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瘦如柴的意思,还没大块头女生力气大,最快练什么能防身

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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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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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同名电影全球开映!
我会向背叛我家族的那些人复仇。
我是佛罗伦萨的埃齐奥·奥迪托雷。
我是个刺客……
被意大利的权贵背叛以后,这位年轻人展开了一场传奇般的复仇。为根绝腐败,恢复家族的荣誉,他将学习刺杀的艺术。
在此期间,埃齐奥将借助莱昂纳多·达·芬奇和尼科洛·马基雅维利等伟人的智慧——他将会得知,生存取决于那些必不可少的技巧。
对他的盟友而言,他将成为一股变革的力量——为自由和正义而战的力量。在他的敌人眼里,他将成为巨大的威胁,并致力为那些欺压意大利人民的暴君带去灭亡。
一段关于力量、复仇和阴谋的传奇故事就此展开。
真相将由鲜血来书写。
全面揭示游戏主角埃齐奥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微妙的政治问题总是依靠毒药、暗杀、构陷来解决。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神秘的刺客组织在暗中依托各大贵族的势力日益壮大,而被视为“文艺复兴的先驱与强力支持者”的美第奇家族以及文艺巨匠莱昂纳多·达·芬奇,与这个刺客组织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暗杀、灭族、政坛纷争、教派矛盾,一系列从未被人所熟知的细节将在《刺客信条:文艺复兴》中被抽丝剥茧:美第奇家族如何逃过*接近灭门的全面围攻、达·芬奇缘何成为刺客组织的技术提供者、新任教皇为何企图统治整个欧洲大陆?翻开本书,历史的谜团将在你的眼前烟消云散!
奥利弗·波登,科幻奇幻小说作家,曾创作过多部畅销作品,被《泰晤士报》盛赞为“高阶奇幻的先行者”。
热爱看书&&是女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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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18:09
&&乔凡尼·奥迪托雷的办公室位于二楼,透过宽阔的阳台上的那两扇双开大窗,可以俯瞰下方的后花园。房间里的黑色橡木材质墙板的旋涡状图案,散发出庄严肃穆的气氛,就连装饰华丽的灰泥天花板也无法将其缓和。房间里有两张面对面放着的书桌,大的那张属于乔凡尼。墙边摆着一排书柜,书柜里塞满了账簿和贴有红色火漆的羊皮纸文稿。这个房间的布置正是为了告诉来访者:你会在这里找到财富、尊重与信任。作为奥迪托雷国际银行的负责人——银行主要为名义上是神圣罗马帝国所属的日耳曼尼亚诸王国提供贷款——乔凡尼·奥迪托雷非常清楚自己的责任之重大。他希望自己的长子和次子能早点停止胡闹,帮他分担他从自己父亲那里继承来的这份重担,只是目前看来希望渺茫。不过……
&&他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愤怒地看向房间另一头的二儿子。埃齐奥站在另一张桌子旁边,那边空无一人——乔凡尼的秘书听从吩咐离开,让这对父子有机会私下谈话,而埃齐奥担心,这次对谈会让他非常痛苦。时间刚过中午。他整个早晨都提心吊胆地等着父亲的召唤,不过他还是利用那段时间补充了一两个钟头必要的睡眠,又梳洗了一番。他猜想父亲是有意在责骂他之前给他做这些事的时间的。
&&“我的儿子,你以为我又瞎又聋吗?”乔凡尼怒吼道,“你以为我没听说你昨晚在桥边跟维耶里·德·帕齐那伙人打架的事吗?有时候,埃齐奥,我真觉得你不比他好多少,而且帕齐家可不好惹。”埃齐奥正要说话,可父亲却抬起手作为警告。“麻烦让我说完!”他吸了口气,“你知道你让我想起了谁吗?”
