一种错吗?我以为这是善解人意。
  静远再次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变得超乎冷静,他的声音平淡,没有感情的那种平淡:“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已经变心了,是真的变心了,我们回不去了,也不可能重新开始,你忘了我吧,忘了我这个坏男人。”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已经低声下气到了如此地步,他却说回不去也无法重新开始,他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静远,嘴里喃喃地:“你说过你喜欢我,不会变的,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你明明说过的。”
  “可我就是变了,我也没有办法,对你不能遵守我的诺言我很抱歉,不能给你幸福我也很抱歉,所有的一切都很抱歉——”
  我不要听这些,我咬咬牙:“为什么会这样?我不好吗?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轻轻地笑:“我要改,否则以后又给别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甩了,所以,请你告诉我,求你了。”
  静远大力地抓住我的手,声音有点焦急:“我说过不是你不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是我,是我,我受不了现在这样的生活,背负了太多我不能承受的东西,在这个城市,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自己的,反而背负了一身的债,欠你的,欠沐槿的,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静远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声音变得感性:“我以为凭我个人的努力也可以出人头地,可是,我错了,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我再努力也不行,最信任的人会在背后给你一刀,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我忍不住出声安慰:“我,你还有我呵,我不会变,你可以信任我。”
  “是呵,我还有你。”静远淡淡地笑:“可是,那个沐槿出现以后,我很害怕,我怕连你也守不住。他什么都比我好,对你也比我对你好,我看着你一点一点地象他靠拢,我很怕有一天你也会变,会一去不回头。我努力想超越他,可是,越是着急,错得越多,反而每次都要你去求他帮我。让我更难堪的是,他为了你,竟然什么都肯帮,这让我更加地自卑,我对自己也越来越没有信心,我知道,我早晚要失去你的——”
  “不会的——”我急于解释,静远打断了我:“我知道,你对我从来没有什么要求,可是,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愧疚,越是觉得对不起你,我的压力反而越大,错得也越多。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样的错事,我怕总有一天会不可收拾——”
  我无言以对,以前我总是想,两个人在一起,尽量不要给对方太多的负担和压力,想不到这会是更大的压力,到底是谁的错呢,我,静远,还是这个世界?
  静远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其实这都是借口,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是我对现在的生活厌倦了,我想出人头地,我想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靠我自己的奋斗,太慢,也太辛苦。现在有人伸出手肯帮我,我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现在你明白了?”静远自嘲地笑笑:“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堕落,无耻的男人,所以你对我再也不要有人任何的依恋,我已经堕落成为一个无可救药的男人了,你放了我吧,不要再挡着我的前程了,这样的机会不多,算我求你了。”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静远,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他在撒谎吧,一定是这样的。我咬着牙:“我不信,你爱的是我,是我!”
  静远没有否认:“是,比起叶佳丽,我可能更爱的是你,但是,比起你,我更爱我自己,我是为了我自己要和你分手,如果——”静远轻佻地:“如果你觉得不能分手也没有关系,你可以等我,等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会回来找你的。我那次说的曲线救国,是认真的,不会等很久的,叶佳丽看起来精明,不过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是傻瓜,你就等着我吧——”
  陷入爱情里的女人都是傻瓜,不错,我就是最傻的那一个,我狠狠地给了静远一个耳光,咬牙切齿:“不必了,我们分手,马上分手!”
  分手两个字,我忍了一天,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大概是因为我终于知道:我和静远,真的结束了。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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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输得一败涂地。
  不只是六年感情的结束,一个最熟悉最亲近的人的离去,对我来说,更象是我的人生,在这一刻,嘎然而止。曾经的信仰、曾经的生活方式、曾经的人生历练,在此刻仿佛都是错的,错得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不知晨昏,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意识、没有思想、甚至没有热度,我任由生命中最顽强的那一部分渐渐流失,渐渐离我而去,在这一刻,我甚至想到了死,真的想死。不只是因为一个男人的离去,更因为我坚信并仰仗的爱情是如此脆弱不堪,从此我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我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我没有死成,梓乔打醒了我。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看着我了无生气的样子,又是气又是恼,手下的力道也不轻,似乎想把我打醒,我任由她用力地捶打我,根本连动都不想动,梓乔气急,高举着手,许久许久,手没有落下来,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地滴在我的脸上,她抱着我大哭:“语晨,语晨,你还有我,还有我呵。”
  爱情差点至我于死地,因为爱情,我以为这个世界没有温暖、没有信任、没有永恒,原来还是有的,我并非孑然一身,我并非一无所有,我还有梓乔,还好,我还有朋友,我并非真的一无所有。
  我终于活了过来。于是将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工作,恨不能一天24个小时都可以用来工作,不让自己静下来,也不让自己有空闲,我让自己忙得没有时间思考,甚至没有时间呼吸。
