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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烟什么好抽"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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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恋你了
哈哈,见岳父这确是大事。要好好想想。就从他的爱好入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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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离过婚给她造成的不良生活习惯,只要心还是善良的肯定还会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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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二缺青年的二缺生活
  第一章  秋日微凉,天色不算阴沉,却也不明媚,凉风袭来,吹动塑料的门帘。  李杰搬了把椅子看着面试官,冷得发抖。  面试官一身西装,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他一眼道:“你退过学?”  李杰挺直腰板儿,面带微笑,文质彬彬道:“是,高中的时候。”  面试官一手拿着简历道:“能告诉我原因么?”  李杰继续微笑:“学校对于我来说,不太适合。”  面试官透过眼镜看他:“适合?什么叫适合?我觉得,你不适合我们这份工作。”  李杰笑容不变:“那好,告辞。”  他优雅起身,门帘迎面打过来,拍个正着。  颤抖着小手拿开脸上的门帘,李杰把西装一脱,甩在身后,一手拿着钥匙圈绕圈顺便拨个电话。  “嘟”声结束,电话那头传来慢悠悠的声音:“怎么样啊。”  李杰面无表情地哀嚎:“白菜,搞砸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遥远:“行了,你就别折腾了,等到毕业拿着毕业证挨个敲他们去,啊。”  李杰皱皱眉:“干嘛呢?”  白菜的声音不太自然,绷着脸道:“贴面膜。”  李杰哀叫:“你个死娘娘腔。”然后果断挂了电话,等公车,投币,拽着吊环摇摇晃晃地往家里坐。  他在市郊租了个三十平米的小房子,单间,有独立卫生间,条件还算不错。  楼道的灯又坏了,窄窄的楼梯一层一层通到五楼。  铜黄的钥匙在锁孔转了几转,门开,他脱了鞋就摔到沙发床上,看着天花板。  洗手间门开,水嫩嫩的一张小脸儿凑上来。  李杰和他对视三秒,果断一把推开,翻身坐起来,抓了一把瓜子嗑。  白菜晃悠到穿衣镜前,涂唇膏:“我说,你能别磕了么,门牙上都嗑出个豁儿了。”  李杰抓了把瓜子凑到穿衣镜前,呲牙,皱眉:“哪儿啊?嘿,还真有诶。”  李杰转身,面对抓着唇膏的白菜严肃道:“不嗑了。”  两人在小厨房随便弄了碗面吃,李杰扯了扯领带,一脸别扭地去换衣服。  T恤仔裤上身,终于舒服了点儿。  衣服堆里传来闷闷的手机铃声,李杰从口袋把黑色诺基亚扒出来,按了键,左手拿着去吃面。  “喂,谁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请问是李杰先生么?”  李杰下意识地摆正表情:“我是,请问你是?”  “您认识余秋范么?”  阿犯?李杰点头道:“啊,是。”  那边又顿了一下,道:“余秋范出了点意外,联系不到他的家人,请您尽快过来一趟,这里是市医院。“  之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飞奔下楼。  偏僻的巷子里车并不好打,他跑了很久,拦到车后气喘吁吁,大脑却乱作一团,怎么回事?  医院的走廊狭长而安静,气氛沉郁,手术室门口站着几个警察,低声交谈,见他过去,其中一个长官模样的警察走过来,问道:“你是李杰?”  李杰呼吸急促地点头。  他朝身边一个警察做了个手势,那个警察拿着笔记本走过来:“你好,余秋范现在仍在手术中,能否配合警方做个调查?”  接着他们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说了很多。  李杰开始很混乱,后来也逐渐冷静下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挑了一些不重要的说,他缓慢地叙述着,断断续续。  “他是我发小,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高中我没再上了,听说他落榜后去了部队,后来的事我不太清楚,他和我,联系不多。”李杰手肘支着膝盖,十指交扣,置于面前,说完之后陷入安静。  他说的半真半假,阿犯退伍之后曾经找他来喝酒,两人虽然平时交集不多,但阿犯故意伤人进号子的事,他还是知道的,不久前,还带了些东西去探望过他,那时的阿犯,仍旧那样沉默而不羁,寸头利落,冷冷地嘲道:“还活着呢?”  阿犯出狱的时候,他没去,之后打了个电话,也再没联系。  对面的警察一边随手记了几笔,一边抬眼打量他道:“他平时,有没有什么人和他过不去”  李杰摇头道:“不清楚。”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李杰一一作答,之后警察走到一边,和同事交换了个神色。  李杰坐在长椅上空白了一阵,手机震动起来,是白菜,他接起来说了几句,那边安慰他道:“别太紧张了,指不定是点儿轻伤。”  他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屏幕,神经质地随手按着,按到了通讯录,按到了很久都没拨过的电话。  是阿犯的母亲。  他犹豫一阵,站起来,走远了一些,接着拨通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却是个男人。  “喂?”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透着股不耐烦。  李杰深吸一口气道:“请问是余秋范家么?”  男人说了声“稍等”接着是一阵嘈杂,女人把电话接起来“谁?找余秋范?”  李杰低声道:“阿姨,我是李杰,阿犯现在,出了点事……”  那边沉默了一阵,道:“他怎么了?”  李杰说:“现在还不清楚。”  女人道:“在哪?”  李杰说了地址,然后按了结束通话,拿着手机坐在长椅上发呆。  呆着呆着,就迷糊起来,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女人号啕的声音吵醒的,迷茫地睁开眼,穿着桃红毛衣的中年妇女拉扯着白大褂,撕心裂肺地哭。  他有点茫然,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警察走过来,低声道:“手术失败,你朋友,去世了。”  二十四小时内脑袋的第二次空白,不是说只是受了点伤?怎么会这就,去世了?  李杰勉强定了定神,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医生抽身,推了推眼镜道:“病人失血过多,一刀刺到心脏,抱歉,我们尽力了。”  李杰愣了一会,点点头,问道:“能进去看看他么?”  医生点头道:“节哀。”  李杰推开手术室的门进去,白色的被单没有完全遮住,像被子一样盖在胸口,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掀开。  阿犯上身赤/裸着,左胸口有一道狰狞的刀口,已经被草草缝合起来,血迹似隐似现。  他又把被单盖起来,看着发小的脸。  棱角分明的面容,面色惨白,双目阖着,唇色几近白色,透着点青紫。表情极度冷静,一向带着戾气的面容有些收敛,显得锋利。  他微叹了口气,听着门口女人的哭号渐渐变成抽咽,起身走出去。  医院外还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懒得看时间,就在街上晃荡,漫无目的。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到了上班高峰,阳光明媚,手机响了,是白菜。  “你朋友怎么样?”  “还好。”  “课还来上么?”  “不去了”李杰顿了顿“我现在回去,好累,找点东西吃。”  于是打车回到出租屋,饭吃了一半,李杰才想起来什么,端着碗直接站了起来,骂了声草,扔下东西飞奔出门。  无奈打不到车,一路跑到市中心的胡同里,七拐八绕地到了一座红房子前,踹开铁门,喘着粗气,放慢脚步走到院子里。  聒噪的房东大妈在隔壁尖声叫骂:“浑小子,踹什么,弄坏了你修么!”  李杰没理,刚想敲门,门便从里面开了,一个穿着大花裤衩的年轻男人不耐烦地喊:“行了,我们赔还不行!”接着转头问李杰“有事么?”  李杰想说,我找……然后发现忘了那小子的名字,只好改口道:“我找阿犯的儿子。”  那男人叼着牙刷打量他一眼:“阿犯带来的人?动静够大啊。”然后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小兔崽子,有个叔叔来找你。”  李杰推开破烂的木门进去,大花的瓷砖,沾着泥水,老旧发黄的冰箱,挂表,长条的矮矮的茶几,有三个卧室。  刚才那男人像是进了厕所,另一个卧室的门打开,门口站着个穿着白背心的男人,拿着双筷子问道:“你是谁?”  李杰作文质彬彬状:“我是阿犯的朋友,阿犯最近有些事,想让他儿子来我家住一阵子。”  男人继续问道:“余秋范人呢?”  李杰:“他出了点事……”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在哪儿?”  这人谁啊,李杰觉得莫名其妙,有点冒火,口气也不太好了:“小东西呢?”  小东西应声跑出来,被男人一把揽住,按着毛茸茸的脑袋靠在男人膝盖上,眨巴着眼睛。  李杰俯身,尽量放轻声音道:“小东西,叫什么啊?”  小东西戒备地盯着他,说:“余小强。”  李杰扶了下墙,暗自膜拜自家发小的文化水平说:“小强,你老爸去了外地,这几天到哥哥家住好不好?”  男人看着他说:“不用了,他留在我这儿就行,你给余秋范说一声。”  李杰无奈地站起来,道:“哥们,给个手机号成不?”  男人回房拿了张便签唰唰地写了名字和电话递给李杰,然后揽着余小强回屋,关门。  便签上的字迹很潦草,隐隐能看出来个“任”字。  “啧”了一声,随手把纸条揣起来,晃荡着走回家。  傍晚时分,李杰正窝在转椅里上网,手机震了两下,是短信。  陌生的号码:【余秋范出了什么事?】  李杰想是照顾余小强的那个男人,就回复道:【受了点伤】  陌生号码:【什么伤?】  李杰:【重伤】  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我想去看看他】  李杰心道看什么看啊,难道去太平间?  李杰:【不用】  陌生号码:【李杰!】  