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万一来者不善发生人生意外组织者是否要承担责任

彧祁同学总是提不起劲
日安、这里彧祁。世界中心是秋瀨或和羅馬尼&阿基曼
極度過激派?ES/偶像梦幻祭|真白友也沉迷中?兔团?
也喜欢日日树涉、朔间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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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原色松+末子?
oso右only/但能吃下oso1/1HP|?哈德?拒绝对家
蛇院好极/喜歡黃金三人組
*可能会部分有让人不适的描写。*請儘量不要推薦...()——
德拉科&马尔福本能地厌恶着血液的气味。
但是老实说,用“厌恶”来描述似乎有些不大准确,“恐惧”一词似乎更贴近他自身的情况。
血的颜色、气味,带着热乎乎地从人的身体里溅出来,再黏糊糊地包围自己、附上自己的袍子,留下不管施多少清洁咒都无法除去的、粘腻的脏污感。巫师的血和麻瓜的血在令人生厌这一点上势均力敌。
四年级的暑假,父亲开始带着他接触食死徒团体,试图强行把他融入其中。他带着他去观看所谓的处刑仪式,在祭台上的人的惨叫刺破他的耳膜、鲜血爬上他的衣角扼住他的脖颈的时候,他彻底崩溃了。遍地的血液像是麻瓜用的油漆一样,刺鼻的味道仿佛要钻进骨头缝里。他有听说过血液就是生命这种说法,但那些人的生命在这里被毫不怜惜地泼洒的满地都是。但不管有多么的排斥、他也必须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讨父亲开心,于是父亲浑然不觉,依然一次不落地带他前去参观。
父亲说,这是在清除肮脏的血液,这是正义。马尔福觉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狂热几乎像是个疯子。
那些血液流出来之后,明明一点区别都没有。他想。一样的赤红、一样的腥臭,一样的……恶心到令人作呕。每次满目的赤红让他的胃部翻涌、喉咙一阵一阵地反酸。他着实接受不了这个。
他对赤色的恐惧蔓延到了他生活中的每个角落。那种恐惧深刻、强烈,以至于他看到格兰芬多们穿着的校袍都会下意识地想要逃开。这其中的代表是波特。他承认在他看到波特的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甚至产生了放下一切去向他求救的冲动。但同时他又感到恐惧,几乎不能直视那双绿眼睛。他徒劳地、近乎绝望地挑衅波特,已经到了有些不正常的地步,同时妄图波特能看出来一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没有。虽然说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如果他说波特就一定会帮他,但他于情于理都说不出口,所以他干脆地无视了这个预感。格兰芬多都是大傻冒,他愤恨地想,他早该知道的。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他们是谁,马尔福和波特,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两个名字。
但如果加入食死徒,加入黑魔王的阵营的话,就意味着必须要习惯这些——可怜他德拉科&马尔福也不过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胆小到要死也怕的要死,只是看一看他就觉得腿肚子都要抽筋了——又何来的习惯。
我们走吧,我受不了这个,这样不对,杀人的人都是疯子——他要是这样跟他父亲说,指不定会被丢到地下室里好好“自我反省”。后来他又想,就算他们真的逃跑了,也一定会被抓回来当做叛徒处理掉,他们全家的血估计会成为黑魔王晚餐的开胃酒。他们不能逃跑,这根本就是一条单行道,一旦踏上一步就别想再回头——他没有办法抵抗,只能一步一步按照父亲的安排走向灭亡。
在那之前,他只能按部就班的、浑浑噩噩的活着。可他仍然不想去做……去做那些事,也不想往胳膊上印那个品味糟糕的标记,但不做的话会牵连家人——他又一次想象着向波特求助,可他突然发现连波特都变得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身上隐隐约约地散发出血腥气。尽管他看起来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患了英雄病的样子。
在那之后,他就经常在梦里见到那双绿眼睛。梦里的波特和平常一点也不一样,他温柔极了,也总是可以理解马尔福的想法和决定,梦里的波特是他的无条件支持者。他不知道为什么波特会成为这些梦的主角,明明有其他比他更适合的人选——虽然疑惑,但他并不反感,有时甚至还会期待夜晚时梦境的降临。而当他从梦中醒来时,梦境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又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接着他把脸埋进臂弯里,想着,这下他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故事里被所有人逼至穷途末路的孤胆英雄,尽管这位孤胆英雄连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胆量都没有。哦,说不定连敌人是谁都不怎么清楚。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家人朋友陷入战争所带来的漩涡之中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因为他害怕。怕极了。
于是这位孤胆英雄在战争结束后第一个春天的末尾,在吃过午饭后躺在树下的草地上独自发愁,为了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如果自己没有存在过,那就再也不用想这些事情了。那就再也不用被家人、朋友所带来的纠结与痛苦缠绕了。就再也不用想着去向波特求助又做不出来了——如果没有存在过就好了。他想。 * 波特有一份除了他没人知道的秘密工作,这和他喜欢的血液气味有关。
战争总能使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疯狂,波特觉得自己大概也算是这其中的一部分。
他现在正准备去见他的新客人。
他搭乘公共汽车前往他与客人约定的地点。他聪明地选择了不会引人注意的、麻瓜的出行方式,去往那个他已经去过不少次的偏僻咖啡店。公车里乘客不多,但空气的味道仍令人难以言喻。混杂着汗水的味道和不知道什么东西腐烂的臭气,千方百计地钻进波特的鼻孔。车里播放着曲调怪异的老歌,旖旎回转的女声从喇叭里传出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充满整个铁皮罐头。车上的人有不少都昏昏欲睡,还有一两个在强撑着头防止坐过站。
波特在两站之后下车,先是拐进了一条咖啡店后的小巷子,对自己施了个易容术,整理好了衣物,才从小巷子里绕出来走进店里。
他推开店门,清脆的铃声响起,很快便有服务生快步走出来引他入座。
这家店虽然地处偏僻、但有着令人舒适的环境。音响播放着柔和的曲子,灯光亮度恰到好处,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奶油香气。他随便点了一杯什么水,想了想光点一杯饮料有点过分,于是又追加了一份甜点。在把菜单交给服务生后,他开始敲着桌子等着他的顾客。
他的甜点和汽水很快就端了上来,他偏过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还早。他喝了一口汽水,被碳酸一下子充满口腔的感觉吓了一跳。他的客人应该不会来这么早,于是他撑着脸,决定发会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啊……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称呼他为“救世主”了。波特到现在都觉得还是有些不真实。他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死在那个魔咒之下,就莫名其妙肩负起了拯 救魔法界的责任。
波特咂了咂嘴,想着这真是不可思议,一群大人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对气味有着奇怪癖好的青少年身上。哦,不只是大人。他想,他身边的同学大部分也这么想。甚至有可能包括他的敌人,也这么想。
他的敌人,他的脑海中闪过德拉科&马尔福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点奇怪。先不提他异常的挑衅次数,让波特感觉违和感最强的地方是他的眼神。他好像是想要跟他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但波特莫名 其妙地感觉他的眼睛很漂亮——就像是灰蓝色的玻璃珠,随着主人的动作闪烁着影影绰绰的光芒。波特不喜欢这样。那样的眼睛里闪过犹疑的光芒总会让人想要紧紧地抱住他,波特觉得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着实很……难为情。
波特皱了皱眉,他意识到自己最近花在马尔福身上的时间有点长。他会花很多时间在人群中寻找那颗淡金色的脑袋,却又会在视线相交的一刹那转过脸。明明是他的敌人……没理由的。而且最近马尔福都没怎么出现吧………被所谓残酷的事实打击到振作不起来了?他想着,又喝了一口汽水,碳酸饮料的冲击让他的舌头有些微的麻痹感,于是他把杯子放到一边不再碰。
他用叉子轻轻戳着蛋糕上的奶油,暗自希望这次的客人不要像上次那个那样期待着什么「“在死前可以见到喜欢的人」”,开什么玩笑,他可没能耐变成一个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
除去这点的话,他的工作很简单但也挺困难。他会帮助他的工作对象完成他们的愿望——用刀子划开他们后脖颈,一点一点地放出血液,再在血流干净之后处理掉他们的躯壳。只消一个魔咒,就能把血迹和人的身体清除的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很方便,一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世界上。谁也查不出他们最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所以也很安全。他的工作说白了也就是协助一些没有勇气的巫师自杀,那些巫师会提前写信预约时间。这工作既能帮助那些有需求的人,又能满足自己怪异的癖好,除了自己会沾上血腥气之外没什么不好。如果被发现了倒是会很麻烦,毕竟做这种事情实在是过分无视道德底线,因此他会在工作时隐瞒自己的真实相貌,虽然没这个必要——他的客人们最后都会死,而死人是不会说出去什么的。但若是被客人看到自己的样貌后对方又突然不想死了就麻烦了——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巫师不认为他是希望的代表象征呢?