  到底还是不行,虽然努力,也许正是因为太努力,我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差错,我根本心不在焉,打错了报价单,算错了金额,我甚至上一秒还在和客户通电话,下一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在和谁打电话,商量的又是什么事情。我不能工作了,我甚至连工作也不能了——
  部门老总多少猜到了一些我的事情,所以建议我休假,在家休息也好,出去散心也好,免得待在公司闯祸,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他保得了我一次,保不了我下次,所以虽然我百般不情愿,还是乖乖地交了请假单。
  平日里最大的愿望就是休一个悠长的假期,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过得慵懒又闲适,但——不是现在。
  我真的很怕静下来,手上没有事做的时候,整个心也相应地变得空落落的,那些记忆,我努力想要忘却的记忆,随即也象野草般在脑中疯长,让我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不能待在家里,我决定去旅游,选一个美丽的地方,让清新的空气、自然的风、美丽的风景涤净我的心灵,淡化心中的哀愁,可是,梓乔坚决不允许我独自旅行,大概是受了张晓娴那篇散文的影响,担心失恋的我在旅行途中想不开,做出一些傻事来。我苦笑着跟她保证,虽然是有点想不开,但绝不至于做出她想象中的那些傻事,我没有那么脆弱。
  无论我如何赌咒发誓,梓乔就是不放我走,她随时准备出发去云南,不可能陪我去旅行,于是便也不许我去,她说我离开了她的视线她不放心。
  我果然不让我离开她的视线,因为随时准备启程去云南的缘故,她在公司的工作已经交接,领导对她这次主动请缨去支边颇为感动,破例让她去云南前带薪休假,于是她的假期都用来看着我。
  我倒是不讨厌她的陪伴,有个人在身边,至少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凄凉,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免得一个人胡思乱想。可是,几日相处下来,她明显看起来很累,我也有点吃不消。
  她变得过分地敏感,又太小心翼翼,我不过是安静了片刻她便以为我又在想静远,想方设法转移我的注意力,她很小心地避免提林静远三个字,哪怕是分开的也不行,一日她有些忘形,张口就说“今晚真是安——”静字本已脱口而出,她却生生地吞了回去,改成了安宁,我本已努力不去想静远,但她这样,我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想起。
  这样的状况越来越多,她越是小心,这样的错也就越多,多到我想忘记都不行。我终于觉得自己不该再逃避:我不想梓乔过得这样的提心吊胆。
  “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你放心地去云南吧,别为了我耽搁了正事。”梓乔出发的日期已定,不过她不放心我,正极力游说领导把出发的日期延后,我实在不该在此时让她操心的,她的心应该早就飞去泽风那里了吧?
  “你真的没事了?那你笑一个给我看?”梓乔一脸的不相信。
  笑?那还不容易,我笑得花之乱颤,笑得没心没肺,梓乔摇头:“语晨,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留你一个人。”
  “我怎么了?”我不满地看着梓乔:“我不是在笑嘛,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梓乔再次摇头:“你是为了笑给我看而笑,所以笑得很虚、很假。语晨——”梓乔轻轻地拉起了我的手:“我知道对你来说,要忘记这一切很难,那个林静远实在太可恶,但是——我觉得如果注定要结束,早一点结束是件好事。我明白,你经历了什么,背叛,而且是最亲近人的背叛,你一时接受不了,伤心甚至绝望也是自然的,不过,想开一点,不过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变了心的男人,不要也罢,你会找到更好的男人,比他好千百倍的男人,一定会的,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我看着梓乔,她看穿了我骨子里的自卑与怯懦,我益发地颓丧:“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知道,应该早点忘记这些事,忘记这个人,我甚至告诉我自己:一定要幸福,比林静远叶佳丽更幸福,因为这是对他最残忍最精彩的报复。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忘记他,忘记和他有关的一切,如果真的忘记了这一切——”我摊开了手,有点茫然:“如果真的忘记了,我不知道我还剩下些什么,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我的整个人都在颤抖,手更是抖个不停,我是真的害怕,拼命想要忘记,却又害怕真的忘记了,是我最重要的记忆,如果真的忘记了该怎么办?
  梓乔轻轻地抱住我,一脸的怜惜与心疼:“我明白的,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会是医治这些伤口最好的良药,一切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时间,是的,时间,六年的感情也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消逝,还有什么是不能淡忘的呢?梓乔一脸的忧心忡忡,我打起精神,很用力地点点头:“是呵,就象你说的,不过是个男人,还是个变了心的男人,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放心吧,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会忘记的,一定会忘记的。”
  我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肯定,更象是说给自己听的,会忘记的吧?那些过往,因为过于甜蜜,而变得更刺痛的过往,一定会忘记的吧?
  梓乔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我心里好生愧疚,这些天我给了她太多的负担,至少该让她走得安心没有牵挂,这才是朋友应该做的吧?
  我笑,这一次笑得很自然,发自内心:“你放心地去吧,我懂得怎样照顾自己,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爱自己了,怎样才是对自己好,我明白的,不用担心我,只要想着你和泽风一定要幸福就可以了,我——”我很坚定地:“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梓乔的眼中尚有迟疑,仍有些不确定:“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我忍不住笑:“放心地去吧,破了那么大的洞,就算结痂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吧?我不会任由那个伤口在那里溃烂的,我保证。”
  梓乔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那我就相信你了?如果,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好照顾自己,要每天按时吃饭,不可以打游戏打到深更半夜,还有,有男人对你献殷勤不要因为失败过一次就不敢尝试,但是也不要因为失败过一次就来者不拒,宁缺勿滥,你一定会找到最好最适合的那个人!”
