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个老式的老式手机铃声声,滴滴滴,滴滴滴的,没任何有音调,就单音节的

不是新手。
太好看了 我嗑爆
*超强ooc&边缘性人格障碍X艺术天赋小疯子&*年龄差&&
林在范半夜醒来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头疼得像脑内零部件自己开了一整夜Party,不晃会被撞到地上那种。
这防范心,林在范心里啧了一声,喝晕了都记得要回自己的地盘睡觉。
他依稀记得他白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本来是去找朴珍荣吃饭的,结果饭也没吃就喝上了白酒,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也不知道后续到底是干了嘛才能让自己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事儿大得石破天惊。
林在范摸摸肚子,饿过了,倒不是太想吃东西,光是想想就被油腻腻的感觉恶心得有些反胃,他在裤口袋里掏了两下,拿出手机来摁亮。瞬间被屏幕上十来个未接电话和微信吓愣住了,好半天生锈的脑子才反应过来:他从中午下班跑到朴珍荣那里,到下午回家睡觉,一声招呼都没跟谁打,整整旷掉了半天工。
林在范登时有点紧张,手心里微微冒了点冷汗出来。
倒不是害怕旷一次班能被开除,他领导也没这么不讲情面,只是一想到自己要编造理由或者从实坦白地跟人交代前因后果,甚至要跟不同的人重复地讨论同一件事,来龙去脉,细枝末节,要一次性或者几次性说很长一段话,要解释原委回答提问......林在范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从头皮到脚底都有一丝丝发麻。
像王老板那种人,就怎么都不能体会这种开口跟人交流是折磨的感受吧。林在范叹了口气,滑动解锁手机屏幕,点开最近通话,触碰屏幕的手指略微顿了顿。
晚上十点,下班时间,正是做各种私事和放松的好时机,这个时间点一个电话打到领导那去,哪怕再恪尽职守的领导,怕是都会憋不住火臭骂他一顿。
林在范在最近通话里翻了几下,退而选择了给他打过六个电话的隔壁桌同事,又想了想,中规中矩地发了条微信过去。
“你好,打扰吗?”
林在范手机都没来得及摁灭,对方就“叮”地一声秒回了语音。
年轻女生柔柔软软的声音在夜深人静里愈发甜腻,透着一股小心翼翼半遮半掩的娇憨和体贴,还带着笑意:“不打扰呀,在范哥。”
然后又发过来一条:“你下午怎么都没有来呀,电话也没人接,我可担心了半天,总算有你消息了,没有出什么问题吧?”
林在范手指快速敲了敲:“没有。”
想了想,补上一句:“劳你挂心了,还得跟你问个事。”
“你——”
这句话还没打完,对方嗖嗖嗖又几条长语音传过来,林在范即使此时有求于人,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啊,是要问下午的情况吧......”
“我跟头儿说你是出去见委托人细聊了,说的是见的因为一楼公共草坪归属问题和物业吵翻了的那个大叔,你可别说漏了哦。”
“对了,还没告诉我呢,你下午被什么事拖住了呀,有困难的话,我虽然不一定能派上用处,但是还是可以帮你一起出出主意的。”
“好的,但真没什么麻烦。”
“哈哈,那当然最好啦,怎么样,我帮你把领导那儿给解决了,要不要有空的时候请我吃个饭呀?我很好满足的,食堂二楼都可以。”
林在范是十分想拒绝的,在跟人同桌吃饭这件事上,他真的不太好磨合——还是职员食堂,那就意味着走几步可能就会碰见个同事,分分钟就要打次招呼......可是女生都这么开口了,他又怎么能把这个话堵回去。
房门轻轻响了两声,林在范浑身一抖,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到床边立正,差点没手机都摔出去,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石化了似的。
朴珍荣站在门外,一头顺毛睡成了自然卷,一手拉开门,另一只手敲着脑袋缓解头疼,此情此景,也定在原地和林在范大眼瞪小眼。
“呃......Hi?”继而斟酌着开口。
“你怎么进来的?!!!”
“哎。”朴珍荣揉揉耳朵:“嘘,嘘,别吼嘛,是你让我跟你回家的,你都忘了?”
“啊?”林在范继续愣,于是朴珍荣直接走进来,一眼瞟到了他还亮着的手机屏,一目十行地阅读,碰到语音消息,还开大音量外放一遍,态度极其嚣张跋扈。
“不知道怎么拒绝?”朴珍荣全部读完,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挑挑眉,说。
林在范虽然非常一脑门问号并且十分想不问清楚直接把他扔出去,但这个烫手山芋还握在手心里,太不是滋味,现下也只好忍辱负重地点头,等着朴珍荣支招。
朴珍荣跟着他也点点头,拿起手机琢磨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底端,直接发了语音过去:“抱歉啊小齐,他请不了你吃饭,因为他男朋友我吃醋,不过谢谢你帮他解决麻烦,不用聊了也不用撩了,他有主。么么哒晚安好梦,女孩子早点休息哈——”
最后一个“哈”说的声音渐远渐小,几乎有千里传音的气势,因为回过神来的林在范拼命拽着朴珍荣的手把手机拉开,在朴珍荣发过去的语音里颤抖着手指找撤回,千钧一发之际还差点摁在“删除”上,不可谓不惊心动魄的十秒钟了。
然而那边也一直没有再给反应,林在范无从判断对方在这几秒钟里到底听了语音没有,听了多少,也不可能开口询问,陷入进退维谷之地,他内心突然一阵烦躁,像是一直不乐意上台的人被同学起哄架秧子地推到舞台中央,被迫正视镁光灯的投射和人群目光的汇聚。
就像有的人天生落落大方不怯场,将在注视中谢幕视为归宿一样,世界上也的的确确会有生于明暗交界线中的“林在范”们。
他们是真的不享受目光的冷暖,不愿意被放在保育箱里感受周围人的温度,情愿把自己包裹在名为“我”的茧里,是冷是热也自己扛着,不愿意被人知道。
就像林在范也一直咬死不认自己过于小众的取向,自己羞于开口的好感,自己总是时不时冒出来的,令他承受不住的,让他惶恐的念头。
这些多年来如丝缠绕的害怕被他穿针引线,经年沉淀,编织成他的茧,密不透风的把他裹进去,不听不看不想,几乎心里都要信了自己的谎。
他连“大多数”都融不进去,更不要提这些同他一样在阴影中搬不上台面的“小部分”。
林在范不喜欢冒险,他只是想就这样沉下去,沉在海底,沉在别人不愿意涉足的低温里,在他极度孤独的自我中走向陨灭。
而朴珍荣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撕开他久不禁风的外壳,踩碎他的茧,将阴影中的小部分活得堂堂正正。
大概是真的有同类感应,就好像他和朴珍荣从来没证实过对方是否为同类,却能无师自通地打着太极过招。明明都是走进了同一个生疏的情感领域,争吵,和好,心疼,委屈这些别别扭扭的情绪竟然也都来得那么顺其自然,久经沙场似的,真是想想就好笑。
林在范想到这里,内心里那点狂躁并没有消弭干净,嘴角却克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又想憋着,于是抽筋一样抖了几下。
朴珍荣看他这幅样子,方才起伏不定高悬在半空中等待三尺白绫的心像是突然被从凌空中捧下来,放在掌心安抚着,温柔的,连同最深处无可纾解的旧疾新伤也被好好对待那样,于是也跟着林在范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起笑起来。
“在范啊,我跟你说说我吧,你想听吗?”
林在范刚才大惊大悲大喜过一遭,声带撕裂,嗓音沙哑着,半天才找回声音:“......想的。”
“我啊。”入冬了,夜里气温非常低,朴珍荣坐在林在范的单人床上,向里面滚了滚,背抵着墙,凉凉的,他把厚被子垫在身后,又拉住林在范的手,把傻站在床边看着他的人拉得跌坐在床上,然后摁着他躺倒,用另一半被子包住裹着寒风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又把手臂环过去,这才续上话弦。
“我啊,不知道妈妈叫什么名字,也没见过,我爸大概是个很渣很渣的渣男,我基本上也对他没什么印象。”朴珍荣开始讲述,语气清淡,带点中气不足似的,要很认真地去分辨才能逐字听清,林在范凑得近些,平躺着不去盯着朴珍荣,以免他不习惯。
“我爸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就给我买了房,羡慕吧。”朴珍荣笑了笑,笑容还没入眼就散了:“在那之后,我就跟个被包养的情儿一样,先是三五个月独守空闺,后来一年两年,我爸再也没来过。只有个听不太懂中文的菲佣做一日三餐和打扫,我是自己学会洗澡刷牙的,有一次,我泡沫冲进了眼睛里,疼得打不开,晕乎乎地一头撞在了洗漱台角上,额头豁了个挺深的口子,我看不清,浴室太热了,我都没感觉着伤口疼,就伸手摸了摸,感觉都戳到自己骨头了,冲进厕所的水都是红色的。”
“我吓蒙了,使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哭,哭着喊‘Fiona,Fiona help me’。可笑吧?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已经是危及性命的时刻了,可我叫不到妈妈,也叫不到爸爸。我当时要是还会高级点的词,应该会说‘Save me,Fiona,please save me.’”
朴珍荣深深吸了口气,有些颤抖,但没有停下诉说,他应该是很久,不,从来,从来都没对人说起过他压在心底的痛苦之源,林在范想。
“那天到底是菲佣抱着我到医院缝的伤口,伤口三个月见不得水,Fiona打着手势说她来帮我洗漱,然后那天,我把她辞了。”
“我特别特别内疚,可是我太......我太......我很难堪。”朴珍荣呼吸间渐渐温热,林在范听见水滴打在枕头上的声响:“我是个男孩,因为无依无靠,所以还比同龄孩子早熟一点,我知道什么叫男女之别,我一面感激她救了我,一面责难为什么Fiona是‘她’而不是‘他’。”
“可能从那之后吧,我自己一个人在那个房子里小心翼翼又举步维艰地活着,除了上学有校车接送,我几乎不出门,我把房子里所有锋利的边角全用儿童泡沫包裹起来,没人给我做饭,我也害怕自己动灶台会受伤,四五年里,我没有吃过热的食物,基本就是在学校超市买好三个面包,火腿这些,一个小孩在家,我不敢点外卖,而在外面吃饭我则会担心食物中毒,如果我死在家里,大概天荒地老也不会有人知道,变态吧?”
“我爸没少给我打钱,我的生活费,他有给我一张卡,以前是Fiona收着,后来她走之前,很好心的还给了我,还帮我收在书桌最角落的暗格里,她最后给了我一个拥抱,对我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英语,我记住了音调,后来才知道她是同情着说‘God bless you’借她吉言,我总算是把自己拉扯大了。”
“有段时间我拼命花钱,几乎是一笔笔砸出去,家里被我堆得像是仓库,我那时候想,那么多钱,花光了我爸说不定就生气了,生气了就会来找我,我甚至脑补了二三十种相见剧情,最后一句台词都是‘我原谅你了’。”
“我每天打电话查三遍余额,你猜怎么着?”
“每次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快用完了,又会突然变多,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知道一个人恨钱是种什么感受吗?我发到知乎上估计都没人回复的。”
“他没给我机会再见见他,后来我就不想见了。”
“就这样,你睡了吗?”
林在范动了动脖子,颈部传来“咔嚓”一声响:“没有。”
他翻身过去,抱着朴珍荣,靠的很近,几乎贴在他耳朵边:“没有,我在这里,别怕。”
“小疯子,我就说这一次,以后不可能再说了,你听好。”
“我知道在别人看来,在你看来,我不管怎么样至少都算正常。我和你不一样,我一直生活在人间里,按部就班的,和所有人一样。有你之前,有你之后,我都能自己把自己从泥地里拖出来,但是。”林在范松手指指自己的心口,又再次搂住他:“但是我心里知道,是你救了我的命。”
“我如此的需要你,你不要担心我会离开你。”
“......嗯。”
很久之后,林在范以为朴珍荣这个煞风景的小畜生睡着了,闷着气也打算睡了的时候,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明天,带你回去我的......家,好不好?”