最近他的客人变多了,于是他也跟着变得忙碌了起来。也许这跟战争也是有关系的,但在此之前波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工作都能有旺季淡季的概念。他遇见过事情很多的客人,也遇见过死前什么愿望也没有只想着赶紧死掉的人。于是他忍不住猜测这次的客人会是什么样。
就在这时,他看到有一个人影在玻璃窗前晃来晃去,有些犹豫要不要走进来似的。波特扫了一眼钟表,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又偷偷打量了一下店内稀稀拉拉的顾客,没有一个看起来在等人的样子。
那就是他了。波特想,犹豫也很正常,所有人在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的时候都会犹豫。反悔也很有可能,就看对方怎么想了。
他看着人影不再徘徊,下定决心了一样走到店门前推开了门。清脆的铃声再一次响起,他的客人站在门前与服务生轻声说了些什么,那女孩便领着他朝着波特的桌子走过来。对方小声道歉,在波特的对面坐下。
这位客人的警戒心似乎很强。春末的天气不算很冷,他却裹得严丝合缝,连眼睛都用眼镜遮挡住。波特想起了他小时候在德思礼家看过的一些早年谍战片里的特工,也是像他这样把自己从头到尾从头到脚防御起来。
“您不点些什么吗?”波特开口了,“钱我会付的。”
对方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您大可以多点一些,反正也基本上是在花您的钱了。还有,不需要对我有那么严重的戒心吧?反正处理掉的时候还是会看到脸。”波特耸了耸肩,刻意避开了“尸体”一词。他早在信中与对方商量好了事成之后丰厚的报酬,所以显得有些直言不讳。他用指尖捏起甜点上的樱桃,丢进了汽水里。小颗的红色果实瞬间被涌起的气泡包裹吞噬。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颗樱桃看。在看到红色果实瞬间被气泡覆灭时,略略打了个寒战。他听到波特的话,犹豫着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
半晌,他点了点头,:“好。”
他的嗓音意外的沙哑。波特看着他取下帽子、露出淡金色的头发,随后摘下眼镜和口罩,灰蓝色的双眼和淡色的薄唇完完全全显露在波特面前。
一时间,波特震惊的得说不出话。他的新客人,也是他的同学、他的敌人,是——德拉科&马尔福。
哇哦。波特无声地张了张嘴巴。但为了不被对方看出什么,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看着从刚刚开始就低头不语的马尔福。
淡金色头发的男孩死死地低着头,不看向波特。他看起来好像一瞬间就后悔了自己刚刚的决定,像是要立刻抓起外套把自己裹起来一般的战战兢兢。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一团放在西装裤上,波特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波特突然想起之前总是闯入他思绪中的那双、已经染上了阴霾的眼睛,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可这也无法解释他对马尔福的过度关注。波特必须承认在他看到那双眼睛中所包含的讯息时,他就隐约意识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却无缘无故地排斥这种想法,就好像他不想接受这样的局面一样。
“我们……走吧。”波特诧异地看向对面的男孩,对方依然不肯与他对上视线。
“您没有什么要求要跟我说一下吗??”波特问,“我记得我跟您说过如果有什么愿望可以告诉我的。”
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波特只得起身结账,对方走到店门口等他。
他走出门外,轻车熟路地走向街边的一家旅店。对方一语不发地跟上他,只在旅店招牌前顿了顿足。
“怎么了?“怎么了?”波特转头,好笑地看着他,但他觉得这也挺正常,不挑三拣四就不是马尔福了。“这里不会登记来客身份姓名,相对安全一点。我想您也不愿意之后会被查到这里来吧?”
马尔福没有说话,点了点头,重新跟上了波特的脚步。
昏黄的灯光照着前厅斑驳的墙面,壁纸剥落露出星星点点的霉斑。几只飞蛾绕着灯光飞来飞去,发出细微的声响。这里只有一个人懒洋洋地趴在柜台前,听到有响动也只是抬了下眼皮。“两间?住多久?”
“一间。”波特更正,“就一晚上,天亮就走。”
柜台里的人也没再问,递给波特一把锈迹斑斑的房门钥匙,:“二楼最东边。”波特接过钥匙,什么也没再说,朝马尔福示意让他跟上,两人一起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
短短的一段路,波特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人身上的产生的酸臭气,让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他一直都觉得帮别人自杀是一个很轻松的事,满足了自己的怪异癖好之余还能充实一下自己的私房钱小金库,可在马尔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之后,波特好像就不是那么确定这一点了。在看到马尔福的脸那的一瞬间所感受到的窒息与沉重感,扎扎实实地提醒他,带走别人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会觉得轻松,也只不过是因为之前那些人与自己毫无关联。对他来说,那些人死掉就死掉了,自己只不过是实现他们的愿望,第二天把手上的血洗一洗还是该怎样怎样,不再是背德工作者而是重新成为了魔法界的救世主,负责安抚人们在经历过战争以后饱受创伤的脆弱心灵。
多么有趣。波特默默的地想着。
可马尔福呢?他能就这样看着他就那么跟其他人一样,在被魔咒麻痹之后像是家畜一样被割破后颈,血不停地流出来,一直流到身体变成一个惨白的空壳,然后在魔咒的作用下彻底消失,也许像是灰尘一样消散在空中,像是小美人鱼一样变成泡沫,他能看着马尔福变成这样吗?
波特突然想起来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和在人群中寻找到他时、那种恍若与世隔绝的孤独。他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从来都没有过——他不知道这种动摇他的情绪叫什么,他只是感觉有些莫名的难过——,他觉得他不能、不该、也不想让马尔福消失在这种地方。他完全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想要做些什么。* 他们先后走进了不算很大的单人间。波特准备开灯,手指放在了壁灯的控制面板上。
“别开灯。”马尔福突然说,“……别开灯。”波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放了下来。然后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马尔福。对方仍旧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用手指搓着衣角。
他想要做些什么。
“您是我做过这么多次这种事中见过的最轻易就对别人放下警戒心的客人。”他开口,接着感到了有些震惊。我是想说这个的吗?但他不由自主地继续说着,“您真的不应该凭我的那一句话就完全对我放下警惕了。”
马尔福抬头看向波特,皱起眉头,“……什么?”
波特举起魔杖,指向自己。波特在一片黑暗中看到马尔福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像是要夺下他的魔杖。但他及时停住了、只是站在那里犹豫着,似乎在猜测波特对方的下一个举动。
“您应该再多想一点的。您应该想想,”杖尖跳出白色的光束,没入他的身体,“做这种事请的人,怎么会用自己的脸面对客人呢?”
波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他正在变回他自己。于是他带着一种包含着报复心理的愉快看着马尔福,想要看看他发现自己委托的对象是自己的敌人死对头时会有什么反应。他相信即使是处于黑暗之中,马尔福也一定能够认出他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马尔福十分的平静。
他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波特。波特甚至觉得他好像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放松了下来——马尔福仍然一语未发,他只是沉默着看了看哈利,接着抬腿走到那张窄窄的单人床边,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然后张开双臂,大大咧咧地躺了下去。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波特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一时间,他们没有人说话。
“怎么?”半晌,马尔福才开口,用的是波特最讨厌的那副懒洋洋的、拖着长腔的贵族腔调。
“连我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波特?”
“当然不至于,”波特干巴巴地回答,“怎么会有人忘记您的尊姓大名,马尔福先生。”
马尔福没搭腔,他躺在那里,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想到竟然会死在你手上啊。没想到会死在死在我最——讨厌的人手 上。”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讨厌”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似的,气息不稳。
“不过我也没想到……”马尔福转了转眼珠,最后定在波特身上,“救世主会去做这种事情啊——他们不给你钱花吗?”他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至于吧,你图什么?就不怕我等会儿抓住你再把你干的事抖出去?你手上怕是有不少人命了吧?”
现在我知道你身上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了。他偏着头想了想,但没有说出来。
“无所谓你怎么样做。”波特耸了耸肩,看着马尔福笑了,“大家都杀人………现在世上正在流血,以前也常常血流成河①。这种事情其实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我帮助他们实现愿望从而获得报酬,各取所需而已。”
“更何况我比你好太多了——你只不过是个连自杀都不敢的胆小鬼,我会害怕你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你怕是看见血都会腿软到站不住吧?”
“闭嘴。”马尔福干脆地说。
他不想说这个,因为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在黑暗中波特的绿眼珠都会闪着光芒,就好像是猫的眼睛一样。他总会有一种被那双眼睛看透的感觉。
“……你是为什么想要去死?”波特问。他的语气平淡无常,就好像只是在和他讨论天气。
“活不下去呗。”马尔福心不在焉地回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这样做,顺水推舟吧。因为这是唯一的方法了。我想要消失。反正我就算死掉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不便,所以很轻易的就决定了。干这行的都话那么多吗?你能不能快点动手?”
“我说过了我是要帮助别人实现他们的梦想。”波特回答,“你要把死前的愿望说出来,我会看情况帮你实现。这是包含在酬劳里的。”
马尔福低低地笑了一声,“只是拿钱办事?那也是很方便。”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行啊,那就麻烦你听听吧,我的遗言。”他刻意重读了“遗言”二字,波特心里一阵不明原因的不爽。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在黑暗中,波特也能异常清晰的地看清楚见马尔福的脸。他的皮肤颜色太浅了,波特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显眼。
“我见过太多人的生命逝去了。”他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波特,“人的生命。颜色很美,但很恶心。”
波特沉默着,听着马尔福喋喋不休。
“人的生命真的很漂亮。但是放久了就会变黑、变得凝固粘稠,真的很恶心。我受不了那个。但是我没有办法反抗。”
“于是我就想,人躯体存在的意义会是什么呢。”马尔福微微笑了,“把生命束缚于此的锁链、或者灵魂。”
“所以说,” “所以说。”
“把我的生命全部都放出去,我就自由了。”他瞌上眼睛,“绝对的、没有任何约束的自由。”他的语气坚决、口齿清晰,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不想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不能接受的事情也太多了,我大概非常的需要这个。”
波特突然感觉到了头痛。他隐约明白了屡次出现在马尔福口中的“生命”一词的含义,但他不敢仔细去想。他现在只想抓住马尔福的衣领狠狠地揍一顿,再把他拖回霍格沃兹让赫敏给他上一节生命安全讲座,而不是坐在这里听着马尔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构思一场残酷暴力又血腥的自杀,或者说是,谋杀。他在谋杀他自己。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跟将死之人一般,眼前突然过起了走马灯。只是这走马灯的主角只有马尔福一人,简直就像是八卦记者的相机,各个角度各个场景,一个马尔福都不落下全部收录其中。曾经的上课时他的背影,熬煮魔药时纤长的手指,嘴巴里鼓鼓囊囊塞满食物的表情,还有刚刚收入其中的,黑暗之中眼睛却也闪烁着光芒与不甘心的样子。波特这才发现,原来他从那么早就开始关注马尔福了。 而现在他听着马尔福空前绝世绝后的伟大计划,脑子里却只是闪过了那天他发现马尔福一个人走在走廊上用勺子挖樱桃冰淇淋吃的样子。
“人身体里的血那么多,流完会不会很长时间?”马尔福突然问,“会不会很疼?” “……你都要死了,还关心疼不疼?”波特嗤笑。
马尔福沉默了一下,:“也是。”
波特一直都觉得,人一旦真的想死,那梅林也救不了他。他不敢想马尔福到底经历了什么,那句「“我见过太多人的生命了”」是什么意思,他又是缘何为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境地。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大概是要死了,被自己杀死,就算自己不做这件事,估计过段时间霍格沃兹的大家估计也会在哪里发现马尔福的尸体。也许是占星塔下,也许是黑湖湖底——他是下定决心要去死了。自己根本救不了他。
他想象马尔福死时的样子。红色的血液像是弯弯曲曲的河流一般顺着他白色的皮肤流下去,在他的身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最后汇集在浴缸里,成为一洼红色的湖泊。这时候他的身体会变得更白,像是瓷器一样的白,他的眼睛也不会再发光,薄薄的嘴唇也不会再一张一合地发出声音,他还会变得冰冷僵硬,就像是一个白色的人形玩偶,软趴趴地再也不会动弹。
可他知道他大概是不想这样的,热乎乎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好,冷冰冰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他想要把马尔福带回去(在带回去之前要想个办法让他闭嘴),不再挥开他的手,不再无视他的希望,好好听他说话,只要他不死,什么都可以。
“……我说你没在听我说话吧?”