  我大力地抱住梓乔,有点可惜地:“梓乔,你要是个男的该多好,我保证对你死心塌地。”
  梓乔笑着推开我,她的表情在这一瞬,显得很轻松,她好象是真的放心了。
  梓乔是在其后的第三天离开的,送走了她,我也正式开始上班,复原的速度比想象得要慢许多:以前经常去的小店还是不敢驻足停留;看到某个相似的背影心还是会莫名其妙地疼;一个人的夜里,总是无可救药地想起那个人,那些事,心也变得益发地脆弱、不堪,想要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象往常一样,我垂着头,佝偻着身子往家走,我走得很慢,自己的样子看来就象个迟暮的老者,浑身上下找不到半点生气,让人看着讨厌,却又根本无能为力,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于是愈发地颓丧,更加地绝望。
  走到楼下,下意识地抬头往楼上看,以前,因为我经常加班的缘故,所以虽然是我公司离家近一点,但通常反倒是静远比我先到家,我习惯在上楼前先找到自己家的那盏灯,暖融融的灯光,还有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让我心安,让我觉得温暖。再也不会有那盏灯,再也不会有那个人——
  我越发地颓丧,背也更驼了,短短的几十级台阶,我竟是走了五分钟之多,家,终于还是到了,我低头找钥匙,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慢慢地欺近,垂着头的我一眼看得到了一双男士皮鞋,我猛地抬头:是沐槿。一脸的风尘,冲着我微笑:“我是为你而来。”
  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上一次,抬头触到的是他欣喜亮闪闪的眼睛,我懵懵懂懂慌乱得根本不知所措;这一次,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我抛弃的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抛弃的,却在我被那个人抛弃的时候回来了,对我来说真是个极大的讽刺。是来讥讽我的眼光,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报复我的无情——就算不是这些,只是简单地因为同情,我也受不了,我觉得难堪,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难堪,我不愿意见到他,至少现在。
  我恼怒地:“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沐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默默地,眼睛与我的视线纠葛着,应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眼中的心疼与怜惜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似乎被他的目光灼伤了,我内心一直无法渲泄纠结着的怨气腾地上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变得怒气冲天,脸也因为愤怒变得有些狰狞:“你为什么要来?我被别人甩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就有机会了?你别做梦了,没有,我告诉你,就算我桑语晨一辈子没人要,我也不会喜欢你!我恨死你了,如果没有你,一切都是好好的,好好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自己说的不对,虽然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如果不是沐槿提出的那个交易,如果我没有和他去海南,那么静远也不会搬出去,他和叶佳丽可能也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但是,其实我心里明白,和沐槿没有关系,就算没有沐槿,我和静远一样会分开,是我们两个自己的问题,与沐槿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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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重话,沐槿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不咸不淡地:“是吗?因为我,你们分手?”沐槿的唇边露出嘲弄的笑:“我应该没有能力拆散你和林静远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会很高兴,那证明我在你心里已经很重要了,应该不是吧?”
  我愣愣地看着沐槿,他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中却带着淡淡的凄清,让我想起了海南,把他的卑微、放纵、无奈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两日,我的心不自觉地有点疼,重话、伤人的狠话再也说不出口,我垂下了头,有点愧疚:“对不起——”
  沐槿静静地看着我,有点怜惜,亦很心疼的样子,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我许久,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看得我伤心难耐,我难堪地别转脸,低声地唤了一句:“沐槿——”
  沐槿欺近两步,离我只有一拳之隔,一种很强大的压迫感令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沐槿就在这时,伸出了手,轻轻地揽我入怀,我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大胆的动作,一时间竟愣得忘了反应。沐槿的动作很轻,有一种类似珍惜的温柔:“我来不是要和你吵架的,我来是觉得你可能需要我——梓乔说你很孤独,需要朋友;她还说你现在很自卑,需要依然把你视若珍宝的男人。我不是来趁人之危的,只是想,你现在可能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沐槿的声音象棉花糖般轻柔,我甚至能体味到一种淡淡的清甜,自和静远分手以后,梓乔只是一味地骂我不成器,没出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体贴温软的话了,我大概是真的变得脆弱了,只几句话,我的眼睛不争气地开始雾气蒙蒙的,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我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大庭广众之下竟要掉眼泪,太丢人了!我猛地清醒,虽然眼泪是忍住了,但——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拥抱,一样很丢人,我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却惹得沐槿更紧地抱住我,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想哭就哭吧,哭出来舒服些——”
  我一愣,印象中的沐槿,一直是个无理取闹一味索取、任性霸道得让人有些害怕的孩子,但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给人的感觉是可以给我安慰,让我依靠的温和稳重的成熟男子,是我的错觉吗?
  我有点心慌意乱,自是哭不出来,沐槿见我脸容尴尬,误会了,忙不迭地松开了我,高举双手:“我明白了,我在这里,你不好意思哭,是不是?我走,我马上走,你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愤怒都哭出来——”他突然凑近我,低声地:“不要不好意思,有专家说女人之所以比男人长寿,就是因为女人经常哭,所以不要不好意思,哭,是女人的权利。”
  我是再也哭不出来了,哪有这样,强逼着人家哭的,我哭笑不得:“你干嘛非要我哭?我哭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我要你哭,是从我今天见到你开始,你就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不就是失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寻死觅活的?谁说林静远就是最好的?”
  我讨厌沐槿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过是失恋,没有经历过的人当然可以这样轻描淡写,是怎样的伤口,会怎样地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会知道?我极力压抑着,努力做到心平气和:“失恋,当然没有那么了不起,可是,了不起的你,也失恋一次看看,若你象现在这样满不在乎——”
  “我早就失恋了,而且从来没有出来过——”沐槿轻轻地打断了我:“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可是,可是——”我想说他的失恋和我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他的爱情从来没有开始过,最多只能算暗恋,不是失恋,我是想这样说,可是,看沐槿的表情,那黯淡的眼眸,凄清的脸容——是一样是痛,甚至他的痛更深更持久,那种残忍的话,我便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口了。
  沐槿突然轻轻地笑了:“不要这样的表情,你并没有欠我。我常想,我这样地对你好,你这样地对我坏,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是因为我以后会遇到一个比你好很多的女孩子,你是遇到她之前的考验,这样想再苦也就不觉得苦了,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不过也因此好象有了希望。我们——我想对你好就继续对你好,你不想对我好也可以继续,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我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我带给他的伤害,竟然要用麻痹自己才能忘却,我比想象得还要残忍呢,我心存愧疚,根本不敢去看沐槿的眼睛,沐槿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好意地提醒我:“你还是赶快进去吧,否则我们两个就成了连续剧的男女主角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邻居们都好奇地伸出头向我这里张望,见我发现了,又都把头缩了回去,不过不一会儿又悄悄地探出了头开始第二轮的窥视,我慌忙找出钥匙,打开门,忙不迭地往屋里钻,却发现沐槿并没有跟进来,我转过身子,沐槿站在门口,好象根本没有打算进来,我不解地看着他:“不进来吗?吃过饭没有?一起吃一点?”
