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和牛哪个看谁跑的快快一些,速度都是多少有人知道么

为什么我的马跑得那么慢,为什么有人跑步都比我的马快_百度知道
为什么我的马跑得那么慢,为什么有人跑步都比我的马快
我有更好的答案
不好意思问下,你的马身体健康吗,是不是马也不愿意跑呢
你需要一条鞭子。。。
这个也是没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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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  如题:  昨天去农村,遇到一个当地朋友闲聊,一头要被买了吃肉的壮牛,我可惜的说:为什么不用来耕地呢?  这朋友说:现在谁还用牛耕地啊?……我们这里都用马耕地,没有人用牛耕地。  我说:用马耕地多浪费啊!用牛耕地不是更好?  这朋友说:牛耕地太慢,浪费时间!马耕地比牛快多了,……一垄地很快就犁完了!  ---------------------------------------------分割线---------------------------------------------  我说:但是牛力气大呀,耐力好呀?  这朋友说:牛的力气没有马大,不信你看那几匹马耕地。我一看远处还真有,这时候有两匹马托着人从我身边经过,我才发现,马的体量比刚才过去的壮牛大很多。而且体格健壮,肌肉远比牛还要结实!(我估计,要是牛和马打架,牛会被踢死的!)  ---------------------------分割线-----------------------------------  以前的意识里,我想象的牛是很大的,想象的马要比牛体重小很多,今天看了真牛和真马,才发现马比牛要大很多。真的要多出2百斤肉啊  这都是真实的事情!所以实地考察,比凭空想象,要更真实,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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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改去搞研究的,发帖这工作真是委屈你了。
  大象耕田更好是不是啊
  你说的是黄牛还是水牛?  
  牛比马吃得少,容易养。要考虑效费比。  
  @男子坦荡荡
12:01:52  你说的是黄牛还是水牛?  -----------------------------  我看见的是黄牛  很漂亮的一只  短短的角
  @死不认穷
12:06:00  @男子坦荡荡
12:01:52   你说的是黄牛还是水牛?   -----------------------------   我看见的是黄牛   很漂亮的一只   短短的角  —————————————————  那肯定比马小!你再看看水牛!  
  一头牛能拉一张犁耕地,你用一匹马试试。  
  旱地,土较松。水田里还是牛好用。  
  黄牛也分品种大小的,我只知道本地品种山西的黄牛要比河南平原地带的大许多,山西黄牛的大小几乎赶的上水牛!  
  什么牛都比马大(正常情况下)),不知道楼主的,::“牛”和“马”是,指人文还是地
  以体重来算说,牛比马大,任何牛都可以比马大,(正常的成年的。)
  这狗日的ID@死不认穷!!平日里就会指马为鹿!颠倒是非你就会!你不是要退出天涯的吗?乍还 上来瞎BB
  @78qq78
12:29:34  以体重来算说,牛比马大,任何牛都可以比马大,(正常的成年的。)  -----------------------------  我百度了一下:  一般中国的成年大水牛体重是多少啊?  大的在500公斤左右。平常的300多公斤。  成年马的体重、身高、体长是多少?  不同品种的马体格大小相差悬殊。重型品种体重达1200千克,体高200厘米;小型品种体重不到200千克,体高仅95厘米,所谓袖珍矮马仅高60厘米。
  @飞扬De尘埃
11:58:20  你应该改去搞研究的,发帖这工作真是委屈你了。  -----------------------------  谢谢!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中国科学院不要我也没办法!
  看过西班牙斗牛没有?其中马是蒙着眼睛的。
  卧槽 本来不想回的 实在忍不住了 你胡扯别的也就算了 牛比马小? 你tm见过成年的牛没有
  @飞扬De尘埃
11:58:20  你应该改去搞研究的,发帖这工作真是委屈你了。  -----------------------------  @死不认穷 16楼
12:40  谢谢!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中国科学院不要我也没办法!  ------------------------------  现在的天涯老是贴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帖子,值得警惕!
  @死不认穷
12:06:00  @男子坦荡荡
12:01:52  你说的是黄牛还是水牛?  -----------------------------  @男子坦荡荡
12:09:10  我看见的是黄牛  很漂亮的一只  短短的角  —————————————————  那肯定比马小!你再看看水牛!  -----------------------------  我百度的:算是给自己科普一下知识吧!  一般马的体重大约在500公斤左右《中国马网》  蒙古马体形矮小,其貌不扬,然而,蒙古马在风霜雪雨的大草原上,没有失去雄悍的马性,它们头大颈短,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能抵御西伯利亚暴雪;能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经过调驯的蒙古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历来是一种良好的军马。体格不大,平均体高120-135厘米,体重267-370千克。  蒙古马有多种用途。在草原区骑乘,可日行50~100公里,连续10余天;短距离骑乘速度记录1600米为2分0.8秒;15.5公里为24分12秒。建国以来第一次蒙古马耐力赛。比赛从新巴尔虎左旗阿木古郎镇出发到乌尔逊河东岸再返回到阿木古郎镇,赛跑距离100公里。比赛从早晨5点开始,冠军马8点钟到达终点。  1950年,蒙古马中的铁蹄马在当年118华里的那达慕大会上,58分钟就跑到了终点。当地有民谚:“千里疾风万里霞,追不上百岔的铁蹄马。”在正常挽力下农区可终年使役,工作能力可保持到18岁。
  @前方是旅途
12:20:24  黄牛也分品种大小的,我只知道本地品种山西的黄牛要比河南平原地带的大许多,山西黄牛的大小几乎赶的上水牛!  -----------------------------  我百度的:  成年水牛体重,普通的300千克~极大的有500千克。
  @gr104
12:46:35  卧槽 本来不想回的 实在忍不住了 你胡扯别的也就算了 牛比马小? 你tm见过成年的牛没有  -----------------------------  这是我百度的:  成年马的体重、身高、体长是多少?  不同品种的马体格大小相差悬殊。重型品种体重达1200千克,体高200厘米  一般中国的成年大水牛体重是多少啊?  大的在500公斤左右。平常的300多公斤。  加上我亲眼所见,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死不认穷
12:52:00  @前方是旅途
12:20:24   黄牛也分品种大小的,我只知道本地品种山西的黄牛要比河南平原地带的大许多,山西黄牛的大小几乎赶的上水牛!   -----------------------------   我百度的:   成年水牛体重,普通的300千克~极大的有500千克。  —————————————————  我以前在河南时候看到的黄牛确实体格小,力气小,山西的大黄牛要大许多,力气也大!  
  傻逼楼主的目的,暂时就不说了。反正是条狗而已。说一下牛和马的用途。马是快牲口,拉点货,走个小长途,都是强项。牛呢,走的慢,但扭矩高啊!适合犁地,耙地,什么的。大家注意一下,马的蹄子和牛不一样。马是一块整的,牛蹄是分两瓣的。估计这也是进化的结果吧。  
  发这种贴也能赚到美分?
  @飞扬De尘埃
11:58:00  你应该改去搞研究的,发帖这工作真是委屈你了。  —————————————————  全靠推测,拿出支持数据来!  
  @城市中游击 24楼
12:57  傻逼楼主的目的,暂时就不说了。反正是条狗而已。说一下牛和马的用途。马是快牲口,拉点货,走个小长途,都是强项。牛呢,走的慢,但扭矩高啊!适合犁地,耙地,什么的。大家注意一下,马的蹄子和牛不一样。马是一块整的,牛蹄是分两瓣的。估计这也是进化的结果吧。  -----------------------------  马和牛的区别,差不多就是汽油机和柴油机的区别。一个适合做小汽车,跑高速。一个适合做拖拉机,耕田。不要讨论什么牛大马小了。和大小没关系。  
  牛是1档,2挡  马是3挡,4挡
  @still-06 12:03:46  牛比马吃得少,容易养。要考虑效费比。  -----------------------------  牛的耐力好,马的爆发力好。
  @死不认穷
12:40:00  @飞扬De尘埃
11:58:20   你应该改去搞研究的,发帖这工作真是委屈你了。   -----------------------------   谢谢!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中国科学院不要我也没办法!  —————————————————  你可以去精神病研究院嘛  
  @死不认穷
12:40:00  @飞扬De尘埃
11:58:20  你应该改去搞研究的,发帖这工作真是委屈你了。  -----------------------------  @节能标兵
13:06:47  谢谢!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中国科学院不要我也没办法!  —————————————————  你可以去精神病研究院嘛  -----------------------------  你有熟人吗?
  @yangyunyy
12:06:32  楼主牵马到水田里试试,出来后就是楼主卧槽泥马。  -----------------------------  @狂风猛草云飞扬
12:38:05  这个是实情,啊哈哈哈哈哈  -----------------------------  9494,稻田大多数是带水耕作的,水牛(有大弯角的那种)喜水耐水有蛮力有持久力。所以选用水牛。黄牛一般做食用牛,也可以负重拉车,或搞一些旱地耕作。马负重拉车当坐骑可以,用马耕作水田,一天下来肯定是卧槽泥马。
  是啰,要是国观都讨论马尾牛头猪脚什么的,这就离哪个大大什么的和谐社会不远啰。??  
  @男子坦荡荡
12:01:52  你说的是黄牛还是水牛?  -----------------------------  楼主说的也许是蜗牛!也许是海马!也许是风马牛不相及!