波特回过神来,他的头太阳穴依然突突地跳动着痛,他什么也没听见,但是他说:“我听了。”
“很好,”对方很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波特沉默地点头。 *
波特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奇怪。
就在刚刚,他和马尔福一同走入旅馆套间内的浴室,对方依然阻止他开灯,然后开始熟练的摸黑脱衣服。
衣服会被血弄脏吧,他说。
其实他不说波特也不会阻止他,如果这是他最后的愿望的话,也算是波特不能干涉的范围。 只是有些太安静了。黑暗之中人除去视觉以外所有的感官的知觉都被放大,马尔福脱去衣物时衣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深夜的寂静之中格外地的明显,与从水龙头滴下来的水珠打入水桶的啪嗒声混杂在一起,不停地 刺激着波特的耳膜。
他靠在门边,眯起眼睛去看马尔福的动作。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能模模糊糊看清楚一些东西,而马尔福过分苍白的躯干比那些其他东西要显眼许多。他一层一层地剥下自己的衣物,一寸一寸裸露出白色的皮肤。脱下来的 衣服就被他随手扔到一边,堆成一小堆。
“好了。”他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波特。
波特看向他,说:“去那边躺下,尽量让血对着浴缸流。溅出来的话清理起来会很麻烦。”他的语气强硬,这个时候他本该指导着他的客人找到正确的位置,但就像是赌气一般,他只是在这里看着马尔福,一动不动。
对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便找了个舒服姿势躺进浴缸。波特顿了顿,向他走了过去,顺手从浴室外面的架子上抽了一条毛巾,叠成柔软的方块,垫在马尔福脑后。
马尔福有些惊讶,:“谢谢。”
“我会尽量让你在死前舒服一点,”波特不去看他,“这也是包含在费用里的。”
“唔,是吗。”他小声嘟囔。
波特没接他的话茬,从腰侧摸出一把刀,:“你确定要这样吗?”他想了想,又问,“你真的不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去死吗?”
你能不去死吗?他犹豫了一下才看向马尔福,对方闭着眼睛。他突然觉得对方变小了,这么大的浴缸显得他的身体过分的地纤细了。
“你这么想知道吗?”马尔福突然笑了,“其实没什么理由啊。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马上就要死掉了。想想还挺轻松的。”
“我只是想到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就觉得恶心,想到那些离我而去的人就觉得承受不了,与其整天睁开眼睛就是这些事情还不如趁早死掉——”
“那天我去了那个地方。”他模模糊糊接着说,眼神飘忽不定,“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触摸到人的生命。特别的粘,说是糊状又有点过。脚踩上去会打滑,闻起来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过了没很久那些东西就干掉了,凝结成一道一道的、跟油漆似的东西——我想着,这就是人的生命啊,看起来也就那样。而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也就只能获得「‘只是这样而已’」程度的评价吧——这个理由足够吗?”
波特瞬间就明白了他口中的“他们”所指为何。他捏紧了刀柄,:“足够了。”
他的脑内一片空白,握着刀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他就好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一样,突然不知该如何下手、也完全忘记了要去施一个止痛咒隔断马尔福的痛觉。他又想起来那次马尔福在吃到莓果派时脸上满足的红晕,想起来午休时马尔福躺在树下小憩、风吹动他的头发的样子。
可是那样的马尔福就要死去了。只要自己把刀子插入他的后脖颈里往下割开、他的血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如同暗红色的寄生虫爬遍他的身体,最后和他的生命一起义无反顾地跃入浴缸,再随着清洁咒的力量去往不知道 哪里。
但这个过程一般都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他很快就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了。
为了那样的理由就去死、真的值得吗?
你就不能不去死吗?就没有什么方法能救救他吗?
说什么为了亲人朋友要消失掉、那亲人朋友又怎么办?
哦对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家人朋友了………波特皱起眉头。
…...那我,我怎么办?
我能不能帮助他……不能。波特抓了抓头发。马尔福的亲人都已经死去了……而我没有办法在这点上帮助他……再厉害的魔法也不能使死去的人复活,这是一年级时学的内容了………可这就和他最初构想的一样了。最后的结果仍然是他会选择去死,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那要怎么办才好?
波特什么也不能想了,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人一旦决定要死了,那是真的谁也不能改变的。
于是他握紧手中的刀子,用力地刺了下去。这个过程其实没有那些书中所描述的夸张的效果音效,什么血流涌动的声音、血管被冲破的声音,通通都没有,就像是平时在厨房里切肉一样,刺破表皮的刀尖传来轻弹感,深入到真皮后、刀刃处便传来了微微的阻力,血液一下子流了出来,带着令人着迷的鲜艳赤色和直冲入脑门的气味。无所触及却又筋肉相连的粘腻触感让波特的手又一次颤抖了起来。
马尔福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发出了凄厉的、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声音的尖叫。波特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施加止痛咒,他慌忙去摸魔杖,手上滑腻的血液让魔杖一下子脱手而出,滚到了门边,他扶着马尔福不能动弹,看着滚远的魔杖低低地咒骂一声。马尔福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眼,
瞪大了眼睛。他似乎在尽力压制住自己的尖叫、死死地咬住下唇,以至于见了丁点血色,过了一会他又松开下唇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混杂着低声的哀鸣冲击着波特的大脑皮层。他后颈白色的皮肤被染上了鲜亮的色彩、平铺在那里的碎发也沾上了些许赤红。
不要了、停手吧,波特握住刀柄想要把刀拔出来,心里的压抑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好痛,他好像也感觉到了痛,不过这疼痛是来自于胸口,从胸口直冲向脑门,冲向全身每一个地方,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出眼泪了。
就在这时,马尔福突然抬起了头、死死地盯住了波特。他又一次咬住下嘴唇,紊乱的呼吸打在波特的手腕上,接着,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马尔福不让他住手。他要求他杀死他。
可这不行。想要见到喜欢的人的女孩,不想拖累孩子的老人,犯了罪的潜逃犯……都曾是他的客人,对波特来说,不管他们总有些怎样悲惨的故事,也只不过是人生中的过客,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就算死去就算消失,也不会对自己的生活完成什么影响。所以他选择实现他们的愿望,还可以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怪癖。
可这不行。马尔福和他们不一样。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也不大清楚,但是他本能地不想让马尔福死去,或者说……他不该死在这里。
于是他住了手,把刀猛地抽了出来——马尔福因为他的动作一下子痉挛起来、背部呈现出完美的弧度,整个人缩成了一只虾米。他的唇边不断地有细小的尖叫声溢出,脚背紧绷、脚趾也因为疼痛而紧紧地缩着。 波特安慰性地抚摸着他不断颤抖的背部、扶住他的头,把自己的手垫在他的耳下,缓慢地移动身子探出手,把魔杖勾了回来。
他轻轻地念出咒语,一束柔和的光从杖尖飞出、融入马尔福的伤处。马尔福的哀鸣声立刻弱了下去、颤抖也跟着减轻了。他不稳地呼吸着,有些茫然似的抬起头看向波特。波特这才注意到、马尔福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灰 蓝色的玻璃珠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就连他的视线也被这水雾柔化许多。
“你就不能不去死吗?”波特轻轻地问、紧接着念出了治疗咒语。马尔福只来得及哼一声表示疑惑、就感受到了后颈处传来的酥麻感。
刚刚的疼痛虽然已经停止,但呼吸的频率和几乎不能止住的颤抖仍令他只能吐出断断续续的句子。
“为……什么?”他的声音也在发抖,“你……你为什么突然停下?”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波特开口,“你就不能不去死吗?”
“……我说过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他愣了一下,紧接着歇斯底里起来、眼泪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滚下面颊,他盯住波特,“我不想做啊我也做不到啊!我不想再想这些东西了不想再去面对这些了,我只能这样啊!”
“……那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呢。”波特毫不畏惧地盯住他的眼睛,那里还残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他微微用力把马尔福拉向自己,“刚刚你也试过了,那种疼痛你能忍受吗?说什么为了别人……明明就受不了。”
“……你能帮我……?”马尔福有些犹豫似的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紧接着他摇了摇头,“不,不。你骗我。你帮助我的话自己也会惹上麻烦,本来你现在的处境就够搞笑了——”他快速地眨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偶尔看向波特的眼神有些胆怯。
蒙上水雾的瞳仁、浴室里滴答不断的水声、马尔福赤裸的身躯和闪闪烁烁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诡异、又透出暧昧的环境。
波特盯住马尔福,对方的手还捏在他的袖子上。他好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就连波特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身体都没有注意到。苍白的肌肤在黑暗中总会成为绝好的目标和催化剂。面对马尔福的疑问,波特没有 回答他。他只是伸手勾住马尔福的下巴、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脑袋,半强迫地让他抬起头,然后吻了下去。 马尔福的眼睛倏地睁大,但他没有躲闪。浴室这个过于微妙的地点和逐渐升级的暧昧气氛迫使他们加深了这个吻,马尔福的脸开始透出红晕、有些微微气喘。波特强硬地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不顾对方的小小挣扎舔过了他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寂静的室内立刻溢满了饱含色情意味的水声,波特直到马尔福彻底喘不过气来时才松开他的嘴唇。借着过于接近的距离,波特看到马尔福淡色的嘴唇被他吻到都有些肿了起来。
他觉得有些抱歉,伸出手指碰了碰马尔福的唇瓣。对方突然抖了抖,如梦初醒一般地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嘴唇。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波特看着马尔福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复杂。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明明没有把握救下他和他的亲人,只是想暂时拖住他不让他死……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波特完全不明白自己心里那种令人难受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它呼之欲出却又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楚。他只知道吻马尔福完全是自己的下意识行为——他似乎认为这样做了就会有用。
……也确实挺有用。至少马尔福没有再尖叫着吵吵他为什么突然停手了。
“……不要死了。”他沙哑着嗓子说,“你不要死了,我会帮你。”他会尽全力帮助他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也可以借此弄明白……一些事情。
“我们回家吧。回霍格沃兹。总会有办法的。”他的手指碰上对方的脸,“回去吧。”他注意到自己用了“家”这个字眼,但眼下的情况恐怕也不允许他再说什么了。
马尔福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汪灰蓝色的泉水映照着波特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提起刚刚发生的事。
吻过马尔福之后波特很快让出了浴室让马尔福清洗掉自己身上干掉凝固的血迹,淋浴之后马尔福拎起放在浴室外面的衣物套好,与波特一起走了出去,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
波特沉默着退掉房门钥匙,沉默地领着马尔福走出去,来到麻瓜的街道上。远处的天空已经泛出了白色,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马尔福倒也老实,只是默默地跟着他。
波特觉得这一切都荒唐的不像话。他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还是感觉太过不真实。但那毕竟发生了,自己也做出了承诺,就不能再逃避。
他们走到岔路中央,同时转头去看对方。
沉默了一阵,马尔福转头离去。向着他们昨晚来路的反方向。
“喂、你去哪?”波特抬高声音问。
马尔福停住脚步转过身:“我会回去的。但我们总不能一起回去。”
波特揉了揉鼻子,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对方没等他回答,已经走出去了很远。波特耸了耸肩,也转身离去。
接着,他像是有些不放心一样地转头看了一眼。对方没有回头,只是步伐坚定地向前走着。他的身影在稀薄的晨光中显得有些虚幻。波特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把手重新插进衣兜,转身离去。
就在那时,马尔福定住脚步,然后偏过头,向哈利看了过去。他也只是盯着波特的背影看了一小会,便摇了摇头向波特的反方向走去。
波特慢悠悠地踱步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装作不经意地转头向马尔福消失的方向再次扫了一眼。
……直望到街道尽头、他也没有再次寻找到那个纤瘦又虚幻的背影。 FIN.①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拿合志的文混个更(……这篇原本的标题是《一个叫德拉科&马尔福的男孩准备去死》但是最后还是选了后来那个,但现在看来我又更喜欢这个了&十分对不起大家其实我登月了(逃跑
友也那麽可愛嘛?P1是出發去校內兼職的友也?P2是在對前輩們說晚安的友也?其他表情還沒有畫完我的腰已經不行了?sad
花Paro。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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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你醒啦?早上好。”一个人影挪过来、挡住了清晨有些刺目的阳光。“醒了都不吱一声还以为你死掉了——还有我渴了你既然醒了能不能快一点?”