&&埃齐奥垂下了头,但他惊讶地发现父亲站身起来,穿过房间来到他面前,然后搂住他的肩膀,咧嘴笑了起来。
&&“你这捣蛋鬼!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但乔凡尼的表情随即转为严肃,“别以为我不想狠狠惩罚你,只不过眼下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否则的话,你听好了,我会把你送到你的马里奥叔叔那里,让他把你招募进他的骑兵队去。这会让你开开窍!不过我现在还用得着你,而且眼下正是我们在这座城市发展的关键时刻,虽然凭你那愚钝的脑瓜肯定猜不出来。你的头感觉如何?我看到你把绷带解掉了。”
&&“好多了,父亲。”
&&“那么我猜,没什么能妨碍你去完成我为你安排的工作了?”
&&“保证完成,父亲。”
&&“你最好说到做到。”乔凡尼转身回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盖着他的印章的信,递给埃齐奥,外加一个皮革匣子,匣子里装着两份羊皮纸公文。“我希望你把这些带到洛伦佐·德·美第奇的银行,送到洛伦佐本人手中,不能有任何拖延。”
&&“我能问问里面的内容吗,父亲?”
&&“如果你说的是那些公文的话,不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封信是为了把我们和米兰打交道的最新情况告知洛伦佐。我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做准备。这些本来不该跟你多说,不过如果我不能信任你,你也就不会明白何谓责任。据说有人在密谋对付加莱亚佐公爵——那家伙是个讨厌鬼,这我可以向你保证,但佛罗伦萨没法承受米兰动乱带来的影响。”
&&“参与者都有谁?”
&&乔凡尼眯起眼睛看着他的儿子。“他们说主谋包括乔凡尼·兰普尼亚尼,杰罗拉莫·奥尔加第和卡洛·维斯康蒂,不过看起来我们亲爱的弗朗西斯科·德·帕齐也有份参与。最重要的是,他们计划的目标似乎不只是控制两个城邦的政治界而已。这儿的行政长官已经暂时拘捕了弗朗西斯科,但帕齐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乔凡尼停了口。“好了。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尽快把这些送到洛伦佐那里——我听说他很快就要去卡勒基,呼吸乡下的新鲜空气。猫儿不在,老鼠可就……”
&&“我会尽快赶到那儿的。”
&&“好孩子。快出发吧!”
&&埃齐奥独自出发,尽可能地利用后街小巷前进,却没想到维耶里可能还在搜寻他。在距离美第奇银行只有几分钟路程的一条安静的街道上,维耶里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埃齐奥本想折返,却发现维耶里的其他手下封锁了退路。他再次转身。“抱歉,我的小猪儿,”他对维耶里喊道,“但我没空再痛打你一顿了。”
&&“要被痛打的人可不是我,”维耶里大吼着回答,“你已经走投无路了:不过别担心——在你的葬礼上,我会送上一只漂亮的花圈。”
&&帕齐家的打手们渐渐围拢过来。维耶里多半还不知道他父亲已经入狱的事。埃齐奥拼命地扫视周围。街道两旁高大的房屋和墙壁彻底包围了他。他背好那个装着重要公文的小包,选定了附近最矮的那栋屋子,冲到墙边,开始攀爬粗糙的石墙,很快爬到了屋顶。到了那儿以后,他停留了片刻,低头看着维耶里恼怒的表情。“我连对你撒尿的时间都没有了。”他说着,尽可能快地穿过屋顶,甩掉了追兵,然后以前所未有的灵巧动作稳稳落地。
&&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银行门前。他走进银行,看到了洛伦佐最信任的仆人之一,波提奥。真是走运。埃齐奥连忙走上前去。
&&“嗨,埃齐奥!你怎么看起来急急忙忙的?”
&&“波提奥,没时间了。我这里有我父亲写给洛伦佐的信。”
&&波提奥露出严肃的表情,摊开双手。“哎呀,埃齐奥!你来得太迟了。他已经去卡勒基了。”
&&“那你就得把这些尽快送到他手上才行。”
&&“我相信他最多才走了一天时间。在这种时期……”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定要把这些交给他,波提奥,而且不能让别人看见!越快越好!”