  我们通常描叙一个人强大,会说牛逼,只有楼主才会说马逼。
  @中国老病人
13:05:05  牛是1档,2挡  马是3挡,4挡  -----------------------------  1档2档能爬坡、半坡起步、走难走的泥路,但是平路速度慢。  3档4档速度快,但不适合起步和颠簸的道路。  本来就是风牛马不相及。
  @bbssheng
13:10:40  是啰,要是国观都讨论马尾牛头猪脚什么的,这就离哪个大大什么的和谐社会不远啰。??  -----------------------------  问题是,有人居热拿马尾牛头猪脚什么的来黑中国,说什么外国用马犁田快效率高,中国用牛犁田慢效率低,国人脑子笨落后,乱喷一气。
  @死不认穷   恩,应该用马,就像以前一个皇帝说,没饭吃为什么不吃肉啊!
  @城市中游击 24楼
12:57  傻逼楼主的目的,暂时就不说了。反正是条狗而已。说一下牛和马的用途。马是快牲口,拉点货,走个小长途,都是强项。牛呢,走的慢,但扭矩高啊!适合犁地,耙地,什么的。大家注意一下,马的蹄子和牛不一样。马是一块整的,牛蹄是分两瓣的。估计这也是进化的结果吧。  -----------------------------  除了力气大外,偶蹄的牛在水田里应该抗滑些。  
  @家喻户习
13:17:22  我们通常描叙一个人强大,会说牛逼,只有楼主才会说马逼。  -----------------------------  楼主爱拍西方的马屁。
  圣人有云:殃莫大于叨天之功,罪莫大于掩人之善,恶莫深于袭下之能,辱莫重于忘己之耻,四者备而祸全。芳者本妖孽托于人形,文德不修,天下汹汹,愤而讨逆,祸及父母,累及亲朋,固有此报。  今华夏义士:黄安,檄文发,而台岛宵小闻腥而动,一妖王定宇唱之而群妖喝,冠其名:台奸也。欺安甚。两百万台商竟无一男儿,低头垂手,坐等让利。台岛风气至此,台酋马氏之罪尔。台岛者,海上一泥丸,王道不沐,奸邪丛生,妖孽盘踞。匪患遗孽,窃称国祚。忘家国之痛,纳仇敌之虏。盖有自愿慰安之举。背祖悖宗,枉顾人伦,失天之经,地之义。  台人者,闽裔也,发于河洛之间,长于福建之南。汉室遗胄,委身倭奴,裂土害国。宗庙蒙尘,祖宗血食不可为继。其罪一。欺天罔人,不可为而为之。言之凿凿,欲台独不欲兵也。兵者,国之凶器也,不祥。欲独不欲死,可也?为政者,不善政,徒招祸乱,可诛。其罪二。  一夫振臂,而万夫响应。除贼务尽,焉得赦乎?敢有养贼者,天下共诛之。有志之士勉:天涯出征寸草不生,傻逼不死圣战不止。  钟氏女承芳者,岛民也。其状不堪,犬首鼠目,硕鼻倒置,结喉如男,而牙暴不能自收。其父见其状,乃惊呼:何物托生我钟门乎。吾族灭矣。其母王氏懋瑩者,早来归,适于钟门。瑩多有秽行,乡里不容,王父乃遣适钟门。瑩归宁,居期年而承芳生。丑行发,王父恐,遂遣懋瑩。芳随母归,父恶之,欲弃。芳挽其股,头触地而哀。父乃蓄之。  芳少长,乃承母志,善淫,善伪。行年二十又四,形貌故,犹处子待字。廿四年不得售,遂委身从弟钟氏和耘。和耘少,不解事,嗜之甘。芳事母颇怨。母长叹,欲言又止:汝父即我父。芳乃大悲催,近亲相奸,冤孽尔。遂不食,日消瘦。瑩母过钟门,奉上宾,宽坐,闻芳厌食。姥母乃解六旬旧事,宽芳曰:“无碍。汝母不知故,妄语。汝母之父同吾父。芳意少解,就食而欢。芳母瑩萎地而不自持。  会民国103年,西元2014,台岛多变,有向日葵之乱。芳窃喜,三日不能寐。投于向日葵之党,视赛金花为师,勾纳于权门,游走于寇。是时,同摸奶凶陈为庭,援交王刘乔安并称三丑。芳深谙庭嗜摸奶,以奶赂之。庭观其形可憎,深恶之。三丑行秽事于朝堂,乱刑讼于衙门。三丑祖母事倭寇慰安乃自愿,故而恬不知耻,世人侧目,无不咋舌。世间竟有卑贱者至此。三丑乃贼首蔡氏英文者麾下三凶。蔡氏英文者,彼岸美利坚之仆尔,行美利坚不可行之事。蔡氏期六旬寡廉而少耻,闻人呼小英者,窃喜。庭乃面首,多与芳争。蔡氏挟洋而自重。坊间戏言蔡氏:英文纹阴纹英文。  美利坚鸣金,向日葵乃止。芳有不甘,然囿于无主命,苦于蛰伏。期年有余,芳一计在胸。西元2015于非死不可之上,慷慨而陈:赴厦门,结交公门,赚“支那“钱,行台独事。台者,王土也。台人者,闽之裔也。裂土之举,寰宇哗然。国人愤而讨厦门官府养贼资敌,欲斩台独银根“大同生医“。大同生医者,倭寇柜号之壳也,长袖善舞,攻入厦门市府,染指漳州长泰。大同生医大掌柜钟氏,芳之姑母也,一丘之貉,以台商之名行不轨之事。钟氏一门善诡辩,声明曰:芳者,吾之不识。十月三日有侠士黄安者发文讨之:钟秋美乃芳姑母。妖孽者遂大白于天下,无可遁形。
  这个有理,只要牛不生病,养牛几乎是无成本的。想想家牛真是最老实最任劳任怨的动物了  @still1971 4楼
12:03  牛比马吃得少,容易养。要考虑效费比。  -----------------------------  
  一马等于把75牛一秒移动一米距离  楼主很有后沙倾向。
  @稍傻 44楼
14:15  一马等于把75牛一秒移动一米距离  楼主很有后沙倾向。  ------------------------------  呵呵,后沙我恐怕永远也难及项背!
  @稍傻 44楼
14:15  一马等于把75牛一秒移动一米距离  楼主很有后沙倾向。  ------------------------------  呵呵,后沙我恐怕永远也难及项背!  不过很感谢你能这么夸夸我
  @yangyunyy
12:06:32  楼主牵马到水田里试试,出来后就是楼主卧槽泥马。  -----------------------------  @狂风猛草云飞扬
12:38:05  这个是实情,啊哈哈哈哈哈  -----------------------------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still1971 4楼
12:03  牛比马吃得少,容易养。要考虑效费比。  -----------------------------  马的种类好多,大小不同,如果是蒙古马,个子就小了,  
  楼主,这个你要看哪里的牛和马。如果是美国的,牛和马自带尸油民煮光环,刚出生的牛都比中国zhuanzhi的成年马拉得好。
  中国的水牛明显比马重。  中国水牛一般体重在500公斤至800公斤。中国的马能有多重?  上面有人一下把中国水牛的体重减少了300公斤。
  不可能吧!那以后是不是马逼取代牛逼?  
  SB,你怎么不用大象来耕地
  @家喻户习
13:17:22  我们通常描叙一个人强大,会说牛逼,只有楼主才会说马逼。  -----------------------------  人才
  @yangyunyy
12:06:32  楼主牵马到水田里试试,出来后就是楼主卧槽泥马。  -----------------------------  @狂风猛草云飞扬
12:38:05  这个是实情,啊哈哈哈哈哈  -----------------------------  @ryl楼
13:10  9494,稻田大多数是带水耕作的,水牛(有大弯角的那种)喜水耐水有蛮力有持久力。所以选用水牛。黄牛一般做食用牛,也可以负重拉车,或搞一些旱地耕作。马负重拉车当坐骑可以,用马耕作水田,一天下来肯定是卧槽泥马。  ------------------------------
  楼主好马逼!
  @节能标兵 31楼
13:06  @死不认穷
12:40:00  @飞扬De尘埃
11:58:20   你应该改去搞研究的,发帖这工作真是委屈你了。   -----------------------------   谢谢!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中国科学院不要我也没办法!  —————————————————  你可以去精神病研究院嘛  -----------------------------  被研究  
  @飞扬De尘埃
11:59:00  大象耕田更好是不是啊  —————————————————  大清早的,你让我笑得前仰后翻~  
  @死不认穷
12:38:00  @78qq78
12:29:34   以体重来算说,牛比马大,任何牛都可以比马大,(正常的成年的。)   -----------------------------   我百度了一下:   一般中国的成年大水牛体重是多少啊?   大的在500公斤左右。平常的300多公斤。   成年马的体重、身高、体长是多少?   不同品种的马体格大小相差悬殊。重型品种体重达1200千克,体高  —————————————————  1.2吨?你家马是坦克!  
  马力跟牛力真的没法比呀,  
  我在我家乡见得马身高确实比黄牛高。
  @死不认穷 16楼
12:38   @78qq78
12:29:34   以体重来算说,牛比马大,任何牛都可以比马大,(正常的成年的。)   -----------------------------   我百度了一下:   一般中国的成年大水牛体重是多少啊?   大的在500公斤左右。平常的300多公斤。   成年马的体重、身高、体长是多少?   不同品种的马体格大小相差悬殊。重型品种体重达1200千克,体高200厘米;小型品种体重不到200千克,体高仅95厘米,所谓袖珍矮马仅高60厘米。 -----------------------------尼玛,重型的1200公斤,你吹什么牛,有点尝试好吗?  