“好的、好的。”哈利支起身子,顺手捏住噼里啪啦朝他飞过来的小花,“你控制一下这个啊——就算是用清洁咒也很麻烦的。”
“如果能控制的话我也想啊,”对方不耐烦地塞给他一杯水,“如果你再不快一点我就要枯死了!”
哈利没有再说什么、接过了那杯水,含了一口在口中、把站在床边的德拉科拉了过来,轻车熟路地吻了下去——接着把水渡给了他。
这个略显怪异的行为可以说是一个吻,却又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吻。「吻」这个几乎是只会出现在情侣之间的词语本身就带着一股暧昧的氛围,但他们之间的吻却只是为了给德拉科「浇水」而存在,所以他们之间的吻也只是空有形式、几乎没有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东西存在。
是的、「浇水」——哈利看着抹去嘴角水渍、有些脸红但显出了一副满足模样的德拉科,有些心不在焉。这个词汇一般不会应用在人类身上,但除了这个词哈利也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词去形容这种超常规的情况了。
要用「浇水」这个字眼的原因,是因为德拉科——哈利不知道怎么形容比较准确——变成了一朵花。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确实变成了一朵真正意义上的花——除了外表仍然是人类的样子,其他都和花朵一模一样。
他需要每天晒晒太阳,需要定时的浇水,但他从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但是目前还不清楚养分的来源——哈利到现在还记得赫敏在说出“不清楚”这三个字的一脸挫败。不过这也怨不得她,连看起来最为重要的浇水方式还是德拉科本人告诉她的,之后也经过一系列的实验证明了普通的方式无法让水分驻留在他的身体里——他对此的解释是小时候在家里的书上扫过一眼,但是那本书百分之百已经随着对马尔福庄园的那次彻底的搜查无迹可寻了。
这个乱七八糟的情况还要归功于他们一周之前一次任务的目标。他在挣扎的慌乱之中朝哈利发射了一个魔咒,德拉科几乎没有犹豫就挡在了哈利面前——然后他就变成了现在那样。
虽然哈利明白自己应该为了那个魔咒不是什么有更强杀伤力的魔咒而庆幸,但他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他和德拉科本来只是工作上的搭档,偶尔会下班一起去喝个小酒充实一下自己老年生活,还算不错的关系在这一个星期里突然就变成了住在一起每天还要用接吻……用嘴对嘴渡水的方式给对方浇水这种程度的亲密。
尤其是德拉科点名要求自己最让哈利有点没办法理解——虽然说他是为了自己才中了魔咒,对自己有什么要求也无可厚非,可德拉科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所以赫敏告诉他德拉科的决定时哈利眼镜都要掉下来了。他本以为德拉科会选择那几个对他明显有好感的女孩子。
“早饭要吃什么?”德拉科走过去打开了窗户,哈利立刻感到了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随便。”他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受到魔咒的影响,除去睡着的时间,德拉科会随时从身体各处冒出花来,这些花的颜色还会随着他心情改变——比方说现在,他的身边正围绕着不少淡黄色的花朵。
难过的时候是蓝色,愉快的时候是黄色或者橙色,激动的时候各种各样颜色的花都会成吨成吨地往外冒——有了这些花,德拉科基本上再也隐瞒不住什么情绪了——哈利感觉这些花比他们的主人要坦诚多了。
德拉科本人倒是对这一点很满意,但是细碎的花朵清理起来真的很麻烦,因为这些花除非主人离开才会自行消失,主人就在近旁时干脆就不会消失了,也有很大的可能会飘落到任何缝隙或者角落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使用了清洁咒也很难清理干净。身体状态不允许工作的德拉科自然而然地负责了公寓内的清扫工作,三天之后他就不再对这些花朵发表任何评价了。
“你今天休息吗?”德拉科走到流理台边,熟练地在盘子边缘磕碎了一枚鸡蛋,“那种樱桃口味的方面包可以直接吃喔,不用涂黄油也超好吃的。”
“唔,是休息。”哈利接过餐盘,三下两下解决掉了樱桃方面包,把空了的餐盘递出去,德拉科转身把煎锅翻了个个,把煎蛋倒进了餐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喜欢上了这种麻瓜的烹饪方式,料理咒语倒是被弃之不用了。“那今天可以出门吗?我好久没有出去了。”他问。
因为德拉科身体的原因、他们很少出门。如果麻瓜看到了德拉科的花而他们不知情的话,后续的一系列处理就会非常棘手了。
可德拉科确实很长时间没出门了——倒不如说他从来到这里到今天的这一星期里根本没有出去过,晒太阳也只是依靠从窗户透进来的一小片阳光——哈利的公寓位置选的不怎么样,每天的光照时间都只有紧巴巴的一小点。
“好呀。”哈利一口咬掉了一半煎蛋,“你想去哪?不过最好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喔。”
闻言、德拉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的身边开始冒出橙色的花朵,掉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果然花比人要坦诚啊。哈利想着,用舌头截住了快要流出来的蛋黄。
“唔……巧克力口味的三公分、坚果口味的五公分,还有樱桃口味的二十公分——麻烦您了。”柜台后面的面包师朝德拉科点了点头,很快切好并打包了他所要求的商品。
“……你买那么多樱桃口味的干嘛?你不是不需要吃东西——”
德拉科斜睨了他一眼。
“……对不起。”哈利把没说出口的问题吞了回去。
“您和他关系真好。”面包师笑着把零钱递给哈利。德拉科是这里的常客,店主也会经常给他一点折扣,倒是哈利有些不习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谢谢。”如果他能不一意孤行地买大量樱桃口味的方面包的话也许会更好。
德拉科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店门。哈利店长点了点头,准备跟出去。
“这位客人请稍等一下……这样问有些冒犯,但是……您和马尔福先生……”面包师有些为难似的交叠着大拇指,“你们……是伴侣关系吗?”闻言、哈利瞪大了眼睛看向柜台后面的男人。面包师看了看已经走出店内的德拉科,有些抱歉的朝哈利笑了笑,“很抱歉我多嘴了,但是这是我第一次见马尔福先生和别人一起逛街。马尔福先生……看起来很开朗,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总会给我一种疏离感……总之我感觉对马尔福先生来说不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是不会像和您这样亲近的……我就有些好奇。”
“虽然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我们确实只是工作上的搭档。”哈利挥了挥手表示他并不介意,“他很受欢迎不是吗?应该有很多女孩子愿意和他一起出来……”
“没有这回事喔。”面包师摇了摇头,“他从没有说过关于女孩的事情,我也没见过他和女孩一起。我之前还问过他,他还说自己连在学校的时候都没有谈过恋爱。”
很难想象德拉科会和麻瓜讨论这些。但是哈利突然紧张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面包师却没再说话,只是指了指外面。哈利转头,看到德拉科正举着一个超大的甜筒,像是忘了刚刚的不愉快一样冲着他笑。
哈利朝面包师点了点头,抄起柜台上的纸包走出了店门。
“在说什么?”德拉科问。
“……没什么。”哈利摇摇头,从德拉科手里接过甜筒。“说起来,”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有过女友吗?”
“嗯?”德拉科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哈利问了什么,“有过喔。不过很短啦。”
哈利用余光看到他悄悄攥住了冒出来的紫色的花——这是代表他在紧张的颜色。
他在紧张……紧张什么?哈利挑了挑眉毛。有过女朋友这件事有什么好紧张的……除非他在撒谎。
“这样啊,”哈利说,“那你知道我是个同性恋吗?”他毫不避讳,就这样大喇喇问了出来。
“当然知道啊。”德拉科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可是连任三届的傲罗部八卦之王喔。”
“是是是你最厉害,”哈利敷衍地回答,“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当时还要选我?喜欢你的女孩不少啊。你都不怕我对你做出什么来的吗?”