&&回到自家宅邸后,他迅速来到父亲的办公室,既没在意花园树下的费德里克善意的揶揄,也没去理睬父亲的秘书朱利奥阻止他推门走进内室的企图。他发现父亲正和佛罗伦萨的首席法官——行政长官乌贝托·阿尔贝蒂——促膝深谈。这并不意外,因为他们两人是多年老友,埃齐奥也像对待自己的叔叔那样对待阿尔贝蒂,但他发现了他们脸上的严肃。
&&“埃齐奥,我的孩子!”乌贝托和蔼地说,“你还好吗?还是跟平常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
&&埃齐奥急切地看向父亲。
&&“我正在努力让你父亲镇定下来,”乌贝托续道,“最近麻烦很多,你知道的,但……”他转身看着乔凡尼,语气更加诚挚。“威胁已经结束了。”
&&“你把公文送到了吗?”乔凡尼直截了当地问。
&&“送到了,父亲,但洛伦佐公爵已经离开了。”
&&乔凡尼皱了皱眉。“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快离开。”
&&“我把公文交给波提奥了。”埃齐奥说,“他会尽快送去给他的。”
&&“这样也许还不够快。”乔凡尼脸色阴沉地说。
&&乌贝托拍拍他的背脊。“你看。”他说,“路上最多也就一两天。我们已经把弗兰西斯科关起来了。这么点时间里,还可能发生什么变故?”
&&乔凡尼似乎稍稍安心了些,但很明显,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商量,而且不希望埃齐奥在场。
&&“去见见你的母亲和妹妹吧,”乔凡尼说,“除了费德里克以外,你也该和其他家人多多相处才对!好好休息一下吧——回头我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他父亲又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他慢步穿过屋子,对一两个家族仆人点头致意,他向朱利奥也点了点头,但后者正匆忙赶回办公室去,手里拿着一张纸,看起来和平常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公事。埃齐奥朝仍在花园里闲逛的的哥哥挥挥手,却没有过去的打算。另外,父亲要他去陪陪母亲和姐姐,他明白还是别违逆父亲的好,尤其是在他们今早的谈话以后。
&&他发现妹妹正独自坐在与庭院相连的走廊里,手里拿着一本彼得拉克的书。这倒也在情理之中。他知道她恋爱了。
&&“你好啊,克劳迪娅。”他说。
&&“你好,埃齐奥。你去哪儿了?”
&&埃齐奥摊开双手。“我为父亲跑了趟腿。”
&&“我听说不只是这样。”她反驳道,但她的脸上只有机械式的微笑。
&&“母亲在哪儿?”
&&克劳迪娅叹了口气。“她去见最近很热门的那位年轻画家了。你知道的,就是刚刚在韦罗基奥[1]门下学成出师的那位。”
&&“真的?”
&&“你就不能关心一下家里的事吗?她委托他画了几幅画。她相信这些画会是不错的投资。”
&&“听起来还真是母亲的作风!”
&&克劳迪娅没有回答,埃齐奥这才看清她脸上的悲伤。这让她看起来老成了许多,完全不像是十六岁的少女。
&&“怎么了,妹妹?”他说着,坐到她身边的石凳上。
&&她叹了口气,露出懊悔的笑容。“是因为杜乔。”她最后开口道。
&&“他怎么了?”
&&她双眼含泪。“我发现他对我不忠。”
&&埃齐奥皱起眉头。杜乔已经和克劳迪娅订了婚,虽然还没有公开宣布……
&&“谁告诉你的?”他说着伸出胳膊,搂住了她。
&&“别的女孩,”她擦了擦眼睛,抬头看着他,“我以为她们是我的朋友,但她们告诉我的时候似乎很高兴。”
&&埃齐奥气愤地站起身。“她们真恶毒!还是早点跟她们绝交的好。”
&&“可我爱过他!”