  @前方是旅途
12:55:57.0  我以前在河南时候看到的黄牛确实体格小,力气小,山西的大黄牛要大许多,力气也大!   —————————————  牛好养  
<span class="count" title="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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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乡人以及马
  1 中国论文网 http://www.xzbu.com/7/view-1121440.htm   这是河唇街的人们第一次看见马,看到的人还没看清,还没看够,没看到的人来不及看到,马就死了。    在马倒下去的时候,许多人正走在通往河唇街的大路小路上,有的开摩托车,有的骑单车,有的走路,他们礼节性地跟人打招呼,也回答相遇的人的招呼,他们都说“去走走亲戚”,或者说“去采办点东西”,没有一个人大方地承认此行的目的是去河唇街看马。    没见过汽车的人不会因为河唇街来了一辆汽车而专程赶去看,但是,马跟汽车不同,它的到来不在大家的想象范围内,因为这是岭南的一个山地,不养马,他们从没有听过这地方会有马到来。现在,竟然来了一匹马,你说是不是稀奇事?    一匹不知道何处而来的马,在接待过数不清的河唇街观众之后,也许因为长途奔走的疲惫,也许因为疾病,也许如河唇街人后来说的,因为严重的水土不服,最后倒在河唇旅社的门口,像一棵粗短的老树被连根拔起,然后瘫在那里,一股一股的白沫从它的嘴角涌出,在它自己的下颌、脖颈周围的地面散开,像一阵阵海潮,在一息尚存的生命旁边涌动。听说当时赶马的人正在旅社的冲凉房里洗澡,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洗澡了,把一身比马身上的气味还重的气味带进了河唇街。老板娘给他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了他半块香皂,甚至亲自帮他把水拎进了冲凉房。外面传来马匹倒地的消息的时候,这个外乡人大概刚刚给自己的身体涂上香皂,所以他急也没有用,只是在半人高的门板内“哦、哦”地应着老板娘的疾呼,即使他不想继续享受这个南方女人给他准备的热水,也得把身上的泡沫擦干。处理好了自己的身子,才能够出来处理马匹的麻烦。    在马的主人还在冲凉房里处理他的身体的时候,马死了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各条大路小路,往回走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跟相遇的人说:“那匹马死了。”    “什么?我们还没看到呢!”不止一个人被这个消息弄糊涂了,他们不愿意相信这个玩笑似的噩耗。    “不相信?”被怀疑的传令者不屑一顾,心里诅咒他们:赶紧去白跑一趟吧。    “既然死了,我们还看个鬼呀!”    于是,这些迫切期待一睹马匹模样,又不愿意说实话的乡亲们停在路中央,开始犹豫了,继续去还是打道回府?最终,大部分人掉头回去了,一小部分人继续前行,他们都具有山地人的执拗性格。当这一小部分人从不同的方向到达河唇街口的时候,已经没办法进去了――派出所和镇政府的人在高桥头和矮桥头这两个出入口分别设置了关卡,任何人不准进入河唇街,当然,里面的人也不可以出来,河唇街成了一个跟外界隔绝的世界。这些来自不同村子的人真是被气坏了,他们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滞留在那里,抽烟的互相递烟,讨打火机,不抽烟的伸长脖子,试图让眼光越过河唇街连绵的屋瓦,落进密不透风的隔离地带。因为一匹外来的马,河唇街第一次与他们隔绝开来,他们闹不清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后来,他们不得不死了那颗好奇的心,决定掉头回家。    在集体承受的失望面前,他们终于大方起来,彼此承认是专门为看马而来的,没有一个人再扭捏了。“现在好了,连死马也没看成。”他们互相抱怨,然后,按照人的自然本能,他们很快就会把证实马匹死亡与河唇街被封锁了的消息带回他们所在的村子,告诉他们的邻居,告诉那些看了活马但对马的死亡毫不知情的人。可想而知,一匹死马带给人们的好奇,该比一匹活马强多少倍。    那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钟,令河唇镇焦虑的新闻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最头疼的是派出所的黄所长和畜牧兽医站的刘站长,这两个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人,因为一匹马的死亡而碰在了一起。派出所在镇政府大院里面,畜牧站在河唇街外头,像因为自卑而主动疏离于河唇街的政府首脑区域,自己在离高桥头几百米远的地方盖了三间瓦房,像一座香火寥落的小庙。    “人的事我管,马的事你管。”黄所长有点上级对下级一样对刘站长说,他的腰上大概别着枪,尽管外面的衣服遮盖着,他还是不时往那个部位摸一下,生怕它掉了似的。    “流动人口当然归你管,但是他带来了流动牲口,那得一起管。”刘站长当着黄所长的面把包里的白大褂取出来,抻了抻,然后套上,摆弄了一下胸前的听诊器,说,“这是一回事,不是两回事。”    黄所长瞪了他一眼,道:“你这是给人看病还是给牲口看病,还白褂子听诊器的?”    “这是职业要求,跟你带枪抓人一样。”受到特权机关的嘲笑,刘站长以专业的权威回敬他。    “不跟你说了,我把人带走,你去把死马医活。”黄所长道,说了这话,他自己忽然笑起来,也许觉得这玩笑不能这样开。    “先管马的事,人要配合,暂时不能带走。”刘站长的专业底气越来越足,“这是防疫要求,虽然是马,但是它带来了河唇街前所未遇的新疫情,对猪、牛、羊,甚至人有没有威胁,必须搞清楚,才能下结论。”    “真是教条主义,你搞你的马,我带人问话去,一点影响也没有,搞完这事我还得喝酒去呢。”黄所长有些不耐烦。    事实上他不断喷出的气息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不用闻,旁边的人都可以肯定他中午喝过不少,要不脾气不会那么嚣张。不喝酒的时候,河唇街的人认为他还是个温和而有分寸的人。    “那不行,出了问题谁负责?我必须向他了解情况,比如所经过的地方,近期马匹的身体状况等等。”刘站长明知拿黄所长没办法,但这个时候他的嘴巴必须硬,要不不好跟上级交代。    “哦,我明白了,你这个中级兽医师只见过牛,没见过马,这不好搞。”黄所长道,“治马嘛,跟人工配种还是有差别的。”    “我见过马。”刘站长道,“你不知道我的大学在哪读的?”    “在哪读的?”    “郑州。”    “郑州?”黄所长退到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在那当的兵。”坐下来了,他的口气也缓和了许多,似乎这张沙发具有镇静的作用。自从河唇旅社由老板娘执掌以来,只要没离开河唇街,他每天都要来一趟,在这张沙发上坐半天。粗糙的牛皮坐垫几乎就是按照他的屁股形状凹陷进去的,两个扶手上百分之九十的污痕也是他日积月累留下的。    “那你也见过马。”刘站长道。    “不仅见过,还骑过马,喂过马,我是团座警卫。”黄所长轻车熟路地自己斟了杯茶,端在手上,“快忙你的吧,要不我可不等了,县公安局要我赶紧汇报呢。”    河唇街离县城六十公里,但是遥远的距离不影响讯息的反馈与传输。几乎在这匹马倒下的几分钟内,县公安局就接获了一个外地人牵马进入河唇街的特情,如果这匹马不倒下,估计事情没那么大;马一倒下,赶马人的疑点被迅速放大,局长亲自指示黄所长及时介入调查,将这个外来人控制起来。县畜牧局也如临大敌,一面指示刘站长迅速开展检疫,一面邀请防疫卫生方面的人士碰头开会,大家一起查找马匹的资料,这不仅是河唇街历史上进入的第一匹马,对全县来说也是,至为要命的是这匹马竟然死了。虽然接到的报告仅仅是倒地、吐白沫,但是他们已经提前将它视为死亡对待。    在两个系统的基层负责人抬杠的时候,他们的上级正焦急不安地等待他们的汇报。当然,两个上级单位彼此不知道对方也在为同一件事情焦急,公安局只管对可疑人员的监控,哪管得到什么疫情问题,而畜牧局更想不到马出了问题,公安局的工作也延伸到了那里。而且,两个上级都不知道,事情一到基层,竟然两个部门交合到了一处,掐起架来。    现在,在河唇旅社的门面房里,除了黄所长、刘站长,就是老板娘和赶马人。赶马人刚冲过凉,换上皱巴巴的干净衣服,头发没干,像被人从河里捞起来的样子。他听不懂河唇街人的话,黄所长也对他表示放心,根本不需要按县局指示将他控制起来。你知道,听不懂话,他就不会知道要控制他,等于就被控制起来了。赶马人只出去看过一眼他倒在地上的马,知道没救了,这是迟早的事,对他来说没什么损失,只是往南的行程结束了,他正在考虑的是如何处置这匹很快就要绝气毙命的马,然后向老板娘问清楚离开这个地方的乘车方式,他明天就要离开。他甚至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一场噩梦终于做完似的。外面有一圈人把他的马围在中央,他们现在还看着的是活马,也许过不了半个小时,活马就将四蹄一伸,变成一匹死马。赶马人看过太多死在途中的马,知道这是一个劫数,正如人的命一样,马也有客死他乡的命。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看到畜牧站和派出所的来了,他也知道事情有些复杂了。也许过去那么多马死在他们手里,死在不同的路上,但是从来没有被当做一个事件,这是第一次,因此他还是备感惊慌。