李杰心道坏了,那男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名字啊,那这是?  李杰:【你是?】  陌生号码:【黄娟】  黄娟是阿犯的前妻,余小强的亲妈,三四年前就和阿犯离婚了,嚷嚷着要去寻找新生活。  李杰这下没好气了,回复道:【没你事儿!】接着找出来白日里那张纸条,发短信给那个号码。  李杰:【余小强呢】  任:【是谁?】  李杰:【我是李杰,白天来找过余小强】  任:【什么事?】  李杰:【余小强他妈知道这事了,千万别让她把小强带走了。】  任:【知道了,她白天来过,在你之后】  李杰:【千万别把他交给任何人】  那边静了好一阵,短信才来:【余秋范怎么了?】  李杰:【出了点事。】  任:【闹事了?】  李杰看这人口气像是很了解阿犯的样子,回到:【嗯。】  任:【多大的事?】  李杰:【他死了。】  那边又静默了一阵,李杰想了想补充道:【别告诉小强。】  任:【知道了,明天带我去一趟】  两人把见面的地点定在市医院门口。  第二天一早,李杰拿着豆浆过去,见门口站着个男人,寸头,黑色背心外套着件白衬衫,大敞着,他走过去打招呼:“来得这么早?”  男人“唔”了一声,转身往医院里走。  他们找到那天的急救医生,得知遗体被余秋范家人带走了。于是去了派出所,想问问情况。  派出所只有那天做笔录的警察在,见他们过来,颇有兴致地坐着办公桌上绘声绘色地讲那天的事。  (以下为警察口述)  那天是很不寻常的一天,一大早就有个鼻青脸肿的女人哭喊着来报案,说是被家暴了,所里的女同志忙着又安慰又声讨,男人们被吵得没法,做了笔录,然后说要去走访。  很平常的家属区,所里号称师奶杀手的小伙挨个从邻居大妈大爷嘴里套话,证明确实有这么个变态男人存在,于是想把那男人叫到派出所去调解。  男人见到警察就拔腿狂奔,家属区后头是刚拆的民房,乱糟糟一片,也看不清那人到底跑到哪儿去,只能分头去找。  就在一片桌椅乱堆着的废墟里,发现了余秋范。  (说到这儿,那警察夸张地做着手势)  阿犯横躺在一个破旧的双人沙发上,胸口鲜血狂涌,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那警察耸肩道:“当时一部分血渍都已经发黑了,估计是大晚上走夜路被抢了吧。”  旁边一个穿警服的女人捧着热水瓶走过:“看着那男人身材不错啊,怎么连个抢劫犯都打不过?”  警察回头看她:“现在的抢劫犯都不要命哦,凶得狠。”  任和李杰对视一眼,道了谢,走出去。  李杰问道:“你怎么看?”  任沉吟片刻,摇头:“不清楚,但余秋范的身手不至于那么差。”  李杰点头,确实如此,从军队里下来的人,身手能差到哪儿去?  正午,太阳有些刺眼,李杰侧头问道:“小强呢?”  任:“幼儿园”  李杰想了想:“这事儿还没定性,先别去上了,小心为好。”  任点头,两人道了别,说有事再联系。  临走,李杰忽然想起来什么,喊道:“喂,你到底叫什么来着!”  男人转身,逆光站着,说:“任远。”    第二章,两个半男人的一张大床    李杰也没想这是什么惊天的大案子,只道是阿犯以前犯下的事太多,这回怕是得了别人的报复。  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什么都不耽误。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想起小时候阿犯拿着板砖猛砸高年级学生的样子,真是帅呆了。  忘了说,李杰是个三本的大三学生,向来以游手好闲为乐,无良无思想无道德的三无青年一名。  估计要不是那女的找上门来,李杰就打算窝在家里过冬了。  这天下午,门被敲响,李杰也没看猫眼,喊一句:“谁啊?”就顺手开了门。  一个披着奶白色纯毛披风的的女人眼带泪痕地站在门口。  李杰下意识地摔门,气呼呼地在屋里绕了两圈,坐在床上生闷气,过了许久,才一脸冷淡地开门。  女人抬头看他,正是黄娟,也就是阿犯的前妻。  李杰靠着门框嘲道:“什么事?”  黄娟一抹眼泪,勉强笑笑:“我们能进去说么?”  李杰冷冷地一扯嘴角,让她进来。  屋里也没什么能坐的地方,李杰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床上,指向转椅:“坐那儿就行。”  黄娟也没坐,靠着餐桌,惆怅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李杰,你就让我把小强带走吧。”  李杰道:“不可能。”  黄娟眼看着又要哭了:“阿犯已经死了,小强就剩我一个亲人了,你就这么狠心么?”  李杰知道自己这叔叔的身份有些站不住脚,侧头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他在哪.”  黄娟急切道:“就在那破屋子里,被俩男人带着,我知道你们认识,帮我说说好么。”  李杰看着她嘲道:“你知道的可真多,抱歉,那俩人我还真不认识,你该找谁就找谁,不送!”  送走了一大麻烦,李杰暂时松了口气,心情沉郁,上网找笑话看,越看越没劲,泡了泡面又吃不下,就拿了钥匙出门。  华灯初上,街上人不多,大多是情侣依偎在一起,李杰看得气闷,打电话给自己名不副实的女朋友。  “哪儿呢?”  “宿舍”  “出来吧。”  那边顿了顿“快十点了,宵禁,我们管得严,就不出去了。”  李杰讪讪道:“那你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骂了声草,漫无目的地在商业街闲逛。  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吃关东煮,热气熏得眼前一阵热,他慢悠悠地解决掉三十多串儿,大手一挥:“老板,结账!”  一个人的时候动作容易变得很慢,不坐公交走着回家,楼道里的灯还没修,整个都看不清,摸黑上楼,开门,直接开电脑。  白菜不在,估计是回宿舍了。  看了看360主页上飘着的笑话,面无表情,然后去逛宠物论坛。  李杰其实一直想养只小狗什么的,无奈小的时候怕这个东西,初中的时候家里不让,高中又闹出退学这档子事,自求多福就好,哪还敢养别的。  大学好不容易半独立了吧,大一住在宿舍,大二搬家找房子,大三又想找工作来着,结果没人要,这下心思起来了,就兴致勃勃地看。  论坛里大多是晒自家爱宠的照片的,李杰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翻了翻其他版块。  有个版块里全是给捡来的流浪猫狗寻主人的帖子,最新的一个帖子上写着:  【领养】本人因家内事务无法照顾爱宠,望寻到一个爱心人士领养。  李杰眼睛一亮,点了进去,主楼贴了一张短毛吉娃娃的照片,奶白色,苹果头,眼睛超大超可爱,李杰激动了,坐在电脑椅上疯狂地敲键盘。  飞翔的小鸡:lz,lz在么?  酒瓶:在。  飞翔的小鸡:领养这个有什么要求没?  酒瓶:有独立房间,条件一般  飞翔的小鸡:哈?狗狗还要独立房间?买个木头屋子行不?  酒瓶:……意思是,领养的人要有独立住房。  飞翔的小鸡:哦哦哦,明白,【摇尾巴表情】,lz你看我行不?  酒瓶:【面瘫表情】同城,面议。  于是就是交换联系方式,确认了见面地点。  敲定了这件事,李杰一下就兴奋了,看了吉娃娃的百度百科,又搜了好些怎样照顾吉娃娃,吉娃娃的习好禁忌和常见疾病,越发觉得迫不及待。  本来沉郁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于是就早早地洗白白睡觉了。  早上被手机铃声吵醒,迫于白菜一直在念叨手机辐射大,李杰通常把手机放在鞋柜上,但这样一来他就要从被窝里爬起来挣扎着去接电话。  有气无力地声音:“喂?”  “喂什么喂,我说今天是指导员的课,你来不来?”白菜的声音。  李杰只要一困就不管不顾:“不去了不去了。”按了电话,又浑浑噩噩地奔向床,一头栽倒。  人为什么这么贱呢,被吵醒了,完全睡不着又不想起的人呆滞地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努力思考这个伟大深奥的问题。  无意中看了眼还握在手里的手机,悲愤望天,才八点多!  还是放不下阿犯的儿子,李杰起来以后直接打车去了那个胡同,铁门大敞着。  院子里摆了个很大的塑料盆儿和一个小木板凳,昨天给李杰开门的那个花裤衩男人依旧穿着夏威夷风情的花裤衩坐在木板凳上,两手沾着满满的泡沫。  余小强同学穿了条小裤衩光光地站在粉色的塑料盆里,面无表情。  李杰直愣愣地敲了敲开着的铁门。  花裤衩男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又来了?”  李杰眨了眨眼睛,指指余小强:“来看看他。”  花裤衩男拍了拍余小强的腰:“来转过去,给这叔叔瞧瞧。”  余小强转身对着李杰,面无表情。  李杰僵住。,太过……不知道怎么表达以至于忘了纠正自己是哥哥的事实。  许久,等到花裤衩男收拾好了东西,余小强在太阳底下晒干干的时候,李杰才回过神,随手关好铁门,悻悻地走进去。  花裤衩男正好从卫生间里放好了香皂出来,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三十不到的样子,一米八左右的个头,有股强烈的痞劲儿,又不是像阿犯那样的戾气,留着寸头,打着赤膊,五官,很端正。  “什么事儿?”  李杰冷静地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他疯狂地想提醒对方能不能把衣服穿上,这宽肩窄腰的实在是太刺激自己这颗宅男心了,但一边又冷静地想,我是个男人我是个男人我要大度,男人之间光着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终于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后,花裤衩男已经去招呼余小强进来,余小强进了里屋换衣服,李杰才呐呐开口:“花……”  “什么?”花裤衩男蹙起英气的眉道。  “哦不,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张,张扬。”  “我姓……”  “李杰是吧,我知道,任远给我说过了。”  四目相对,无言了。  李杰心里疯狂咆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台词!!!!!!  良久,花裤衩男也就是张扬随手接了个电话,李杰才恢复正常,礼貌道:“小强现在不是暂时停课了么,我想着没人陪他,本来想来看看,没想到张先生在家,那就,先告辞了。”  张扬随意点头:“我一般白天都在,你不用担心。”  正道了别要出门,就听见外面有女人的哭声,李杰一听就头疼了,黄娟真找到了这儿来。  此时黄娟正站在大门口,被房东大妈拦住不让进。  大妈道:“大闺女是干嘛来啊?”  黄娟一开始还很冷静地讲,后来就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大妈叹了口气拍她的背:“别哭了啊,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黄娟抬头,泪眼婆娑地抬腿想进去,被大妈一个长臂捞了回来。  黄娟:“……”  大妈正色道:“男人的房间我们女人进去不得,有什么事啊,你们说好在外面谈,啊。”  黄娟欲言又止。  李杰也不知该不该走,正犹豫着,张扬开了电视朝里屋喊道:“余小强出来看动画片!”  