“周末吧。”林在范其实不愿意此时扫他兴致,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要是明天再不去上班怕是就凉了,他凑过去啄了一下朴珍荣的额头:“再过两天就是周六了,你带我回去。”
“对了,小疯子,你要过生日了是不是?”
“是......吧?我不记得。”
“你喜欢什么?”
“哪有人直接问的!”朴珍荣在黑暗中笑了起来,推了林在范一把,单人床太小,林在范突然失了重心,看他差点就摔下去,朴珍荣又急急扯住他。
“这不是......相见恨晚嘛,没办法了,明年就不问了。”林在范摸摸鼻子:“说吧,喜欢什么?”
“得了吧,装什么非主流,都被我揭穿了你。”林在范揉揉朴珍荣的头顶,把他摁在怀里:“你才不喜欢疼,不喜欢痛苦,你喜欢人抱着你,亲你,哄着你,你喜欢被人喜欢,像是向阳植物一样喜欢温暖,你就是不敢说。”
朴珍荣被他摁在胸口,闷闷地哼了一声。
“弱鸡。”林在范嘲笑他。
“那你喜欢肌肉吗?”
“说真的,你喜欢肌肉吗?”
“我喜欢弱鸡,睡觉。”
周末真的来得很快,毕竟刚刚开始新的生活,一切新鲜事物都溜走得那样迅速。
林在范和朴珍荣坐在开往城市周边荒郊别墅区的大巴上颠来颠去。
“这是什么?”
“礼物。”
朴珍荣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盒子:“不会碎吧?”
“不会,就一个普通小玩意儿,别放心上。”
“哦。”朴珍荣点点头,继续说:“所以说......我家虽然号称是在首都,但也不就在市区,挺远,别墅都这样吧,我爸的意思大概也不愿意让我活在他生活的近处......是什么?”
林在范本来在认真听着,这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个盒子:“礼物啊,围巾,冬天了。”
“嗯。”朴珍荣又说下去:“前面应该就快了......我也好久没去过了,记不清楚......是什么?”
“礼物礼物礼物。”林在范伸手搓着朴珍荣的脸:“送给朴珍荣的礼物!以后每年都有,春节情人节五一劳动节,满意了吧?”
“嗯。”朴珍荣像是终于知足了,停下了追问:“在范,亲一下我吧。”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此时车开了挺久,本来就寥寥无几的乘客都睡得东倒西歪。
林在范凑过去,吻他的嘴角,没有如他所说亲一下就好,而是在嘴唇上辗转几次,深入起来。
林在范扶在朴珍荣脖子上的手掌上移几分,摸到了他的侧脸上,继而挑起指尖,轻轻在他脸颊上勾了勾,勾走了一颗温热的,潮湿的水珠。
窗外一片旷野无际,已经可以远远看见错落的房屋,近郊发展不如城市中心,还保留着几年前的样子。
那是朴珍荣即使不愿回忆,也确确实实当家生活过的地方。
他的跌宕惊险的童年,他最喜欢的人,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的整个世界,好像就全在面前了,满满当当。
而他手上甚至还抱着一个生日礼物。
充斥着浮华喧嚣的青春期里,很长很长的寂寞和躁动里,重金属和狂躁的油彩,机械碰撞共鸣,都离他远去。
林在范的嘴唇温暖而干燥,像是他终于奔向的,遥远得一度让他以为望不到头的终点。
“还好啊,那天在怪阿姨门口遇到的第五个人是你。”林在范餍足地叹了口气:“积福了积福了,得打个电话去感谢下段老板。”
“不,我根本不是第五个,是第四个。我闲得无聊,那天蹲大马路上数着人头玩儿的。不是刚好是我,是你选的我。”
“你从一出门就在想,整条街上你能开口问谁要微信呢?”
“你就找啊找啊,像傻王子拎着水晶鞋找心上人那样。”
“然后你看到了我。”
“在范,谢谢你选了我。”
#写得快累死 红血丝都给我折腾出来了&抱拳了老铁们&留留言唠唠嗑&别让它凉了
*超强ooc&边缘性人格障碍X艺术天赋小疯子&*年龄差&&
--&&坚持了整整三天陪吃活动,林在范想,朴珍荣上辈子可能是只馋死的猫。&“说实话,那间烤鱼店是你家的产业吧?要不是早餐不开门,你是不是还想早上也吃那个?”林在范擦擦嘴,装模作样咳了两嗓子,从上往下看着朴珍荣埋头吃东西的发旋。朴珍荣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吃相还挺有点赏心悦目的样子,随随便便往哪儿一坐端着饭盒细致地剔刺剥骨,鱼肉都整齐的码在一边,又利落又潇洒。林在范没说出口,和朴珍荣一起吃饭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他焦虑,甚至偶尔对于配菜的口味还能提出点要求,今天加豆芽明天吃魔芋的,朴珍荣也不烦,一样样听进去,隔天再照着点。&有时候林在范随口点出一串来,朴珍荣没记住买不齐,林在范还叽叽歪歪。&可他居然也不烦。&因为没花钱,而且对饭搭子也是二十五年来头一次的还算满意,林在范从善如流地每天两次准时准点在商厦等朴珍荣拎着外带盒子回酒店,频率高到酒店门侍和前台的目光从探究变成了了然。林在范扛不住他人探照灯似的目光,第无数次路过他们的时候,林在范心里默默记了一笔,以后再也不走这条街了。&不过。&“不过,你真一天到晚不回家的啊?”&“怎么了?住这一天三顿有饭吃,每天有人收拾房间,随时想搬就能搬,看海看山还是临街住都随我心情,有什么不好?”朴珍荣呸呸呸吐出几根鱼刺骨头,眼睛盯着铺在桌上的纸巾,睫毛耷拉下来遮住眼神里的光。&“哦,没什么不好,挺好的。”林在范从这句话里觉出一些不对劲,没来得及细想,一时冲动又秃噜出一句:“你家没人管你?”&朴珍荣动作顿了顿,端起水一口喝掉了一半,抿抿嘴说:“我家一天三顿有阿姨做,请的保洁收拾房间,我飞过的里程数够我住帆船酒店不花钱。”朴珍荣笑了笑,抬头看着林在范,像哄着非要和小哥哥结婚的不讲道理的小朋友,语气温柔而耐心,认真地给予对方一个没有未来的承诺:“今天对我这么有兴趣?”&“我知道你家肯定不缺钱,不然也经不起你这么会造。”相处了几天之后林在范摸习惯了朴珍荣这种没事就撩撩闲的作风,自动忽略掉最后一句话,难得对人关心,林在范忍不住从内心里酥酥麻麻地有些紧张,说话都快打磕巴了:“我是问你家没人管你吗?”&“......没有。”&“那——”&“吃饭吧,行吗?”朴珍荣打断林在范,还是商量的态度,左右手却放下碗筷,很正式地盯着他。&“......”&林在范拿起筷子,嘴角绷成直线,没有开口回应朴珍荣的注视,在大盒子里径直夹了块豆腐。&朴珍荣一直看着林在范把豆腐捞起来沥干,筷子沾上了红油,留下一道斜着的痕迹。他一路远隔重洋似的把菜夹回塑料饭盒,豆腐块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安全抵达,朴珍荣心想,几乎瞬间有了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想法。&“不。”接着就看见林在范筷子一扔,豆腐块碎在饭上,七零八落。&朴珍荣皱着眉头看他,他也拧着眉看回去。&“别问了。”&许久,朴珍荣轻轻说,带着不忍,异常坚定。&“不。”&“最后一次。”朴珍荣吸了口气:“事不过三,这是我的隐私。”&“要么说。”林在范往后一靠,双手环抱,长久以来彷徨的不安全感让他养成了倔强的习惯,此刻似乎是不可抗力一般将气氛往僵硬推过去:“要么以后都闭嘴。”&“......出去。”朴珍荣很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从太阳穴传来的钝痛愈演愈烈,可能是要感冒了吧。&“得嘞。”林在范站起来,头都没回一个,外套还搭在衣帽架上,他就这么目不斜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全景场面落在朴珍荣眼里,有些出戏地令人发笑。&朴珍荣心里湿哒哒的一团,冰冷地将他裹住,把他拉回天寒地冻的深处里去。&&*&&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朴珍荣垂下眼睛,夹起一口鱼肉放进嘴里,刚入口又吐出来。&凉了,很腥,没吃饱。&朴珍荣咬着嘴唇把桌子收拾了,掏出手机拨号。&“送一份过来吧,跟刚刚点的一样。”他说。&那头吵闹的很,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点火的声音,大声说话的声音似乎混着烟火气飘到了电话这边,朴珍荣于是屏息凝神,有一些些贪婪的想多听听这些动静。&“我哪知道要送到哪里,你不是之前还乐呵呵的跟我嘚瑟有人接你,展览似的天天溜商场么你?”&“......现在没有了,地址发你手机上,半小时送过来,我饿。”&“半小时送你大爷,半小时都不够做的——喂?朴狗?喂喂喂?”&朴珍荣摁掉电话,坐在地上发着呆,没一会儿又爬起来打开电视打开手机音乐开大音量,然后继续坐在一片嘈杂里,眼神失焦地盯着某个角落。&他叫林在范出去,于是林在范就回到了他自己的生活里去。&然后他就再没地方可去。&朴珍荣走进套间里,拖出来一块巨大的画板,上面是打好了线稿的画布,他又进去把笔和颜料,刮刀调色板,瓶瓶罐罐满怀抱了,最后把凳子搬出来,拉开窗帘坐在客厅里洗笔。&就这么着吧,他想,反正就也没人再会来了。&&*&&“我去,几天没挪窝了啊你这是。”王嘉尔拎着烤鱼进来的瞬间被吓得恨不得把袋子扔下就跑:“你这是没让酒店的人看见,要不人能给你拉终身黑名单里去你信不信?”&“到时候赔。”朴珍荣站在画布后头,把画上盖着的一块白布拉扯好,一边挑鱼刺一边抽空回了一句。他画画的时候不爱动,除非万不得已,吃喝全都在画布边上扒拉两口,想画了就站起来画,画完了又坐地上嚼,吃完塑料袋一封就扔边上不管了,导致现在王老板就站在外卖堆里参观朴珍荣极富个人风格的套房。&“你这房间够行为艺术的啊,电视机都是彩色的。”&不仅不爱动,朴珍荣画画脾气还大,看哪哪都不爽,跟小孩儿涂鸦似的,到处都要洒上颜料才行。&王嘉尔在客厅里转一圈,脚步停在了卧房门口,转过身面对着朴珍荣用布挡着的画板:“还是不给看?”&“嗯。”&“房间呢?”&“不。”朴珍荣挑好刺,把剔下的鱼肉趁热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回答。&“行吧。”王嘉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碰你一下总没事吧?”&“哦。”朴珍荣低着头扒饭,依旧单音节回应,这就算态度好的了。&“真够独的。”王嘉尔笑笑,进厕所洗了个手,甩着水出来擦干,把手插回兜里吹了声口哨:“走了啊。”&“不送。”&“哎。”王嘉尔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喊了一声。&“怎么着?”&“我之后这段时间就不过来了,嗯......”王嘉尔挠挠头,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他突然笑起来,眼神里都带着光那样,朴珍荣抬头向这个他唯一的朋友看去,往常也知道王嘉尔长得帅,今天却格外不一样一些。&他今天是透着幸福的好看,午间的阳光很好,从窗户中直射过去,似乎都不及他温热。&“她答应啦。”&“答应......什么?”朴珍荣傻乎乎地问,手上还举着盒饭。&“答应我了,答应嫁给我了。”王嘉尔的嘴角向上弯出好看的弧度,有那么一瞬间,朴珍荣似乎触及到了眼泪满溢的定义,也好像感受到了他人巨大的情绪波澜,终于在他死水似的心里轻飘飘落下去。&“真好,真......”羡慕你,他张张口,还是没能说出来,于是他放下手里的盒子,走到门口张开双臂抱了抱王嘉尔:“真好。”&“你是伴郎,就你一个。”王嘉尔把手抬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以前那样,学着自己妈妈的样子哄朴珍荣睡午觉。&朴珍荣闭上眼睛,把头搁在王嘉尔肩膀上,长长的,长长地吁了口气。&“不了。”朴珍荣松开手站直,很难很难地咧开嘴角:“我这个人吧,天生没什么运气,大家都避之不及,你愿意请我去婚礼就好了,一生一次,你要找一个像你一样非常非常爱笑的人做伴郎。”&“然后非常非常幸福的过完一辈子。”