刘站长的普通话说得马马虎虎,黄所长的太勉强,老板娘能够说一半,他一面老老实实地站着,等待他们将土话转换成普通话,一面通过外表和说话的口气判断他们各自在地方上的职务地位和影响力,他能够做到的只能是这些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搞清楚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以及所在的地理位置。即使他和这匹马一样死在这里,也不清楚自己客死何方。    跟派出所廓清了工作职责范畴,刘站长走出门口,拨开围观人群,在马的身旁蹲了下来。他身上的白大褂像女人的裙裾,铺在了地面,有一部分还覆盖在了马匹吐出的白沫上。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开始了工作,一面伸手在马的眼皮、肚皮和脖颈上摸、捏,一面警告围观者自觉离开现场。“这不是开玩笑的,你们知道它从哪里来、得什么病吗?知道禽畜疾病对人体有什么危害吗?”他说,“你们又知道这匹马会带来什么影响吗?”    在围观的人们听来,他说的全是废话。我们都知道的话还要你当站长吗?现在,人们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马的身上,而是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游动到哪个部位,所有的目光就跟到哪个部位。他们都是河唇街上的居民,没多少机会亲眼观摩兽医治病,河唇镇的兽医主要往下面的村子跑,村里才有他的治疗对象。这些被隔离在疑似疫区的人们抱着巨大的希望,由刘站长亲口证实这匹马是安全的,接着由他亲手将它治好,亲自看着它站立起来,重新接待好奇的观众。河唇镇有三万多人,要完全满足所有人一睹为快的愿望,最少得三五天――有人在心中估摸着。    但是,在刘站长的手还没停下来之前,这匹马终于闭上了双眼,几乎就是死在他的手里。因为它处于昏厥或者休克状态太久,严格说是在休克状态下死亡的,所以人们都没有感觉到马匹断气时的情形,没有任何人可以描述出来,马匹的最后时光跟猪牛、跟人有什么差别。    刘站长站立起来,掸掸两手,向围观的人群宣布:这马死了。这个小镇上唯一的专业兽医师沉痛宣布它的死亡的同时,也如释重负地宣布了它的安全,他认为这马是自己累死的,而不是病死的。至于说水土不服,从客观上来说是不成立的,因为它刚刚到达,连一口水也没喝上,与此处的水土还没有发生关联。    人们已经不关心这匹马生前和死后的安全问题了,他们开始关心赶马的人。他们都以为他会伤心欲绝,但是没有,一点也不见得他有什么伤心的表现,他待在屋子里,压根没有出来表达悲恸的意思。在没见过马的河唇街人眼里,这个赶马人显得多少有点冷酷。如果换成河唇镇上的人,绝对不会如此,他们对家禽家畜的死亡总是难于忘怀,一只鸡死了,他们都要以不同的方式表达难过和不舍。如果死的是一头牛,少不了哭上几声。眼前的是一匹马,马的灵性和对主人的贡献,不会比牛少吧,他是它在异地他乡唯一有关的人,然而,他的态度让河唇街的人感到不解。    实际上这是天大的误会,这种心情只要他们和他一样经历过,就会一清二楚。现在,赶马的人甚至比他刚刚毙命的马还可怜。虽然没有戴上手铐,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陌生的岭南小镇控制起来了,更为关键的是,他一点也不敢去设想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儿,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畜牧方面宣布了马的安全之后,公安方面紧锣密鼓开始了他们的工作。黄所长用蹩脚的普通话要求赶马人跟他走一趟。赶马人不知道是故意磨蹭还是真的没明白,有些张口结舌的样子。黄所长马上就不高兴起来,那样子似乎随时准备在他的身上踢上两脚。他的举止引起了老板娘的不快,狠狠地剜了他两眼,眼神里的意思是:“有这个必要吗?”这个女人的眼神让黄所长软了下来,仿佛使他意识到一股第三方的力量正在对事件产生影响,他不得不综合考量接下来的工作方式。    “去吧,去所里走一下。”老板娘对她的顾客说,“不远,去了就回来,你放心。”    这回轮到黄所长剜了她两眼,似乎在说:“他是你什么人?你用什么口气跟他说话?害臊不害臊?”    对于他们两个的眼神,和眼神里包含的意思,河唇街上的人未必都搞得懂,何况这个外乡来的赶马人。得到老板娘的鼓励后,他终于跟着黄所长走出了屋子。走到围观他的死马的人群旁边,他停留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马。黄所长也停下来,透过人体与人体之间的缝隙,打量这匹给河唇街带来警情的马。但是,他很快就记起了自己的任务,于是催促赶马人快点走路。    “走吧,就前面。”黄所长朝赶马人努了努嘴角道。他的右手插在宽大的制服裤子的口袋里,手肘紧紧贴着皮带部位,似乎必须时刻感受到那地方有武器的存在。围观的人们都没有认为他是要把赶马人带去问话调查,而是曾经一度想打他。这个五十多岁的公安在河唇街生活快三十年了,从部队转业的小公安成了老公安,从小警察成为所长,除了爱喝点酒,街上的人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如果明天有人传说黄所长打了这个可怜的赶马人,整条河唇街的人都不会相信。    尽管黄所长长期对外宣扬“我们河唇警区那是一个铁壁铜墙,固若金汤,什么人要在这里犯事,我叫他插翅难逃”,但是此刻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习惯性地退到赶马人的屁股后面,这是他的职业要求,要是警察走在嫌犯的前面,那就不太像话了,当然,这个赶马人现在还谈不上是他的嫌犯,但是他必须要保持一个职业警察的起码警惕。而赶马人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也一个劲往黄所长的屁股后面退。如是几番,黄所长没办法,只好放弃固有的职业模式,走到他的前面,不过边走边回头,好像时刻警惕被他跑了,又好像一个热心的路人,给一个盲人引路。      2    马死了,赶马人被派出所带走了,这事儿来得太蹊跷,不经商量似的。河唇旅社的老板娘从中午接到这个外乡人和他的马开始,一直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那时候她刚好从厕所里出来,这几天她的肠胃都不太好,上厕所的频率太大。朝街开门做生意,她是不可能因为人要上厕所而临时把店门锁了的。这是河唇街上唯一的旅社,从早上八点钟开门,要没有相当特殊的情况,不论还会不会有客人进来,她绝对要等到晚上十点钟后才锁门,旅社的灯光因此成为那些深更半夜冒失地进入河唇街的外乡人的指南针。看到她的灯光,那些人的疲惫和惊慌就被舒缓下来,变得大大咧咧,宾至如归,都以为这个只有老板娘而不见老板的旅社是专等他们而故意晚点关门的。其实这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感受,河唇旅社的客人都是晚上来的,没有一个外乡人会在大白天里在这里作出停止行脚的决定。    老板娘从厕所出来,还在整理腰带,就听到了街上“得得”的马蹄声,一开始她以为是哪个附近的村里人把牛赶到街上来了,心里笑了一下,立即联想起牛的屁股眼,她最讨厌那些路过门口的牛,因为它们跟主人一样冒失,总是少不了在商业街区放肆地留下一两堆青藏色的排泄物。不过,尽管讨厌,轮不到她出去发火,过不了几分钟,市场管理员阿七准会扬着他的大扫帚追赶出来,先给赶牛的人一家伙,再给牛一家伙。    老板娘把腰带系得紧紧的,手指在肚脐眼上按压了两下,舒了一口气,然后在服务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下来。在这张凳子上坐了六年,似乎流逝的时光都回旋在肚皮上,形成一个冲积平原,堆囤成脂肪一圈圈地外扩。坐了不到两秒钟,她才想起忘记了吃药,于是把手翻过台面,从屉子里抓出药瓶,倒出三粒土霉素、两粒穿心莲,这是她长期对付肠胃的仙丹,她把药片收拢在手窝里,正仰起头,要往嘴巴里扔,这时,牛蹄声在她的门口停下来了,像矮桥头礼记理发店常常不明就里戛然而止的二胡声,一点余音都没有。
   她停止服药,反手把药片按到台面,有一片土霉素像车轮一样滚到了地上。她无暇顾及这些,门口已经是黑压压的,阻挡住了进入店里的光线。她走出去,看到了马,看到了斜背着一个行囊的赶马人,看到了好奇地围拢在他们身边的一张张熟悉的脸孔,这里面包括市场管理员阿七,因为个子矮,他明显落伍了。发现老板娘出来,阿七赶紧凑过去,似乎在寻求她的帮助,让他与马匹接近一点。    老板娘首先闻到的是一股直冲鼻孔而来的令人反胃的马骚味,仿佛这种味道不是从马身上发出,而是从地底下冒出。马规规矩矩地站立在那里,赶马的人站在马头旁边,在老板娘的眼里,这一个情景就像许多电影里的镜头,古装戏里有,战斗故事片里也有。到了旅社门口,赶马人也许就感觉到是到了家门口一样,他显然放松下来,不顾他的身旁和身后围拢了那么多的人。他看到老板娘,第一句话就说:“可以给个地方住吧?”    老板娘迅速在大脑与嘴巴之间转换语言习惯,半天才回答他:“可以呀。”    她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说:“得两张床!人一张,马一张!”    老板娘没好气地朝那声音白了一眼,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哪个缺德鬼说的,狗嘴巴里吐不出象牙,虽然有些难堪,但是她不想计较。她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体验遍了河唇街的民风,街上的人嘴巴刁,但是不歪。