接着又朝李杰随意道:“先坐吧,等那女人走了再说。”  于是张扬搂着余小强看动画片,一副山大王的气势,李杰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李杰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果然是黄娟,有点心虚地按了静音没有接。  屋里屋外,两个半男人倚在沙发上惬意地看《天上掉下个猪八戒》,女人穿着白裙子裹了件绒大衣在门口抹眼泪。  门口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听着黄娟有一句没一句地哭诉,吵吵嚷嚷的发表着各自的意见,张扬和李杰心里都不自在起来,有些忐忑不安地胡乱按着遥控器,余小强被赶进里屋玩电脑去了。  一直到了中午,期间甚至有看不过去的老爷子隔着墙喊他们出来给个说法,俩人都没理,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像真的抢了人家孩子似的。  救世主回来了!隐约能听到一个冷静的男声说了几句话,围观的人群摆了摆手去买菜,任远开了铁门进来。  张扬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李杰莫名觉得他们俩像是被欺负了等着家长来解救顺便报仇的倒霉孩子,但真的一下安心了。  任远与李杰昨天见到的很不一样,V字领的淡蓝色薄毛衣外套着长款黑风衣,典型的白领。  任远进屋里来,一看张扬的样子,皱眉道:“把衣服穿上。”  张扬低声骂了句回屋换衣服,任远把风衣脱了,问道:“阿犯他家人呢?”  李杰解释了一下阿犯和他家人的关系,表示也很无奈。  任远:“他家人知道阿犯有个儿子的事么?”  李杰想了想,说:“不清楚,但知道和不知道差别不大,嗯,他们不会要小强的。”那一家人的生活也很困难,本来阿犯进过号子的事就让一家人在街坊面前抬不起头了,要是真把小强送过去,他们还是会转手交给黄娟。  任远眉头紧蹙着,想来也是挺麻烦的。  李杰忽然就想不起来为什么一定要留下余小强了,是不是自己真的插手太多,小强是不是跟着他妈会更开心?  张扬换了衣服出来,竟然还是个阳光青年,说:“饿死了。”  任远走过去搂了一下他,碰了下脸颊去厨房做饭。  李杰惊悚了,有点尴尬地坐下看午间新闻。  饭后,李杰陪着余小强打游戏,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略带试探地问道:“小强喜欢这里么?”  余小强敲着键盘面无表情:“不喜欢。”  李杰心下一沉,继续道:“为什么啊?”  余小强依旧面无表情:“张扬是个死变态,老是不穿衣服!”正说着狠狠敲了下键盘,把对手爆头。  李杰:“……那,你想不想和妈妈住啊?”  余小强坐在高一些的转椅上,终于转头看李杰:“你有病啊。”  李杰无力:余秋范你到底教了你儿子什么啊啊啊啊啊。  这时任远走进来道:“余小强,去睡午觉了。”  余小强扭头继续游戏:“不,你去和死变态睡吧。”  任远把他抱起来,任由他叽哩哇啦地乱叫,隔壁传来张扬的声音:“小兔崽子你说我什么呢!”  李杰默默关了电脑,道别时路过最大的那间卧室,看到张扬正躺在一个铺着淡蓝色床单的大床上对小东西实施暴力,而任远已经是一副也要进去的样子,一手握着门把淡淡道:“有事电话联系。”  李杰点头,转身的瞬间顿悟:原来两间卧室不是那俩大男人一人一间……    第三章,要不跟我睡吧    和宠物论坛上那个名叫酒瓶的主人是约在肯德基见面。  然而不喜欢吃油炸食品更不喜欢豆浆末末的李杰同学为甚决意要约在那里呢?原因如下:  【酒瓶】:那好,早十点,在哪见面?  【飞翔的小鸡】:(此处是毫不犹豫的)坑的鸡!  【酒瓶】:……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么?  【飞翔的小鸡】:因为妈妈说,和网友见面一定要去公共安全的地方哦【可爱表情】  【酒瓶】……好  于是在对方印象中已经是一个NC骚年的李杰同学很无辜,人家真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约定的那天一早,李杰就挣扎着爬起来收拾房间,决定给狗狗一个干净整洁的第一印象,又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收拾得比较清爽,直奔目的地。  约定的地点是在商业街上的那家店,因为是工作日又是比较早的时间,人并不算特别多,远远的就看到肯德基爷爷在阳光下灿烂迷人的笑容,然后看到了招牌下的男人。  深蓝色的长牛仔裤,很帅很贵往往在商场里穿在欧美男人脚上的靴子,长款的棉质白衬衫,外面随意套着个墨绿的户外用马甲,戴着个墨镜,真的是……  相比之下穿着七分裤和格子衬衫的李杰立马怂了,转念一想又抬头挺胸,故作淡然地绕过,推开旋转门进去。  已经十点了,李杰往周围看了看,没有看到疑似人选,就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我到了,在哪儿?】  短信很快回复:门口。  门口?李杰伸头看了下,除了墨镜男之外别无他人。  于是他又很怂地走了回去,从背后拍拍那人的肩膀。  男人转头看了下,随手摘了墨镜,他脚下的箱子里发出凶狠尖锐的叫声。  李杰吓了一跳,说:“那,我们……”  男人提起箱子说:“去别处谈。”  李杰跟上,两人一边往外走,李杰踌躇着要开口,但关键时刻犹豫纠结觉得自己要保持冷静自持的形象综合症发作,默默地闭嘴安静地走。  倒是男人侧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声音很冷有点哑:“学生?”  李杰:“嗯,是啊。”  男人没有任何表示,又道:“家里允许么?”  李杰犹豫了一下,说:“我不和家人住在一起。”  男人淡淡道:“挺好的。”  李杰也搞不懂男人说“挺好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在男人身上闻到了一种有些涩的味道,有点像印刷品的味儿,又不太像……  到了一个街心公园,男人在商店里要了一杯冰啤,转头问李杰:“要喝什么?”  李杰心说大清早的喝酒是不是不太好啊,但转念一想,这样比较能谈得来,就说:“一样的。”  两杯冰啤摆在商店外放着的塑料桌上,喝下去,真叫一个透心凉。  两人对面坐着,男人把墨镜放在桌上,说:“我是陆繁,怎么称呼?”  李杰说了名字,陆繁点点头:“能把你家的大致情况说一下么,不用太详细。”  李杰也不知道他要听什么,就大致说了屋子的大小,他一个人住等等。  陆繁问道:“是租的房子么?房东那方面会不会有问题?”  李杰摇头道:“是租的没错,但房东也养狗,所以不会有太大问题。”  陆繁拿起冰啤随意喝了一口,声音微微沙哑道:“这件事比较麻烦,希望你能理解。”  李杰使劲点头:“能理解能理解。”  陆繁失笑,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狗是我一年前养的,因为品种的原因,很认生人,而且他已经过了认主人的年龄,所以接受你可能有点困难。”  李杰的五官纠结了一下:“困难到什么地步?”  陆繁说:“那就要看它对你的印象了。”  语罢提起那个格子花纹的箱子朝人群稀疏一点的地方走,李杰犹豫了一下,把两听打开了的冰啤抱起来跟了上去。  陆繁停下的时候,李杰离他有三米远左右,陆舜俯身拉开箱子的拉链,李杰上前一步。  “汪汪汪!唔汪!!!汪汪!”吉娃娃几乎是立刻就扑了过来,一边凶狠地叫着,还逼了几步,抻着脖子狂吼。  李杰不由自主地“哇啊”叫了声,往旁边闪,他躲一步,这小家伙就追一步,都快咬到裤腿了。  李杰被这架势吓得够呛,手里端着的啤酒撒了一身,围着花坛开始狂奔。  一边抓狂念叨着:“祖宗你要不要这样嗷嗷嗷!”  一直跑了十几圈,直径四米不到的花坛,竟然都没绕晕,李杰这才想起来它的主人在这儿,一边跑大喊道:“兄弟你管不管啊出人命啦!”  陆繁笑了声,才蹲下来,伸手低声道:“路路,过来。”  大眼睛的小东西继续汪汪地叫,声音微微迟疑了一点。  陆繁再次道:“过来。”  小东西颠颠儿地跑过来两步,还不甘心地回头叫了几声。  陆繁把它抱起来,眼中带着笑意:“就是这样。”  李杰捧着撒光了的啤酒仰天泪流满面:不带这样的啊,坑死爷了!!!!!  看这小东西被制住了,李杰才敢往近一点走,没想到刚动了下,小东西立马掉头咬了一声,李杰只得站在原地不动,苦着脸道:“这是不是代表它对我印象不好啊。”  陆繁在花坛边上坐下看他:“呃,这是代表你人太好了,它有点欺软怕硬,越软的人越是欺负得狠了,否则假装叫几声掉头就跑。”  李杰继续哭脸:“你这是夸我呢吧。”  陆繁把小东西放回箱子里去,小东西抻着脖子扒在边缘,眼睛亮晶晶的,表情倍儿无辜。  李杰有点不忍心:“要不放出来遛遛吧。”  陆繁一边把箱子关好,一边道:“没带绳子,它怕人容易往马路上冲。”  李杰看着陆繁,男人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也说不上暴力,就是像装行李一样,却散发着一种让人喜欢的味道。  他心想难道是被昨天那俩男人误导了,其实是——御姐控的本质发作而已。  李杰去买了瓶矿泉水洗手上黏糊糊的啤酒,但衣服已经惨不忍睹了,他强忍着泪奔的冲动问道:“那怎么办,它好像比较抵触生人,不会真的咬我吧。”  陆繁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它不可能一下接受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住到我家来,慢慢适应。”  李杰睁大眼睛,想了一会,深沉地抬头:“兄弟你说实话吧,是不是你看上我了所以借用无辜可怜的狗狗来实行骗我同居的计划?”  虽然事实证明李杰同志真的是想多了,但他还是坚决表示,虽然人家的气节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地步,但是还是有滴!不能抛下作为男人的尊严,嗯,坚决不能!  陆繁的表情没变化:“不能接受的话,那就算了吧,抱歉耽误你的时间。”  李杰挺得高高的胸膛立马萎下去,扯着陆繁的衣角嚎道:“兄弟不用这样的吧。”  陆繁好整以暇地看他:“那你说怎么办?”  李杰的表情悲壮而毅然:“要不,要不你住到我家吧。”  陆繁一直淡淡的表情微妙地纠结了一下:“我记得你说,你租的房子是三十平?”  李杰猛点头。  陆繁见他这样,无奈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那怎么住?”  李杰想了想,扳着指头数:“我那儿有沙发有被子,哦,还有灶台。”  陆繁:“所以,你让我睡那儿?”  李杰拍了下桌子:“哪能啊,内什么,可以和我睡嘛!”    第四章,滚来滚去的好舒服    李杰拍了下桌子:“哪能啊,内什么,可以和我睡嘛!”  陆繁似乎是笑了一下,很不经意的笑,在李杰眼里那背后布景已经鲜花朵朵了。  他起身道:“走吧,先去看看。”  俩人坐公交往李杰家走,期间在箱子里惶恐不安的小东西被吓得尖叫了好几回,李杰被公交车司机那眼神搞得尴尬死,再看正主,戴着宽沿墨镜,压根看不到什么表情。  李杰上楼,打开门,亮出一排白牙:“随便看哈。”  要说李杰这屋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基本上都有,客厅和卧室在一起,像是宾馆的大床房似的。  