&那与我恰恰相反,那是我永远理解不了的感受,所以我们终将背道而驰,朴珍荣想,于是他把他推出门,笑着说快回去陪准新娘吧。&“我等你忙完的,忙完来找我。”&朴珍荣挥挥手,目送他进电梯,然后回房间打了个内线给前台。&“不用续费了,明天退房吧。”他抬头扫了眼房间,又说:“最好明天让经理过来清点下要赔偿的部分,我都承担。”&&*&&林在范走到朴珍荣房间门口的时候是想敲门的,只是没想到食指关节轻轻一用力就推开了。&朴珍荣在卧室里搬东西,留着门给经理过来参观他折腾过的房子。&然后抬头和林在范眼神相撞,下意识往画布那里看过去。&天地良心,他真是打算收拾好背包就去盖白布的,毕竟距离经理过来的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之久。&林在范倒是不迟到,依然十二点出现了。&他今天穿着正装三件套,手里还夹着厚厚一沓环保法材料,应该是中午下了班过来的,朴珍荣第一次见到收拾好自己的林在范,一时被帅冲昏了头脑,目光定格在那幅画上迟迟没有动作,顺带把林在范的视线也引了过去。&的确是非常抢夺焦点的一幅画。&强烈的明度和极为夸张的表现手法,林在范第一眼看过去就感受到了浓重得化不开的——&求救信号。&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但这个想法却在他看着画的每一秒钟——或者如果还有更小的时间单位的话,他脑海里都只有这四个字。&朴珍荣发出的,从没想要有过回应的,充斥着恐惧的,求救信号。&这四个字挥之不去,几乎让他心揪起来似的疼痛,也几乎让他产生了拉他上岸的念头。&画板上的水仙花像是梵高的向日葵那样被用黄色填充,黄色的光亮,黄色的窗帘,黄色的桌布,所有关乎生命力的颜色都凝聚在画布上,聚焦在水仙花蕊里。&而它的根茎里是破败的灰色。&越靠近根的地方,腐烂得越严重。&越怒放,离死亡越近。&“......”&“你——”朴珍荣好不容易从震惊得围着银河系溜达了一圈的反射弧里挤出一个字就被林在范打断了,后者仿佛比他还受冒犯似的,理直气壮地讲理由。&“我看你几天没去过王府井了,怕你饿死在我家对面的酒店,所以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来带你去吃饭。”林在范顿了顿,小声补充:“顺便来拿我的外套。”&朴珍荣张着嘴,他想开口问你怎么来了,也想把手里的包不管不顾地砸过去大发雷霆一顿,可也不知道是被林在范说的哪个字戳到了,一个滚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于是他放下手里拎着的旅行包,站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认输似的从冰柜里取了支茅台出来。&“啊?”林在范看着他那一瓶倒着拿的酒,一时没摸准这是要喝酒还是开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抵着墙根。&“要么喝。”朴珍荣把酒放在茶几上,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凑近他,逼得林在范退不可退:“要么我强吻你。”&&*&&朴珍荣酒量一般,开酒的目的原本是灌醉自己继而用色诱或者断片的方式删除这段在他看来足够排到十八年人生里TOP3的糟糕回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在酒吧门口偶遇的男人酒量一杯倒。&“喂你,就这实力还天天去酒吧?”朴珍荣看着抱着沙发抱枕已经不怎么清醒的林在范哭笑不得,也算是间接达到目的了吧,他想,这瓶开值了,一两都没喝到呢。&“你知道我天天去啦?跟踪狂。”林在范很嫌弃地抬头瞟他一眼,怼人倒是比没喝酒的时候利索了不少。&朴珍荣没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己灌酒,因为害怕一个没醉的自己一会得收拾一个狼藉的房间和狼藉的林在范。&“诶,你干嘛画那个,看得挺难受的。”林在范看他不回答,用手肘戳戳朴珍荣肋条,又指了指他的画。&“......好看吗?”朴珍荣又给自己灌了一口。&“还成。”林在范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鉴赏似的摸摸下巴,点点头,继而又执着的追问:“还没告诉我呢,干嘛画这个?年纪轻轻的,太压抑了。”朴珍荣也仰着头学他往那边看一眼,下颚连着脖颈拉扯出一段优美的弧线。“我......没想过会有人看的。”他轻轻开了话匣,一阵眩晕感呼啸而来,朴珍荣想,自己大概是开始醉了。*“你知道纳西索斯吗?见过水仙花吗?”朴珍荣支撑着双眼半阖不阖,如果现场但凡有一个清醒的人,应该都会觉得这样的朴珍荣看上去很性感。&“人人都知道水仙花自恋。”朴珍荣斜着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在范觉得那语气里有一丝哀恸被掩藏在他层层叠叠的调笑,自嘲,疯狂,脆弱里。悲切的那么痛苦,几乎有一瞬间盖过了酒精强大的迷幻世界,铺天盖地的倾覆了他,将他带到朴珍荣那个被人遗忘的世界里去。“人家都说啊,它是仗着一副好皮囊,它天生优渥,后天却四体不勤——“连多一秒听听他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不管他花了多少精力,他怎么努力,他多用力的活着,他耗尽了养分也没人知道,没人知道!没人——”&“我知道。”林在范突然睁开眼,声音很大地暴吼一声,他瞪着被他吓到的朴珍荣,回过神一般,又慢慢补上一句:“我知道。”&“你拼命开花,你已经尽了全力,你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你有多害怕和努力我现在看到了,我听到了。”&“我在你旁边,不是路过而已。”*&朴珍荣吻过来的时候林在范本能地逃避,而在骤然紧张过后,细小的如同沙粒摩擦肌肤的放松一点点袭来,像是久违的,终于,长长的叹出来的一口气。&长久以来林在范一直在失去天性,失去情感,失去依赖,失去参与感,以致于本该拥有的共情体验一片空白。&母亲过世时的切肤之痛也刺激不出他的眼泪,于是他用生理性痛苦来刺激自己麻木的神经。他模仿普罗大众的喜怒哀乐,努力模仿正常人的生活,可他不能理解。&他本以为就是这样了,把人生当作毫无体验感的一场表演。&他原本以为,就是这样了。&可是现在,林在范不受控制地在朴珍荣动情的亲吻里睁开眼,不受控制地喜悦,他能感同身受,小男孩好不容易的靠近,带着微微的颤抖和瑟缩。&他原本以为就只是这样了。*&&林在范嘴角悄悄的,悄悄的上扬。但现在不是了。&&--TBC
*超强ooc 边缘性人格障碍X艺术天赋小疯子
《爱丽丝梦游仙境》书中红皇后说道:&如果你要维持在原来的位置,你必须很快地跑,如果你想要突破现况,就要以两倍于现在的速度去奔跑。&
“报案,我在路边捡了个小孩儿。”
“男的。”
“黑色羽绒服,牛仔裤,身上看起来没伤。”
“年纪?”林在范顿了顿,目光向斜下方蹲在街边的男孩扫过去,有些嫌弃男孩刘海扎眼,心里啧了一声,非主流,他想,然后对着电话说:“十五六岁?不大。”
“十八。”男孩听着听着,抬起头冲林在范喷了一口烟圈,及其标准的烟圈,然后用一个羞涩无比的表情笑了笑:“成年了,警察蜀黍不管了的。”
林在范觉得这男孩大概有点精神分裂,一时语塞,话语权就转移到了接线员那边,叭叭叭一通问,与此同时男孩从衣服兜里拿出钱包,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他,林在范眼尖,瞟到男孩钱包里如假包换的一沓票子。
啧,腐败的资产阶级纨绔,林在范想,低头研究身份证是不是假的。
“朴珍荣” “男” “日”
成年都仨月了,林在范捏了捏手里那张小卡片,挂断电话,看照片还真是......挺帅的,不,还真是本人的。
林在范甩甩脑袋,一脑门官司还有空发散思维,真是没救了。
十八岁确实不归警察叔叔领局里教育,而且林在范冷静下来之后想想,自己这个捡着人的地点也不是特别令人信服。
林在范看了看身后200米处巨大的黑色招牌,又扭头对着胡同口若隐若现的一排霓虹灯叹了口气。
酒吧一条街那条主路拐个小弯就是他们现在站的地方,然而就这一拐弯的功夫也清净了不少,EDM和舞曲被隔绝在墙外,于是很多小众酒吧清吧艺术画廊都选择开在这个岔路口里头。店家虽然也不少,但都默契十足的营造出一种昏昏暗暗的神秘感,憋足了劲要证明自己和主街上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不推门进去都弄不清楚这店究竟开张没开,顺带着驻唱们飘出几句没睡醒的歌声,整个就是一股子要死不活的颓靡范儿。
那些小众酒吧里包括统共就一张桌子大的,调酒师特别拽的,大厅里种了颗树的,玩儿地下摇滚的......还有林在范身后这个,名字叫怪阿姨的,gay吧。
“不是我说,你们富二代开个店做生意这么随意的吗?”林在范坐在卡座里咬着养乐多的吸管,对对面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段宜恩龇牙咧嘴。
“本来不想随意的啊,这不是你天天跟酒吧里喝乳酸菌么,多来两个你这样的我还上哪儿挣钱去,懒得折腾,干脆怎么舒服怎么来得了呗。”段宜恩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一个人瘫了整张沙发,头也不抬地发微信:“反正也不指着我养家。”
“你是也没家可养吧。”林在范说。
“你不一样?”
“不。”林在范语气突然冷下来,扭头看着墙上的画——段宜恩自己一幅幅画的。他看了一会,又加强语调说了一遍:“不。”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段宜恩耸耸肩,又往沙发下滑了滑,翘起腿改成双手打字,没与林在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你说你开个gay吧就算了,我也不是歧视谁,叫怪阿姨又是怎么回事?”林在范喝完一盒养乐多,趴在桌板上伸手去够放在段宜恩那边的对讲机:“B08再要一版养乐多,没有去街对面711买,你们老板要喝。”
段宜恩动了动,总算高抬贵眼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了林在范一眼,用洋气的港台腔说:“败家玩意鹅。” 林在范往沙发上一倒,笑得胸腔都有共鸣了还停不下来。头顶水晶灯的亮度段老板亲自监工调整过,半明半暗的,气氛很暧昧。
他抬抬手挡在眼睛上,遮住漫射的光。
来怪阿姨的人十有八九不是为了加强人际社交的,这里没有前台没有大厅没有开放式区域,只有一间间的卡座,连服务员都见不到人,全靠桌板上的对讲机跟接头似的交流,点的东西都是从小方窗里推进来——总而言之,只要你不想,一整晚你都可以谁也不见。
“你说你是怎么让别人知道你这里是同类聚集地的呢?”包间里半晌都只有段宜恩手指敲屏幕的闷响,直到段宜恩以为林在范睡着了,正准备拿围巾给他盖着点时,林在范才低低地开口,手还是没挪地方,遮在眼睛上,脸上洒下一片阴影。
段宜恩愣了愣,手拿着围巾悬在林在范胸口上方,好一会才回神似的坐回去,把围巾团成一团扔在一边,恢复了刚才一脸冷漠的样子:“你是傻的吧?我都明明白白写招牌上了。怪阿姨,G-A-Y。”
林在范静止了两秒,转过去对着沙发狂笑,边笑边抖。段宜恩干脆往下出溜到底,伸长了腿一脚踹在林在范的沙发上——为了防止摩擦地板,怪阿姨里的沙发都装了滑轮的,段宜恩这一脚把沙发直接踹得撞在墙上,林在范没防备,一翻身滚到了地上,段宜恩站起来,把横在中间的桌板抬上去收到墙上卡好,走到林在范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笑了。”
林在范手还是挡在脸上,嘴角已经没有了弧度,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睡着了似的不说话。
“我不是。”段宜恩蹲下来的时候,林在范开口说。
“那你来这干嘛?”