六年前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受尽了这样的嘲讽,但是只是嘴巴上的而已,没有人实质性地欺负过她。    “两张床就两张床。”她飞快地换上了笑容,这时候她才觉得为难了,难的不是两张床一张床的问题,而是把赶马人迎进去后,他的马怎么处置的问题。河唇旅社正门是街道,后门朝的是河水,可不像电影里的房子,有个后院,后院有棵树,树干可以拴马。在她为难之际,市场管理员阿七挤前一步,主动献计:“就拴在这里。”    与其说阿七是给老板娘献计,不如说是他及时施予权力的恩准。自从河唇街以“河唇市场”的名义划给县工商局以后,有了市场管理员这个角色,谁也搞不清楚,这个角色会由阿七担当,整个河唇街的地盘归到了他的手里。他不仅负责收取市场管理费,也打扫街道卫生,总之发生在街道上的事都归他管,包括谁家的牛在街上拉屎,谁的车乱停乱放,他都有权干预。没当管理员的时候,阿七被人雇用卖肉,生意闲时在档口赌博,被黄所长抓进去过,轮到他当了管理员,开始公报私仇――凡是公安方面的车辆,一律不准在街上停靠,非挤进镇政府仄逼的大院里去不可。然而,邮电局的、税务局的车,哪怕是横着停放,阿七也网开一面,就像现在主动答应老板娘把马拴在门口一样。    “阿七你可小心啊,黄所长可是有枪的。”为此有人提醒阿七做事做人讲点分寸。    “他有枪又怎么样?枪口不是对准人民的,我和黄所长的矛盾不是敌我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阿七不止一次在酒后说,“哪天他放弃对我的态度,我就放开政策,让他停车。”    黄所长对他能有什么办法?一点也没有。    现在,阿七的通情达理博得了老板娘感激的一瞥,这一瞥有力地证明阿七不是一个不讲情理的街坊,也证明他不是个刻板的市场管理员。这样一来,刚才一直被大家甩在后头的阿七从幕后进入了前台,人们自觉地给他让开一条路,好让他亲自从赶马人手里接过马缰,然后研究如何拴起来。这匹疲惫不堪、双目无神的马,站立在岭南小镇的水泥街道上,四个蹄子像四根铁钉,牢牢地扎在那里,似乎再也不想挪动一步。从这副样子看,根本没有“骏马奔腾”、“驷马难追”、“马不停蹄”那种感觉,它更多像一个静态的物体,突兀地摆放在那里。唯一让围观的人得到印证的是它的毛发,太长了,长得有些地方纠结成一团团的疙瘩,被印证的是“马瘦毛长”这个词语。这马儿瘦得骨头四露,有人心疼地摸了一下它的背腹,说:“能骑吗?”    “上去试试,你两口子不是天天晚上练习骑马吗?”有人接话道。河唇街的人开玩笑喜欢荤的,不喜欢太素。    “别闹了!要骑回家去骑。”阿七佯装生气的样子,制止这些人的玩笑。    现在他是大权在握,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根本不会想到这辈子能够在河唇街的地盘上掌握一匹马的命运,决定它的活动半径,确立它的去留。他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临时决定将它拴在旅社门口,会引起一场轰动。事实上,在他左看右看,研究拴马的办法的时候,消息已经呈辐射状向河唇镇的各个村庄传播,人们闻风而动,从不同的方向赶往河唇街看马。    无疑,河唇街上的居民和商户占据了先机,第一时间饱览了这匹马的姿彩。镇政府大院里的干部倾巢而出,不顾干部的体面,一个挤一个,扩大着围观的人群。在这匹外乡来的马的面前,没有地位身份的差别,不会因为你是干部就让你靠前一点,或多看两眼。阿七那些卖肉的前同行们丢下他们的肉档,有的手里还拎着剔骨的刀,有的还拿着秤杆,他们也没有因为阿七的关系得到照顾,河唇街在分配新鲜事的享有权上,任何人都是均等的。    现在,阿七成为事件的中心点,他已经想出了绝妙的办法,叫卖菜的李大凤贡献了一截包装绳,把马缰加长,然后紧紧地系在卡楼的廊柱上,为了防止马匹往前踏步,进入人行卡楼,他不加商量地把隔壁肉丸店的满满一桶净水拎了过来,放到了马头下方,他想,马跟牛差不多,按这种办法,让它喝水,然后就不会动步子了。    但是,这马连低头的欲望都没有,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群陌生的南方人给它拎来了干净的水。水面上倒映着它的一截脖颈,与倒映在那里的阿七的脸重叠在一起。    赶马的人早已经进了旅社,在老板娘的招呼下坐定下来。老板娘正处于亢奋状态,她没想到今天会出现这么个奇特的客人,她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人声鼎沸,也不理会那匹马。亢奋归亢奋,她心里开始思谋,该如何招待这个从天而降的客人。    “有面吗?”赶马人喝过老板娘专门为他沏的茶,问道。    “呵呵,我们这里不吃面。”老板娘笑道,“有饭。”    “哦,是的,南方不吃面。”赶马人不好意思地说道,“那给我来点饭。”    老板娘走到门口,朝肉丸店喊道:“来碗肉丸,一盆饭!”在来不及自己做的情况下,她总是这样取巧,从肉丸店转手要。    “一份够吗?人吃了,马呢?”肉丸店扔过来一句。这话引来一阵哄笑,除了那匹马,所有围观的人都笑了。    虽然开的是玩笑,但是引起了阿七的重视,他开始琢磨,赶马的人累了得吃饭,马呢?它可没比他少走一步路,说不定这个王八蛋还是一路骑着它来的。可是给马吃什么?草?他差点就要去张罗了,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想,它的主人不急,别把自己搞得像牧马人似的。    “多少钱?”赶马人很快就把饭吃完了,放下碗,问道。    “先不管,住下再说。”老板娘道。说完这话,面对这个解决了饥饿的赶马人,她的亢奋劲头忽然消退了。她开始不安起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这旅社可是特殊经营场所,派出所让她承担了特勤耳目的地下职责。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她开始害怕了。不过,她有镇定的能力,不然,六年前她一个外地女人,敢独自跑到河唇街上开旅社吗?她不慌不忙地烧了一锅水,招呼赶马人冲凉。尽管以往她也这样给男客人烧水,但是这次不一样,当她帮他把热气腾腾的水拎进冲凉房的时候,铁皮桶底落在地面,发出“咣”的一声,心头忽然漫过一阵凄冷。她不知道这桶水够不够洗去赶马人一身的尘土,因为她不知道他到底走了多少路。一个开旅社的人,最懂得心疼自己的客人,他们都不是为了住店而来的,而是因为走不动才住店。现在,走不动的除了这个个头不高,一脸一身都是尘土的男人,还有那匹被众人围观着的马。
   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而她在店子里全然不顾,只顾给一个陌生的男人烧水冲凉,难道只是为了驱除他身上恶心的怪味?难道只是一个店家对客人的基本服务?她这样问自己。可是,没等她回答自己的提问,外面就传来了马匹倒地的消息。    老板娘一点也想不到,这马一倒下,会引来后面那么多的麻烦。    这是发生在一个多小时前的事,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她,也由不得赶马的人了,事态的走向不再由河唇街决定,而是事件本身,只不过所有知情者都参与其中。      3    现在,赶马的人跟着黄所长的屁股,走进了派出所的办公室。他环顾着挂满四面墙的锦旗,仿佛从这些荣誉中找到了人民公安提供的安全感。他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等待黄所长的问话。手下几个人,都分派到两个桥头执行封锁任务去了,黄所长只好自己上阵,完成笔录工作。    “谁叫你坐下的?”黄所长皱眉道。    赶马人站立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落在人家手里了。    “坐下。”    “谢谢。”    “哪里人?”    “河南。”    “身份证。”    “给。”    赶马人从裤袋子里掏出一个褐色的钱夹,从里面抠出翻了边的身份证,黄所长一手接过,一手戴上眼镜,将证件举在半空看了起来,然后口里念着号码,登记在笔录簿上。    “婚姻状况?”    “什么?”    “有老婆没有!”    “没。”    “没?”    “没。”    “为什么没?”    “死了。”    “死了?”    “前年腊月,病死的。”    “嗯。”    黄所长在桌子上敲了敲笔头,往上回顾了一遍自己记下的内容,接着问话。    “从什么地方来到这里?”    “河南、安徽、福建,还有江西。”    “为什么来到这里?”    “不晓得,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黄所长停下笔,抬起头,狠狠地盯了他两眼,道:“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我打算回家的,赶着赶着进了一片林子,走了一个晚上,才转出来,一出来就到了贵地。”    “你回家要往北,怎么往南来了?”    “关键是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分不清还走?”    “不走咋办?”    “那么你一直是往南走的?”    “往北走可没法混哪,北方的马比人还多,不稀罕。”    整个问话的过程还算流畅,最后涉及的问题是这个人赶马出门的动机。按赶马人的说法是,他从庄上出发的时候不是一个人一匹马,而是十几个人,五匹马,他们出来的目的是演马戏。庄上的人每到农闲,都要召集了班子出门,今年天旱,出门的班子少说有五十个,有的连老人、小孩一起带上了。说到他们这个班子,演到安徽的时候,大家要寄钱回家,班头死死捂着,不愿意分钱,造成大家的积怨。