因为李杰之前说的一番话,陆繁进门之后目光就微妙地落在了电视柜前目测二乘二的大床上,诚恳而简短地评价道:“很大。”  李杰打了个哈哈道:“宽敞嘛,滚来滚去的比较方便。”  陆繁把箱子放在地上,问道:“介意让它出来一下么?”  李杰这番收拾就是为了这小东西啊,立马干脆答道:“没事没事。”  小东西先露出来个脑袋,然后一眼瞄到李杰,又扑上来狂吼。  李杰这会儿是在自己的地盘,胆气就足了些,听着这小家伙的嗓子尖尖细细的,跟唱戏似的,自己也装模作样地“汪汪”几声。  小东西被吓了一跳,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吓得打滑,应付地叫了几声,就往门口冲,一溜烟没影了。  防盗门还没关,真让它逃了,李杰叫了声“糟糕”往出追,陆繁随后追上。  小东西下楼梯那叫一个利索,加上体型又小,很快没了踪影。  李杰心里有点慌,正焦虑呢,墨绿色的身影从自己身边几步跑了过去。李杰那叫一个惆怅,长腿就是好啊。  这小区是比较老的了,基本上没什么绿色,但弯弯绕的楼很多,陆繁每每只能看到小东西一眼,转瞬又不见了,而李杰拼了老命追上才能看到陆繁那墨绿马甲的一角。  幸亏有遛弯的老大爷出来,小东西被吓得又转头跑,刚好被陆繁逮住。  李杰估摸着自己闯祸了,期期艾艾地跟在那爷俩身后。  反倒是陆繁好笑地道:“快回去吧,出来的时候门还没来得及关。”  回到屋里,陆繁给小东西擦小肉掌,李杰也不好下手,蹲在一边看着,道:“这小东西怎么这么胆小啊。”  陆繁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刚养的时候被我扔掉一回,在消防通道里待了三天,所以有点阴影。”  李杰点点头,不知该怎么说,静了半天才道:“忘了问,这小东西叫什么名儿啊?”  陆繁抬头看他:“小东西。”  李杰一愣,解释道:“不是,我是说,这小东西……”说了一半反应过来“还真叫小东西啊?”  陆繁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杰看他这副冷淡的样子,觉得马上就要睡在一起,登门入室了啊,关系这个样子怎么行,套着近乎道:“真的?看着你不像起这种名儿的人啊。”  陆繁一边拿着小东西的肉掌擦,一边漫不经心道:“那你觉得,我会起什么名儿?”  李杰:“什么露西啊,理查德啊,拉登什么的。”  陆繁:“……以前起过一个类似的来着,后来给忘了。”  李杰严肃道:“你真是太不认真了,名字是人家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这个样子呢?”  陆繁好整以暇地看他。  李杰立马狗腿道:“小东西挺好的,是吧小东西。”说着又不长记性地伸手去挠人家的下巴。  小东西发出一阵压抑地低吼声,李杰连忙抽手。  之后的几十分钟内,李杰同学基本知道了他的未来室友是个工作室的画手,之所以把小东西要送人是因为三个月后要出国工作,到时候会很忙,也照顾不周全,索性在剩余的时间给小东西找个靠得住的新主人,还能安心一些。  当然不能忽略的是,俩人在谈心,哦不是李杰同学单方面认为的谈心时,小东西一直蜷缩在陆繁那双黑靴子旁边,用戒备的眼神盯着李杰,李杰稍有热情一点的动作就蓄势待发。  搞得李杰真的是很受伤啊,尼玛老子真的对你主人没有非分之想,你用得着这么护着他么?  然后陆繁说要去收拾一下东西搬过来,李杰喜上眉梢,这事儿成了!  小东西暂时被留在李杰的屋里,陆繁关门之后李杰就再不敢靠近小东西半步,一个人捧着碎成一片片儿的玻璃心在厨房鼓捣东西吃,突然听到一声弱弱委屈的哼哼声。  他站在煮方便面的锅前,拿着汤勺定住,侧耳仔细地听。  真的是很委屈的哼哼,还有些着急,能听到脚趾甲在地板来回踩的声音。  李杰从厨房门口探出头去,看见小家伙蹲在门口,还望着防盗门一动不动。  他有点心疼,剥了根火腿肠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小东西只看了一眼,又毅然决然地转头看向门口。  但李杰看清楚了,圆圆的大眼睛边缘红了一圈。  李杰有种欺负了人家大姑娘的罪恶感,默默地把方便面的汤喝了,开始收拾东西,把地方都腾出来一半,好让陆繁放。  一个半小时后,陆繁敲门。  李杰绕过小东西去开门,小东西难得没有冲他吼,有点迫不及待地哼哼着。  门一开,小东西就扑了上去,整个小身板又蹦又跳,举着两只前爪站起来扒着陆繁的牛仔裤。  陆繁把旅行包放下,把小东西抱起来安抚了一会。  李杰目睹整个过程,那叫一个羡慕,什么时候也有一个人这么等着自己多好啊。  陆繁去洗手间和卧室放东西,李杰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是怕弄坏了什么,真的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无聊举动如下:  “哇你带这么多牙膏,还是强劲薄荷味儿的,兄弟口味好重啊。”  “男士洗面奶?上次在超市看到了想买来着,好贵呜呜呜。”  然而当陆繁把衣服挂进李杰的衣柜里时,李杰默默地退回去,扒着墙根内牛:可恨,收腰银西装,帅帅的长风衣什么的最可恨了。  最后,陆繁拿出一张卡,写了密码,交给李杰。  李杰立马摆手:“不用不用了。”  陆繁无奈道:“我平时都在画室,不经常去外面吃饭,所以,午饭什么的都要靠你了,而且”他指指厨房“那股浓烈的红烧味最好别再让我闻到,很难受。”  李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兄弟,在这段时间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高高兴兴地奔出祖国母亲的怀抱。”  陆繁:“……”  李杰脑袋上的灯泡一亮:“对了,不吃红烧味,那陈坛酸菜可不可以啊?”  陆繁转身进洗手间。  李杰追着喊道:“喂,还有鱼香肉丝,香菇炖鸡,香辣牛肉,鲜虾鱼板,干拌的可不可以啊……”  满屋回荡着某铅笔同学的叫声,屁颠跟在陆繁身后的小东西转头,鄙夷道:“汪~”    第五章,那个传说的弟弟    傍晚,陆繁说晚上没胃口加上李杰已经被□□喂饱了,所以没有做饭。  陆繁把东西都放好之后,拿了件风衣对正在上网的李杰道:“我出去了,大概很晚回来,不用留灯。”  李杰看糗事看得不亦乐乎,不管听到什么一顿猛点头。  上网到十一点多,又打开电视看了会综艺节目,逐渐觉得困了,把头埋到被子里的同时,模糊地想,陆繁是不是不回来了,然后迟钝地记起来,家里还有个小不点呢。  小东西的窝被安置在餐桌下面,正对着防盗门,于是小东西一直蹲在里面,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后来也困了,苹果头不住地往下点,终于挨不住趴在窝的边缘,如果外面有一丁点声响,就一个激灵翻起来看。  李杰睡到后来,听到门开的声音,小东西欢快地奔过去爪子摩擦地板的声音,陆繁刻意压制的安抚的声音,浴室放水的声音,然后这些声音又重新变得模糊,听不到了……  一大早,李杰被一阵凶狠的狗叫声吵起来,意识不清地穿衣服刷牙的时候,闻着浴室里如有若无的烟酒味,才想起来,啊对了,家里还有个人呢。  他往卧室一看,床是被自己搞得乱成一团的样子,旁边的沙发上搭着条薄被,想来陆繁昨晚是在沙发上睡的。  陆繁昨晚回来那么迟是干什么去了?浴室里的酒味和香烟的味道还未散去,和薄荷味儿的浴液掺在一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小东西的狗粮已经泡好了,小东西却没有要吃的意思,一直追着李杰咬个不停。  李杰觉得它这种习惯不好,很不好!欺软怕硬,睡好了再来欺负一个没睡好的人,什么意思嘛。  恋恋不舍地关了门,给白菜去了个电话说去上课。  晃荡着到了学校,三本学校,不算好,但也坏不到哪儿去,反正当时刚来的时候有够幻灭,大多数的有志青年大概都有这种感觉,美好的大学生活只存在于高中老师那张逼逼叨的嘴里,结果来了一看,尼玛连窗明几净都没有啊,当然了这只是李杰同学的感受。  白菜穿了身干净的制服,脸叫一个水嫩,白衬衫上随意打了个领带,然后是鹅黄色的裤子,就是一闪亮亮的人物啊。  “昨天干什么去了,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李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掉下来了:“见大姑娘去了,再说爷就算欲求不满你有办法啊。”  白菜摊手:“这个可真没有,我啊,搞来一个就够了,小日子过得好点。”  白菜的对象是个乖乖女,留了个沙宣头戴着大框眼镜,这会刚跑过来,跟人家并肩走着。  李杰作势叹道:“姑娘啊,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一娘娘腔带跑了,真是罪孽深重——”  白菜抬脚一踹,他对象嗔道:“才没有,我们家白菜这叫精细。”  李杰告饶:“好好,是精细行了吧。”  人陆陆续续地往教室走,李杰占了个后排的座位给对象发短信。  【嘛呢?】  【上课】  【中午去吃个饭呗】  【行吧,你来接我】  李杰再想柔情蜜意一下,结果被一句【还要上课】给打发了,郁闷地趴在桌上,无意中瞄到白菜倚在座位上,旁边坐着他的小对象,人家一边记笔记一边还偷个吻什么的,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随意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翻到陆繁的,犹豫一阵,编了条短信。  【干嘛呢?】  【在画室,有事?】  【没,作画呢啊,画得什么,有模特没】  【……没有】  【哎,没有啊,中午想吃什么,给你送呗】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买饭。】  李杰一想,这人得多可怜啊,一个人待在画室里还得自己买饭,于是爱心泛滥【我买我买,要吃什么,吃炒饭么,还是要盖浇饭?】  【你随意吧,谢谢了】  李杰豪气冲天地答了句【没事儿】,丝毫没有想起来中午的两件事完全冲突了。  李杰下课往食堂走的时候提了两份饭,出学校的时候在另一栋教学楼外看到了他对象,跑了过去。  对象叫王雨棠,是个很正经的女生,扎着马尾抱着书站在台阶上,见李杰过来就走下来说:“走吧。”  李杰现在才想起来这两件事重了,又不好开口说有事,就陪着打了份饭,看着她吃。  王雨棠:“昨天又没来上课?”  李杰拿着手机想给陆繁发个短信,正犹豫怎么说呢,听到这话,敷衍地答了句:“啊,是。”  王雨棠嘴里念叨了几句,接着吃饭。  而李杰犹豫几番还是没把短信发出去,等着王雨棠举着汤碗小口小口喝的时候就说了句:“有事先走了。”  着急出门打车去了陆繁的画室。  画室是在一个挺偏的地方,一栋一般的写字楼里,五楼,里面很空旷。  李杰敲了敲门,正好陆繁起身去拿水,拿着矿泉水喝了几口,瞥到了门口的身影:“来了?”  李杰还是第一回到这种地方,稀奇地到处看,把盒饭放在沾满灰的桌上:“清炒油麦菜和红烧小排,两份一样的啊,你看你吃哪个。”  陆繁说:“不着急,你打车来的?”  李杰应了声:“跟对象约了吃饭,没赶得及,嘿,这是你画的?”  画板上画着个吧台,一个调酒师在调酒,人物有点抽象,但气氛在那儿摆着。  陆繁:“嗯,怎么拿了两份,你还没吃?”  