“找个地儿待着。”
“回家不行?”
“找个地儿......一个人待着。”
“那我还误会你是来找我的了,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段宜恩眯着眼睛,站起来点了根烟:“怎么不赶我出去?”
“......不客气,那就没人给我送养乐多了。”林在范轻声说。
“滚蛋。”段宜恩叼着烟忍了半天,还是没憋住乐了:“不要脸,要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早把你拖到巷子里揍了。”
“不揍我主要还是因为我长得帅吧。”林在范也跟着他笑起来,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拽了拽段宜恩裤腿:“商量个事呗,别对我上心了行吗?”
段宜恩往后退了一步:“运动裤别瞎拽,拽掉了一会儿吓着你,宇直。”
“行不行啊?”
“行啊。”段宜恩说:“咱俩打个赌,出门往西走,管碰上的第五个人要微信号——男的算我赚,女的......姑且算你赚吧。要到了,你以后一个人来这坐着养乐多也要多少给多少,怎么样?” “老混蛋。”林在范总结道,然后点点头:“成交。”
早知道会碰上朴珍荣这么个主,段宜恩就算是送一车养乐多给他他也不会答应——但是不止养乐多,还有一个能自己待着的包间......
林在范回头看看,段宜恩靠在包间门框上冲他扬了扬手机。
林在范心一横:“行,我陪你吃一个礼拜饭,微信给我。”
“你要骗我的呢?”
“我——”林在范被噎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错过了反驳的最佳时机。
“要不你告诉我你住哪儿吧,你要骗我我就找你去。”
只要情绪到位,养乐多也能喝醉。林在范听见自己飘在半空中的理智缓缓答道:“南泽园C区四栋302。”
林在范瞪着手机上27条未读微信,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朴珍荣:十二点 朴珍荣:在 朴珍荣:万达 朴珍荣:不 朴珍荣:王府井 朴珍荣:四楼 朴珍荣:吃烤鱼 朴珍荣:不要 朴珍荣:迟到 ......
林在范:一次说完不行吗,还有,凌晨五点,能尊重一下别人的睡眠吗?
朴珍荣:不 朴珍荣:那 朴珍荣:样 朴珍荣:会 朴珍荣:影 朴珍荣:响 朴珍荣:我 朴珍荣:看 朴珍荣:背 朴珍荣:景
林在范:你是结巴吧。
朴珍荣:哈 朴珍荣:哈哈 朴珍荣:哈
“有病。”林在范突然很烦躁,把手机往旁边一甩。黑灯瞎火的不知道是磕到了床头柜还是什么,几声闷响之后手机掉到了地板上,没有再响。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林在范正睡得迷迷糊糊,一居室的隔音非常不好,门外犹犹豫豫断续传来的轻响反而比直接扣门更吵,林在范猛地起身,有些控制不住愤怒,手指扳着床沿深呼吸了几次才慢慢平复下来。
“嗯?”林在范拉开木门,隔着防盗网看着门外的人——隔壁家上大学的小姑娘。
“在范哥,吵醒你了吗......我看正好快十一点了你也没出门,就擅自过来了......早上做蒸饺的时候做多了一些,就热了热给你送来......”
“谢谢,吃过了。”
“吃......过了?”对面的女孩显然没想到林在范顶着一头鸡毛一样的头发能这么说,有些无措:“那,那,中午晚一点......”
“中午我要出去,谢谢,送给别人吧。”林在范一边用硬邦邦地语气一口回绝,一边厌恶着自己的态度。
他不爱回家,因为对门的姑娘要来送爱心便当,楼下的张阿姨总有好亲戚要介绍给他,楼上的李奶奶见着他就问有没有女朋友......其他的林在范还能拒绝,面对李奶奶一脸的皱纹,再多的情绪他也没法发出来,硬着头皮一次次陪她聊天,结果聊上瘾了李奶奶还非要带他去他们老年歌舞团串场子——“要过年了哟,我们都排着节目,标志的小姑娘多着哪,就缺个帅小伙啦。”
林在范关上门,把脸埋进手里搓了搓。
林在范有个秘密。
他不能跟人相处,不能融入人群,不敢有情绪起伏——被人关心的时候会有非常强烈的抑郁和孤独感,之后因为不断给人冷遇而渐渐失去关注的话,他又会陷入极度疯狂的愤怒里。
母亲在疗养院里上吊的当天,是段宜恩把他从热气氤氲密不透风的浴室里拖出来——半池子温水都被他血染红了。
“你是想闷死自己还是放血?选一个!别他妈一起来,是不是还吃药了?要死就自己安安静静死,死前别他妈给我发个倒计时短信!老子救不过来!操!”段宜恩的吼声在他耳边,林在范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撕裂了似的一半滚烫一半冰凉,一阵阵的耳鸣让他头晕。
无法形容,割腕的时候,制造封闭空间的时候和被人歇斯底里的保护着的时候,林在范体会到的是同一种满足。
颤栗的,毁灭性的,转瞬即逝的充实感之后,林在范躺在医院里,被浓重的无法自制的恐惧包围。
“救我,救救我......谁可以......我不想......死......”林在范对着白墙小声说。
那是十八岁,心智还没成熟。
七八年来做心理辅导,吃药,慢跑和被段宜恩半强迫地摁着和人进行简单的交流,林在范渐渐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只是内心的恐惧深深根植着,就像根在火堆边扫来扫去的引线,牵制着林在范的行动。
十八岁......也就朴珍荣这么大的时候。
林在范抬头的速度都带起了一阵风,他飞快地往自己身上摸了一圈没找着手机,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扔在了哪——
林在范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的时候手机正好亮了一下,满满当当的未读让他突然有一点点慌张。 慌什么啊,林在范摸摸鼻梁,床底常年积灰,他打了个喷嚏。
林在范的单身公寓离市中心也就半小时的车程,对于跟另一名男性在周末的商场这种人潮聚集的地方共进午餐他并没有什么期待,也就草草梳洗,冲了个澡就直接出门了。
走到街上林在范才想起来得订个车,于是掏出手机,解锁时看到了整屏的微信提醒,打开来一条条翻过去,都是朴珍荣闲得没事几个字几个字发来的会话。从六点开始,一直发到了十一点。林在范撇撇嘴,这小孩儿也够无聊的。
到王府井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林在范给朴珍荣回过去一条“到了”,界面还没来得及退出那边就秒回了个微信电话,林在范接起来:“怎么?”
“我在南门门口,下来。”
吃个饭还得人下楼接上来,毛病真大,林在范张张嘴,倒是懒得为这两分钟的事跟他多说:“等着。”
林在范在店门口取了一张等位纸,前面还有十几桌人,怎么说也得一两点才能吃得上饭了。他摸摸肚子,早知道还是应该吃点蒸饺垫个底再来。
扶梯慢慢悠悠晃到一楼,林在范往南门瞟了一眼,零点一秒之后掉头就走。
朴珍荣反应比他更快,跟林在范眼神一对上就大喊一声:“灰大衣戴口罩那个帅哥等等我啊。”
半个商场的人都跟着回头,林在范头皮发麻,迈出去的脚步定格在空中,接着低着脑袋迅速转身走到朴珍荣身边,一把拽住他就往电梯走。
“哎哎哎干嘛呢这位帅哥,我喊了啊。”朴珍荣猝不及防,被他拽了一个跟头,回过神来边笑边往后躲:“啧,太饥渴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
朴珍荣声音不小,林在范都听见旁边珠宝柜台的小姑娘扑哧笑出了声。他停下来,放开朴珍荣,皱着眉头瞪着他。朴珍荣本来也跟着周围的人笑得挺开心,看林在范半天没有回应,于是渐渐收了音,缩缩脖子,小声地说:“烤鱼。” 他抬了抬手,林在范这才看见他手里拎着个大塑料袋,塑料袋上还印着烤鱼店的Logo。
“你......”林在范看着朴珍荣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没想好说什么:“你打包了?”
“那上哪儿吃?”
“我家,我感觉你......好像不喜欢外面。”
“哦。”林在范应了一声,莫名其妙的有些感动,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又不知道话题该怎么接下去了,他低头看看朴珍荣的衣服,皱起眉头:“你打翻调色盘了是怎么着,穿的什么玩意儿?”
“怎么了?”朴珍荣也跟着他低头看看,扯了扯自己脖子上手腕粗的荧光绿的链子,笑了笑:“我们非主流都这样穿,七彩的衣服遮不住我心底的灰色。”
“快闭嘴吧,你是从零五年的超女现场穿越来的吧?”
“我是男的。”朴珍荣提醒他。
“那你穿个裙子什么意思?”林在范指指朴珍荣系在腰上的红格子衬衫。
“......你管我呢。”朴珍荣突然放大了声音,吵架似的。
林在范被他吓了一跳,刚刚因为朴珍荣打岔而被忽略的在人群中的感觉渐渐涌上来,令他有些不安。 “关我屁事。”他压低声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还要不要我陪你吃饭,不吃我走了。”
“能陪我去楼上电玩城投篮么?”
“不能。”
“那走吧,去我家吃饭。”朴珍荣嘴角勾了勾,扯出个笑脸来。
林在范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心说这小孩翻脸真跟翻书似的。
“去哪?”林在范不爽归不爽,还是打开手机准备订个车去朴珍荣家,心里默默发誓这小孩明天要再这样牵着人鼻子搞事他就直接撂挑子反悔,大不了换个地方租房子,反正他孑然一身孤家寡人,到哪里不是一样的。
“南泽园,c区,四栋302。”朴珍荣看着林在范慢慢瞪大的眼睛,悠悠闲闲地喘了口气:“对面的喜来登。”
“操你,大爷。”林在范面无表情地说。
林在范一直到跟着朴珍荣进了大厅,刷卡摁电梯又开了房门之后才回过味来,一个青年男人和一个刚刚成年的小男生一前一后拎着大塑料袋回酒店,这画风非常不妥,不像是拐卖的就像是约炮的,或者是被人骗了炮的。
还是青年男人被个小男生骗了炮。
真有出息啊,林在范在心里啧了一声。朴珍荣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往里走,林在范顿了顿跟了进去,还能怎么着,都事到临头了,就他这交流障碍,宁可被骗次炮都不乐意多跟人说两句的。
“Welcome to my 耗”朴珍荣把自己往软床垫上一砸,床垫质量很好,直接把一个单词弹成了三段:“嗷思。”
“旅馆当家啊。”林在范四下打量一下,干干净净的一间房,估计是昨天刚搬进来的:“怎么不一夜情当饭吃呢?”
“你可是要陪我吃一个星期饭的人。”朴珍荣手撑着床坐起来,突然伸手一拉,林在范没防备,大头冲下扑倒在朴珍荣边上,头顶上朴珍荣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还带着调戏:“在暗示我吗,嗯?”