你在隐瞒什么吗?哈利还想问。他从德拉科刚刚中咒那天就感觉有些奇怪了。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虽然说一般人大概不会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选择一个相对能接受或者能信任的异性,但他毫不犹豫就选了自己。这个……只能让人联想到他是知道些什么……但刻意隐瞒。
“你会吗?”德拉科突然说,“你会对我做出什么来吗?”他转头,神色认真地看着哈利。
“……我不会。”哈利没想到他会反问回来,“那些事情要对自己爱着的人做吧……我不会爱上任何人。这个不是很早就说过吗。”
“那不就好了?”他耸了耸肩,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背对着哈利。“所以说我根本不会面临着贞操危机的机会嘛。”紫色花朵躺在他走过去的地面上,随着他的远离很快就湮灭在了空气中。零星的蓝花在紫色花朵的遮掩下、还没来得及映出自己的颜色,就消失不见。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也不能爱上任何人。”
哈利早就下定了决心让这种感情消失在自己的人生中。
哈利&波特,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魔法界的救世主,结束战争的关键人物,担任了无数人心中的英雄角色。
这样的人物理应有着教科书一般的成功人生,有些悲惨无法言说的童年,从零开始一步一步奋斗到最后成就功与名,成为一代人心中的一个标杆,一个精神支柱。
他的人生不应该有一点差错。
他应该有完美的婚姻、完美的家庭。
而他本人是个同性恋这种事,是不被允许出现的。人们只想看到本应存在于理想中的他,对“救世主”的追求已经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与此相比,他本人的意愿倒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强迫自己成为所有人想象中的那样,他对所有人微笑,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喜欢女孩、也没有办法成为什么都能做好、什么情况都能轻易处理的完美存在。
于是他决定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工作,把那些次要的感情全部都抹消、抹消、抹消掉。他也确实做到了。于是他再也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他只是看着别人恋爱、结婚,拥有自己的家庭。他坐在观众席上观看别人的爱情、别人的人生,在迎来幸福的大结局时,他会像每一个称职的观众一样,为他们感到由衷的高兴。而戏剧结束了,他却还是孤身一人。
“我从来都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他说,“我以为心脏会为我做出决定,可它连加速跳动都不肯。”
在别人向他倾吐爱意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高兴,却从来没有过心跳加速的时候。
一次也没有过。
他从未拥有自己的银幕,一如他从未拥有能够出演自己对角戏的另一名演员。
哈利&波特,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魔法界的救世主……仍然感到孤独,不知道爱为何物。
德拉科嘴唇的线条看起来总有种凌厉的感觉——这是哈利以前的想法。在吻过之后哈利意外的发现他的嘴唇和看起来并不相同,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柔软。
于是他忍不住多亲了几下。
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粉色的花已经落了一地了。——德拉科在害羞。
德拉科眨着蒙上了一层雾气、显出水色的眼眸、似乎完全呆住了。那层雾气中有些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哈利不清楚那些是什么。
哈利迅速推开他。“对不起……我、我没注意。”他慌里慌张地抽出魔杖清理掉落了满地的花朵,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也没敢去看德拉科。他听到对方有些踉跄地走出了书房,还好心的带上了门。
哈利放下魔杖,捂住了脸。
这下就不好了。他想。
那天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和德拉科之间的气氛总是很尴尬。他感觉德拉科跟自己隐瞒了什么,想要旁敲侧击一下却总是被巧妙地转移话题。
于是他放弃了试图从德拉科嘴里套出情报,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查遍了权限所能触及的所有魔法书籍,一遍又一遍地看马尔福庄园搜查行动的报告资料,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德拉科所中魔咒的只言片语,最终一无所获。
还有方面包店店主和自己说的话,到底在暗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德拉科很受女孩欢迎,那张脸简直是他在众多女孩子之间流连的永久通行证,在他口中,他几乎所有的假期都在忙着和不同的女孩约会。可店主却告诉自己他从没见过德拉科和女孩在一起,德拉科甚至还告诉过他他从未拥有过恋爱对象。
对哈利来说,这是糊里糊涂的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德拉科已经成功地占据了哈利的大部分空闲时间。他安排自己的行程时总要先考虑给德拉科浇水的时间,在空闲下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去查查花朵魔咒的资料。
当他终于有时间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才发现,以前总会感受到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已经很久没有来拜访过了。
德拉科以近乎蛮横的姿态赶走了它,然后取而代之,从此盘桓于哈利内心一隅。
然后自己就吻了他……?
这说不通。他替自己挡下了魔咒这不假,自己也有足够的理由帮助他渡过这一段艰难的时期,那也不意味着自己就能做除去不得不做的一些事情之外的……明显过分的事情了。
这下怕是会被打死……他沉痛地想,自己刚刚究竟在想什么?
他突然异常地渴望心脏替他做出决定、却又有些害怕这个决定。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刚刚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像是复活了一样、事与愿违地,剧烈跳动了起来。而这种程度的心跳、熟悉到不可思议——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经历过不少次了一样。
很久……也许久到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便是这样。
他开始感到害怕了。
“哈利?”德拉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对啊,哈利绝望地想,我们需要谈谈,然后我告诉你我亲你的时候会心跳加速,正常人都知道这个怎么回事,我再告诉你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喜欢上你了,什么黄金男孩救世主都吃屎去吧老子要追你了——如果他是德拉科,他会选择夺门而逃,并且庆幸自己跟一个神经病同性恋同居了快一个月还没被宰了真是太幸运了。
“哈利?”门外的声音有点疑惑了,“你睡着了吗?”
“……没有,”哈利犹豫了一下,“请进。”
于是他推门,直接在哈利对面坐了下来。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
他开门见山地说。
哈利没想到他一开口会先说这个,一时间愣住了,“……哈?”
“这几个星期你都在查资料吧?”他问,“放弃吧。你查不到的。那本书早就被一把火烧掉了,和那些黑魔法书籍一起。”
“我说我只记得浇水的方式是骗你的。”他继续说,“我都觉得奇怪,那么明显的谎言都没人发现。看过一本书,对一个奇怪的魔法有印象却只记得浇水的方式?又有谁会信这个?”
我们都信了。哈利想。
“关于这个魔法,其实我记得全部。”他继续说,神情如常,“除了外表全部都和花一样,需要光照,需要浇水,而供受体活下去的养分,”他顿了顿,“是爱。”
“什么?”哈利有些懵了。
“是爱。”德拉科重复了一遍,“单方面的,爱。”他做了个手势打断了哈利接下来的问题,“其实是不是单方面我不清楚,那一页缺了个角。这个是我猜的,因为你说过不会爱上任何人,之前我也没有发现过什么你喜欢我的迹象。”
“你的意思是……?”哈利完全跟不上德拉科的思路了——准确地说,在德拉科说出「爱」的那一瞬间,他就根本不能理解他接下来的话了。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都分不清楚了,”德拉科无力地扶住了额头,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红了,“你之前察觉到我有所隐瞒的时候不是挺聪明的吗……我是说,我从一开始就……爱着你,这份爱意是我养分的来源,你是我活着的基础。但这也仅限于我单方面。”
“而我要说的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底气不足似的,“请你一定、一定不要……爱上我。”
“我还没活够呢。”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哈利觉得德拉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缩小了一点。他单薄的身影被灯光映在墙上、显得无比脆弱。他的大脑飞速旋转,尽全力消化着德拉科刚刚说的事情。
他是因为对自己的爱才活了下来、而为了延续他的生命,自己不能像他爱上自己那样……爱上他。
够自私也够残忍,标准的马尔福式处理方法。他一定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吻里所包含的不同的东西才来告诉自己这些,禁止自己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因为他要活下去。
因为他要活下去,所以要亲手斩断那些可能会导致他死去的苗头。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做的一点没错。
如果自己真的爱上他,自己的爱会和他一起死去;而自己不希望他死去……就只有不爱他一个选项可供选择。
“好。”哈利听到自己说。他捏住一朵刚刚飘到他面前的蓝色花朵,捻了捻它的花瓣,任凭蓝色的汁液染上他的手指。“我答应你。”
这是一个单行道,没有回头的余地。
「爱」拥有着无法反抗的、近乎凶残的暴力。
哈利&波特,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魔法界的救世主,刚刚触碰到驱走孤独的爱便被灼伤、明白了爱所代表的……绝望和约束。
「爱」是用它的暴力来束缚的字眼。但曾经拥有它是一件令人留恋的事——「爱」所包含的温暖和自由,一旦体会过,就绝对不会想要回到孤身一人。一旦放弃就意味着一切回到了原点,他的孤独、他的无助,全都会回来,狂欢着、山呼着:“我们抓住他了!我们抓住他了!”,而他的人生也会随着它们尖利的嘲笑沦为一出滑稽戏……但他别无选择。
“我爱你,”德拉科对他微笑,“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能爱上我——”
这是言语的威胁——如果你拥有了「爱」,我便不会再「爱」你。他用柔和到令人感到害怕的语气,轻轻地宣判了属于哈利的死刑。
“好。”他说。
德拉科用语言封闭了哈利所有的退路,他别无选择。因为德拉科要活着,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性命把握在他的手里,他还那么信任自己——信任那个不会拥有爱的自己。
……也许在他的世界里、从不会拥有爱的自己才是最温柔的那个。会包容他的一切任性、只是单纯的留在他身边。
对于那样的自己来说,给他浇水、让他活下去,全部都是义务,是回报、他对自己的爱也只是基于活下去的理由,自己并不需要拥有这种多余的感情、也不需要做出回应。自己应该与他……划清界限。这是义务所驱。
于是哈利做出了决定。
“我最近要出差。”哈利在早餐桌上宣布,“该浇水的时候我会回来。”
“哎?”德拉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紧接着露出了一个……显得有些寂寞的表情、但转瞬即逝。
“可能时间会很长。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哈利捏紧了手里的勺子,没有去想德拉科表情的含义,直截了当地问。
“可以是可以,就是……”
“那我走了。”哈利囫囵吞了剩下的一半鸡蛋。
语毕、他没等德拉科回答就落荒而逃。
他奔跑着、甚至忘记了幻影移形,大口大口地吸进还有些凉意的空气——如果不想让我爱上你的话,就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他感觉自己能听到脑袋里血液奔流的声音。
逃避,是个听起来不怎么样但行之有效的方法。
这是一朵太过危险的花,如果不逃开,他的努力就都是白费,就根本毫无用处。
德拉科一个人在家没问题的,他想,反正他有胳膊有腿,花太多了自己也能施清洁咒,需要阳光自己走去晒,需要浇水的话自己只需要一个幻影移形,养分也只需要他爱着自己就足够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德拉科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他是……属于自己的花,没有自己便会死去的、无力的花。放任他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以后所有的事都会回到正轨。
哈利认为这没什么不好。
他没日没夜地工作,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他回去的次数很少,每次都是补充了水分就走,几乎不和德拉科说话,维持着最低程度的接触。有时候德拉科还会被他从睡梦中摇醒、强行补充给他更多的水分,哈利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更长时间不出现——
猫头鹰尖锐的鸣叫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有些疑惑地打开窗户,认出那是属于圣芒戈的猫头鹰。赫敏的来信。
“马尔福重病速来——”
他还没来得及看完接下来的句子,就感觉肚脐像是被狠狠勾了一下,他在被彻底拉进去之前迷迷糊糊地想,下次要跟赫敏好好沟通一下,让她不要再直接把信做成门钥匙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准确地落进了一把椅子,紧接着看到了赫敏疲惫的脸。
“麻烦你跟我解释。”赫敏面无表情。她有些焦躁的用指尖敲着桌面。
哈利茫然地张了张嘴,他本想先问问德拉科怎样了,但既然赫敏没有主动提起就应该是没有太大的危险——从霍格沃兹毕业快要二十年了,他却还是保留着对赫敏的依赖心理。
于是他什么也没问,把事情从头到尾完整地跟赫敏描述了一遍。他没有避开自己对德拉科朦胧的感情、还有他选择的方法。
“……你还记不记得他是因为你才中咒的?”赫敏叹了口气,“一味地逃避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不知道……”哈利焦躁不安地按压着手指,“可我不能爱上他……他会死。”
“提醒你一下他已经在生病了。如果你不在的话,他怎么样去践行自己的爱?”赫敏敲了敲桌子,“他养分的来源是你,而你根本就不在,他都虚弱到那种程度了你也没有发现,还整天说着‘我是为他好’?你的英雄病过头了吧?你在亲手促成他的死亡你明白吗?”