李杰又在各个画板前绕了一圈,觉着陶冶了情操,才晃荡着过来:“没吃呢,想着来和你一起吃。”  说着把饭盒打开,挨个在桌上摆好。  陆繁也坐下来,拿了筷子:“昨天晚上回来得太晚,吵醒你了吧。”  李杰扒了口米饭,嘟嘟囔囔地回答:“没,我一般睡沉了听不着。”他想了想,要不要问陆繁这么晚出去干什么呢,问了是不是有点逾越的意思啊。  他决定迂回出击:“你睡的沙发?”  陆繁:“嗯,到底是你家,我睡沙发很习惯,以后这样就行。”  李杰抬头道:“别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天天都回来这么晚么?”  陆繁看他:“抱歉,以前习惯这样了,是不是很影响你休息?”  李杰摆手:“没,我一般也十二点才睡,就是想问问,等等先说好,你不会介意的吧。”  陆繁:“?”  李杰叼着筷子,想着怎么措辞:“你晚上,去哪儿,怎么烟酒味那么重?”  陆繁道:“和一个酒吧有长期合同关系,帮着画点挂画和涂鸦。”他勾了勾嘴角“很不正经,怕么?”  李杰有点尴尬地埋头吃饭:“有什么啊。”  吃晚饭,李杰就在偌大的画室里走来走去地消食儿。  “这么大的地方就你一个人?”  陆繁拿了支笔在画板上比划:“有三四个吧,他们去吃饭了。”  正说着就见三四个青年勾肩搭背地进来,其中一个拍了下陆繁的肩膀道:“吃了么?”  陆繁却懒得答,转头对李杰道:“回去吧,下午还有课么?”  李杰摇头:“没了。”  陆繁:“那就回去好好休息,我大概六七点回来。”  他这样说当然是为了协调他和李杰的时间,但别人听着就有些怪怪的,李杰走后,立马有个画手调侃道:“哟,弟弟啊。”  陆繁回了几句,也没有说清楚的意思。  李杰觉得时间很宽松,就找了下附近的公车站,研究线路,以便以后来得方便,刚看一会,手机响了,是任远。  任远:“早上阿犯的女人来闹过了,已经找了律师说是要打官司。”  李杰又头疼了:“真的假的啊,闹起来了?”  任远:“嗯,估计没多久传票就送来了。”  李杰觉着有点麻烦任远和张扬,但又不知道怎么解决:“你们,你们没事吧,要不先把小强接到我这儿来?”  任远:“不用,我就是给你说一声。”  李杰话里带着抱歉:“对不起啊,给你们添这么大麻烦。”  任远笑了声:“没事,你是替谁道歉呢。”  李杰又道了谢,说有事一定要通知自己,就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  他凭着记忆力少得可怜的法律知识觉得这官司肯定要输啊,毕竟黄娟是小强的亲生母亲来着,他到底是坚持什么呢,在公交车上费力地思考了一路,也没得出结论。    第六章,说好的同床共枕    还没走到防盗门前,门里的吼声就起来了,尖利而急促,李杰也没在意,拿着钥匙一开门,小东西的吼声刹那间达到了巅峰,扑了上来。  “……”李杰痛恨那个早上决定穿七分裤的自己,小东西真是一点都不留情,一口啃在小腿上,还有再接再厉的架势。  用手里的钥匙吓唬了一下,小东西果然后退了几步,李杰趁这机会把门关上,小东西被吓得躲进窝里。  伤口不大,有点渗血,找了块创可贴贴上,心想陆繁应该给它打了疫苗吧。  瞄一眼盛着狗粮的碗,被吃掉了一半,李杰也不敢再靠近小东西看守下的厨房,作势吓了它一下,去上网。  搜了下“被家养的狗咬了怎么办”  百度大神给出了相当丰富的答案,有人说必须打疫苗的,有人说没咬破不要紧,有人说那东西有潜伏期呢,说不定哪天就发作了。  其中一条尤为渗人“被狗咬其实并不可怕,我有个同学从小到大一共被各种各样的狗咬过17次,包括4次被洋犬咬的经历,他现在过了10几年了也活得照样好好的,除了特别喜欢吃各式各样的排骨以外也没其它特别的地方,保持一颗健康的心态……积极的面对生活”  李杰看这条看了很久,忐忑不安地发了个追问:如果一直就很爱吃排骨怎么办?  人家还没回复,李杰同学抱着得了绝症的心情,觉着自己要积极地面对生活,于是又去看笑话了。  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七点,门被敲响,李杰和小东西一起欢快地去开门,李杰还有点怵,躲着伸长胳膊拧门锁,一边道:“赶明儿去配把钥匙给你。”  陆繁好像有点累,任由着小东西蹦跶,坐在换鞋的椅子上靠了一会,才道:“附近有小公园么?”  李杰想了想:“好像有,你要去?”  陆繁:“带小东西出去。”  李杰才想起来小东西也要解决生理需求,乐颠颠儿地去拿了手机钱包:“走吧走吧,要栓个链子不?”  陆繁去行李包里翻找:“第一次到这边,还是牵着好点。”  于是俩人一狗出发了。  楼下除了一个大爷在自家门前开辟的一小片土地之外就没有别的绿色植物了,李杰就带着陆繁在周边找找。  李杰在这儿住了大半年都没发现,离自己家五百米的地方有个说公园不像公园的地方,秋天,草有点枯,天也微微暗了。  因为李杰仔细巡查了没有禁止宠物的标志,陆繁就解了链子让小东西自己撒欢儿。  小东西胆子挺小,陆繁不动,它就不动,俩人只好慢慢在公园里走着。  公园里这回大多是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老人,老夫妇拄着拐杖走,还有刚中风恢复的老大爷被儿女搀着锻炼,李杰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他和陆繁走在这儿挺不和谐的。  李杰没话找话:“你晚上还出去么?”  陆繁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的景物:“可能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李杰八卦心起:“你以前也是一个人住?有对象么?”  陆繁的脚步渐渐停了,没回头,看着远处的亭子,声音有点哑:“和你有关系?”  李杰知道自己莽撞了,但也有点不高兴,不就问一句,至于这样嘛?于是也不说话了,蹲下拨弄着草玩。  公园里也有其他人在遛狗,有只小泰迪欢快地向小东西奔了过去,小东西不敢动,任由泰迪动手动脚。  陆繁俯身把小东西抱起来,小东西紧紧抱着陆繁的前臂不撒手。  那小泰迪哼哼着扑陆繁,陆繁也不理会。  夕阳从陆繁侧边打了过来,形成一幅昏暗的风景图。  李杰远远看着,陆繁的侧影很帅,他很高,大概一米八,一米九的样子,却很瘦,白棉衫随风还来回地荡,抱着小东西的时候,侧脸表情依然很冷,李杰突然有点后悔,别是人家有什么心理创伤吧,那自己不就真是戳到伤口了?  懊恼之际,陆繁带着小东西回来,说:“回吧。”  李杰理亏地顺从地跟着回了。  天边染成了红色,有人觉得感伤,有人觉得满足,而李杰住在这个年代久远的小区里,两种感觉俱是存在,那些老人抱着孙子孙女,携着老伴,在傍晚时分谈着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安然而又带着点不舍。  回到家,陆繁照例给小东西擦肉掌,李杰坐在一边换鞋,陆繁忽然道:“腿怎么了?”  李杰低头一看,第一章  秋日微凉,天色不算阴沉,却也不明媚,凉风袭来,吹动塑料的门帘。  李杰搬了把椅子看着面试官,冷得发抖。  面试官一身西装,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他一眼道:“你退过学?”  李杰挺直腰板儿,面带微笑,文质彬彬道:“是,高中的时候。”  面试官一手拿着简历道:“能告诉我原因么?”  李杰继续微笑:“学校对于我来说,不太适合。”  面试官透过眼镜看他:“适合?什么叫适合?我觉得,你不适合我们这份工作。”  李杰笑容不变:“那好,告辞。”  他优雅起身,门帘迎面打过来,拍个正着。  颤抖着小手拿开脸上的门帘,李杰把西装一脱,甩在身后,一手拿着钥匙圈绕圈顺便拨个电话。  “嘟”声结束,电话那头传来慢悠悠的声音:“怎么样啊。”  李杰面无表情地哀嚎:“白菜,搞砸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遥远:“行了,你就别折腾了,等到毕业拿着毕业证挨个敲他们去,啊。”  李杰皱皱眉:“干嘛呢?”  白菜的声音不太自然,绷着脸道:“贴面膜。”  李杰哀叫:“你个死娘娘腔。”然后果断挂了电话,等公车,投币,拽着吊环摇摇晃晃地往家里坐。  他在市郊租了个三十平米的小房子,单间,有独立卫生间,条件还算不错。  楼道的灯又坏了,窄窄的楼梯一层一层通到五楼。  铜黄的钥匙在锁孔转了几转,门开,他脱了鞋就摔到沙发床上,看着天花板。  洗手间门开,水嫩嫩的一张小脸儿凑上来。  李杰和他对视三秒,果断一把推开,翻身坐起来,抓了一把瓜子嗑。  白菜晃悠到穿衣镜前,涂唇膏:“我说,你能别磕了么,门牙上都嗑出个豁儿了。”  李杰抓了把瓜子凑到穿衣镜前,呲牙,皱眉:“哪儿啊?嘿,还真有诶。”  李杰转身,面对抓着唇膏的白菜严肃道:“不嗑了。”  两人在小厨房随便弄了碗面吃,李杰扯了扯领带,一脸别扭地去换衣服。  T恤仔裤上身,终于舒服了点儿。  衣服堆里传来闷闷的手机铃声,李杰从口袋把黑色诺基亚扒出来,按了键,左手拿着去吃面。  “喂,谁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请问是李杰先生么?”  李杰下意识地摆正表情:“我是,请问你是?”  “您认识余秋范么?”  阿犯?李杰点头道:“啊,是。”  那边又顿了一下,道:“余秋范出了点意外,联系不到他的家人,请您尽快过来一趟,这里是市医院。“  之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飞奔下楼。  偏僻的巷子里车并不好打,他跑了很久,拦到车后气喘吁吁,大脑却乱作一团,怎么回事?  医院的走廊狭长而安静,气氛沉郁,手术室门口站着几个警察,低声交谈,见他过去,其中一个长官模样的警察走过来,问道:“你是李杰?”  李杰呼吸急促地点头。  他朝身边一个警察做了个手势,那个警察拿着笔记本走过来:“你好,余秋范现在仍在手术中,能否配合警方做个调查?”  接着他们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说了很多。  李杰开始很混乱,后来也逐渐冷静下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挑了一些不重要的说,他缓慢地叙述着,断断续续。  “他是我发小,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高中我没再上了,听说他落榜后去了部队,后来的事我不太清楚,他和我,联系不多。”李杰手肘支着膝盖,十指交扣,置于面前,说完之后陷入安静。  他说的半真半假,阿犯退伍之后曾经找他来喝酒,两人虽然平时交集不多,但阿犯故意伤人进号子的事,他还是知道的,不久前,还带了些东西去探望过他,那时的阿犯,仍旧那样沉默而不羁,寸头利落,冷冷地嘲道:“还活着呢?”  阿犯出狱的时候,他没去,之后打了个电话,也再没联系。  对面的警察一边随手记了几笔,一边抬眼打量他道:“他平时,有没有什么人和他过不去”  李杰摇头道:“不清楚。”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李杰一一作答,之后警察走到一边,和同事交换了个神色。  李杰坐在长椅上空白了一阵,手机震动起来,是白菜,他接起来说了几句,那边安慰他道:“别太紧张了,指不定是点儿轻伤。”  他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屏幕,神经质地随手按着,按到了通讯录,按到了很久都没拨过的电话。  