再走了几个县以后,不快演变成仇恨,然后打了一架,侄子把叔叔的头打破了,大伯子把弟妹的裤头扒了,情形十分狼狈。虽然他在里面没有亲属,在这场冲突中不涉及伦理,但是他无法忍受这种自相矛盾的游走,一气之下强行牵了一匹马,放弃报酬分配,独自离开了。他的打算是一路往回走,自己和马配戏,尽管他掌握的戏式不多,但是他也没有了过高的要求,够吃饭和住店的钱就行了,只要回到家,比什么都强。一路南下,看戏的人越来越少,有时候别说住店,就是吃饭的钱也不够。他记得最后一场戏是在福建的一个农家院子里演的,观众只有两个人,七十岁的爷爷和六岁的孙女,孩子的父母去外地打工了,爷爷煮了鸡蛋和酒,请他边吃边演习戏,说看完这出戏,他就要把孩子送到父母打工的地方去了,那地方大,可再也看不到这些流动的马戏班子了。他心里难受,一口气把自己所掌握的戏式都演光了。爷爷要给他钱,他没要,要留他住,他也没住,急着要回家,再也不演了。可是,没想到越走越不对劲,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到了这里,还走不?”黄所长挑了挑眼皮,道,“再走就是汪洋大海了!”    “还走?到那时死的不是马,而是我的人!”赶马人道。    黄所长一个人问话,一个人研究,一个人对所有信息进行仔细甄别,搞得有些累。分析了几遍以后,他给县局打了个电话,将所了解的情况作了详细的汇报。他没有对此下结论,作为基层派出所的领导,他不习惯下结论,他只管反映警情,作基础性的调查,控制局势,作结论的事一切交给县局领导和指挥部门,这是他用宝贵的三十多年工作经历作为代价换取的经验。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县局领导走开的走开了,值班的又不分管刑侦和治安这一块,不够下结论的专业水平。电话里推来推去,大概那边的领导有些不耐烦了,让派出所自己看着办。黄所长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没事大家都好,有事别让下面担当!”然后挂了电话,也不知对方听见没有。这边电话刚放下,另一边电话响了,黄所长一接,是河唇税务所打来的,税务所的汤所长问:“马肉,他们准备杀马,吃不吃?”    “笑话,人在我手上,谁杀马?”黄所长瞟了一眼赶马的人,道。    “三大天王准备动手了,说要预约,给他们报数,要不连渣都没有了。”汤所长道。    黄所长这就知道,信用社的郭德鳞又在唱戏了。三大天王指的是邮电所所长王木、供销社主任周恭和、信用社主任郭德鳞。他们三个是河唇镇本地人,在河唇街上占了半壁江山,平时喜欢扎堆,形成他们自己的阵营,杯葛外来干部在河唇街的人际格局。    如果是吃狗肉,汤所长肯定就不跟他们抢了,这回吃的是马肉,代表了一个人或一个群体在重要事务上的影响力,哪能落后于他们?他积极联合黄所长,自然有这层意思。    “吃!怎么不吃?他们吃得,我们也吃得!我拿主意?你们拿你们拿,我这里的主意还没拿下呢。”黄所长道。    “今晚不走?”放下电话,黄所长转身对赶马人说,“身份证先放我这里,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拿。”    “所长!”赶马人仿佛被下达了拘捕令,触电般站了起来,“我一个出门人,没犯啥事,那证件……”    黄所长现在的精力有些分散,既要掂量县局的结论问题,又要顾念汤所长的马肉问题,眼前的赶马人有点让他越看越不舒服,听他这么一?唆,立即在桌子上猛拍一掌,厉声道:“你还想不想走?”    “想。”    “那你给我回去!”    “那……”    “那什么那?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来取证件!”黄所长像恨不得三下五除二跟眼前这个人划清界限似的,又在桌子上猛拍一掌。    也许什么人拍桌子他都可以不怕,但是,这是派出所,派出所的人拍桌子,跟他们掏枪一样,谁都不敢不害怕。赶马人皱了皱眉头,委屈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出门,这时候,即使所长说要把他连人带证扣下他也没办法。从离开家那天起,他们这些出门人就知道由不得自己。    比如现在,他的马死在大街上,正被三个河唇街的“地头蛇”一口咬了下来。他还在派出所接受问话,这三个上了点年纪的人就集中到了河唇旅社。他们看了横卧在街道上的死马,目测了马的体重,嘀咕着分解它的毛重和净重。在这过程中,每个人都伸出脚,在它逐渐冷硬的身体上轻轻搓了一下。显然,他们刚才是碰过了头,拿定了吃马肉的主意,才决定一起跟河唇旅社的老板娘讲价钱的。很奇怪,他们不是想到要跟赶马人商量,而是跟老板娘商量,有些不在道理。
   评估过死马的基本条件后,他们三个有前有后进了旅社,像三个受托逼和的乡绅似的,貌似主持公道,实则心怀鬼胎。他们进去以后,都没有坐下来,不着边际地兜了半天圈子,才跟老板娘说明了意思。    “既然你们问我,那我也就替他拿主意,”老板娘一脸哀痛,道,“不卖。”    对她这个冷冰冰的决定,三个人有些纳闷,但是他们志在必得,干脆都坐了下来,软硬兼施。他们提出,只要答应,可以给她分一份。“给我一份?”老板娘忽然把头搁在两膝之间,低沉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三个人都哭糊涂了。周恭和道:“你这个女人真是,又不是你的马,更不是你身上的肉,有甚好哭!”    “既然不是我的马,不是我的肉,你们问我干啥?!”老板娘把头抬起来,道,“你们不是欺负人吗?一个外乡人,现在马死了,人被扣到派出所,你们却好意思杀马……”    他们听得不是滋味,好像开始反省自己的不当言行,集体把矛头转向黄所长。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他纯粹是多管闲事,不就是一个借路经过的外乡人吗,有什么值得紧张的?还不顾人家的丧马之痛,把人扣下来,真是小题大做,捕风捉影。    郭德鳞毕竟是个有威望的人,他要王木出面给黄所长打电话,要他先放人,让他回来处理死马,一匹死马瘫在那里,像话吗?    老板娘听了这话,觉得在理,这才是人情味,于是擦干眼泪,开始跟他们好好说话了。    “妹子,你别看到一个外乡人就想到自己,我们河唇街上可没分彼此,你自己想想,你老公过世以后,作为社里的职工,周主任的供销社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你来了这里,说不想走,于是把这个旅社给你,一干就是六年,话是说收租金,可社里怎么收的?你恐怕不会没有数。现在,县社已经强调了多次,要坚决清理不良资产,可周主任怎么好说出口?要是他说了,在你这里不是人,可不说,在县里他不是人。好,这都不说了,再说就见外了。说到欺负人,我倒是这样想,你的家在外县,来到河唇街,有人嫌弃你吗?河唇街上谁欺负过你?”郭德鳞的身子往前倾,话越说越有条理,轻重急缓,处理得恰如其分,“我们没吃过马肉,整个河唇街的人都没吃过,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一个吃一个穿吗,我问过了,马肉是可以吃的,没问题,可你别以为我们是来抢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是读过些书的人,秦琼卖马的故事该听过吧?卖马不是遭欺负,就是一匹活马,送给我们也没用,何况是一匹死马?我们是为他着想,他乡落难,能帮补他多少算多少。等他回来,一定会高兴我们这个意思,我们都是男人,道理想得到一块。”    郭德鳞的一张嘴巴在河唇街不是最能说的,却是最能把人说服的,本来老板娘和河唇街的关系,源头在供销社,可供销社的主任周恭和没这个水平说她,话到了信用社主任的嘴里,却变得一句是一句,半点含糊也没有。现在,赶马的人还没回到旅社,他们说话的意思全部集中在老板娘的身上,特别是郭德鳞这个老东西,借说马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下子把六年来的事情拎了起来,让老板娘有点措手不及,六年来在河唇街的主动地位瞬间被他摧毁,深陷被动之中,似乎现在河唇街正分成两个工作组,对付两个外乡人。    死马躺在门外,已经没多少人围观它了,它的身体已经完全冷却下来,安安静静地客死他乡。而它的主人,暂时还没有处理它的权利,不过,三个在河唇街上能够说话的人已经帮他想好处理的办法了。    郭德鳞见自己把老板娘说入道理里来了,赶紧把话题打住。当然,老板娘一直没再说话,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酝酿什么。    赶马人回来了,很多人看着他从镇政府大院里走出来,像一个轻车熟路的人,径直往河唇旅社方向走。如果他不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他是个外乡人。他强打着精神,从河唇街的老屋顶漫过来的夕阳,斑驳地打在他的身上,像一片片鱼鳞似的。其实,只要稍加留意他的脚步,明眼人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刚刚长途跋涉到达河唇街的人,他的脚步有些轻浮,像踩在云端上。虽然在他到达的时候,一个南方女人给他烧了热水,让他洗去了征途上的少许疲惫,但是,他才结束的迷途再冤枉,也不及从派出所回到旅社这段百来米的路艰难。现在,他成了一个暂时被扣押了身份证的公民,进去时他还有一身的底气,出来时已大不一样。如果说马死了,他还可以装着没什么事似的,住上一晚,明天问清楚路线,然后坐车返乡,那么现在他不可能按照这种想法走了。在黄所长没把身份证还给他之前,意味着他处于公安的监控之中,鬼知道在这个过程中的分分秒秒里会发生什么事?正如昨天他赶着马转出岭南的高山密林,心头还为逃出生天高兴,谁知道高兴不到半天,就陷入了更大的灾祸之中:马死了,人被盯上了。    