“那我要怎么办……?”哈利问,“我不想让他死。如果我在他身边我就没有办法不爱他,我爱上他或者逃开的结果就是他的死亡——”
“疯子才能想出来的魔咒啊,不是吗?”他自嘲一样地笑了笑,“因为责任连锁两个人必须呆在一起,而那两个人互相吸引的话中咒者就会死去——现在看来晚察觉到的那个人就是输家了对吗?”
寂静。哈利几乎能听到表针的嘀嗒声。压抑感如同潮水一般从四周涌来。
“……罗恩三个月前送了我一盆花。”赫敏突然说。
哈利撑住额头、疑惑地看了看赫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但她只是扫了一眼哈利,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怎么照顾它,以为只要有土有水就死不了。”
“但一个月之后我去看它的时候,它却显出了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叶子都蔫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啊,原来植物并不是放在那里就能活的东西。”
“它也需要悉心的照料。那天之后我开始花了心思去照顾它,不像之前那样放在那就不管了。”
“前几天它开花了,那花开的意外的美,我本来以为它那个茎——”她比划了一下,“细到感觉快断了的那种,结不出来什么花苞之类的,结果它不仅结出来了,还开的漂亮。”
“花这种东西,你不好好对待的话,就会死。”赫敏耸了耸肩,“它们脆弱的不行。可它们的脆弱并不来源于它们的怯懦,只是源于它们的无能为力——它们只能寄希望于宿主。”
“但对于这样脆弱的东西,如果你用心去照料它们,它们照样还是会用开的最美丽的花去回报。”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在照顾这株花,你会就那样看着它死掉吗?或者说是,你又会选择怎么样做呢?”
哈利盯着自己的手指,没有回答。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半晌,他才开口,却仍然低着头,“……那种事情我同样也想知道啊,关于我的选择。”
赫敏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尽全力帮你查资料去找解决办法。你看,如果确实是你和他所说的那样,他病了就证明你还是爱着他的,你的逃避并没有起到你想要的结果,有这个自怜自艾的时间还不如想想要怎么解决。”她的声音是出乎意料的温柔,“我觉得他会很想见你,也会很后悔自己说过什么……虽然以他的性格不会说出来就是了所以说我才说你们真的很麻烦……你要去看看他吗?”
哈利进门的时候、德拉科微微睁开了眼睛。
“吵到你了吗?对不起。”
“我没有睡着。”他的脸颊似乎因为高烧而染上了红晕,“你怎么来了?工作呢?”
“……你在发烧,所以我回来了。”他回答。“对不起。”
“啊这个不算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不是吗。”德拉科似乎是有些费力地睁着眼睛,“你在道什么歉?我生病又不是你的错。被别人知道了可是会大喊大叫啊救世主竟然跟这个人道歉了什么的——”
“德拉科。”哈利有些生硬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他咬住下唇,垂下了眼帘,“……如果我不再给你浇水了……你要怎么办?”
我真的是一个糟糕的人,他想,连一朵花都照顾不好的、最糟糕的人了。
“浇水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特定目标的吧。”他接下去说,“应该是谁都可以给你浇水吧?……如果我不再给你浇水,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会怎么办?”
……就连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出口。
德拉科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他才开口:“会死掉吧。”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讨论天气一样。“我的话,不想让其他人帮助我维持生命。”
“所以说大概会死掉吧。”他转过脸对哈利笑了,“我知道这个真的很强人所难,嘴对嘴地喂水不就是……接吻吗,”他有些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字眼,“我感觉不会有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的……就算是你也是吧,我猜你愿意做这件事应该也只是出于对我的歉意?”
“你就那么容易就接受死亡这件事吗……?”
“……你就这么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活着?”哈利攥紧了拳头,突然感到一阵火大,“你哪里不对劲了?平时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应该骂我了吗?”
德拉科皱起了眉头,“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你在生什么气?就像你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给我浇水,我也不愿意让别人用这种方式给我浇水,这不是一个道理吗?你不想做的话收手就可以了,我的性命也一样取决于你。更何况没有哪个人会在别人对他告白之后、明明自己并不愿意却还在坚持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吧?”
“……所以说你就觉得随随便便死掉也没关系?你都不会不甘心吗?死在这种恶趣味的魔咒上?在给我挡下魔咒的时候我怎么不见你这样说?”哈利走到德拉科床前、把手支在了他的脸两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被击中之后怕死得都要死过去了、但在那之前你还是没有犹豫就挡住了我——所以你现在看着我,再重复你刚刚的话。告诉我你的本意。”
“……我的本意?”德拉科的目光有些游移,“……那又有什么用处吗?那你先告诉我,在这件事里我能做到什么?”
哈利一怔,愣住了。他没想到德拉科会这样问。
“我什么也做不到啊,不是吗?连命都要别人施舍给我。”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说我的本意毫无用处。你刚刚说不甘心?当然会不甘心。可是我没有宿主……没有你的话就活不下去,你不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
“你从一开始,”哈利的脑袋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就是抱着自己会死的心态才选择了我是吗?”
现在来看,除去一起出去那一次,德拉科根本没有跟自己要求过什么。本来以为他住在这里会很麻烦,会整天大吵大闹地对自己家的浴室用品和装修品味发表不满,可他却意外的什么也没有说过。
他说「不想做的话收手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做好被自己丢弃然后死掉的心理准备了——自己也几乎从来没有被信任过。但他仍然每天都像没什么事一样对自己微笑,与自己谈天——照这样来看……一直在向对方索取什么东西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明明是依附着自己才能存在的人,却是被索取的对象。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闭上了眼睛。他看着德拉科微微眯起的眼睛,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侧。那里的温度烫的吓人。
“德拉科。”哈利低声叫出他的名字。
「你不清楚吗?」
我再清楚不过了,他想。自己从来都清楚德拉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但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之后,这样的他却很少出现了。以至于自己都忘记了他的自尊心到底有多强。被别人掌控着命运这样的事……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
那这么久以来……德拉科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接受自己的呢?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每天如一地面对着可能会选择杀死自己的人呢?
——在笑着告诉自己「一定不要爱上我」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对不起。”他低低地说。
“你为什么要道歉?就算示弱也不可能、如果是你的话怎样都好,这样软弱无力的话我不会说出口的。每次看漫画里女主角说这样的话我都很想撕书的……这种台词怎么说的出来?”
“你再摸下去我就要告你性骚扰喔。”德拉科的声音不着痕迹地颤抖了一下,“如果你不会喜欢上我的话,就不要用那样的态度对待我啊?”
“……可你看起来快要哭了。”——应该说是已经哭了。德拉科的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地向下滴落、灰蓝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努力地试图让眼泪停下,失败之后干脆破罐破摔一般地任其肆意流下脸颊。
哈利小心翼翼地擦去他的眼泪,“对不起。”他说,“别哭了好不好?好的话我就答应你之前那个——就那个当众大喊我是大傻逼喔。”
“……你是小孩子吗?”德拉科抽抽搭搭地吸着气。
“我是呀,”哈利耐心地回答,“就因为我是,我才会选择逃掉啊。”
“而现在我不是了,所以我不会再走到哪里去了。我也明白了逃避根本就没有用处,那根本不能让我的心情消失一点——所以我决定不再逃避了。”
他轻轻亲吻了一下德拉科的额头,对方的眼睛倏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我一直都爱着你啊。”他吻去德拉科脸颊上的泪珠,“之前的我只知道逃避、逃避,而现在的我不会了。”
“我要去寻找解决的方法。”他说,“因为我没有办法不爱你。如你所见,我的爱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你会生病全部都是我的错——可我并不想装作自己不喜欢你,我不愿意这样。”
“我会尽快找到消除魔咒的办法……到时候,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温柔地注视着德拉科的眼睛,灰蓝色的汪洋之中、只映射着他一人的影子。
德拉科的高热虽然很快就褪了下去,但身体仍然因为魔咒的原因而没有力气去做其他的事情。他只得在病床上又躺了两个星期,整个人都几乎瘦脱了形。哈利只得更加投入到资料的查找工作中——那是让德拉科好起来的唯一办法。
在赫敏的禁令下,除非是需要浇水的时候、否则哈利不被允许进入德拉科的病房——他们试图以这种方式延缓魔咒发作的势头。
另一方面,赫敏所掌管的特殊魔咒伤害课里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在魔法部总部图书馆里查找相关资料——反正被特殊魔咒击中的人数很少,找点事情做一做不至于让他们脑袋生锈。在没有战术的时候,人海战术总是最有效的战术。赫敏一边说着,一边用令人惊讶的速度翻阅着手里的图书。
哈利也暂停了傲罗部的工作,一头扎进了图书馆,没日没夜地寻找着哪怕是一点点的线索。
他们已经连轴转了两个星期,却仍旧一无所获。魔法部总部图书馆都快被他们翻遍了。
如果连藏书最全的总部图书馆都找不到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记载着那个魔咒的咒语书,说不定就真的已经不存在了。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
经过两个星期的查找,他们的包围圈已经缩小到了很小的一部分——能找到的机会只剩下了这一些,可以说是很渺茫了。
拜托了拜托了请一定要找到啊——哈利焦头烂额地快速翻着手里的书,这真的是德拉科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了
“那、那个,打扰一下,波特先生。”
哈利有些烦躁地抬起头,站在自己桌前的黑发女巫瑟缩了一下,但没有后退。
她像是犹豫着什么,有些神经质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眼神躲躲闪闪地不肯看向哈利。
“你有什么事情吗?”哈利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巫看起来实在是不能承受什么惊吓了。
“我、我有一点线索,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价值……”她看起来放松了一些,但仍然不敢抬头看哈利。
“你别急,能不能慢慢说?”哈利耐心地问——现在任何一点线索都不能放弃,所有的可能性都要尝试一遍才行。
“唔……就是……就是,”她看起来有些急了,“我小时候,好像听过一个和这个……和现在情况很像的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哈利皱起了眉头。童话故事能有什么用?