是阿犯的母亲。  他犹豫一阵,站起来,走远了一些,接着拨通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却是个男人。  “喂?”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透着股不耐烦。  李杰深吸一口气道:“请问是余秋范家么?”  男人说了声“稍等”接着是一阵嘈杂,女人把电话接起来“谁?找余秋范?”  李杰低声道:“阿姨,我是李杰,阿犯现在,出了点事……”  那边沉默了一阵,道:“他怎么了?”  李杰说:“现在还不清楚。”  女人道:“在哪?”  李杰说了地址,然后按了结束通话,拿着手机坐在长椅上发呆。  呆着呆着,就迷糊起来,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女人号啕的声音吵醒的,迷茫地睁开眼,穿着桃红毛衣的中年妇女拉扯着白大褂,撕心裂肺地哭。  他有点茫然,怎么了?  站在一旁的警察走过来,低声道:“手术失败,你朋友,去世了。”  二十四小时内脑袋的第二次空白,不是说只是受了点伤?怎么会这就,去世了?  李杰勉强定了定神,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医生抽身,推了推眼镜道:“病人失血过多,一刀刺到心脏,抱歉,我们尽力了。”  李杰愣了一会,点点头,问道:“能进去看看他么?”  医生点头道:“节哀。”  李杰推开手术室的门进去,白色的被单没有完全遮住,像被子一样盖在胸口,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掀开。  阿犯上身赤/裸着,左胸口有一道狰狞的刀口,已经被草草缝合起来,血迹似隐似现。  他又把被单盖起来,看着发小的脸。  棱角分明的面容,面色惨白,双目阖着,唇色几近白色,透着点青紫。表情极度冷静,一向带着戾气的面容有些收敛,显得锋利。  他微叹了口气,听着门口女人的哭号渐渐变成抽咽,起身走出去。  医院外还是凌晨,三四点的样子,懒得看时间,就在街上晃荡,漫无目的。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到了上班高峰,阳光明媚,手机响了,是白菜。  “你朋友怎么样?”  “还好。”  “课还来上么?”  “不去了”李杰顿了顿“我现在回去,好累,找点东西吃。”  于是打车回到出租屋,饭吃了一半,李杰才想起来什么,端着碗直接站了起来,骂了声草,扔下东西飞奔出门。  无奈打不到车,一路跑到市中心的胡同里,七拐八绕地到了一座红房子前,踹开铁门,喘着粗气,放慢脚步走到院子里。  聒噪的房东大妈在隔壁尖声叫骂:“浑小子,踹什么,弄坏了你修么!”  李杰没理,刚想敲门,门便从里面开了,一个穿着大花裤衩的年轻男人不耐烦地喊:“行了,我们赔还不行!”接着转头问李杰“有事么?”  李杰想说,我找……然后发现忘了那小子的名字,只好改口道:“我找阿犯的儿子。”  那男人叼着牙刷打量他一眼:“阿犯带来的人?动静够大啊。”然后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小兔崽子,有个叔叔来找你。”  李杰推开破烂的木门进去,大花的瓷砖,沾着泥水,老旧发黄的冰箱,挂表,长条的矮矮的茶几,有三个卧室。  刚才那男人像是进了厕所,另一个卧室的门打开,门口站着个穿着白背心的男人,拿着双筷子问道:“你是谁?”  李杰作文质彬彬状:“我是阿犯的朋友,阿犯最近有些事,想让他儿子来我家住一阵子。”  男人继续问道:“余秋范人呢?”  李杰:“他出了点事……”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在哪儿?”  这人谁啊,李杰觉得莫名其妙,有点冒火,口气也不太好了:“小东西呢?”  小东西应声跑出来,被男人一把揽住,按着毛茸茸的脑袋靠在男人膝盖上,眨巴着眼睛。  李杰俯身,尽量放轻声音道:“小东西,叫什么啊?”  小东西戒备地盯着他,说:“余小强。”  李杰扶了下墙,暗自膜拜自家发小的文化水平说:“小强,你老爸去了外地,这几天到哥哥家住好不好?”  男人看着他说:“不用了,他留在我这儿就行,你给余秋范说一声。”  李杰无奈地站起来,道:“哥们,给个手机号成不?”  男人回房拿了张便签唰唰地写了名字和电话递给李杰,然后揽着余小强回屋,关门。  便签上的字迹很潦草,隐隐能看出来个“任”字。  “啧”了一声,随手把纸条揣起来,晃荡着走回家。  傍晚时分,李杰正窝在转椅里上网,手机震了两下,是短信。  陌生的号码:【余秋范出了什么事?】  李杰想是照顾余小强的那个男人,就回复道:【受了点伤】  陌生号码:【什么伤?】  李杰:【重伤】  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我想去看看他】  李杰心道看什么看啊,难道去太平间?  李杰:【不用】  陌生号码:【李杰!】  李杰心道坏了,那男人应该不知道自己名字啊,那这是?  李杰:【你是?】  陌生号码:【黄娟】  黄娟是阿犯的前妻,余小强的亲妈,三四年前就和阿犯离婚了,嚷嚷着要去寻找新生活。  李杰这下没好气了,回复道:【没你事儿!】接着找出来白日里那张纸条,发短信给那个号码。  李杰:【余小强呢】  任:【是谁?】  李杰:【我是李杰,白天来找过余小强】  任:【什么事?】  李杰:【余小强他妈知道这事了,千万别让她把小强带走了。】  任:【知道了,她白天来过,在你之后】  李杰:【千万别把他交给任何人】  那边静了好一阵,短信才来:【余秋范怎么了?】  李杰:【出了点事。】  任:【闹事了?】  李杰看这人口气像是很了解阿犯的样子,回到:【嗯。】  任:【多大的事?】  李杰:【他死了。】  那边又静默了一阵,李杰想了想补充道:【别告诉小强。】  任:【知道了,明天带我去一趟】  两人把见面的地点定在市医院门口。  第二天一早,李杰拿着豆浆过去,见门口站着个男人,寸头,黑色背心外套着件白衬衫,大敞着,他走过去打招呼:“来得这么早?”  男人“唔”了一声,转身往医院里走。  他们找到那天的急救医生,得知遗体被余秋范家人带走了。于是去了派出所,想问问情况。  派出所只有那天做笔录的警察在,见他们过来,颇有兴致地坐着办公桌上绘声绘色地讲那天的事。  (以下为警察口述)  那天是很不寻常的一天,一大早就有个鼻青脸肿的女人哭喊着来报案,说是被家暴了,所里的女同志忙着又安慰又声讨,男人们被吵得没法,做了笔录,然后说要去走访。  很平常的家属区,所里号称师奶杀手的小伙挨个从邻居大妈大爷嘴里套话,证明确实有这么个变态男人存在,于是想把那男人叫到派出所去调解。  男人见到警察就拔腿狂奔,家属区后头是刚拆的民房,乱糟糟一片,也看不清那人到底跑到哪儿去,只能分头去找。  就在一片桌椅乱堆着的废墟里,发现了余秋范。  (说到这儿,那警察夸张地做着手势)  阿犯横躺在一个破旧的双人沙发上,胸口鲜血狂涌,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那警察耸肩道:“当时一部分血渍都已经发黑了,估计是大晚上走夜路被抢了吧。”  旁边一个穿警服的女人捧着热水瓶走过:“看着那男人身材不错啊,怎么连个抢劫犯都打不过?”  警察回头看她:“现在的抢劫犯都不要命哦,凶得狠。”  任和李杰对视一眼,道了谢,走出去。  李杰问道:“你怎么看?”  任沉吟片刻,摇头:“不清楚,但余秋范的身手不至于那么差。”  李杰点头,确实如此,从军队里下来的人,身手能差到哪儿去?  正午,太阳有些刺眼,李杰侧头问道:“小强呢?”  任:“幼儿园”  李杰想了想:“这事儿还没定性,先别去上了,小心为好。”  任点头,两人道了别,说有事再联系。  临走,李杰忽然想起来什么,喊道:“喂,你到底叫什么来着!”  男人转身,逆光站着,说:“任远。”    第二章,两个半男人的一张大床    李杰也没想这是什么惊天的大案子,只道是阿犯以前犯下的事太多,这回怕是得了别人的报复。  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什么都不耽误。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想起小时候阿犯拿着板砖猛砸高年级学生的样子,真是帅呆了。  忘了说,李杰是个三本的大三学生,向来以游手好闲为乐,无良无思想无道德的三无青年一名。  估计要不是那女的找上门来,李杰就打算窝在家里过冬了。  这天下午,门被敲响,李杰也没看猫眼,喊一句:“谁啊?”就顺手开了门。  一个披着奶白色纯毛披风的的女人眼带泪痕地站在门口。  李杰下意识地摔门,气呼呼地在屋里绕了两圈,坐在床上生闷气,过了许久,才一脸冷淡地开门。  女人抬头看他,正是黄娟,也就是阿犯的前妻。  李杰靠着门框嘲道:“什么事?”  黄娟一抹眼泪,勉强笑笑:“我们能进去说么?”  李杰冷冷地一扯嘴角,让她进来。  屋里也没什么能坐的地方,李杰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床上,指向转椅:“坐那儿就行。”  黄娟也没坐,靠着餐桌,惆怅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李杰,你就让我把小强带走吧。”  李杰道:“不可能。”  黄娟眼看着又要哭了:“阿犯已经死了,小强就剩我一个亲人了,你就这么狠心么?”  李杰知道自己这叔叔的身份有些站不住脚,侧头看向别处:“我不知道他在哪.”  黄娟急切道:“就在那破屋子里,被俩男人带着,我知道你们认识,帮我说说好么。”  李杰看着她嘲道:“你知道的可真多,抱歉,那俩人我还真不认识,你该找谁就找谁,不送!”  送走了一大麻烦,李杰暂时松了口气,心情沉郁,上网找笑话看,越看越没劲,泡了泡面又吃不下,就拿了钥匙出门。  华灯初上,街上人不多,大多是情侣依偎在一起,李杰看得气闷,打电话给自己名不副实的女朋友。  “哪儿呢?”  “宿舍”  “出来吧。”  那边顿了顿“快十点了,宵禁,我们管得严,就不出去了。”  李杰讪讪道:“那你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骂了声草,漫无目的地在商业街闲逛。  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吃关东煮,热气熏得眼前一阵热,他慢悠悠地解决掉三十多串儿,大手一挥:“老板,结账!”  一个人的时候动作容易变得很慢,不坐公交走着回家,楼道里的灯还没修,整个都看不清,摸黑上楼,开门,直接开电脑。  白菜不在,估计是回宿舍了。  看了看360主页上飘着的笑话,面无表情,然后去逛宠物论坛。  李杰其实一直想养只小狗什么的,无奈小的时候怕这个东西,初中的时候家里不让,高中又闹出退学这档子事,自求多福就好,哪还敢养别的。  大学好不容易半独立了吧,大一住在宿舍,大二搬家找房子,大三又想找工作来着,结果没人要,这下心思起来了,就兴致勃勃地看。  论坛里大多是晒自家爱宠的照片的,李杰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翻了翻其他版块。  有个版块里全是给捡来的流浪猫狗寻主人的帖子,最新的一个帖子上写着:  【领养】本人因家内事务无法照顾爱宠,望寻到一个爱心人士领养。  