  厌烦了一个人吃饭,因为真是太凄凉了,难得有个人可以作陪,哪怕是沐槿,我也不想放过。更何况,我的内疚感膨胀,急于有所补偿,我可以对他好一点的,也应该对他好一点的。
  沐槿还是站着没动,只是冲着我笑:“怎么?担心了?我说要找比你更好的女孩子,所以担心了?想对我好一点抓住我?孺子可教,现在对我好还来得及。”
  想对他好是真的,但不是因为害怕失去他,对他愧疚是真的,但没有因此想要抓住他,至少现在没有,我耸耸肩,有些不耐:“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这好象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我当然很想进来。不过——其实我刚下飞机,还没回家呢,因为担心你,所以先过来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我要先回家一趟,要不——”沐槿脸上呈现出怕怕的表情:“我爸一定大发雷霆,我妈的唠叨比我爸发脾气还要可怕,我还是快点回家比较好。”沐槿的脸上恢复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你的邀请,应该不会过期无效吧?”
  如果沐槿的这番话是存心用来激起我的内疚,那么他无疑是成功了,当他笑着与我告别,说明天一起吃饭时,我唯有点头傻笑,有一种又上当了的感觉,不过没有后悔,尤其是——自和静远分手以后,第一次,我睡得很踏实,连梦都没有。
  沐槿的爸爸看来果然大发雷霆。
  第二天依约过来吃饭的沐槿,额头上划了一道很大的口子,饶是他前额的刘海长,也遮不住。这道伤口太过触目惊心,我以为是不小心撞的,所以多嘴要他下次小心一点,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如果会,那真是可惜了他这张几近完美的脸。
  沐槿摸了摸额上的伤口,倒是不怎么在乎:“再小心也没用,老头子一不高兴就要揍人,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
  我大吃一惊,指着他的伤口有点不敢相信:“是你爸打的?他下手可够狠的,你做什么了,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沐槿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回答,我想起他昨日的话,有点不敢相信:“就因为你下了飞机没有直接回家?”想想也不可能呵,现在哪里还有这么专制的父亲?再说沐槿也是个刺头,哪能乖乖就挨揍?
  见我胡乱猜测,沐槿摇了摇头:“不是,其实我爸没有直接揍我,他只是气得摔了杯子,我是被玻璃碎片划破的,我早知道他发脾气的时候就该躲得远点的,他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烦死了。”
  这么不讲理?我还是有点不信:“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生气呢?你做什么了,他这么生气?”
  “其实也没什么”沐槿耸了耸肩:“就是不听话呗,他要我留下来的时候我不声不响地去了美国,然后又自说自话地回来了,然后又走又回来,我没有一次听他的,所以光火了。”
  我有些心虚,他来来去去这么多次,好象都是因为我。那道伤口看起来也更加地触目惊心,我小心地碰了碰:“疼不疼?”
  沐槿的表情很奇怪,似是害怕我碰他的伤口,他向后仰了仰,还用手拨拉了两下刘海,似是想要遮盖住这道伤痕,他动作的幅度很大,我因此看到这道伤口的上方竟然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看样子应该是很久远的伤口,那道疤痕的位置——我忍不住又伸手,这次沐槿的反应很快,他飞快地闪过了我的手,我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在半空中顿住了,我有些难堪,他避我不及的样子就好象我在占他的便宜,我慌忙解释:“你疤痕的位置——”我撩起自己额前的刘海,让他看我额上的疤:“和我的位置差不多,有些奇怪,所以想看看,不是想占你便宜。”
  想想我也不可能占他的这种便宜,可看沐槿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分明就是这样以为的,我没好气:“我就想看看你的这道疤痕,没其他意思,你放心好了。”
  “疤有什么好看的。”沐槿顺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有意识地掩住了疤痕,我有些好奇:“上面的疤也是你爸爸打的吗?看来你从小就调皮,所以老是挨揍。”
  “小时候调皮爱打架是真的,不过不是我爸打的——”沐槿的唇边露出淡淡的笑,一副很神往的表情:“很久以前的事,都快记不得了。”
  沐槿的笑容看起来很甜蜜,显得有些妖娆,看得我有些恍惚,幸好沐槿并未看出我的异样,只是问我:“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再次撩起额前的刘海,很骄傲地:“是光荣的印记。以前我们学校有一个男生,可讨厌了,老是欺负女孩子,所以我替所有被他欺负过的女生复仇,和他打了一架——”
  “结果如何?”沐槿看着我笑:“看你的疤就知道你一败涂地,想不到你斯斯文文的,竟然还会打架。”
  “错!”我更加地骄傲:“是两败俱伤,他也挂了彩,位置也是这里,我们还一起被罚站——”
  “后来呢?”沐槿似乎也来了兴趣。
  后来?我想了想:“后来他就不太欺负其他女孩子了,只欺负我。”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扯掉我辫子上的蝴蝶结,掀我的裙子,偷拿了我的铅笔,虽然后来赔了一盒新的给我,但那是我最喜欢的米老鼠铅笔,阿姨从美国带回来的,外面没得卖的,总之是个讨厌鬼,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讨厌的人。
  沐槿抚掌轻笑:“你知不知道,小男生一般只欺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说不定那个小男孩一直喜欢你呢。后来呢,你们有没有什么后续发展?”沐槿好奇的样子很三八。
  “什么喜欢?”我嗤之以鼻:“谁会喜欢那样的男生,长得又瘦又黑,脾气死犟死犟的,我看过他和好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吭声,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说,所以被揍得更狠。小小年纪也不懂得变通,更不爱说话,好象连笑都不会,幸好,没多久他就转学了,要不我的小学生涯一定是个噩梦。”
  沐槿的表情有点奇怪,闷闷地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很突兀地:“去看电影吧。”