“让她讲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赫敏站在了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想想那本《诗翁彼豆故事集》。有时候童话故事也是有事实依据的,尤其是在魔法界。”
“课长……!”小女巫如临大赦地看向赫敏,赫敏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点头鼓励她说下去。
“就是,我的妈妈小时候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她得到了赫敏的鼓励,说话都不再结巴,“名字叫《花公主》。”
“有一天出城堡去游玩的时候,公主被嫉妒她的人施了魔法,变成了一朵花。施魔法的人当场就被护卫们杀死了,可魔咒仍没有解除。”
“中了魔咒的公主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会变得不停地往外冒出花朵,还要让别人用嘴对嘴的方式喂水才能活下去,所需要的养分,是两个人之间互相的爱。”
赫敏和哈利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花公主」所遇到的情况,和德拉科几乎一模一样——除去公主所需要的、是双方面的爱。
“承担起给公主喂水职责的,是已经与公主定下婚约的邻国王子。按道理来说这没什么,可作为一国公主,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于是,国王就下令,开始寻找魔咒的解决办法。”
“国家的智者去拜访了很多很多的魔法师,其中有一位居住在水玉之海边的魔法师告诉他们:「要想解除公主的魔咒,需要她与相爱之人之间的吻。」”
“智者回到国内,将得到的方法献给了国王。于是王子亲吻了公主,成功治愈了她。最后两人结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小女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她抬头,满怀希望地看着赫敏和哈利。
哈利看着她热切的目光,求助似地看向了赫敏。赫敏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这个方法未免有些……跳脱,再说的话就是……烂大街。在童话故事里,王子的吻总是有神奇的效果——而这个故事说不定只是其中的一个,也有可能是作者实在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之后抓来应急用的。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去吧。”赫敏突然说,同时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就剩下一百二十四本咒语书没有找了——之前那么多天什么也没有找到,这也算是这两个星期以来我们……唯一的成果?你也趁机会休息一下。”她有些心虚地看向黑发女巫刷的亮起来的眼睛。
“可这样做的话,说不定德拉科的病情会加重——”哈利有些急了。
赫敏看了他一会,认命一样地叹了口气,“所以说你有时候脑袋真的不转弯,你上学那会儿偷偷干的坏事都忘了吗?”她打了个响指,“你没有想过吗?他睡着的时候不会有花冒出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确定马尔福在睡着的时候那个咒语也会暂时进去休眠状态。”
“再说了你之前也说过,马尔福说养分是他单方面地爱这一点是他自己猜的——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双方的爱?你又怎么确定他现在很虚弱不是因为魔咒出了点小问题?”
“我知道你不太情愿,”赫敏认真起来,“可这是目前我们知道的唯一办法。”她重读了‘唯一’二字。
“……好吧。我去试试看。”哈利思索了一会,“那这边就先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赫敏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哈利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病房内的人显然已经陷入了沉睡,并没有对哈利的非法入侵做出反应。于是哈利走到床前,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床上躺着的人的身影。
德拉科的眼窝因为魔咒的影响微微凹了下去,显得有些憔悴。他有些消瘦,鼻梁和嘴唇的线条也因此而显得有些凌厉。月光映在他一点血色也没有的脸上。
哈利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负罪感。
之前也说过在魔咒解决之前要保持距离,现在却要因为实验解决办法而偷偷吻他。
万一、万一这个方法有效——他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抑制住自己仿佛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哈利低头看了看德拉科平静的睡颜、拼命自己克服心中翻涌的负罪感、轻轻地吻了下去。
哈利之前已经借着喂水的名义亲过德拉科不少次,可这样没有清水作为媒介、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吻——却是头一次。
他一直都感觉德拉科的嘴唇出乎意料的柔软。明明只是薄薄的两片、颜色也十分浅淡,却有些无比软糯的触感。
不可思议。
凌厉又柔软的、看起来根本没有共同点的组合,出现在德拉科的身上,却毫无违和感。哈利的心跳动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感情寄托在这个吻里——
——根本不想停下来。即使赫敏说只是轻轻吻一下就够了。
哈利几乎是有些迫切地吻着他的嘴唇,小心翼翼舔弄着柔软的唇瓣。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不要太大、以免吵醒熟睡中的德拉科。
但很快,他就不舍地放开了德拉科的嘴唇。
哈利看着他的脸,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万一——万一这种方法没效果的话,要怎么办才能继续下去?
他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于是他给德拉科拉好被子,从病房里走了出去。他毫不意外地看到赫敏正在门外等他。
“好了。”他简短地说,“有没有效果明天再说,我不想现在把他叫起来——”
“有效果的。”赫敏急切的说,“一定有效果的。”她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一本书,唰啦唰啦地快速翻着书页,最后停在了作者附录页上。
“你看这个。”赫敏把书递给哈利,指着其中的一段话,“这一段。我有点在意刚刚那个故事,就把这本童话书找出来了,结果发现了这个。”
哈利看着她急切的表情、隐隐约约有了点预感。于是他接过书,找到赫敏所指的段落读了起来。
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震惊,接着他合上书本,不可置信地看向赫敏。
“你是说……?”
“就是这样。”她放松地微笑起来。愉快地看着哈利如释重负一般地靠在了墙上,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你家多久没打扫了?呸呸呸到处都是灰。”德拉科夸张的用手在鼻子旁边猛扇,“再在这里待下去我的肺都要烂掉了!”
“这不也是你家?”哈利举着魔杖,无奈地看向正在不停地抱怨的德拉科,“拜托您行行好来帮个忙,念个咒语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了您都出院了还记得吗——”
那晚之后,德拉科的身体就有了很大程度上的好转,赫敏在留他观察几日之后大度地放了他自由。
没想到那么扯淡的方法竟然真的有用。哈利有些郁闷,童话作者的附录上毫不避讳地写着「花公主的故事中所有的魔法都真实存在。」,而他们因为魔咒的特殊性,也从未想过去翻一本童话书。哈利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后怕,如果那名女巫没有偶然回想起来的话,他们说不定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德拉科一点一点地死去了。
“出院了是真的,可是我还是身体孱弱不能干这些的。”德拉科甜甜地说。然后他抱着胳膊,挑起一边眉毛,挑战一般地看着哈利。“在你把所有房间打扫干净之前这里都是「你家」。而且你还没正式跟我告白呢,就想让我入赘你家了?”
“我不是说过……?而且你不也没有跟我说过?”
“那次兵荒马乱的不算!我当时都快死了哎。”德拉科瞪了他一眼,“我没有说过吗?那次我们在你书房谈话的时候我说的够认真了你还想怎样?”
哈利无奈地看了他一会,放下了魔杖。
“好吧听你的。你想要多不兵荒马乱的版本?”
他走向德拉科,后者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后退。
“你至少先把屋子收拾干净——!”
哈利没有理会他,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只手撑在了他背后的墙上。
他凑向德拉科的耳边,压低了声音,“之前的魔咒,你还记得解决方法吗?”
“……当然记得。”哈利满意地看着德拉科的耳朵红了起来,“你趁我睡觉的时候非礼我我还记得呢。”
哈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不那样做你也好不了啊。”
“而且我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你——本来打算不告诉你了,可既然你那么要求……”
“什么?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德拉科迎上哈利绿色的瞳孔,“不会是你在我住院的时候有了新情人吧天呐哈利&波特你怎么这么没下限——”
“你作为花的时候,”哈利打断了他的话,“养分的来源是双向的爱。”
德拉科突然停止了喋喋不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说……?”
“是的,”哈利突然有点不好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不过我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那个时候总是在瞎想着谁都不能喜欢,要给魔法界一个良好的形象——到现在我不想那样了,太累。”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德拉科认真地看着哈利,“你和我在一起的话可能会被骂被指责,压力会非常非常大——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做?”
哈利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不知道。”
“不过只要我们都还活着还在喘气,就总会有办法的吧。走一步看一步不就好了?”
德拉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很有你的风格。”
“哎呀别说这个了,”哈利挥手阻止了他说下去,“之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不管是逃开也好还是说那些话也好,我大概是知道都是毫无用处的。但我仍然选择了一意孤行……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总想着全世界都对我不好我是第一受害人,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我这样做,受到伤害最深的也许是你。”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哈利垂下眼睛,“如果你能原谅我做什么都好。”
“德拉科,”他急切地抬起头,看向德拉科的眼睛,“我意识到的真的很晚,但我确实……爱着你。”
“你愿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德拉科罕见地沉默了。
“……不管怎么说,”半晌,他开口。哈利突然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抓紧了德拉科的手腕。“那都要看你的表现了。总之我不做家务。”
哈利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
“吵架的话,你要主动来跟我道歉。”
“方面包的开销你来负责。”
“……好。”
“嗯,暂时就这么多了。”德拉科伸手,捧住哈利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接着他笑了,“最后就是,我也爱你。”
“……毕竟我是只属于你的花啊。”德拉科认真地看着哈利的眼睛,“最后一个命令——真的是最后了你别那样看着我——吻我。”
哈利看着德拉科的脸颊一点一点地红起来,笑着轻吻了他的额头,“遵命,我的小国王。”
哈利不等德拉科开口,就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轻若羽毛的吻。哈利仔细地吻过德拉科嘴唇的每一个角落,用细碎的吻表明着自己的感情、他用舌尖勾勒过德拉科嘴唇的形状,留下了细小的水痕。他认真的亲吻着德拉科、仿佛要将对方吞吃入腹一般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而对方也一反往常、毫不躲闪地回应着这个吻。
这是一个纯粹到极致的吻。没有任何其他含义,单纯的作为爱的表达,联系于两人之间。
盛大的爱意在此刻触碰到了它的开端。
希望爱在今后一起走过的日子里、得以返璞归真。
没了(。)
*标题是意大利语,意即“一种新的生活开始了”
▲給鰻鰻的情人節禮物,非常趕只用了一天(。
▲6000+大概,OOC有,太急了所以發現BUG請溫柔地抽打我(幹
————————————“我拒絕。”
Draco勉強抑制住內心泛出的些微反感和抵觸,朝站在天文塔頂樓邊緣的人瞇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個近乎于譏諷的微笑。他佯裝鎮定地整了整自己的長袍,盡力掩蓋自己有些凌亂的步伐、朝著樓梯口走去。
在關上門之前、他順著眼角瞥了仍呆立在原地的Harry一眼。
他愣了一下、隨即快步走下台階。
……倒映在那雙墨綠瞳孔中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你什麽時候那麽用功了,Potter?”