&&埃齐奥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确定吗?也许你只是这么以为而已。你现在还爱他吗?”
&&克劳迪娅不再流泪。“我希望看到他受苦,就算只有一点点。他真的伤了我的心,埃齐奥。”
&&埃齐奥看着他的妹妹,看到了她眼里的悲伤,还有显而易见的愤怒。他下了决心。
&&“我想我该去拜访他一下。”
&&杜乔·多维奇不在家,但他的管家把他的去向告诉了埃齐奥。埃齐奥穿过维奇奥桥,随后沿着亚诺河的南岸向西,朝圣雅各布·索普拉诺教堂走去。附近有几座僻静的花园,情人们不时会在此幽会。埃齐奥一心想为妹妹出这口恶气,但对于杜乔的不忠行为,他需要更加确实的证据——而且他觉得,那些花园会是搜寻证据的理想场所。
&&果不其然,他很快发现金发的杜安一身光鲜打扮,坐在一条俯瞰河面的长凳上,搂着一个他不认识的黑发女孩。
&&“亲爱的,这可真美。”女孩说着,伸出手来。埃齐奥看到了钻石戒指的闪光。
&&“就要给作最好的,亲爱的。”杜乔得意地说着,把她抱向自己,想要吻她。
&&可那女孩却抽身退开。“别这么急。我可不是用钱就能买下的。我们相识还没有多久,而且我听说你已经跟克劳迪娅·奥迪托雷订了婚。”
&&杜乔吐了口唾沫。“已经结束了。反正父亲也常说,我能找到比奥迪托雷更好的妻子,”他捏了捏她的臀部,“比如你!”
&&“坏蛋!我们去走走吧。”
&&“我能想到一件比散步更有意思的事。”杜乔说着,把手伸向她的两腿之间。
&&埃齐奥看不下去了。“嘿,你这头肮脏的猪猡!”他吼道。
&&杜乔吓了一大跳。他转过身,放开了那个女孩。“嗨,埃齐奥,我的朋友,”他的语气有些紧张。埃齐奥看到了多少?“我想你还没见过我的……表妹吧?”
&&这句明目张胆的谎言惹恼了埃齐奥,他向前走去,一拳打在他从前的朋友的脸上。“杜乔,你真该感到羞耻!你侮辱了我妹妹,还找了这么个……这么个婊子!”
&&“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婊子?”那女孩大吼道。但她随即站起身,让到一旁。
&&“我觉得就算是你这样的女孩,也能找到比这个混球更好的男人,”埃齐奥告诉她,“你真觉得他会让你成为贵妇人?”
&&“别这么跟她说话,”杜乔嘶声道,“至少她比你那死板的妹妹大方得多。我猜你妹妹那地方大概跟修女一样干巴巴的。真可惜,我本来可以教教她的。不过话说回来——”
&&埃齐奥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伤了她的心,杜乔——”
&&“是吗?真遗憾。”
&&“所以我要打断你的胳膊。”
&&女孩尖叫着逃跑了。埃齐奥抓住连连哀号的杜乔,狠狠地把他的胳膊砸向石头长凳的边缘,直到杜乔痛得眼里流泪。
&&“住手,埃齐奥!求求你!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
&&埃齐奥轻蔑地看着他,随后放开了手。杜乔倒在地上,侧过身子,一边呜咽一边揉搓自己青肿的手臂,他那身好衣服也变得脏污破碎。
&&“打你简直脏了我的手,”埃齐奥告诉他,“如果你不想让我改变主意,就离克劳迪娅远点儿。别再让我看到你。”
&&随后,埃齐奥沿着河堤向家的方向走去。他的影子越来越长,但思绪却越来越清晰。他告诉自己:如果他允许愤怒彻底控制自己,他就永远无法成为男人了。
&&在离家不远处,他看到了从昨天早上起就不见人影的弟弟。埃齐奥热情地向他问好:“你好啊,彼得鲁乔。你在忙什么呢?你是不是逃课了?而且话说回来,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了你的睡觉时间了?”