李杰眼睛一亮,点了进去,主楼贴了一张短毛吉娃娃的照片,奶白色,苹果头,眼睛超大超可爱,李杰激动了,坐在电脑椅上疯狂地敲键盘。  飞翔的小鸡:lz,lz在么?  酒瓶:在。  飞翔的小鸡:领养这个有什么要求没?  酒瓶:有独立房间,条件一般  飞翔的小鸡:哈?狗狗还要独立房间?买个木头屋子行不?  酒瓶:……意思是,领养的人要有独立住房。  飞翔的小鸡:哦哦哦,明白,【摇尾巴表情】,lz你看我行不?  酒瓶:【面瘫表情】同城,面议。  于是就是交换联系方式,确认了见面地点。  敲定了这件事,李杰一下就兴奋了,看了吉娃娃的百度百科,又搜了好些怎样照顾吉娃娃,吉娃娃的习好禁忌和常见疾病,越发觉得迫不及待。  本来沉郁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于是就早早地洗白白睡觉了。  早上被手机铃声吵醒,迫于白菜一直在念叨手机辐射大,李杰通常把手机放在鞋柜上,但这样一来他就要从被窝里爬起来挣扎着去接电话。  有气无力地声音:“喂?”  “喂什么喂,我说今天是指导员的课,你来不来?”白菜的声音。  李杰只要一困就不管不顾:“不去了不去了。”按了电话,又浑浑噩噩地奔向床,一头栽倒。  人为什么这么贱呢,被吵醒了,完全睡不着又不想起的人呆滞地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努力思考这个伟大深奥的问题。  无意中看了眼还握在手里的手机,悲愤望天,才八点多!  还是放不下阿犯的儿子,李杰起来以后直接打车去了那个胡同,铁门大敞着。  院子里摆了个很大的塑料盆儿和一个小木板凳,昨天给李杰开门的那个花裤衩男人依旧穿着夏威夷风情的花裤衩坐在木板凳上,两手沾着满满的泡沫。  余小强同学穿了条小裤衩光光地站在粉色的塑料盆里,面无表情。  李杰直愣愣地敲了敲开着的铁门。  花裤衩男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又来了?”  李杰眨了眨眼睛,指指余小强:“来看看他。”  花裤衩男拍了拍余小强的腰:“来转过去,给这叔叔瞧瞧。”  余小强转身对着李杰,面无表情。  李杰僵住。,太过……不知道怎么表达以至于忘了纠正自己是哥哥的事实。  许久,等到花裤衩男收拾好了东西,余小强在太阳底下晒干干的时候,李杰才回过神,随手关好铁门,悻悻地走进去。  花裤衩男正好从卫生间里放好了香皂出来,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三十不到的样子,一米八左右的个头,有股强烈的痞劲儿,又不是像阿犯那样的戾气,留着寸头,打着赤膊,五官,很端正。  “什么事儿?”  李杰冷静地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他疯狂地想提醒对方能不能把衣服穿上,这宽肩窄腰的实在是太刺激自己这颗宅男心了,但一边又冷静地想,我是个男人我是个男人我要大度,男人之间光着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终于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后,花裤衩男已经去招呼余小强进来,余小强进了里屋换衣服,李杰才呐呐开口:“花……”  “什么?”花裤衩男蹙起英气的眉道。  “哦不,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张,张扬。”  “我姓……”  “李杰是吧,我知道,任远给我说过了。”  四目相对,无言了。  李杰心里疯狂咆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台词!!!!!!  良久,花裤衩男也就是张扬随手接了个电话,李杰才恢复正常,礼貌道:“小强现在不是暂时停课了么,我想着没人陪他,本来想来看看,没想到张先生在家,那就,先告辞了。”  张扬随意点头:“我一般白天都在,你不用担心。”  正道了别要出门,就听见外面有女人的哭声,李杰一听就头疼了,黄娟真找到了这儿来。  此时黄娟正站在大门口,被房东大妈拦住不让进。  大妈道:“大闺女是干嘛来啊?”  黄娟一开始还很冷静地讲,后来就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大妈叹了口气拍她的背:“别哭了啊,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黄娟抬头,泪眼婆娑地抬腿想进去,被大妈一个长臂捞了回来。  黄娟:“……”  大妈正色道:“男人的房间我们女人进去不得,有什么事啊,你们说好在外面谈,啊。”  黄娟欲言又止。  李杰也不知该不该走,正犹豫着,张扬开了电视朝里屋喊道:“余小强出来看动画片!”  接着又朝李杰随意道:“先坐吧,等那女人走了再说。”  于是张扬搂着余小强看动画片,一副山大王的气势,李杰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李杰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果然是黄娟,有点心虚地按了静音没有接。  屋里屋外,两个半男人倚在沙发上惬意地看《天上掉下个猪八戒》,女人穿着白裙子裹了件绒大衣在门口抹眼泪。  门口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听着黄娟有一句没一句地哭诉,吵吵嚷嚷的发表着各自的意见,张扬和李杰心里都不自在起来,有些忐忑不安地胡乱按着遥控器,余小强被赶进里屋玩电脑去了。  一直到了中午,期间甚至有看不过去的老爷子隔着墙喊他们出来给个说法,俩人都没理,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像真的抢了人家孩子似的。  救世主回来了!隐约能听到一个冷静的男声说了几句话,围观的人群摆了摆手去买菜,任远开了铁门进来。  张扬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李杰莫名觉得他们俩像是被欺负了等着家长来解救顺便报仇的倒霉孩子,但真的一下安心了。  任远与李杰昨天见到的很不一样,V字领的淡蓝色薄毛衣外套着长款黑风衣,典型的白领。  任远进屋里来,一看张扬的样子,皱眉道:“把衣服穿上。”  张扬低声骂了句回屋换衣服,任远把风衣脱了,问道:“阿犯他家人呢?”  李杰解释了一下阿犯和他家人的关系,表示也很无奈。  任远:“他家人知道阿犯有个儿子的事么?”  李杰想了想,说:“不清楚,但知道和不知道差别不大,嗯,他们不会要小强的。”那一家人的生活也很困难,本来阿犯进过号子的事就让一家人在街坊面前抬不起头了,要是真把小强送过去,他们还是会转手交给黄娟。  任远眉头紧蹙着,想来也是挺麻烦的。  李杰忽然就想不起来为什么一定要留下余小强了,是不是自己真的插手太多,小强是不是跟着他妈会更开心?  张扬换了衣服出来,竟然还是个阳光青年,说:“饿死了。”  任远走过去搂了一下他,碰了下脸颊去厨房做饭。  李杰惊悚了,有点尴尬地坐下看午间新闻。  饭后,李杰陪着余小强打游戏,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略带试探地问道:“小强喜欢这里么?”  余小强敲着键盘面无表情:“不喜欢。”  李杰心下一沉,继续道:“为什么啊?”  余小强依旧面无表情:“张扬是个死变态,老是不穿衣服!”正说着狠狠敲了下键盘,把对手爆头。  李杰:“……那,你想不想和妈妈住啊?”  余小强坐在高一些的转椅上,终于转头看李杰:“你有病啊。”  李杰无力:余秋范你到底教了你儿子什么啊啊啊啊啊。  这时任远走进来道:“余小强,去睡午觉了。”  余小强扭头继续游戏:“不,你去和死变态睡吧。”  任远把他抱起来,任由他叽哩哇啦地乱叫,隔壁传来张扬的声音:“小兔崽子你说我什么呢!”  李杰默默关了电脑,道别时路过最大的那间卧室,看到张扬正躺在一个铺着淡蓝色床单的大床上对小东西实施暴力,而任远已经是一副也要进去的样子,一手握着门把淡淡道:“有事电话联系。”  李杰点头,转身的瞬间顿悟:原来两间卧室不是那俩大男人一人一间……    第三章,要不跟我睡吧    和宠物论坛上那个名叫酒瓶的主人是约在肯德基见面。  然而不喜欢吃油炸食品更不喜欢豆浆末末的李杰同学为甚决意要约在那里呢?原因如下:  【酒瓶】:那好,早十点,在哪见面?  【飞翔的小鸡】:(此处是毫不犹豫的)坑的鸡!  【酒瓶】:……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么?  【飞翔的小鸡】:因为妈妈说,和网友见面一定要去公共安全的地方哦【可爱表情】  【酒瓶】……好  于是在对方印象中已经是一个NC骚年的李杰同学很无辜,人家真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约定的那天一早,李杰就挣扎着爬起来收拾房间,决定给狗狗一个干净整洁的第一印象,又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收拾得比较清爽,直奔目的地。  约定的地点是在商业街上的那家店,因为是工作日又是比较早的时间,人并不算特别多,远远的就看到肯德基爷爷在阳光下灿烂迷人的笑容,然后看到了招牌下的男人。  深蓝色的长牛仔裤,很帅很贵往往在商场里穿在欧美男人脚上的靴子,长款的棉质白衬衫,外面随意套着个墨绿的户外用马甲,戴着个墨镜,真的是……  相比之下穿着七分裤和格子衬衫的李杰立马怂了,转念一想又抬头挺胸,故作淡然地绕过,推开旋转门进去。  已经十点了,李杰往周围看了看,没有看到疑似人选,就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我到了,在哪儿?】  短信很快回复:门口。  门口?李杰伸头看了下,除了墨镜男之外别无他人。  于是他又很怂地走了回去,从背后拍拍那人的肩膀。  男人转头看了下,随手摘了墨镜,他脚下的箱子里发出凶狠尖锐的叫声。  李杰吓了一跳,说:“那,我们……”  男人提起箱子说:“去别处谈。”  李杰跟上,两人一边往外走,李杰踌躇着要开口,但关键时刻犹豫纠结觉得自己要保持冷静自持的形象综合症发作,默默地闭嘴安静地走。  倒是男人侧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声音很冷有点哑:“学生?”  李杰:“嗯,是啊。”  男人没有任何表示,又道:“家里允许么?”  李杰犹豫了一下,说:“我不和家人住在一起。”  男人淡淡道:“挺好的。”  李杰也搞不懂男人说“挺好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在男人身上闻到了一种有些涩的味道,有点像印刷品的味儿,又不太像……  到了一个街心公园,男人在商店里要了一杯冰啤,转头问李杰:“要喝什么?”  李杰心说大清早的喝酒是不是不太好啊,但转念一想,这样比较能谈得来,就说:“一样的。”  两杯冰啤摆在商店外放着的塑料桌上,喝下去,真叫一个透心凉。  两人对面坐着,男人把墨镜放在桌上,说:“我是陆繁,怎么称呼?”  