  他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刚刚还在谈我的童年往事,怎么突然就要去看电影了,一起吃饭,还要看电影,不能让他误会我现在很随便,来者不拒,我摇摇头:“累了,明天还要上班,下次吧——”
  沐槿撩起了额前的头,让我看他额上的疤,不用说一个字,我也知道是我的错,既然受伤的人想要看电影,那就看呗,下不为例就是了,不过当然先要说清楚:“只是单纯地看电影,不代表什么——”
  我的话未完,整个人已被象只小鸡般被沐槿拎了起来:“你矫情不矫情?不过是看场电影,又没有叫你以身相许,偏就这么多废话。你也没地方可去,我也需要打发时间,两个人凑合凑合,也没什么不好吧?就你想得复杂,累不累?”
  还说我废话多,我不过说了几个字,他就这么一通,我刚要表示我的不满,他一把拽过我,飞也似地往外跑:“来不及了,电影要开始了——”
  没想到沐槿想看的竟是一部老片,大话西游。电影很长,时间消磨得很快,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随着故事情节,沐槿笑得很大声,自然地,我也忍不住笑了,渐渐地也笑得越来越大声,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原来笑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我以为我已经忘记该怎么笑了呢,我已经正常了吧?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部电影我不记得到底看过多少次了。第一次看得懵里懵懂的,看不太懂,所以不是很喜欢,可是反复看过几次后,不只是喜欢近乎痴迷了,原来有很多东西,是值得细细品味的,所谓的经典就是百看不厌,每一次都有新的领悟。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过结局的关系,每次看到周星驰说出那句最经典的“曾经有一段感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的时候,总是觉得有点凄凉,眼泪就很难忍住,看一次哭一次,静远说我太多愁善感,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可是,下一次,眼泪还是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这次,没有哭,我出奇地冷静,如果一定要给这段感情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有那么长久的爱情吗?我在心底冷笑:爱情善变,一万年的爱情?至尊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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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呵,你一定会比我幸福的”静远转过脸,唇边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朦朦胧胧的,表情很模糊,他轻轻地低叹了一声:“我这样对你,怎么可能幸福?”他的声音很低,我听得不是很真切,再抬眼去看他,他一副清冷的表情,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他根本没有说过话,应该是我听错了。我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这一次,身后悄无声息,我的心一片荒芜。
  我无意识地往前走,心有点微微地疼,虽然在静远面前说得那般决绝,我知道自己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与静远不同,就算他再坏,再龌龊,曾经的过往,仍是我心中盛放过的花朵,我依旧会记得,会珍惜。
  习惯性地抬头,寻找温暖的所在,漆黑的夜,温暖的灯光,我突然发现自己竟无意识地走到了沐槿的楼下,来过几次,我已经能够很轻易地找到他家的那盏灯,我猛地收住脚步,调头就走,是个坏习惯,一个人的时候就到他这里寻求温暖与安慰,我不能纵容自己的坏习惯。
  我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再次转身,我想起了包中的支票,尽早还给沐槿,越早越好。
  沐槿开的门,他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胡子拉碴的,衣服也很凌乱,又是一副眼睛睁不开的样子,见了我,倒是很惊喜的表情,给了我一个很热烈的拥抱:“你来了,太好了!”
  沐槿最近对我有点爱理不理的,象今天这样热烈地欢迎还是第一次,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我高兴得太早了,他接下来的一句就是:“给我弄点吃的吧,我快饿晕了。”
  话未说完,他又埋首于他的电脑之中,他最近负责一个大项目,下了军令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我也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他了,想不到这么惨,我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一般负责人不是提个创意最后把把关就可以吗,你这个副总怎么这么窝囊,还要亲自做标书?”
  沐槿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连头也没有抬:“我就是这么窝囊的,因为上次私自回美国,老头子罚我一个人搞定这些事情,是我自找的。”
  就算是这样,这么大的项目也不该让沐槿一个人来吧?我替沐槿抱不平,也很替公司担心:“你爸爸怎么把公司当儿戏呵?是你一个人能完成的吗?怎么也该把公司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吧?”
  “他当然知道我能完成才放心地交给我的嘛,我是空降部队,当然很多人对我不服,我希望通过这个项目让我得到大家的认可。其实,很多事情,我只是不愿,我若要做,一定可以做好,而且可以做得最好,除了一件——”沐槿抬起头,指指我:“你,你是我最大的失败,唯一的失败。”
  怎么好好地又说起我了,我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慌忙转移话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啊,上次你来煮的面很好吃,就那个好了,一定要快,我快要饿死了。”沐槿说完又埋首工作,我看着他有些发愣:这样认真自信的沐槿,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我对他,到底有多少了解呢?