&&“别说傻话了。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再过几年,我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了!”兄弟俩咧开嘴,相视而笑。彼得鲁乔抱着个雕花梨木盒子。盒子没盖,埃齐奥注意到里面有一把棕白相间的羽毛。“这些是鹰的羽毛,”彼得鲁乔解释道。他指了指附近一栋建筑的塔楼。“上面有个旧鸟巢。那些雏鹰肯定已经长大飞走了。我看到有很多羽毛落在屋顶上。”彼得鲁乔恳求地看着哥哥,“埃齐奥,你能帮我再拿些来吗?”
&&“噢,你要羽毛做什么?”
&&彼得鲁乔低下头。“秘密。”他说。
&&“如果我帮你拿来,你会睡觉去吗?已经很晚了。”
&&“好。”
&&“你保证?”
&&“我保证。”
&&“那好吧。”埃齐奥说。既然我能帮克劳迪娅的忙,也就没理由不让彼得鲁乔开心一下,他心想。
&&爬上塔楼的过程并不轻松,因为墙面很光滑,他只能集中精神,在石料之间的接缝处寻找可以借力的位置。他花去了半个钟头,不过成功收集到了十五根左右的羽毛——那是他能找到的全部了——然后带去给了彼得鲁乔。
&&“你漏了一根。”彼得鲁乔说着,指了指。
&&“上床去!”埃齐奥吼道。
&&彼得鲁乔拔腿就跑。
&&埃齐奥希望他们的母亲会喜欢这份礼物。彼得鲁乔的秘密并不难猜。
&&他露出微笑,然后自己也走进了屋子。
&&[1]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的知名画家及雕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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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18:09
&&埃齐奥在第二天早晨醒来,却发现父亲并没有紧要事务让他去处理。他悠闲地走进花园,看到母亲正在监督园丁照料樱桃树——树上的花朵才刚开始凋谢。她看到他便笑了起来,还招呼他过去。玛莉亚·奥迪托雷是位高挑而威严的女子,刚刚四十出头,白色的棉布帽下是扎成辫子的黑色长发——帽子带着黑色和金色的镶边,代表奥迪托雷家族纹章的颜色。
&&“埃齐奥!日安。”
&&“母亲。”
&&“你还好吗?希望好些了。”她轻轻地碰了碰他头上的伤口。
&&“我很好。”
&&“你父亲说你应该尽量休息。”
&&“我用不着休息,妈妈!”
&&“噢,反正对你来说,今早也没什么刺激可找了。你父亲要我好好照看你。我知道你做过些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想搪塞我,埃齐奥。我知道你跟维耶里打了架。”
&&“他一直在散播关于我们家族的坏话。我不能允许他这么逍遥法外。”
&&“维耶里也在面临压力,尤其是在他父亲被捕以后,”她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弗兰西斯科·德·帕齐也许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不觉得他有胆量参与暗杀公爵的计划。”
&&“他会有什么下场?”