李杰说了名字,陆繁点点头:“能把你家的大致情况说一下么,不用太详细。”  李杰也不知道他要听什么,就大致说了屋子的大小,他一个人住等等。  陆繁问道:“是租的房子么?房东那方面会不会有问题?”  李杰摇头道:“是租的没错,但房东也养狗,所以不会有太大问题。”  陆繁拿起冰啤随意喝了一口,声音微微沙哑道:“这件事比较麻烦,希望你能理解。”  李杰使劲点头:“能理解能理解。”  陆繁失笑,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狗是我一年前养的,因为品种的原因,很认生人,而且他已经过了认主人的年龄,所以接受你可能有点困难。”  李杰的五官纠结了一下:“困难到什么地步?”  陆繁说:“那就要看它对你的印象了。”  语罢提起那个格子花纹的箱子朝人群稀疏一点的地方走,李杰犹豫了一下,把两听打开了的冰啤抱起来跟了上去。  陆繁停下的时候,李杰离他有三米远左右,陆舜俯身拉开箱子的拉链,李杰上前一步。  “汪汪汪!唔汪!!!汪汪!”吉娃娃几乎是立刻就扑了过来,一边凶狠地叫着,还逼了几步,抻着脖子狂吼。  李杰不由自主地“哇啊”叫了声,往旁边闪,他躲一步,这小家伙就追一步,都快咬到裤腿了。  李杰被这架势吓得够呛,手里端着的啤酒撒了一身,围着花坛开始狂奔。  一边抓狂念叨着:“祖宗你要不要这样嗷嗷嗷!”  一直跑了十几圈,直径四米不到的花坛,竟然都没绕晕,李杰这才想起来它的主人在这儿,一边跑大喊道:“兄弟你管不管啊出人命啦!”  陆繁笑了声,才蹲下来,伸手低声道:“路路,过来。”  大眼睛的小东西继续汪汪地叫,声音微微迟疑了一点。  陆繁再次道:“过来。”  小东西颠颠儿地跑过来两步,还不甘心地回头叫了几声。  陆繁把它抱起来,眼中带着笑意:“就是这样。”  李杰捧着撒光了的啤酒仰天泪流满面:不带这样的啊,坑死爷了!!!!!  看这小东西被制住了,李杰才敢往近一点走,没想到刚动了下,小东西立马掉头咬了一声,李杰只得站在原地不动,苦着脸道:“这是不是代表它对我印象不好啊。”  陆繁在花坛边上坐下看他:“呃,这是代表你人太好了,它有点欺软怕硬,越软的人越是欺负得狠了,否则假装叫几声掉头就跑。”  李杰继续哭脸:“你这是夸我呢吧。”  陆繁把小东西放回箱子里去,小东西抻着脖子扒在边缘,眼睛亮晶晶的,表情倍儿无辜。  李杰有点不忍心:“要不放出来遛遛吧。”  陆繁一边把箱子关好,一边道:“没带绳子,它怕人容易往马路上冲。”  李杰看着陆繁,男人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也说不上暴力,就是像装行李一样,却散发着一种让人喜欢的味道。  他心想难道是被昨天那俩男人误导了,其实是——御姐控的本质发作而已。  李杰去买了瓶矿泉水洗手上黏糊糊的啤酒,但衣服已经惨不忍睹了,他强忍着泪奔的冲动问道:“那怎么办,它好像比较抵触生人,不会真的咬我吧。”  陆繁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它不可能一下接受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住到我家来,慢慢适应。”  李杰睁大眼睛,想了一会,深沉地抬头:“兄弟你说实话吧,是不是你看上我了所以借用无辜可怜的狗狗来实行骗我同居的计划?”  虽然事实证明李杰同志真的是想多了,但他还是坚决表示,虽然人家的气节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地步,但是还是有滴!不能抛下作为男人的尊严,嗯,坚决不能!  陆繁的表情没变化:“不能接受的话,那就算了吧,抱歉耽误你的时间。”  李杰挺得高高的胸膛立马萎下去,扯着陆繁的衣角嚎道:“兄弟不用这样的吧。”  陆繁好整以暇地看他:“那你说怎么办?”  李杰的表情悲壮而毅然:“要不,要不你住到我家吧。”  陆繁一直淡淡的表情微妙地纠结了一下:“我记得你说,你租的房子是三十平?”  李杰猛点头。  陆繁见他这样,无奈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那怎么住?”  李杰想了想,扳着指头数:“我那儿有沙发有被子,哦,还有灶台。”  陆繁:“所以,你让我睡那儿?”  李杰拍了下桌子:“哪能啊,内什么,可以和我睡嘛!”    第四章,滚来滚去的好舒服    李杰拍了下桌子:“哪能啊,内什么,可以和我睡嘛!”  陆繁似乎是笑了一下,很不经意的笑,在李杰眼里那背后布景已经鲜花朵朵了。  他起身道:“走吧,先去看看。”  俩人坐公交往李杰家走,期间在箱子里惶恐不安的小东西被吓得尖叫了好几回,李杰被公交车司机那眼神搞得尴尬死,再看正主,戴着宽沿墨镜,压根看不到什么表情。  李杰上楼,打开门,亮出一排白牙:“随便看哈。”  要说李杰这屋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基本上都有,客厅和卧室在一起,像是宾馆的大床房似的。  因为李杰之前说的一番话,陆繁进门之后目光就微妙地落在了电视柜前目测二乘二的大床上,诚恳而简短地评价道:“很大。”  李杰打了个哈哈道:“宽敞嘛,滚来滚去的比较方便。”  陆繁把箱子放在地上,问道:“介意让它出来一下么?”  李杰这番收拾就是为了这小东西啊,立马干脆答道:“没事没事。”  小东西先露出来个脑袋,然后一眼瞄到李杰,又扑上来狂吼。  李杰这会儿是在自己的地盘,胆气就足了些,听着这小家伙的嗓子尖尖细细的,跟唱戏似的,自己也装模作样地“汪汪”几声。  小东西被吓了一跳,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吓得打滑,应付地叫了几声,就往门口冲,一溜烟没影了。  防盗门还没关,真让它逃了,李杰叫了声“糟糕”往出追,陆繁随后追上。  小东西下楼梯那叫一个利索,加上体型又小,很快没了踪影。  李杰心里有点慌,正焦虑呢,墨绿色的身影从自己身边几步跑了过去。李杰那叫一个惆怅,长腿就是好啊。  这小区是比较老的了,基本上没什么绿色,但弯弯绕的楼很多,陆繁每每只能看到小东西一眼,转瞬又不见了,而李杰拼了老命追上才能看到陆繁那墨绿马甲的一角。  幸亏有遛弯的老大爷出来,小东西被吓得又转头跑,刚好被陆繁逮住。  李杰估摸着自己闯祸了,期期艾艾地跟在那爷俩身后。  反倒是陆繁好笑地道:“快回去吧,出来的时候门还没来得及关。”  回到屋里,陆繁给小东西擦小肉掌,李杰也不好下手,蹲在一边看着,道:“这小东西怎么这么胆小啊。”  陆繁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刚养的时候被我扔掉一回,在消防通道里待了三天,所以有点阴影。”  李杰点点头,不知该怎么说,静了半天才道:“忘了问,这小东西叫什么名儿啊?”  陆繁抬头看他:“小东西。”  李杰一愣,解释道:“不是,我是说,这小东西……”说了一半反应过来“还真叫小东西啊?”  陆繁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杰看他这副冷淡的样子,觉得马上就要睡在一起,登门入室了啊,关系这个样子怎么行,套着近乎道:“真的?看着你不像起这种名儿的人啊。”  陆繁一边拿着小东西的肉掌擦,一边漫不经心道:“那你觉得,我会起什么名儿?”  李杰:“什么露西啊,理查德啊,拉登什么的。”  陆繁:“……以前起过一个类似的来着,后来给忘了。”  李杰严肃道:“你真是太不认真了,名字是人家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这个样子呢?”  陆繁好整以暇地看他。  李杰立马狗腿道:“小东西挺好的,是吧小东西。”说着又不长记性地伸手去挠人家的下巴。  小东西发出一阵压抑地低吼声,李杰连忙抽手。  之后的几十分钟内,李杰同学基本知道了他的未来室友是个工作室的画手,之所以把小东西要送人是因为三个月后要出国工作,到时候会很忙,也照顾不周全,索性在剩余的时间给小东西找个靠得住的新主人,还能安心一些。  当然不能忽略的是,俩人在谈心,哦不是李杰同学单方面认为的谈心时,小东西一直蜷缩在陆繁那双黑靴子旁边,用戒备的眼神盯着李杰,李杰稍有热情一点的动作就蓄势待发。  搞得李杰真的是很受伤啊,尼玛老子真的对你主人没有非分之想,你用得着这么护着他么?  然后陆繁说要去收拾一下东西搬过来,李杰喜上眉梢,这事儿成了!  小东西暂时被留在李杰的屋里,陆繁关门之后李杰就再不敢靠近小东西半步,一个人捧着碎成一片片儿的玻璃心在厨房鼓捣东西吃,突然听到一声弱弱委屈的哼哼声。  他站在煮方便面的锅前,拿着汤勺定住,侧耳仔细地听。  真的是很委屈的哼哼,还有些着急,能听到脚趾甲在地板来回踩的声音。  李杰从厨房门口探出头去,看见小家伙蹲在门口,还望着防盗门一动不动。  他有点心疼,剥了根火腿肠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小东西只看了一眼,又毅然决然地转头看向门口。  但李杰看清楚了,圆圆的大眼睛边缘红了一圈。  李杰有种欺负了人家大姑娘的罪恶感,默默地把方便面的汤喝了,开始收拾东西,把地方都腾出来一半,好让陆繁放。  一个半小时后,陆繁敲门。  李杰绕过小东西去开门,小东西难得没有冲他吼,有点迫不及待地哼哼着。  门一开,小东西就扑了上去,整个小身板又蹦又跳,举着两只前爪站起来扒着陆繁的牛仔裤。  陆繁把旅行包放下,把小东西抱起来安抚了一会。  李杰目睹整个过程,那叫一个羡慕,什么时候也有一个人这么等着自己多好啊。  陆繁去洗手间和卧室放东西,李杰寸步不离地跟着,不是怕弄坏了什么,真的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无聊举动如下:  “哇你带这么多牙膏,还是强劲薄荷味儿的,兄弟口味好重啊。”  “男士洗面奶?上次在超市看到了想买来着,好贵呜呜呜。”  然而当陆繁把衣服挂进李杰的衣柜里时,李杰默默地退回去,扒着墙根内牛:可恨,收腰银西装,帅帅的长风衣什么的最可恨了。  最后,陆繁拿出一张卡,写了密码,交给李杰。  李杰立马摆手:“不用不用了。”  陆繁无奈道:“我平时都在画室,不经常去外面吃饭,所以,午饭什么的都要靠你了,而且”他指指厨房“那股浓烈的红烧味最好别再让我闻到,很难受。”  李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兄弟,在这段时间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高高兴兴地奔出祖国母亲的怀抱。”  陆繁:“……”  李杰脑袋上的灯泡一亮:“对了,不吃红烧味,那陈坛酸菜可不可以啊?”  陆繁转身进洗手间。  李杰追着喊道:“喂,还有鱼香肉丝,香菇炖鸡,香辣牛肉,鲜虾鱼板,干拌的可不可以啊……”  满屋回荡着某铅笔同学的叫声,屁颠跟在陆繁身后的小东西转头,鄙夷道:“汪~”    第五章,那个传说的弟弟    傍晚,陆繁说晚上没胃口加上李杰已经被□□喂饱了,所以没有做饭。  陆繁把东西都放好之后,拿了件风衣对正在上网的李杰道:“我出去了,大概很晚回来,不用留灯。”  李杰看糗事看得不亦乐乎,不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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