现在,他正好经过他的马旁边。没有生命的马被岭南小镇上的人遗忘了,没有人再围观它,只有四条狗在它的头部、尾巴部位转,有一条棕色的狗还不知趣地用嘴巴拱了几下马的蹄子,试图撩拨这个跟自己颜色相同而体型差异巨大的家伙。漫在死马身底下的白沫已经和它的混合物一起干结,一簇南方的苍蝇在低空飞舞,像一群蜜蜂,追赶着驰马从花丛中拔起的四蹄。依照人的天然感情以及人与动物的感情机理,此刻他都应该停下脚步,弯下腰来,表达自己的悲伤、无奈,甚至为它洒上两行泪水。但是,很奇怪,他没有那样做,好像路过的、看到的不是一匹为他的浪迹而付出生命的马,而是一个跟他的马颜色相似的土墩。    事实上,没有经历他此刻的心情际遇的人是不可能体会到的,比如很多人看到电影上那些逃亡的战士竟然把马杀了,感到非常愤怒,非常不解,而他们对此是不会愤怒和不解的。一句话,没有共同的经历,就不会有共同的体会。他就这样目不斜视地进了河唇旅社的门,这时他最迫切的就是见到旅社的老板娘,这是他在这个岭南小镇上唯一亲近的人,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刚刚建立。他是她的顾客,刚才他还使用过她亲手提到跟前的热水。他可以不再打听这个小镇的名字和小镇上发生过的事,但必须保持跟她的投宿与接纳的关系。    和郭德鳞所想的结果一样,赶马人对他们提出杀马的要求没反驳一句话,完全同意他们把马拉走,而且绝口不提钱的事。不是他不加考虑钱的事,而是他对这个小镇有了足够的警惕,他不主动提钱,至少可以避免可能设伏的圈套。三个上了点年纪的人在河唇街上土生土长,都没出过什么门,普通话都不太好,交流显得费力,说得清楚意思,但是表达不清感情。而这种事情,要充分达成默契,少了感情色彩,就变得冷酷,甚至有些僵硬。    赶马人不提钱的事,轮到郭德鳞他们骑虎难下了,不给是不可能的,但到底给多少钱合适?他们不得不又动用老板娘,让她出面探价。一开始他们集体向她交底,与她交涉,其实就是先见之明,没有她做中间角色,事情没那么好办。    老板娘现在是被河唇街的一方势力剥夺了主动权的人,没有理由不配合他们的行动。她代表中间立场,反复探了几次赶马人,都是一个答复:“随便给。”    一个是信用社的主任,数钱的人精,一个是供销社的主任,做了半辈子生意,再一个是邮局的所长,虽然不数钱,但是数件,按件收费,毫不含糊,想想,他们会掉进“随便给”的圈套吗?    这就不再是钱的问题,而是河唇街的名节问题了。让一个落难的外乡人在河唇街吃了亏,说得过去吗?尽管他们都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不知道他会把对河唇街的不良印象传播到哪里,但是,从他们此刻的表情上看,都一致认为千万不可“随便给”。
     4    天色很快就要暗下来,食品站的屠工按照周恭和的吩咐,早就研究好了杀马的程序。他们都没有想到,杀了大半辈子的猪和牛,还有机会杀马。这对他们来说,既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也是一次对屠宰技艺的挑战。虽然将要面对的是一匹死马,但是他们以对付一千头猪和一百头牛的干劲准备着。他们前几天引进的电动褪毛机刚刚安装好,现在,经过集体研究,决定提前启用,在一匹马的身上开始他们的机械作业时代。为此,他们请示了上级,一遍遍对照说明书,一遍遍检查电源,尽量做到万无一失,开工吉利。而税务所那边也开始催促,他们本来安排晚上凑份子吃鸡的,现在临时改变食谱安排,决定吃马肉。虽然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死马的消息,但是根本没有想过马肉这事,这匹马就是被掩埋了,或者被郭德鳞他们连毛发一起吃掉了,他们也一点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关键是邮电所的所长王木主动给他们打电话,问到马肉的分配问题。这三个老家伙尽管平时头颅高昂,形成鲜明的本土阵营,但是在敏感问题上,还是有他们的姿态的。其实,汤所长接到第一个电话,就断定这是郭德鳞的主意,王木只不过充当了中转员的角色。显然他们不答应,这马肉他们三个是吃不下的,你想想,吃马肉的机会河唇街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一定会有,一旦独吃了,他们承担得起未来数十年的骂名吗?说郭德鳞这些人老奸巨猾就在这里,他们不仅主动打电话,还故意做好了数量上的安排,税务方面多少斤,林业方面多少斤,粮食管理所多少斤,其他小单位就由各自平时走得近的大单位去调剂了。河唇街上的事情处理起来其实也不难,条框一划,彼此阵营清晰,各自掂量着办。信用社、供销社、邮电所三家单位就是一个集体,就像三个同穿一条裤子的人。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为了充分尊重赶马人的情感,也为了充分维护河唇街千百年沿袭下来的君子风气,以郭德鳞为首的三个老家伙艰难地推动着事态的发展。    “三百块,就这么定。”周恭和等不及了,开口亮出了底牌。    “这样吧,我来做主,四百块算合伙的钱,我信用社另外出一百。”郭德鳞忽然抽出另外一张牌,“这位兄弟今晚的住店钱供销社出,明天邮电局的邮车来了,顺便把他捎到县城,我叫我家老二在车站接,他要去哪里,协助他买好车票,送他上车。”    此话一出,在座的除了赶马人没听懂以外,其他人都不得不表示叹服!似乎一家伙揭开了郭德鳞掌管信用社三十多年不动摇的秘密,似乎预告了他还将继续深刻影响河唇街未来的真相。    老板娘浑身像被人抽去了筋骨,叹服得疲软成一团。河唇旅社跟信用社门斜对着门,她听了六年郭德鳞的咳嗽声,看了六年他逢人就笑的脸,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成功地把他请进屋里坐下过,即使信用社有上级来人,要借用旅社的房子,他也是站在门口跟她吩咐事情,此刻,她似乎完全地明白了他的用意所在。做人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世上除了他郭德鳞,恐怕不会有什么人了。    她喘匀了气,口气坚定地代赶马人作了答复:“好吧,就这么定。”    起身的时候,郭德鳞表示感激地看了一眼老板娘,伸出手与赶马人相握,脸朝老板娘道:“我们买的是肉,不包括马皮和骨头,他们有他们养马的规矩,你等会问清楚他。”    老板娘还能够说什么话呢?这个连她也没有想到,王木跟周恭和肯定也没有想到,赶马人自己也断然不会想到。    “皮革他们用得着送给他们,骨头帮我找地方埋了。”赶马人听了老板娘的转述,出奇地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感激,他坐在黄所长每天必来坐上半天的那张木沙发上,右手撑着下巴,双目看着对面的服务台,看着钉在正墙上的营业执照,防护执照的塑料薄膜已经由白色变成了黑色。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旅社里面只有赶马人和老板娘两个,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外面早已经安静下来,恢复到了往常一样的入夜光景。河唇街没有街灯,狭长的街面依靠每家铺子的灯光照明。他们不知道死马什么时候被拉走了,动用了多少人才拉动它。当然,更没有去联想:一匹死马现在按照什么方式进行了肢解和分配,从来没有烹饪马肉经验的河唇街人将会怎么样对付它。    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就像刚刚料理完一个亲人的葬礼,作为共同承受悲伤的亲属,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彼此在心底思量失去亲人以后的生活。    六年前的一个类似季节的夜晚,老板娘在这个屋子里,经历了同样的沉默,当然,那时她死的不是马,而是她的男人。他的男人死在河唇街,她从几百里外的外县老家赶来,料理完后事,她在这个店子里沉默了三天,没吃没喝,也没有想事情。有的人以为她后来提出承包这个店子的决定就是在那三天想出来的,事实并非如此,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会想得到那种体会呢?承包店子,决定留在河唇街,这是她第四天早上一瞬间的念头,这个念头意味着她跟河唇街和解了,不再斤斤计较男人的死亡,也意味着她将继承男人的遗志,而打起了坚定地活下去的勇气。似乎在这一刻,她又回到了六年前的时光,她觉得跟河唇街的诸多往事,好像在沉默中一点点化解掉了。她觉得对不起的人,该感谢的人,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一直没消停对她的戒备,这一刻都清晰起来。    她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几乎忘记了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而且此刻他也陷入了自己无限绵长的思绪。后来她在黑暗中哭泣起来,她的哭声惊动了旁边这个赶马的人,也让她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人世间最具有力量的就是哭泣,它没有方言的障碍,也没有风土的禁忌,而且不受白天黑夜的限制,它照样散发着它的感情色彩,不会因为黑夜,就听不出哭声里的哀痛,也不会因为白天,就减少哭声里的隐忍。在这个陌生的南方小镇的夜晚,赶马人以为自己又重新陷入了让他迷路的那片丛林,不过,陪伴他奋力寻找出路的不是那匹瘦弱的棕色老马,而是一个看不清脸庞的岭南女人,她用她的哭泣给他壮着行色,给他指引脚下的道路。    