朴珍荣的手指顺着林在范的背滑下去,越滑越慢,最后停在腰窝处轻轻戳了戳。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就觉得胸口受力,往后一仰被掀到地上。
林在范反应很快,朴珍荣的手指碰到他背脊的时候就有些汗毛倒立,一时动作没跟上反应才给了他后两步行动的机会,等到神经元终于被针扎了似的一激灵时,他都已经完成了翻身坐起外加用力推开朴珍荣这一系列举动。
时间静止一般,林在范反应神速地推完那一把之后就一直瞪着躺在地上的朴珍荣,后者就那么灵魂出窍一样躺了半天,眨巴眨巴眼睛:“......啊,疼。”
“摔着了?”
“啊。”朴珍荣应一声。
“活该。”
“......吃鱼。”
“别再......哎行行行吃鱼。”
王嘉尔总是在12:06分醒来,继而神经兮兮地一巴掌拍在睡梦中的段宜恩的手臂上。开始时段宜恩总慌张起身,惊出一背冷汗,迷迷瞪瞪摁住砰砰砰跳的心耐着性子听王嘉尔讲鬼故事,熬过12:07分之后,那个男孩倒头就睡,剩下段宜恩一个人云淡风轻地揉着太阳穴神经衰弱。
“12:07分的时候一个人待着要碰鬼的呀,我害怕鬼......Marky你别生我的气......下次你如果醒了,也可以叫醒我的,好不好好不好?”
那是生物钟,不是什么见鬼体质。段宜恩皱着眉头觉得很烦躁,但是那个男孩没有恶意,看起来又是真的胆小,因为这个发火好像很不地道。
所以当初为什么拉不下面子提出换宿舍的要求,生生在那男生亮晶晶的眼神注视下忍住尴尬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好了,连后悔都没有余地了。
段宜恩叹了口气。
“王嘉尔,走了,去训练,要迟到了。”段宜恩敲敲门,里面的人半天没动静了,七点十分,距离男孩进去有二十分钟了,也不知道磨磨蹭蹭在搞什么。
“马上我马上了,可以出门了再等我一分钟不不不三十秒。”
段宜恩又倒数了一分钟,白送他三十秒,还是既没动静又没人出来。
“还没有好吗?”段宜恩轻轻敲玻璃,然后拧开盥洗室的门把探进头来,就看见那个男孩站在镜子前面,凑的很近,手臂尴尬地半举着,结实的肌肉线条很流畅。
因为他进来得猝不及防,所以没收回去的一脸陶醉还挂在嘴角。
“快点行吗,只有十分钟了。”
“嗯?”男孩还一副没缓过劲的样子,段宜恩只好抬手指指自己的腕表,“哦!好好好我真的好了可以出去了我我我穿个鞋就好。”
然后就该找不着鞋了,段宜恩想。
“我鞋,鞋呢?鞋在......”
“在床底下。”段宜恩摁着眉心转身出去,“说真的你快一点,只有八分钟了现在,今天还要月评,你找没找好同伴?”
“啊?”男孩停下趴在通铺边掏鞋的动作,瞪大眼睛突然起身,后脑勺不偏不倚地磕在床板上,砰地一声脆响,段宜恩听着都疼。
“月评?今天???”电光火石之间,段宜恩有些懊恼自己嘴快,照这个架势,他一定还没找到伴。
“啊,没关系的,我和珍荣儿上次约定过了一起的,嘿嘿。”
哦?段宜恩挑挑眉毛,出乎意料了。
但是......
“珍荣儿是那个韩国人?朴珍荣?黑头发有褶子那个?”
“对呀对呀,他很帅对不对,我也想长成那样就好了,仔细一想Marky你跟他好像是一个类型的,特别特别秀气特别特别好看那种......”
“王嘉尔,真的迟到了。”段宜恩抱着手臂,有些不耐烦又有些不落忍,想了想还是跟男孩说:“而且你确定你和他说好了吗,什么时候说的?他和我和在范,我们三个前一周就说一组了。”
“我......”男孩的一切表情突然全部僵在脸上,看起来一片狼藉,笑容也一卷而空,表情看起来收拾不好,“我好像没说清楚,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只是说同龄人在一个组应该很放松。”
“......有什么可害怕的。他愿意或者不想在一个组,这事都只有你们两个知道而已,有什么不能问出口的?”段宜恩一不小心把烦躁包裹在语气里吐露出去,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男孩为什么这样诚惶诚恐,不管做什么都像要堵上所有似的。
“对不起......我到时候让老师随机分组就好了,实在不行,找个考过了的练习生陪考一下,没事的。”男孩低着头,声音闷在胸前,像是堵着一口气,“对不起啊,耽误你这么久,你先走吧要不然,以后不用等我的,我太慢了,我总是慢......”
段宜恩被他吓得倒退一步:“到最后一刻再随机分组是要扣分的,你知道吧?而且......两件事,你都不用跟我对不起,五分钟前我就告诉过你已经迟到了,我要走早就该走,现在去也晚了,我不想一个人被全班盯着,不如干脆一起说睡过了头......你不会还要哭了吧?”
你干嘛总这么小心翼翼,段宜恩忍住没把这一句话脱口而出,这男生的脆弱程度也太出人意料了。
他看着房间里这个垂着头不知所措的齐刘海乖宝宝,想起他在自己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一巴掌拍醒自己之后,好像絮絮叨叨地说过很多他说服父亲来韩国做音乐是多么不容易,其实他心里有多舍不得他的爸爸妈妈姥姥姥爷爷爷奶奶......
独处异乡,谁都会闹点脾气,只是表达脾气的方式不一样吧。
“我跟和在范说一下,拆个组,让他和朴珍荣一块,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要跟我一组吗?”段宜恩重新重复一遍,感叹自己带小孩的能力一定又上一层楼了。
“啊,要要要,要!”男孩一吸鼻子,舌头都快卷成麻花了。
“......切克闹?”段宜恩没留神接上一嘴,0.5秒之后就开始嘲笑自己,这种过时的玩笑也说得出口,大概是被男孩弄得跟着时不时脑袋抽风了吧。
王嘉尔瞪着他半晌没说话,段宜恩和他大眼瞪大眼得尴尬癌都快犯了,男孩才咧开嘴很开心地说:“你真可爱,Marky谢谢你,你太好了。”
段宜恩心里徒然一抖。
“嘿,你知道自己是个只知道傻笑的蠢货吗?”
“不好意思,能说慢一点吗,我韩语还不是太好......”男孩说得最好的韩语就是这一句,如果有谁过来跟他搭话,他第一时间肯定就挂着笑脸讲这句话。
倒是也没有什么人和他搭讪过,男孩倒是热情得很,就是总一脸空落落的单纯,一看就是捧着护着长大的孩子,第一次放出来面对险恶。
“傻——蛋——”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在他面前竖大拇指,互相使着眼色,嘴里拖长音说。
段宜恩在旁边也听得一知半解,但多来半年,骂人的话他还是知道的。这几个人恃强凌弱不是一两天,更丧心病狂的时候连14岁的泰国小孩都不放过,对自己也骂过几次,最后还是靠他打回去才肯消停。
王嘉尔大概不会打人。段宜恩往旁边瞥一眼,这个乖乖宝还高高兴兴地和人握手呢。
段宜恩皱皱眉头,思考自己是组织一下语言还是直接上去揍一拳,犹豫着正要上前的时候被人插了个队,一个大跨步前进瞬间变成小碎步原地跺脚。
“够了吧我说,多大岁数了还在这欺负新人,是练习对你们来说太轻松了?那月评排名我怎么从来没在前十见过你们名字,你叫什么来着,我想想?”林在范正眼都不给一个,换口气接着说,“哦,不重要,反正今天排完名就再也见不到了,提前说一句,好走不送,东西都收拾好了吧?用不用帮你叫个车?”
然后段宜恩又看着他转向王嘉尔,照样没个好脸:“好好学学韩语,被人当猴耍。”
“为什么我朋友他们生气你!”
嚯哟这个水平,段宜恩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憋回去。王嘉尔大概是想说我的朋友为什么被你气走了,这会还涨红着脸跟林在范理论呢。
“坏男人!”
这句一定是跟电视剧学来的,连语气都活像被男主伤透心的女二号。
段宜恩走过去同情地拍拍林在范肩膀,心里想让你中二病,幸亏上去的不是我。
经过段宜恩和林在范同时讲解之后男孩才慢慢反应过来,脸还是红红,语气不那么冲了,一个劲道歉。
林在范瞟一眼走廊里盯着这边动静的剪影,跟段宜恩挥挥手示意自己走了,王嘉尔弓着缩在椅子里没看见,段宜恩在林在范走掉之后拍拍他背:“起来吧别埋着了,人走了。”
“你先走吧,我肚子疼。”
段宜恩是想起身走的,如果不是王嘉尔带出来的鼻音被他听见。
又没聋,段宜恩不记得自己一天叹了几次气,倒是十成都因为同一个人。
“你真厉害,没事就能哭,演戏真有天赋。”
“我没有演!”男孩猛地抬头,眼眶湿乎乎的,段宜恩心里突然一阵发潮,情不自禁地解释起来,“不是......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孩愣愣地眼神放空了半天,反应过来“嗯”了一声,平常念叨个不停的人安静下来,段宜恩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他磕磕绊绊地说:“你别哭了吧?是那些人的问题,他们总是这样,你练好语言就好了......自己闷头做好自己的事,他们就不会再来自讨没趣了。”过会儿又补上一句,“而且我研究过他们的排名了,在范没说错,他们就是想在被淘汰之前再闹腾一次。”
王嘉尔轻轻笑起来,脸上还挂着点水渍凑近段宜恩:“Marky,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可能真是脑子短路吧,段宜恩也配合地往他耳朵边凑凑,地下党交换密报一般:“大概小熊Marky也十分接地气,内心里念着他们能早点卷铺盖回家。”
一定是疯了。
叫完自己小熊Marky后段宜恩恨不得拿个麻袋把自己装起来丢到汉江里,王嘉尔看起来倒是心情好多了。
“我没事了,我们去准备考核吧。”王嘉尔拍拍屁股站起来,把脸上的水抹干净。
“肚子不疼了?”段宜恩斜着眼睛看他,男孩这会机灵了起来,活蹦乱跳地,连带着段宜恩刚刚被那群高级混混挑起来的好胜心也跟着雀跃。
“嘉尔,别总不开心,这个环境是你自己选的,没人逼你经历这些,是你想要来的,记得吗?有些事情不要太别扭。”
段宜恩看王嘉尔愣愣地盯着自己,“嘉尔,记得的。”他又轻轻提醒一句,男孩总算咬着嘴唇点了头。
他身上加利福尼亚州的阳光味道顺着风飘向大地,天下太平。
“在范哥,刚刚那个男孩你很熟吗?”朴珍荣走在林在范前面两步的距离,听着后面咚咚咚赶上来的人,习惯性地开始拖着步子走路。
“嗯?Jackson?”
“不是嘉尔,另外一个,和我们一组的那个男孩。”
“啊,那是Mark,他比你大一点,看不出来吧?你得叫哥的。”林在范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软糖,递给朴珍荣一颗,被后者摆摆手拒绝了。
朴珍荣皱着眉头拉住林在范的卫衣,将他再次拖到自己身后半米的长短:“为什么看不出来?我很显老吗?”