  我专心煮面,盛出来放到桌上,我招呼沐槿过来吃面,一抬头,却见沐槿正半侧着身子看着我,眼睛里的目光很是温柔,我的脸微微发烫:“看什么?我有那么好看吗?”
  说完才发觉不对,自己分明是撒娇的语气,带着薄薄的娇嗔,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幸好,沐槿并未意识到此,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可看的?要看也是因为实在太难看了。”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从前喜欢我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谁也没有我好看,现在是对我彻底没意思了吧?可也不用说我难看吧?我哪里难看了?
  沐槿果然饿了,吃得狼吞虎咽的,让我看着有点心疼:“你到底多久没吃饭了?”
  “早上吃了点面包,后来好象就没吃过东西,时间紧,又懒得做。”沐槿终于吃完了面,打了个饱嗝,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发出满足的叹息:“工作完成了,也吃饱了,终于活过来了。”
  什么叫活过来了,难道他刚才死了不成?总是乱说话,我略带责备:“再忙,饭也是要吃的,弄坏了身体,多划不来。”
  沐槿凑近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你好象很关心我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关心?”
  “当然关心,我们是朋友嘛。”我环顾四周,屋里真是乱得很,我边收拾边唠叨:“怎么不请个阿姨呢,帮着做点家务多好,这样的日子也就不会饿着了。”
  “多了一个人,就不象家了。”沐槿的表情有点伤感:“我在家的时候,就看见阿姨,真正想见的人反而一个也见不到。”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人家的小孩也不是样样都如意的,我有些同情地看着沐槿,他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笑道:“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没什么可同情的,再说了,你有同情我的资格吗?我同情你还差不多。”
  我的脸僵了僵,恼怒地看着沐槿:“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刺痛我让你那么高兴吗?”
  沐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觉得我的话很难听吗?就算难听也得听,什么是伤痕,要怎样才能治愈?你是不是觉得把伤口掩饰起来,它就不是伤口了?时间久了就会自动愈合了?不过是自欺欺人,什么都不做,怎么可能会好?倒不如把伤口裸露开来,不停地刺激,时间久了,疼劲过去了,说不定就痊愈了。”
  这是什么逻辑?我正要发表一下我的看法,沐槿息事宁人地举起了手:“好了,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不休了,就象从前,我为什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永远都无解。对了,我说这几天忙,你怎么就真的一次也不来看我,哪有你这么死心眼的呀。”
  我注意到沐槿用了从前两个字,我的心一松,忍不住笑:“对呀,你不是早知道我是个死心眼吗。”倒是习惯了的沐槿没正经,轻松也很自在。
  “那么今天怎么来了?”沐槿笑得很诡异:“是不是忍不住了,觉得没有我不行?”
  我终于想起了今天的正事,放下手中收拾的杂物,我去包里拿出本票,递给沐槿,我有些不好意思:“早该还给你的。”
  沐槿接过本票,反反复复研究了很久,然后将本票交还给我:“你并没有欠我。”
  “是静远还的,你收下吧,他说不想一辈子欠你的。”我再次把本票递给沐槿。
  沐槿淡淡地笑:“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欠我的?”话虽如是说,但是他还是从我手中接过了本票,很随意地扔在了桌上,不经意地问:“你们今天见面了?”
  “是,聊了一会儿。”我不想多说,一句带过。
  “是吗?你们——”沐槿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你们和好了?”
  “怎么可能?”我苦笑:“还钱,不过是扯断我与他的最后一丝牵绊,我和他,真的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沐槿的表情很失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是现在才结束的,是早就结束了,早就结束了。”
  “我知道”我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知道已经结束了,但是——”我摸着自己的心脏:“这里没有,就算现在也没有。”
  沐槿狠狠地瞪着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那样对你,你怎么就,就——你没有骄傲,没有自尊吗?他背叛了你,以最可耻的方式,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个坏男人,背叛了自己的坏男人,对从前也没有半点依恋的坏男人,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但是我却依然无法忘记,或者不是无法忘记,而是没有办法重新开始。
  我觉得很疲惫,全身充满了无力感,我看着沐槿,虚弱地:“你可不可以抱抱我,一会儿就好。”
  沐槿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恶狠狠地:“不要!”不过他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嘴上说不要,双臂却缓缓地展开,我轻轻地投入了他的怀抱,闭上了眼睛,是一个温暖的让人安心的怀抱。
  我把头靠在沐槿的肩上,双手轻轻地环绕着他,我的声音很低,有着难以抑制的沮丧:“我,以后再也不要爱了,也不会再去爱了。我已经没有自信,也没有勇气了。爱情,实在太可怕了。”
  沐槿猛地推开了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什么叫不再爱了,我不是说过吗,就当作是遇到更好的男人之前的一次考验——”沐槿耐心地:“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么多年的感情结束,当然很痛苦,一下子要忘记肯定很难,这我都理解,但是,就因为这样的一个男人,说什么不再去爱,你也太过分了,桑桑,你一定会遇到很好的男人的,你相信我。”
  “你真好,沐槿。”我看着沐槿,眼睛里有些绝望:“最好的男人,我已经遇到了,你,便是最好的,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去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再好的男人,对我再好,我都不能了,是真的不能了,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没希望了。”
  沐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望了许久,仿佛把对方的内心都看了个一清二楚,终于,沐槿率先转移了视线,心灰意冷地:“如果你自己都觉得没有希望了,那没有人可以帮你。”
  沐槿拂袖而去,留下最后一句,听起来象是诅咒:“你就一个人孤独到死吧。”
  孤独到死?这么怨毒?我益发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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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看完这章,大家肯定更讨厌女主了,不过下一章开始,会让她吃苦头的,应该会大快人心的.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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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槿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会说那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说,可能骨子里很害怕沐槿对我余情未了。我没有撒谎,我是真的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了,也许不是因为忘不了过去的一切,也不是因为还爱着林静远这个男人,而是,失去了信心:对自己,对男人,对爱情。
  我料到沐槿会生气,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生气,气这么久。
  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给我,我知道他生气了,我这样的自暴自弃,任谁都会生气,隔了几天,我猜他气也该消了,便主动打电话给他,想不到聊不到两句,他就借口忙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再打给他,不是不接电话就是找个借口匆匆把我打发了,看来真的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我以为沐槿就算生气也不会很久的,他说过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那次生日,我做错了那么多,他也不过气了三天,后来又神色如常地来找我,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气很久吧?