现在,整个河唇街进入了它被马匹改变的夜晚。居民们在餐桌上议论着今天下午街上发生的一切,他们的议论富有各自独特的视觉,有的人把话题延伸到围观人群的细节部分,有人发现谁踩了人家的鞋子,谁摸了哪个女人的屁股。有的人在回顾马的眼珠子,有的人在津津乐道他所看到的马的阳具。有的人眼界高一点,境界也不同,他们代表了河唇街一部分人的社会责任心,他们的话题涉及了外来人口对河唇街治安的影响,以及不明来历的动物带给河唇街的防疫压力。不过,他们所担忧的问题还在天黑前就由权威的部门作了解除,高桥头和矮桥头的警戒已经回撤,河唇街恢复了与外界的正常沟通。这些河唇街百姓的谈资很快就被油盐柴米所取代,谈完这些,他们要洗碗,要催促孩子们洗澡写作业,要在灯下整理一天的账本,有的要出门催点款子。像那些卖肉的人家,哪有什么工夫停留在这些屁事上,他们是河唇街起得最早的人,当然要比一般人早些睡觉。最倒霉的有两个家庭,他们的亲戚从村子里赶来看马,结果连死马的痕迹也没看到,没看到马,他们也不回去,假装来串门,让街上的亲戚凭空多了一次接待,现在他们还没有告辞走人的意思。      5    即使鼻子不太灵的人,也闻得到此刻飘荡在河唇街上空的一股陌生的气味,那是从税务所、信用社、粮站的伙房里飘出的马肉的味道。他们集中了所有的智慧,调动了所有厨房力量,以不同的烹饪方式处置马肉,他们都不知道到底马肉要煮多长时间,是用文火还是武火,因此,各自的办法都是尝试性的。但是,他们都有相当的耐心,把这当做历史试验。黄所长此时充当了巡视员的角色,在税务所到高桥头外的粮站之间走动,到各个厨房巡查,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亲自夹起一块或两块马肉,放进嘴里咂吧品尝,然后丢下筷子,迅速把信息传到下一家:
   “税务所的搞法才是正确的,我没有想到还有更好的办法,看样子他们个个都是前世吃马肉长大的。”    “郭主任他们已经搞出香味来了,过几分钟就开始吃了,你们怎么搞的!”    每一家都邀请他喝一杯,但是他坚决不喝,这让大家很奇怪。来到河唇街的时候,他是一个不怎么会喝酒的转业军人,在河唇街长期良好的治安环境里,他慢慢学会了喝酒,而且成了著名的酒鬼。让他著名的不是酒量,而是酒德,这一点郭德鳞最有发言权,他是这么说的:黄某是河唇街串门喝酒最多,但是出钱最少的人。但是,客观上讲,这怪不得他,派出所寄居在镇政府的大院里,没有自己的伙房,即使他再想跟其他单位一样礼尚往来也没办法。在河唇街上,任何成了习惯的事物,很快就会被纳入日常的合理构成。今天晚上,黄所长三次巡查到信用社马肉烹饪点,三次都坚拒了郭德鳞他们喝酒的邀请,这让素来跟他没什么好话的王木生了气。黄所长的脸皮似乎一夜之间长厚了五公分,不计较王木的脾气,嘻嘻推托:“有任务,不喝!”    本来这个黄某是属于税务所阵营的,汤所长也把他列在今晚斗酒的队伍里,可是他忽然变了个人,不仅滴酒不沾,而且坐立不安,这让汤某非常懊恼。    “你到底干吗?有病?”    “有任务。”    “身份证扣在你那里,担心他飞了?”    “非也。”    “马的事?”    “都在锅里了,还马的事。”    “那是啥事?”    “打个比方,你们税务所要查谁的账务,有必要跟派出所说吗?”    “那是。”    整个晚上,最忙碌的算是河唇街上那几条养得肥肥的狗,它们被无孔不入的奇特气味搞得彻夜不安。在它们四处奔走的途中,总是能够跟黄所长相遇,它们对黄所长今晚的行踪备感警惕,他独自一人,在河唇街上幽灵似的出没,三点成一直线,而河唇旅社就是他的巡查路上的一个点。只有这几条暗夜里狂欢的狗,注意到了这个资深警察今晚的工作重心,不在马肉,而在河唇旅社。他总是在旅社门口停留,有时故意在廊柱下藏上几分钟,有时候故意贴着对面冥具店的墙角,注意旅社的动静。    但是,如果就此认为黄所长是今晚河唇街最忙碌的人,那就完全错了。还有一个人被所有分享着马肉的人遗忘了,他就是宣布马的死亡和证实马的安全的刘站长。遗忘他不是他做人不行,而是他的单位不行,在一系列政府机构中显得最没地位,别说吃马肉这样的事没人惦记他,就是平时喝杯茶也没有人在乎。而此刻,这个河唇街上唯一的中级兽医师正在挑灯夜战,一丝不苟地记录他今天对马匹的处置心得。他有这个良好的习惯,至于很多人认为他只是个善于人工配种的兽医,那完全是误解。他在心得里写到了一点,就是在遇上突发疫情的时候,基层单位如何密切配合的问题。由此说明,他对今天下午黄所长对畜牧机构的无礼还是耿耿于怀的。写完这些,夜已经有点深了,但是他还不想上床,他惦记着入住河唇旅社的赶马人。也许,这个来自河南的赶马人,勾起了他在郑州求学的记忆,谁知道在这些久远的记忆里,还包含着什么,以致他久久不能入睡呢?    在刘站长最终决定关灯就寝的时候,河唇街也差不多完全进入睡眠了。马肉分别被吃光了,根据后来有些人的回忆,连一点汤也没剩。那张因为缺乏经验而剥得不太工整的马皮被挂在食品站的门廊里,上面最少集中了占河唇街总数三分之二强的苍蝇,它们都不愿意睡觉,在集体追忆从这张马皮上消逝的灵魂,表达它们卑微的哀思。随着马肉气味的消散,那几条狗也倦怠下来,在它们庸常的生命里,所有的气味终归是缺乏尊严的诱惑,很可怜,为了这点东西,它们总是穷其一生地折腾。每当进入睡眠之时,就是一天里它们对活着的价值感到最乏味的时候。    黄所长呢?他现在在哪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在河唇街的空气里消失了一样。事实不是如此,他从高桥头潜过河岸的浅草,拐到了河道上,一路攀爬,到了河唇旅社的后窗地段。他一手紧紧扎着一块突出的石条的边角,一手按住腰带,似乎在防止他的枪掉进水里。然后,他仰起头,注视着黑暗中的二楼窗户。其实他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能动用他的耳朵,尽管过了五十岁,但耳朵跟眼睛一样,还好使得很。    耳朵好眼睛好,不等于身手也好,他很快就感到手力不足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和意志了,他不得不准备放弃坚持。就在这个时候,窗户打开了半片叶子,一盆冰凉的水仿佛黄河之水天上来,朝他的头顶垂直倒下。    仿佛这盆冰凉的水浇灭的是一簇微弱的火苗,至此,河唇街完全安静下来。除了给这个小镇命名的河水还在流淌,一切都在进入它们自然规律意义上新的一天。      6    在一片嘈吵杂声中,河唇旅社的门开了,老板娘没有做生意的样子,她穿戴整齐,头发高绾,好像准备出一趟远门。是的,她从旅社走出来,快步走向镇政府,直接去了派出所的办公室。    “黄所长呢?”她没有看到他的人,问两个正在沏茶的年轻民警。    “感冒了,在床上。”其中一个民警说。    “我找他去。”她掉头就出了门。    “喂!老板娘,所长的脾气你知道,被他骂了我们可不管啊!”另一个民警追出来喊道,力图阻止她进入所长的房间,末了,这个小民警好像有意要表示他已经熟透河唇街的玩笑方式,加了一句,“难道晚上再找他就来不及了?”    “骂?你放心!”老板娘回头笑了一下,似乎在说后一句,“他敢骂我?”    所长的房门没锁,她闻到了浓重的风油精的气味,心里愧疚起来:我的天,真感冒了。    她看到了斜靠在床头的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空枪盒,以及一瓶大号的斧标风油精。她也看到了他头上一根根竖起的泛白的头发,以及他眼里死灰般的神情。    似乎没有感觉到这个女人进入房间,而且正站在眼前,他的眼皮动也不动一下。她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真感冒了?”    “算你狠!”他抓住了她的手,放到胸前。    “对不起了。”她挣开手,说,“把身份证给我。”    “谁的?”    “他的。”    他迅疾地坐了起来,仿佛感冒瞬间痊愈了。    “你要干什么?”    “走。”    “跟谁?”    “他。”    “你疯了不成?”    “不。”    他又躺回原样,仿佛感冒卷土重来,比刚才更加严重,不仅流了鼻涕,还流下了眼泪。    “我老婆死了八年,这个你知道,第三年你来到河唇街,我跟踪了你六年,你连一句话也没给我。”他哀婉地说着,“一夜之间,你就要走了。”    “有些事情是跟踪不着的。”她说,“我早该走了。”    “给。”    他从枕头下掏出身份证,压到她的手心:“根据审讯,那人不坏,自己留个心眼吧。”说话的口气恢复了所长的威严,尽管鼻音影响了发声效果。    作为河唇街社会生活的一部分,河唇旅社的老板娘走了。和过去的所有事物一样,人和马的出现与消失,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河唇街淡忘。    但是,所有的人按照惯性将之淡忘,偏偏有两个人不愿意忘记,因为此事多少带给他们一些遗憾。    他们是河唇街的摄影师王作文和河唇中学的老师郭子和。王作文照相,当他看到马的第一眼起,心里就在盘算,得利用那匹马大干一场,让整条河唇街和整个河唇镇的男女老少骑马、牵马照相留念。郭子和是美术教师,他计划带学生来给马写生,在河唇中学的美术教学史上第一次引入“写生”这个概念。    听到马倒毙的消息,王作文气得差点把照相机当场摔烂,他计划在今冬把信用社的贷款还清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从明天开始,他又得躲避郭德鳞那张逢人就笑的脸。而郭子和更是气得吃不下饭,他已经向学生们发出了通知,而且翻出了一个残旧的画夹,按理说,如果不发生变故,这是证明他曾经是风华正茂的艺术家的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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