“有一点啊。”林在范又笑着赶上去,胳膊缠着朴珍荣的脖颈,整个人往上压过去,对着朴珍荣的耳朵吹气:“珍荣儿有眼皱纹,Mark没有的。”
朴珍荣拉开玻璃门的时候被灌进来的寒风倒了一步,踩到了后面跟上来的脚,失去重心向旁边摔过去。林在范勒着他脖子的手居然没被外面的温度给同化,还是暖和地透着37度2的体温,附上朴珍荣的皮肤,又冷又热,烫得他一激灵。林在范适时地把手掌上移了一点,遮住朴珍荣差点惊呼的嘴。
“别对着风吸气,会打嗝的。”林在范说。朴珍荣全身过电,抖得像筛糠。
“冷冷冷冷冷。”
“得了吧,你是冷的么?”林在范丢下他走出去,推出旁边的自行车,与朴珍荣擦身而过。一步跨上车的样子很帅很熟练,划破空气带起一阵风。
擦肩而过的时候,天将降雪,低沉的声音似乎通过冰晶体传导到朴珍荣耳朵里,朴珍荣鼻尖冻得通红,眯着眼睛,伸出手去探冰雹和着雨滴,心里一片白雪茫茫。
他听不清,风里的情绪起伏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因为冷而颤抖和激动,谁知道呢。
“在范哥,谢谢你。”
“够了啊。”
王嘉尔第十三次在遇见林在范的时候开口打招呼,林在范就在短短一周里听了十三次谢谢,伴随着男孩耳尖泛红面色不自然,离得远一点听不见内容的话,几乎让人以为是一个坚持不懈的表白现场了。
再厚脸皮也受不住的,林在范实在头疼,没控制住音量把盘旋在心里的话吼了出来,
“我是说.......我知道了,行了,我知道你很感谢我了.......哎也不是知道了的意思,就是......”林在范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和这个韩语就那样的比同龄小男孩好像还缺点心眼的男孩解释自己不想再受到这种礼遇了。
“总之!我我我我心领了。”最后下定决心般,两眼一抹黑,脚下生风地跑了。
天地良心,街舞小霸王林在范怕过谁啊?
“嘉尔,你和......在范哥最近走得很近吗?”朴珍荣犹犹豫豫地轻轻拍前排男孩的肩膀,声音放得很小很缓,吹口气就能随风飘走了。
“嗯?珍荣儿?”男孩回过头摘下一边耳机,迷迷瞪瞪的样子。耳机里声音挺大,摘下来就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激烈的鼓点和节奏敲得朴珍荣心跳漏拍。
“你和在范哥最近经常一起玩吗?”他清清嗓子,又问了一遍。
“啊,”男孩笑起来,停顿了一下,嘴角边露出两个可爱的括号。朴珍荣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林在范对热情可爱型的孩子没有抵抗力。
“啊,那个,”王嘉尔转过来面对着朴珍荣,把下巴搁在他的水杯上,来回轻轻蹭着,像只小猫:“在范哥教了我很多。”
朴珍荣几乎连呼吸都滞住了,只能勉强微启着嘴支撑呼吸,缓慢的一口口吐息,轻到胸口没有起伏,凝神聚气才能听见。
“在范哥告诉我买衣服不要去东大门,那里很多坑人的地方,而且还很贵,还有集市里的阿嬷们,买东西的时候要笑着撒撒娇,就能给得很便宜,甚至还会送零食给我吃,还有还有,充话费呢,不要去办推销的套餐,在范哥说我的话不需要流量多,只要和店员姐姐说包话费送得最多的那种就可以了,嗯......还有......”因为戴着耳机,王嘉尔不怎么标准的韩语在整间空荡荡的自习室里回荡,震得人鼓膜疼。朴珍荣几次想说话,声带却不知道走丢到银河里哪个角落去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好了!”控制朴珍荣声音的按钮终于回到了正常频率,甚至过犹不及,以至于朴珍荣一嗓子吼得王嘉尔睫毛颤动,闭上嘴瞪大眼睛,关切又惊恐地看着突然急躁起来的朴珍荣:“珍荣儿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还是你和在范哥吵架了?”
“珍荣儿对不起!”还没等朴珍荣想好怎么开口,男孩又急急地道起歉来,下巴也离开了保温杯顶,直起后背,眼神里尽是手足无措的惶恐,让朴珍荣为自己的鲁莽而自责。
“......嘉尔对不起。”半晌也没能解释出什么,本来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
朴珍荣满脸倦态,伸手摸了摸男孩柔顺的刘海,眼睛盯着男孩下巴上磕着杯子所以渐渐泛红的一块,心里像是被柠檬水浇了个透,酸酸涩涩的,蜷成一团使劲儿抽痛:“嘉尔对不起,我喜欢在范哥。”
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的沉寂。四周暮色至,暖黄的天色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冷下来,烟火气和人声慢慢升起来,自习室里却静得仿佛脱离时空,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孤立无援,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直到王嘉尔的腰椎因为长时间扭着而胀塞,他的反射弧才经过一阵漫长的奔跑回到原地。
“你是说......你喜欢......”王嘉尔好不容易先开口说话,朴珍荣低垂着的眼睑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抬头看他。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手表闹钟打断了他,王嘉尔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本来就紧张,这会更是什么也想不起了。朴珍荣终于肯赏脸抬个头,神色复杂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他的电子表,沉重的面容中闪过一点笑意。
王嘉尔那个幼稚的电子手表是他五年前从爸爸那里得到的生日礼物,他人生中的第一块手表,爸爸说一个男人从得到手表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变成了信守承诺和懂得尊重的大人,所以王嘉尔千里迢迢,把一块过时老土的手表随身携带,又因为害怕12:07分阴阳界开鬼魂游荡,所以设置了一个恒定的闹钟,提醒自己已经安全度过了一天中最危险的时分。
王嘉尔也知道自己迷信,要解释这块手表和闹钟是怎么一回事又显得太过冗长和傻气,顿时无地自容起来,耳朵尖都烧红了:“那个......珍荣我......”
“好了。”这是朴珍荣一天里第二次说这句话,这次他轻轻地笑了笑,安抚性地捏捏王嘉尔放在桌子上的手指:“没事的,我没事的。”
王嘉尔指尖徒然一僵又迅速放松,朴珍荣察觉到,很快地松开了他:“我又太莽撞了。”他笑了笑,说。
“没有没有。”王嘉尔赶紧扑过去紧紧抓着朴珍荣的手,深深地看了自己那块手表一眼,默念信守承诺懂得尊重信守承诺懂得尊重信守承诺......然后大义凛然地一抬头:“珍荣!”
“哎。”朴珍荣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答应。
“你别担心,我绝对不会告诉谁的!在范哥也绝对不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王嘉尔和朴珍荣同时往右边转头,段宜恩和林在范站在门口,走廊灯打下来,影子被拖得长长的,好像看不到尽头。
“我路过的。”在王嘉尔一背冷汗,刚要张开嘴斥责不声不响吓死人的两位榆木脑袋时,林在范抢先举起双手,夸张地假装投降,顺便一指段宜恩,专注出卖队友五十年:“先站在这的人是他。”
“你来干嘛!”王嘉尔瞬间转移视线,凶巴巴地要咬人。
“来接你回去,”段宜恩一脸坦荡荡地看了看自习室的钟,嘴角向上勾着,笑得充满敷衍:“你不是怕鬼......”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怕公交没了,刚还想着一个人走回去太无聊了呵呵呵呵,Marky你真贴心。”
“嗯,走吧。”段宜恩忽视掉他刻意缓解气氛的话茬,直截了当的一转身,拍拍林在范的肩膀,眼神往朴珍荣身上飘了一下:“你们一个宿舍的?那你们一块儿?”后者眼睛盯着教室里独自坐成雕塑的人影,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出门冷风迎面一吹,段宜恩余光就瞥见身后的男孩跟突然回了神似的一激灵,刚刚那点小机灵和活泼劲又给裹进了他密不透风的怯里,这会儿正期期艾艾地挠着头皱眉,要说什么又没说出口的样子。
段宜恩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刚刚跟朴珍荣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这样”,他想,接着就钻进了牛角尖,心里的一口闷气愈演愈烈,最后自燃起来。
“是不是要问我话?”段宜恩猛地顿住脚步转身,男孩不出所料地和他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男孩连个缓冲都没有,退了一步出来就低着头一边道歉一边伸手去揉段宜恩的颧骨:“撞疼了吧,我太不小心.......”
“王嘉尔。”段宜恩心里正噼里啪啦地烧着,头脑也没见得多清醒,王嘉尔的手冻了很久,此时冰凉凉地贴上来,像是往沸水里投进去的冰块,即使于事无补也奋不顾身地去降温。
段宜恩一把攥住男孩的手,他能察觉到自己用力很大,似乎还听见了王嘉尔“嘶”地吸了口气。
“王嘉尔,你要问我站在那里多久了对吧,要问我听见了什么,你是不是要问?”段宜恩的手不受控制地持续加大力度,最后两只攥在一起的手都颤抖起来:“问啊!”
段宜恩到底是撕破了自己身上那点故作自尊的生分感,压着嗓子低吼:“问我!”
男孩从刚刚起就一直低头不予回应,这会终于看着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段宜恩离他很近,昏暗的环境里也能看见他眉头痉挛,黑夜里眼神晶晶亮亮,仿佛下一秒就要跟他打起来。
“Marky,段宜恩。”良久,男孩终于咬着牙说话:“放开。”
朴珍荣还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从下午到晚上,太阳落下之后教室里就没有光亮了,林在范走进去拉开窗户,靠在窗帘边上点烟,打火机咔哒一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明显,朴珍荣身影微微晃了晃,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被吓的。
林在范没说话,他吸烟过肺,基本上不吐烟雾出来,一声声呼吸都像叹气。
红色火光明明灭灭好几盏,最后彻底黑下去,他把烟头捻灭,手伸到窗外搓了搓,掸掉烟灰关上窗,向朴珍荣走过来。
朴珍荣之前一直盯着他,大概是因为一片漆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此刻一支烟抽完,这种相当于面对面的境况,他又早早挪开了视线。
“走吗?”林在范在王嘉尔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也扭着身子,把下巴轻轻放在他的保温杯上,抬眼看他,于是朴珍荣又想用乖乖的小猫咪来形容林在范,他抽空悄悄地笑了一会自己匮乏的想象力,心又没着没落的向下坠去。
“珍荣啊,不走的话......”林在范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低低的像是叹了口气。朴珍荣一抖,微微抬起点头看去,林在范的下半句话混合着越来越近的烟草味含糊地在唇齿边消融:“......接吻吗?”
他心想,这回是落了地了。
朴珍荣闭上眼睛,小幅度的仰头。下一秒就被扣住了后脑勺向后压过去,令人震颤的力量席卷而来。
段宜恩沉默地走在前面,王嘉尔落后几步跟着,没话说的状态倒是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二十分钟的路程不算太长,尤其是今天走得格外快,差不多十来分钟就到了宿舍楼下,段宜恩步子迈得太大走得太快,停下来了才能感觉到大腿根那儿的肌肉一抽一抽的疼。
“到了,你上去吧。”男孩蹙地抬头,神色里尽是暗淡,段宜恩又补上一句:“我有地方去。”
男孩看看他想说什么,末了还是没开口,点点头往楼梯口走。
看到王嘉尔进了单元楼铁门,段宜恩转身慢慢往外走,把手插进卫衣口袋里还是冷,只好攥成拳头使劲摁在薄薄的一层布料里。
再也不乱穿衣服了,段宜恩想,把兜帽扣在头上,缩了缩脖子。
身后传来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段宜恩惊讶地回头望过去,王嘉尔拿着件大棉袄两级两级阶梯往下跳,在寒风里冲他跑过来,跑的太急,段宜恩似乎能看见他鼻尖上有一点点冒汗。
“穿上,冷。”男孩跑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一裹,一阵暖意让段宜恩打了个颤。
这件衣服是暖的,刚刚这么一会王嘉尔来不及进屋开暖气烤衣服,段宜恩怔怔地盯着眼前差不多高的男孩,他穿着件短袖,白皙的手臂上起了小疙瘩。
那就是他从身上脱给他的。
男孩搓搓自己的胳膊,看看自己左手上的电子表,歪着头想了一会:“我妈妈说12:53也会闹鬼,我害怕,回去陪我行吗?”