Harry轉頭,看著靠在門邊的Draco。
他沒有看向Harry——這點Harry能理解,畢竟他們不久前還扮演著彼此的敵人這個微妙的角色。
他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一隻手捏著一張羊皮紙(如果Harry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今天的佔星課作業),另一隻手神經兮兮地不停地把玩著羽毛筆上的羽毛。
Harry長舒了一口氣,朝他挤了挤眼睛,並主動向他伸出了手,“其實我一直都挺用功的。還有,做作業的話,來這邊吧?”
Draco遲疑了一下、但仍朝他走了過去。Harry很滿意的看到他放鬆了下來。
他挨著Harry坐了下來,動作熟稔的如同彼此是許多年的老友一般。這讓Harry想起他們似乎已經沒有什麽理由相互仇視了——Vodemorte已經死去、自己又在戰後的審判中為Malfoy一家做了大量的无罪辩护,到了最後——雖然他說的不怎麽清楚還彆彆扭扭的、但自己好歹是得到了認識Draco那麽多年以來的第一句謝謝。
Harry抓了抓頭髮,“說起來佔星課的作業,”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你寫了嗎?老實說我不太擅長這個……”
伸出手擺弄望遠鏡的Draco愣了一下,“還有一個水星運行軌道分析沒寫……你要看看嗎?”
“……如果你不介意讓我參考參考的話。”
Draco突然看向Harry。
Harry有些驚訝地看到他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接著他自己也笑了。
“當然,”他笑著說:“等等等等,魔法界的救世主大人這是準備抄作業嗎?你的粉絲們不會哭嗎?”
“得了吧,”Harry伸手拍了對方一下,而對方笑著躲開了,“嘿Draco,我是真的不擅長這門!”
“其實我知道。”金髮的Slytherin突然一臉嚴肅,“不然你是怎麽從教授那裏得到了根本不存在的評級的?”
“哦拜託,別提那個啦。”Harry捂住臉哀嚎,趁機一把抽過了對方的作業。Draco有些氣惱的把書朝他扔了過去,並大聲譴責救世主先生試圖抄襲可憐同學作業的行徑。
他們互相瞪視了一會,然後突然大笑起來。
……是錯覺嗎?Harry眨了眨眼睛。今晚的星光似乎比往日要明亮。
那光芒把Draco的金髮映成了銀色、在他的身側抹開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Harry用餘光偷偷打量著他。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磨磨蹭蹭地寫著佔星課的作業。
最後他們在塔底互道晚安,在心底保留了這次秘密會面。
這可以算是他們頭一次正兒八經的心平氣和、甚至可以說是愉快的相處。而幸運的是,他們心照不宣地認為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這之後他們經常在天文塔碰面。
一起做佔星課的作業、分享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卻意外的很好吃的零食、而更多的時候是一起看星星——Harry發現Draco對星星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愛,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閉著眼睛都能指出來哪顆星在哪個位置”的程度。
他們有時會一語不發地坐在塔頂看星星,有一次甚至不小心睡著在天文塔躺了一夜;有時Harry會聽Draco滔滔不絕的講述行星的運行規矩和他的一些天馬行空的猜想,這是他的手總會配合着他的話語比劃著軌道的樣子、他也會兩眼發光地看著缀满星星的夜空。
那時他的眼睛裏只有閃爍著的星星們。
Harry的眼睛裏只有他。
Harry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Draco——從來沒有人帶給過他Draco帶給他的感覺,那種無所顧忌、那種自由那種愉快,全部都依賴著Draco他才得以體驗。他喜歡聽他談天說地、喜歡和他並排躺著看星星直到進入夢鄉。他天真的以為這樣的關係可以維持下去、甚至有可能更進一步,直到——
“我拒絕。”
和Draco帶著輕蔑的眼神。
“哦Harry你大可振作一點。”Hermione有些不耐煩地拿手裏的書拍了拍Harry的肩膀。“我可不認為你完全沒機會了。”
“哦是嗎……等等你怎麽知道?”Harry抬起頭疑惑地問。
“說實話的,”Hermione更加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誰都能看出來的好嗎?四年級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比起來這個我更驚訝於你竟然剛剛意識到。”
“等等等等,”Harry慌忙打斷Hermione,“你剛剛說四年級?那時候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是的四年級,”她飛快地回答:“Ron你還麽有明白嗎天吶……我該說你們兩個真是遲鈍到一塊去了還是什麽?比起來糾結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的還不如先好好想想到底怎麽做才好。你至少要先和Draco說上話。”
“不用你說我也在想啦……”Harry沮喪地擺了擺手,“可我感覺我已經徹底搞砸了。”
在他莽莽撞撞頭腦一熱向Draco表明心意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內他們的關係彷彿回到了從前。不、比從前還要糟糕——Harry幾乎沒有與Draco見面的機會,或者說,即使見了面也只會被對方徹底無視,Harry得到的通常只是一個步履匆匆的背影。
糟透了。Harry煩躁的用羽毛筆點著桌面。
“Harry,”Hermione嘆了口氣,“你怎麽那麽不開竅?行動,行動勝於一切。什麽都不做就什麽都不會改變,他拒絕你就用他無法拒絕的方式去做。而且在Draco有了正經的戀人之前你追他完全符合道德規範,Hogwarts不會因此而開除你的。”
她欣慰地看著陷入沉思的Harry,用手肘搗了搗自然沉浸在震驚之中的Ron,湊到了他的耳邊。
“回神了Ron,我們有事要做了。”她壓低了聲音,“根據往常的經驗判斷,Harry一旦有了明確目標,那麽我們有必要幫他一把。”她朝Ron笑了起來,並忽略了Ron漸漸變得有些驚恐的表情。
救世主突然在某一天開始給Slytherin的級長寫信而後者毫無迴應這回事,在這三個星期內已經從Hogwarts現住民茶餘飯後的八卦趴的主要話題聊聊變成了大家見怪不怪的日常行徑。
人們已經習慣了每天都會飛過Slytherin長桌投擲信件給他們級長先生的白色貓頭鷹,也見證了級長先生的態度從不耐煩地把信扔給旁邊的Zabini轉変到了更不耐煩的把信疊好收進自己的口袋。雖然對於這兩個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感到好奇,但人們對此的討論已經不似初開始那般激烈。
可前人的經驗告訴我們,習慣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這本應是一個如往日一般寧靜的早晨。
今天的貓頭鷹似乎晚了點,而遲到的貓頭鷹扔下的紅色信封成為了打破寧靜早晨的罪魁禍首——是吼叫信——人們很快反應過來,並注視著它準確的降落在級長先生面前。
可憐的級長先生顯然完全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而紅色的信封已經自己打開、吼出了第一句話。
“Draco!!”
人們立刻認出了救世主先生辨識度很高的聲音,並紛紛交換著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笑容。
級長先生被嚇了一跳,手裏的牛角包掉進了碟子裏。但他很快穩住了自己、在瞪視一圈嚇退了好奇的往這邊張望的人後試圖抓住那封信讓它閉嘴,而後者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在躲過了Draco的襲擊後仍嚴格地執行著自己的任務。
“哦Draco,”吼叫信源源不斷地製造著震耳欲聾的聲音,“為什麼你是Draco?*”
“你是該死的那麽迷人而這又恰好該死的深深地吸引著我——我愛你勝過一切!”
一瞬間、禮堂安靜了下來。
“我會讓你明白我到底有多麽的愛著你!”
“我是一名巫師而我不會操舟使舵——但假使你在那遼遠遼遠的海灣,我也會冒著風浪,去尋訪你這顆珍寶——!*”
紅色的信封自動撕成了碎片。
禮堂一片死寂。
人們凝視著連耳根都開始泛紅的級長先生,又不約而同的看向瞪大了眼睛、顯得一臉茫然的救世主先生。
Draco緊緊地咬住下嘴唇、狠狠地瞪了一眼仍坐在Gryffindore席位的Harry。對方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無疑激怒了他——誰都能聽出來那是你的聲音!他抓起放在一旁的課本頭也不回地衝向禮堂大門、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住了腳步。
“Harry Potter!”他的聲音因為羞恥和憤怒交織而變了調。他並沒有回頭,盡力平穩自己的呼吸、身體不住的顫抖著,“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
他大跨步衝出禮堂。
“Draco……!”Harry急忙起身試圖追上已經走遠的Draco、在禮堂門口與Ron和Hermione擦肩而過時也沒顧得上打個招呼。
Ron和Hermione看起來並不介意,他們目送一前一後的兩個人走遠。Ron嘆了口氣。
Hermione好整以暇地拍了拍Ron、對禮堂內的人們綻開了燦爛的笑容。“我錯過什麽了嗎?”她愉快地說。
這個問句立刻起到了導火索的作用——人們後知後覺的尖叫起來、以極快的速度交換著各自所掌握的情報,同時瘋狂地敲擊著自己的餐具、甚至有人跳上桌子帶領周圍的人互相歡呼——沒錯沒錯沒錯,那封吼叫信的措辭著實浮誇了點、就像是打好的稿子一樣,可誰管得了那麽多呢!
Hermione悠閒地繞過狂歡的人群,在桌邊坐下開始享用她的早餐。Ron挨著她坐下,又嘆了一口氣。
搞什麽搞什麽搞什麽搞什麽?!Harry Potter那個混蛋搞什麽?!……天吶一想起來我還想念過他就覺得自己蠢到家了……!
Draco在走廊上飛快地走著。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剛剛Harry茫然的表情。裝!還裝還裝還裝還裝!這個不知好歹的混蛋!
他噔噔噔噔幾步跨過台階,在一個相對隱秘的角落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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