  我低估了沐槿的怒气,这一次,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不理我,就算我主动上门求和,他也是冷言冷语,竟然连家门也没有让我进,我以为他不过是一时气愤,过了几天再去找他,想不到还是吃了闭门羹,他要一直这样对我吗?他到底还要气多久?
  我越想越生气,不止气沐槿小题大做,也气自己。沐槿生气的日子,我一个人,便经常和单位年轻的小同事出去HAPPY,吃吃饭,唱唱歌,有时也看看电影,不知道为什么,时不时地就会想起和沐槿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轻松与自在,那种事事替你想到安排周全,时时刻刻被人宠着溺着的感觉,我竟然十分怀念。我早该料到,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就算没有感情,也会变成一种习惯,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回到没有他的日子,却回不到从前的平静与安宁,反而有一点怅然若失,我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我为自己的异样心慌不已,也不敢主动去找沐槿,他也不来找我,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可是,见不到他的日子,我反而更频繁地想起他,大学时代的那些事,海南的那两日,他回来后不咸不淡的交往,我的脑子只要静下来就都是他,我不但是奇怪,简直是疯了,不行,我不能待在屋里,要出去走走,我担心一个人会更加地胡思乱想,所以决定找冰阳一起,正要给她打电话,门铃突然响了,打开房门,竟然就是冰阳。
  不止是她,还有一个大大的旅行箱,我一愣,偷眼打量她,虽然难掩疲态,但精神很好,笑得很灿烂:“我离家出走了,你可不可以收留我几天?”
  离家出走?冰阳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那日听她的口气,我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那个金色的牢笼呢。我忙不迭地把她让进屋:“欢迎,就怕我这里太小,条件又差,你不习惯。”
  虽然一副无家可归的样子,可冰阳挑剔的毛病一点也没改,仔细地打量着我的房子,然后撇了撇嘴:“真够小的,而且乱得很,你平常怎么就不好好收拾呢,这样的家,怎么住?”
  我真是要疯了,谁请她住了不成?没见过求人还这么横的。我站起身作势赶她走:“那就不要住,有的是五星级宾馆,干嘛要住在我这又小又乱的破地方。”
  冰阳嬉皮笑脸的:“宾馆里不是没有你嘛,一个人多寂寞呀,我来陪你不好吗?”
  倒成了她来陪我了,我早知道她没有一句肯认输的,我无奈:“想喝点什么?”
  “现磨现煮的咖啡,白兰地,威士忌,我想喝的你有吗?”
  我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难怪梓乔每次都要跟她吵,真是有把圣人逼疯的本事,我没好气:“这些东西你家里倒是都有,你干嘛要离家出走呀?”
  冰阳整个人重重地倒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很沉重的低叹,然后吐出四个字:“忍无可忍。”
  “怎么了?”我顾不得和冰阳斗气,关心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我前段时间不是出去找了份工作嘛,在家待得无聊,所以想出去工作,他倒是答应得很爽快,不过我没做几天就被公司找了个不痛不痒的错处炒了,回来后他还安慰我,说他帮我找其他工作,可我今天才知道,我的被炒根本是他一手策划的,是他让公司炒了我的,太虚伪了,太可怕了,我没法跟这种人过下去了。”
  冰阳的脸涨得通红,看来真是气得很,虽然与冰阳的老公接触不多,可听冰阳讲起来,确实很有问题,不过离婚,是不是应该劝她要慎重?我看着冰阳:“真的要离婚吗?考虑清楚,跟他再好好谈谈再作决定吧,看看是不是真的无法挽回?”