段宜恩轻轻笑起来,把手一个一个伸进袖筒里,男生的体温偏高,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支进了微波炉的巧克力甜筒。
烤化了就化了吧,他想,化成巧克力奶也挺好喝的。
“珍荣儿,你和在范哥昨天......”王嘉尔在走廊里一拍朴珍荣的肩膀,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用气音问出后半句,身上市井阿姨的气质浑然天成:“怎么样啦?”
朴珍荣的脸上可疑的泛起红,嫌弃地看一眼王嘉尔这个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小秘密的姿势,拍掉他的手:“平时声乐课老挨骂,这会空气半声音半倒是用得挺好?”
“啧,”王嘉尔挺起胸站直了,揉揉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又不计前嫌地一把把朴珍荣揽过来:“看这个状态就是夙愿得偿,放心,我是信得过的人......”
“哎哎哎干嘛呢,王嘉尔!”林在范追过来,人还没靠近就“嗷”地喊上了:“手!往哪放呢!”
“有了男人不要爹。”
“说谁呢?”
“说我俩双胞胎儿子呢。”王嘉尔吐吐舌头,放肆得像个二百斤的狗子。
“嘉尔,我觉得你这个状态才怪怪的。”朴珍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你这个傻样,像是刚被喜欢的人赏了颗糖。”
王嘉尔嘴角一僵,眼神下意识地往段宜恩那边飘。
“我靠?”林在范和朴珍荣同时低声黑人问号,对视一眼,为王嘉尔这种自爆的行为折服。
“你们俩好了就好了,干嘛非得把人好好的搅和起来啊?!”王嘉尔抱着头一脸沉痛。
“我们俩好了就好了,你非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啊?!”林在范抱着朴珍荣的头,一脸比他还沉痛。
“嘉尔,你别闹着玩,”朴珍荣语气严肃下来,揉揉王嘉尔的后脖子:“你喜欢过......别人......吗?”
王嘉尔情绪低落下去,抽抽鼻子:“我不用吃过猪肉才知道猪怎么跑。”他一下一下地捏响手指关节,说:“我就怕Marky一个,怕他生病,怕他孤单,也怕他觉得我烦觉得我笨,怕在他面前说错话......但还是最怕他不开心.......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晚上醒来的时候,半梦半醒的,眼睛睁不开,但知道他在就安心......说不好,有时候觉得在他面前最紧张,可是又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放心地跟他说......”
“是喜欢吧,又紧张又放松。”
“我也不知道了,”王嘉尔挠挠头,语无伦次的,又眼睛亮亮的笑着:“没关系的,我不会和他说,我就想像现在这样下去,自己喜欢一会儿就好了,他不用知道。”
“我怎么可以不用知道?”
身后男声幽幽响起,王嘉尔后背一凉,僵硬着脖子跟慢镜头似的望过去——
发现林在范在他身后笑得震天响。
“有劲吗你!”王嘉尔恶向胆边生,哥也不叫了,抄起不知道是谁擦过什么的毛巾往林在范身上抽,几句脏话顺着嘴往外冒。
“是对的呀,我怎么可以不知道?”
“朴珍荣!奸夫奸夫!”王嘉尔恶狠狠地转头,被一件熟悉的羽绒服兜头包住——
漫天的灰尘里,一支桑树枝掉在地上,第一朵桃花带着一个小花苞从绿叶里挤出来。
冬天应该是过去了。
前文【伉俪】关于星星
*排版问题不加超链&各位自行搜索&笔芯
“曾经沧海。”
过了下午五点,办公室里没剩两个沉得住气的小年轻,基本是趴在桌上左扭右扭捱时间之流,间或往嘴里塞块饼干充饥等退朝。
五点半下班,朴珍荣硬是在座位上坐到六点过,掐着周围人走光的点,不挤电梯不急着打卡,背上单肩包不紧不慢地起身,整理文件,下楼,上地铁,跟随车厢有节奏地摇晃。
期间胃一次次收缩绞痛,被他罔顾,又一次骤然痉挛之后,朴珍荣面不改色地滴下一颗冷汗。
于是下了地铁就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几厅冰啤酒,拎着兜晃晃悠悠到家,先从冰箱里把冻得僵硬的牛肉拿出来解冻,一边打开啤酒的易拉环一口一口喝。
胃还是难受,冰凉的液体短暂地给了他五脏六腑被麻痹的错觉,一时缓解了痛感,继而愈发强烈回卷,绞痛带刺痛,这回冷汗是论着斤往下掉。
以上行为,简称自虐。
朴珍荣弯腰干呕了一声,胆汁都要吐出来,赶忙一手拂开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够住抽纸盒连抽几张捏在手里,捂住嘴脚步带飘地冲向洗手台。
吐的同时朴珍荣还在庆幸自己胃里空空荡荡,好歹没太恶心到自己,一边拧开水龙头往下冲,一边接了一点水漱口。
走出来的时候总算把胃病以毒攻毒地揭过去,却也再没力气管案台上软成一滩血水的肉,直接两指头捏起塑料袋扔垃圾桶,靠在厨房边眯着眼睛维系脆弱得几乎断掉的呼吸。
走到这一步局面里,困顿还是后悔,朴珍荣眼前发黑,想,自己好歹是个成年人,千万得扛住了。
“小朴哥哥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接过朴珍荣剥开的糖,腮帮子鼓起来。
“可能是哥哥长得不帅吧,过来擦擦,脸都吃花了。”
朴珍荣抬头看她脸上吃饭吃糖流口水染上的痕迹好笑,抽过毛巾沾了水往小孩脸上糊,随便敷衍几句。
小女孩极力后仰,绷得笔直,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觉得小朴哥哥很好看啊,要不然你等我长大吧,我委屈一点,做你女朋友。”
朴珍荣拼命和小花猫抗争洗脸权,哄着答应她。
“你现在乖乖听话,我就等你长大。快点过来,趁院长还没看见你这脏兮兮的样子。”
“拉钩!”
“好,拉钩拉钩。”
朴珍荣在小女孩的手心里印上自己的指纹,他想,大概是真要恪守约定终生不娶。
毕竟曾经沧海。
等艺珠长成大姑娘了——朴珍荣看看这个无父无母的开朗女孩——等她长大了,自己能像半个长辈一样站在一边目送她出嫁,也不枉费这个承诺。
朴珍荣是那么一个凡事一言九鼎的人,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把心里翻涌的念想掐回去。
朴珍荣和林在范分开五年了。
从朴珍荣转行,做孤儿院义工,朝九晚五到现在,五年了。
要不还是再去念念书吧,朴珍荣躺在单人公寓的床上,心里盘算,照他现在的学历,想要维持一份体面太难了。
朴珍荣闭上眼睛,窗檐上哗啦啦地往下灌水,外面暴雨如柱,风声凄厉,他想:对,还是得去读几年书,把班辞了,打几份兼职工,周末还是抽空去孤儿院看看小朋友,总之先把书念起来。
二十五岁还不太晚,从头再来也不会被苛责过多。
朴珍荣起身去将窗户关紧,把肆虐的雨季隔绝在一片玻璃外。
“温凉的四季,哀静的海。”
时隔七年半又踏进校园,拜着前职业日进斗金和花容月貌的福气,朴珍荣这几年自我保鲜保持得非常好,岁月蹉跎就跟瞎了一样与他擦肩而过,一片云彩都没顺走。
朴珍荣完美地混进一群刚经历高考天劫的少年人中,摆脱了长痘的年纪,一张脸甚至比他们更加青春。
师范大学男女比例三比七已经够喝一壶了,听说他们文学院是二八比,但凡有一个能看得过眼的男生,基本都是一颗名草五个主争。
朴珍荣就跟个惊天霹雳一样横空出世,姑娘们都不想抢了,恨不得供起来拿他当亲儿子。
朴珍荣一脸惶恐,除去当年第一次登上舞台,他都没这么紧张过了。
五年前他曾经站上过出道舞台,为着两份难得的幸运,梦想和爱情。
朴珍荣垂下眼睛,在熙攘无边的人流中掩饰住闪烁的神色。
助辅学姐告诉他,他们所有选修课教师中唯一的男老师教欧洲文学史,青年才俊,有一张冲破荷尔蒙束缚的好皮囊,然而风传他行迹可畏,不用智能手机,连PPT都是在办公室联校园网的破电脑前做的。抛去色胆包天的颜控,他的课常年没人敢选,因为操行分给得空前绝后的狠毒。
朴珍荣的重点倒是不在这,他探过身从食堂油腻的桌上端起冰红茶,点点头若有所思:“这么年轻啊,那他一定很厉害。”&
学姐抓过一把瓜子,略有怜悯地扫他一眼:“听说他本科是体育专业,走人狠话不多那种风格。”
朴珍荣眼皮神经质地跳了一下,他又喝口茶,眼睛瞟着门外喃喃自语:“哦,体育专业。”
然后转回来假装没事人似的背后打趣未来老师——
“难怪说他严格,体育精神嘛,得理解得理解。”
朴珍荣和林在范是在十字路口分手的。
林在范站在两个人租住的公寓窗边安安静静地抽完一支烟,把烟灰掸在窗台上,在窗子沿缝里碾灭烟头——朴珍荣最讨厌他这个习惯,因为打扫起来太不方便,可是就在刚刚,朴珍荣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那就无所谓了,对不对?
林在范挤出三垒洗手液,把手指间的烟味去除干净,这才拎过朴珍荣的包:“我送送你。”
朴珍荣说:“嗯。”
林在范在路口给他拦了一辆车,彼时一穷二白,林在范还是个没车没房没钱的首尔漂,孑然一身地四处受羁绊,生平第一次拎着一个手提袋,送走一个人,他问:“你不会再回来了?”
朴珍荣说嗯。
“不会再回...这里了?”
朴珍荣沉默了一下,说嗯。
林在范心里想,朴珍荣没他这样赤条条,却比他还来去无牵挂。
于是林在范把朴珍荣的包递到他手上,点点头说行,再见,有需要还是随时打电话。
朴珍荣没应那句话,少年人的桀骜让他无从开口,他也跟着点点头,说:“再见。”
朴珍荣觉得自己就像脱轨的列车莫名其妙又接上了另一条铁道,一路喧嚣着向不知名的目的地疾驰而去。
镇海的海连波澜都很微弱,如果不是偶尔起了一点风,甚至不知道它还是不是活着。
六七岁的时候,朴珍荣像对待邻居家的小狗一样害怕它呼吸渐远,蹲在海边思考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把妈妈的话丢在一旁,蹭到海边,下了水,伸出手试图探一探它的鼻息。
夕阳西下,正是涨潮。
朴珍荣被一个浪拍得湿了衣服,回去免不得一顿揍,而他傻了吧唧地冲妈妈的扫帚杆子笑,笑得妈妈毛骨悚然,以为儿子被吓得真傻了。
六七岁的朴珍荣说:“太好了,啪哒没死。”
后来讲给城里孩子林在范听,林在范趴在床上捧着肚子直打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如果只是傻一点我都决定不笑你了,你咋还给海取了个名字呢。
朴珍荣压抑了三秒脾气,扑过去揍他:“......我那是方言,听不懂吗?”
林在范:“唉哟哈哈哈哈,哎呀,疼。”
朴珍荣把包扔在地上,垫着一屁股坐下去,望着万年不变的海平线出神。
海面无波。
他是给它取了个名字,不叫啪哒,叫林在范。
他说林在范你死了吗,林在范你是死了吧。
海边四季只有温凉,没有冷热,朴珍荣被海风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自嘲,自己真是个养不亲的白眼狼,居然不习惯故乡的天。
想了想又难过起来,故乡不接受他。
晚上海面越发静谧,除了细沙流动,几乎是个无声世界。
“沙沙”的声音微小却不绝,侧听起来,似在替人哀戚。
“北冥有鱼,众人揭竿而起,食之。”
“你疯了吧?”