  冰阳也是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离婚,离婚后要怎么过日子,我一点都没想过,也不敢想——”冰阳狠狠地甩了甩头:“不想了,一想就头疼,反正已经出来了,先在你这里待几天再说,以后会怎么样以后再想吧。”
  以前总觉得冰阳是我们这些人中最有计划的,几岁结婚,要嫁给怎样的人,什么时候要小孩,她都计划得很周详,也按着计划一步一步往前走,想不到骨子里是这么个任性妄为的人,我以前还真是看错了她。
  我收留了冰阳,虽然按她的说法是她好心来陪我,但我没想到我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我一般是不做早餐的,在路上买来吃,可冰阳说想吃糍饭油条,嘟着小嘴可怜巴巴地说自己对附近不熟不知道哪里有卖,我只好出去买来给她,害得自己差点迟到;然后一整天都打电话给我,一会儿问附近有什么好的饭店可以解决她的午餐,一会儿问她的衣服要送到哪里干洗,质量怎么样,可不可靠,再不就是她太无聊了,附近有没有消遣的地方,我一整天光顾着接她的电话,根本没空干活,只好乖乖地留下来加班;晚上回家前,倒是接到了她的好消息,她已做好了饭菜等我,回家可以吃现成饭云云。等到了家,桌上的一碟黑漆漆的菜能不能吃我不知道,象是战场般狼藉的厨房把我吓坏了,我花了两个小时清理厨房,并且给冰阳吓了死命令:再也不许进厨房半步。
  不进厨房,冰阳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对我的手艺颇多微词,所以后来我妥协,我们便一起外面吃。
  我就是在和冰阳一起吃饭的时候见到了沐槿。
  我正专心点菜,冰阳东张西望,她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发生点什么事情可以看看热闹,我刚点完菜,就听得她一惊一乍的:“那个人是不是沐槿?旁边的那个是谁?好象很亲密的样子。”
  我的整个身子僵住了,竟是丝毫也动弹不得,幸好沐槿就坐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不用转头也看得见,真的是他,旁边有一个穿黑色毛衣牛仔裤的女孩子,看起来很年轻,扎着马尾巴,笑起来很甜,发自内心的那种甜。他们两个挨得很近,沐槿不时地用手拨拨她耳边的碎发,动作温柔却又很自然,每到这时,那女孩便笑得愈发地灿烂,月牙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然后就觉得整颗心,麻麻的,痒痒的,说不出来的难受,我不想去看那两人,可偏偏又忍不住去看。我的眼睛终于不可避免地与沐槿对上了,我浮起了笑,沐槿回应了我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很快垂下头,继续与那人说笑,亲密的样子让我的心更酸涩了,我愣愣地看着两人,直到冰阳的脸快要凑到我鼻子跟前了才反应过来,我吓得往后仰了仰,不耐地:“你干什么?”
  “很难过吧?”冰阳笑得有点可恶:“一个总在你身边转悠的男人,突然投向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我想采访一下,桑语晨同学,你现在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又难过又嫉妒?”
  冰阳伸过来一双筷子,做出采访的样子,我打掉了她手中的筷子,有点恼怒地:“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有胡说,不过某人不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冰阳苦口婆心:“我就不明白了,沐槿哪里不好,从前还有个林静远,现在你们也分开了,而且是他对不住你,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说实话,沐槿真的很不错,无论作为男朋友还是老公,到哪里去找这么好条件的男人,重要的是对你死心塌地的,你看你这一矫情,就让别的女人抢了去,早知道你死活都不要,留给我多好。”
  冰阳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悄声对我说:“这次我看你遇到大麻烦了,上次那个,就是在金茂遇到的那个,虽然你说是沐槿的女朋友,可看两人的神色分明很生疏,这个就不同了,两个人很亲昵,而且很自然,沐槿的笑也分明与那日不同,看样子真的是很喜欢这个女生,我看你是完蛋了,这么好的人,就这样被你活生生地推到了别的女人怀里,真是太可惜了。”
  我忍不住抬眼,果然,沐槿的笑,很自然,眼睛更是不由自主地围着那个女孩转,我的心微微地疼,却不肯承认,我低声地:“他和我没什么关系,真的。”
  冰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可我——”她长叹了一声:“谁让我们是朋友呢,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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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阳站起身,拽起我,她的力气很大,我又不愿与她在酒店里争执,所以很轻易地被她拽了起来拖着来到了沐槿的桌前。冰阳的脸上呈现出很惊喜的表情:“沐槿,真的是你?很久不见了,还好吗?”说完率先伸出手,与沐槿握了握,然后顺势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顺手也拉我坐下,她大大咧咧地:“不介意一起吃吧?我已经让服务员把我们的菜并到你们一起了。”
  她这么说,就算人家介意也不好意思啦,我还真是佩服冰阳说话的技巧,是我学都学不来的。不知怎的,虽然是被冰阳拖了来的,可心里隐隐地觉得很兴奋,同时又为这种兴奋隐隐地有些不安。
  沐槿替我们三人介绍,他似乎有意介绍得很简单,他唤那个女孩做小枫,说是朋友;我,介绍我是桑语晨,是大学同学。亲疏已分,心头没由来地涌上淡淡的失落,越来越浓。
  我们三人都很沉默,冰阳惟有唱独角戏,她悄声说是替我问的,可看她的表情,分明比我还要好奇:“你们很熟?很早就认识了?好朋友?”
  小枫正要回答,沐槿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我看着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手,突然觉得心一阵剧烈的疼痛,死死地盯着这两只手,竟是再也移不开。
  沐槿笑得很开怀:“你说我们两个?从她一出生我们就认识了,你说我们熟不熟?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小枫也笑,天真的表情,纯得让人惊艳:“真是一出生就认识了呢,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当然也是最好的朋友。”
  两个人相视一笑,那种熟捻是装也装不出来的,我更觉得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起身就走,幸好,菜来了,我埋头吃菜,有了事做,心也不象刚才般慌乱,渐渐定了下来。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吃饭,然后赶快闪人,可偏偏有人不让我如意,小枫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停地问东问西,无非是沐槿在大学的一些事情,我不能不说,却也不愿多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是我和沐槿两个人的秘密,不想说给第三个人听,尤其是眼前的小枫。
  “沐槿在大学里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小枫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你说什么?”我有些口吃。
  “喜欢的女孩子,有没有?”小枫不肯放过我。
  我偷眼看了沐槿一眼,他的眼睛似乎好不容易才从小枫的脸上移开,轻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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