经纪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暴跳如雷,连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别他妈瞎闹,麻溜滚回来——算了,你人在哪,我过来接你。”
“哥,我不回来了。”朴珍荣低头,刘海碎发太长,遮住眼睛,神情看不清楚:“哥,合同违约责任你帮我看看,到时候传给我吧——等我回家,把传真号给你。”
朴珍荣捏捏鼻子:“哥,对不住,我真,”他停下来,喘了口气,“真不回来了。”
林在范问他还回不回来,是问他回不回他们家,朴珍荣心知肚明。
而他说不回来了,是说他再也不回首尔。
偌大一个首尔,他连“家”都分崩离析了,回去无处容身。
朴珍荣回不了“他们家”,只好回“他家”。
可惜天意弄人,走到家门口听见胡同巷里邻居闲聊家常。
儿辈出息,父母的声音夹杂在人声里隐约传来,语焉不详,每一句都透着深深的骄傲。
朴珍荣顿了顿脚步,拎着包的手松一松又紧一紧,最后转身走了。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千山万水的游子踏过风刀霜剑严相逼,道路泥泞坎坷,满腔郁愤。
可他也回不去自己家。
最后他漂洋过海,回到了读高中的地方。
第一次见到林在范的地方,异国他乡情愫暗生的地方。
朴珍荣站在机场,被鸳鸯奶茶和鸡蛋仔的味道包裹,他想,大概他乡才是故乡。
大三开始投递简历,面试,被拒,被轻视,实习。林在范在一团乱麻里焦头烂额,疲惫不堪,突如其来的社会压力和人际交往令人恐惧。
朴珍荣正值上升期,必须要花万倍心思在工作上,不能吃不能睡,面对完镁光灯回家还要面对另一个点火就着的情绪体,精神也濒临崩溃边缘。
他们心照不宣,几次火气已经冲上脑门,互相对视一眼,又用尽全力镇压下去,压得青筋直跳,恨不得是五指山下那只孙猴子。
林在范走到窗边点烟,朴珍荣余光瞥见了,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别把烟灰落在台子上,烟头扔烟灰缸里。
就是这么吵起来的。
但凡当时冷静一点,事后再想一想,这算个什么事?
可是一放在时下境况里,就成了一道天堑。
林在范说朴珍荣根本从来没经历过正常人的人生,脑子里少根筋,什么都不懂。
朴珍荣说那好,那我现在把合同撕了,出门跟你一起碰壁,一天跑五家单位,中午用五分钟往嘴里塞块干面包灌口凉水,是不是我就懂了?
话音未落,林在范就接上了,他说放他妈的屁。
朴珍荣愣了下,似乎被林在范的话一耳光甩在了脸上,头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冷笑了一声,脱口而出:“你也从来没想过我日子是不是好过,从来没想过我每天一副笑脸得用多大力气来维持,你自己摸摸良心,你发火的时候想过我吗?”
“珍荣,我觉得......我们还是......算了吧。”
过了很久,林在范在第不知道几根烟的雾气缭绕里艰难地把话吐出来,两指夹着烟,用拇指指背搓揉被熏得干涩的眼睛。
“......我不打算回来了。”
林在范没有回答他,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点燃。
朴珍荣放下他的职业,他的梦想,千里迢迢在香港找一份工。
三年来积攒的一点财产全挥洒出去打了水漂,为了交违约金,他只能净身出门。
甚至还欠公司不少。
他就固执地认为,如果他经历过了,就有资格回去跟林在范犟一嘴,告诉他生活他是懂的。
那一天也许会是未来的某一天,然而此刻里,他只是个把三年青春换来的一切付诸一炬的傻逼。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在助辅形容的这个抬头低头连传达室里都是异性的院系,朴珍荣就算从之前的描述里有一丝半毫的联想,也没想到一推教室门真能看见了林在范。
......很是大眼瞪小眼了一阵。
最后朴珍荣从见了鬼的表情里回神,轻轻带上门,镇定自若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好意思进错门了我新来的请问辅导员办公室在哪?
“珍——那个同学,等会。”
偶尔是会这样,来不及过脑子,下意识的反应改变命运。
“你......”林在范正愁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开口,手摸到放在讲台上根本没翻过的名单,突然福至心灵,“我刚点完名,那个没到的朴珍荣,是你吧?”
朴珍荣扯了扯嘴角,发现笑不出来,于是只能木着脸转身进教室,说对,是我。
底下的某个学生睡眼蒙眬地从桌上支起身,刚好听到点名那句,吓得瞬间清醒,戳戳旁边的蘑菇头男生:“点点点点过名了?”
蘑菇头男孩转过来,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说我觉得我可能睁着眼睛睡着了。
“所以......你们公司现在同意你回来接着把大学念完?还是这一段时间比较空闲,就让你读读书,我觉得这是对的,不管事业怎么样,多学习总是好的。”
学校外面不怎么安静的咖啡馆,朴珍荣坐在林在范对面,手徒然一抖,咖啡都险些洒出来。
想起助辅告诉他的“没有电脑不用智能手机,PPT都在办公室里做”,朴珍荣电光火石之间从中找到了某种隐秘的联系。
......是因为不想不小心看见我的消息,才干脆从根源上切断了这种可能,朴珍荣心里默默地想。
苦味从他的舌尖一路蔓延,心脏都快因为滔天的苦涩而麻痹了,一下一下跳得极为困难。
“我早就......不是艺人了。”
林在范猝然抬头。
“天保定尔,俾尔戬穀。”&
气氛本来就很难看,直到朴珍荣那句炸弹一样的话丢出来时,周遭温度就奔着零下二十度去了。
良久,林在范终于把一口气从胸腔里叹出来。
“那你过得好吗,不是艺人的这......几年。”他问,然而又因为跨越五年的强大的时间轴,问得如此底气不足。
“五年。”朴珍荣告诉他。
“你这五年过得好吗?”
不是现在,不是今天,不是最近。
是在问他,这整整五年的时间,你一天天变成现在的样子,到底经历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林在范目光太过炽烈直白,朴珍荣受不住,率先错开视线。
他张张嘴,既无从回答,面对林在范也编不出谎话,只好哑口无言地盯着杯子看,蹙眉用眼神把杯壁上的咖啡渍擦了十遍。
“......至少知道你说的生活是什么意思了。”
朴珍荣露出一个苍白的假笑,避重就轻,刚好撞在林在范锐利的目光里。
只这一眼,林在范就看见了他千帆过尽的离愁相思,和无数个失眠而终的黑夜,随即不可遏制地心疼起来。
他是怎样把他的小朋友丢在了茫茫人海中,让他一个人漂泊无依。
朴珍荣敲敲桌子,唤回林在范,问:“有烟吗?”
林在范先是条件反射地摸包,又徒然停住。
“你要抽烟?”
朴珍荣捻捻手指,不置可否。
知道烟酒后患无穷,知道肺癌的人多可怖,也知道宿醉之后针扎的太阳穴。
可是比起把等重的痛苦平分到无法入眠的漫漫长夜里,还不如短暂地开心一时,再用加倍的痛浓缩到一个独自破晓的阳台。
人生太长了,前方迷雾重重,几乎像是无处可躲。
林在范眉头皱成了十万大山,山川相连。
“哥,林......老师,我就问你一件事,你诚实地回答我,”朴珍荣语气轻柔,恍惚间还像是五年前的悱恻,只是中途打了个盹,“你为什么离开首尔?”
“太过伶俐,人间留不住。”
那一天烈日从心头灼烧而过,热辣辣的疼,也不知道烫伤了没有。
我明白了这是怎样的爱意,从此你成为我的未来,那里就永远是热的。
永远是热的。
林在范拖着行李箱走得时候漫天大雪落下来,落在肩上,落在头顶,冰凉的一片没有融化,唯独落在左胸口的那一滴顺着衣料一路滑下去,成了水滴。
林在范想,这么大的雪,飞机会晚点吗?
朴珍荣忽然伸手,把手摁到林在范眉心上轻轻揉两下,说:“我希望你有一天能不要再皱眉头。”
“那你呢?”林在范感觉到胸腔自离开故土那日起被冰封住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像是解冻的泉涌般奔流,他再无阻拦的意志:“我以为我走得远远的,不多一句嘴,不靠近你一丝一毫,你能过得好。可是你在我——”
林在范低下头,声音前所未有的颤抖:“明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就算这样,你都不肯对自己好。”
“难为水。”
红尘千万丈,风起云涌。
天时地利人和,朴珍荣突然过电似的翻覆起心悸,像是自绝退路,像是豁然开朗,他想: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林在范重要,有情无水饮,渴死了也算。
就再试一次,反正荆棘丛生也滚过了一遭,哪怕这回再掉层皮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你还愿意让我对自己好一次吗?”朴珍荣就跟灵魂出窍似的,他的意思太过晦涩,林在范竟然诡异地听懂了。
力透纸背地听懂了。
“我总觉得新租的房子有点空,去家具市场转了一圈也没想到该买什么东西填进去,你觉得——”
“是差了我。”
林在范好心地替他补充道。
*“温凉的四季,哀静的海”改自鲸书&原句“温暖的四季,哀静的海水”
*曾用名一次流水账式争吵--我相信碑石的碎裂,液体的倾泻,光线的消失。我相信这将完美地结束,这不会太迟,它将发生,没有见证。——辛波斯卡--“你打算我们还得这样多久?”朴珍荣戴着口罩靠坐着候机厅的座椅扶手,打完字,把手机放在一边冰凉的铁桌上,摸出书翻开来看。两米开外林在范感受到裤兜里振动了一声,介于手上的书更具吸引力,看过两页之后就忘了有人在等他回复。朴珍荣静音的屏幕亮了下,他目光黏在书上,但也把手伸过去拿手机,看了一会聊天界面,然后合上书站起来走到窗边接电话。“......嗯,过得还好吗?听说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乔迁我可能赶不上了,现在要准备出境。”“......大概也来不及,但是会包一个大红包的,新婚快乐。”“......那几个家伙好像这几天要拍毕业照了对吧,昨天还看见在SNS上上传照片,变化挺大的,我一下子都认不出了。”“好,就这样,先挂了。”朴珍荣借着转身匆匆扫过一眼,林在范埋头在一本暗色封面的书里聚精会神,应该是在看他喜欢的推理小说。朴珍荣耸耸肩,故作轻松地把口罩重新盖上,顺便悄无声息地叹口气。*登机前二十分钟林在范看完了书,把它扔进背包后询问了一句孩子们要喝什么饮料,站起身来扭扭腰,身体“喀拉喀拉”地响。Ice Choco——咖啡咖啡,在范哥我爱你!!我和杰森一样。我也一样,要最甜的那种。“BamBam呢?”林在范一一记下来,还环顾四周多问一句,朴珍荣想,三年前的林在范才不会管那么多,爱喝不喝,就算要喝也是买什么喝什么。这可真是,最苦的日子只有一个人体会过啊,朴珍荣摇摇头,全给自己赶上了。“珍荣喝——”“不喝。”朴珍荣把口罩拉下来,假模假式地笑了笑,“谢谢哥。”朴珍荣目送林在范一边走一边摸裤兜,于是把手机拿起来攥在掌心里。*“我打算?”信息来了。“你怎么了,这什么意思。”两条。*“我可以放弃这些,你知道。”*广播通知一年四季都是同一种温柔,王嘉尔跳起来说在范哥怎么还没回来他饮料买到哪里去了,段宜恩拍拍他说我去找找,顺便帮他提点东西,你给他打个电话。朴珍荣低下头,发现手机又悄然接到了新消息。你看,无知无觉,不痛不痒。*“你这叫什么话。”*“实话。”*林在范站在排队的左侧狂回信息,一股火气从心口蔓延,同时冰水也自头顶灌下,使他脊背发凉,口舌溃烂。店里的小姑娘忙完一圈以后往旁边一瞥,发现面前摆好了一塑料袋饮品的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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