&&“等洛伦佐公爵回来以后,会进行审判。我想你父亲恐怕会是关键证人。”
&&埃齐奥面露不安之色。
&&“别担心,没什么可怕的。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事实上,我希望你陪我去办件事。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应该不会觉得无聊。”
&&“我很乐意帮你的忙,妈妈。”
&&“那就出发吧。不太远。”
&&他们手挽着手,徒步离开宅邸,朝着大教堂那边走去。在大教堂附近的一角,开设有许多佛罗伦萨艺术家的工作室和工坊。其中的一些,比如韦罗基奥和后起之秀亚历山德罗·迪·莫里阿诺·菲力佩皮(如今取了个“波提切利”的艺名)的工作室就庞大而繁忙,里面的助手和学徒们都在忙着研磨和混合颜料。其余那些就冷清多了。玛莉亚走到一间门可罗雀的工作室前,敲了敲门。很快有个衣着考究、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打开了门,他的外表像个**,但看起来体格健壮,一头浓密的深棕色头发,还留着一副大胡子。他大概比埃齐奥年长六七岁的样子。
&&“奥迪托雷夫人!欢迎!我正等着您呢。”
&&“莱昂纳多,日安。”两人行了个正式的亲吻礼。他跟我母亲肯定关系很好,埃齐奥心想。但那个人的外表让他顿生好感。“这是我儿子埃齐奥。”玛莉亚续道。
&&那画家鞠了一躬。“莱昂纳多·达·芬奇,”他说,“很荣幸认识您,阁下。”
&&“我也一样,大师。”
&&“我还算不上什么大师,”莱昂纳多笑着说,“不过让两位站在门口也太失礼了!请进来吧!稍等,我去让我的助手拿些酒来,我这就去拿您的画。”
&&这间工作室并不大,但杂乱的陈设却令它更显狭小。桌上堆满了鸟儿和小型哺乳动物的骨架,玻璃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液体里是各种生物的组织器官,不过埃齐奥一个也认不出来。在房间后方的一张宽阔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好些古怪而细致的木制模型,还有两个放着未完成画作的画架,画的色调偏暗,线条也相对不那么清晰。埃齐奥和玛莉亚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这时有个英俊的年轻人用托盘端着葡萄酒和蛋糕走出了里间,他把东西放在他们身边的桌上,害羞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返回了里间。
&&“莱昂纳多很有天赋。”
&&“您说了算,母亲。我对艺术知之甚少。”埃齐奥相信自己的人生会追随父亲的脚步,虽然他相信在未来的那个佛罗伦萨银行家的心中,始终会有对叛逆与冒险人生的向往。总之,他把自己看成是哥哥那样的实干家,而不是艺术家或者鉴赏家。
&&“要知道,只有学会自我表达,才能真正领会与享受人生。”玛莉亚看了看儿子,“你应该为自己的情感找到宣泄的途径,我亲爱的。”
&&埃齐奥有些生气。“我不缺这种途径。”
&&“我是说除了打架以外。”他母亲平静地反驳道。
&&“母亲!”
&&玛莉亚却只是耸耸肩,抿紧了嘴唇。“如果你能跟莱昂纳多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就好了。我认为他很有前途。”
&&“看着这么乱的地方,我实在不能苟同。”
&&“别这么没礼貌!”
&&这时莱昂纳多抱着两只盒子走了出来。他把其中一只放到地上。“能请您帮忙搬这只盒子吗?”他问埃齐奥,“我本想找安格尼罗的,不过他还得留下来看店。而且我不认为他有干这种活儿的力气。”
&&埃齐奥弯腰去拿,可那盒子出奇的沉重,几乎令他失手松脱。
&&“当心!”莱昂纳多警告道,“里面的画很脆弱,而且您母亲刚刚为此付了一大笔钱!”
&&“我们能走了吗?”玛莉亚说,“我想快点把画挂起来。希望你喜欢我选的那些。”最后那句话是对莱昂纳多说的。埃齐奥有些吃惊:真的有必要对一个初出茅庐的画家如此尊重吗?
&&一路上,莱昂纳多亲切地和他们闲谈着,埃齐奥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折服于他的魅力,但这个画家仍然有种让埃齐奥本能地不安的特质,只是他暂时无法辨明。是冷静?还是他和其他人之间的那种超然?也许只是因为他像其他许多艺术家那样,总是心不在焉,至少埃齐奥是这么听说的,埃齐奥的心中还是对他油然升起了敬意。
&&“埃齐奥,您是做什么工作的?”莱昂纳多问他。
&&“他为他父亲干活。”玛莉亚回答。
&&“啊,一位金融家!那您出生在这座城市还真是合适!”
&&“这座城市也适合艺术家,”埃齐奥说,“有这么多有钱的主顾。”
&&“但艺术家的竞争也很激烈,”莱昂纳多抱怨道,“要引起关注太难了。所以我才如此感激您的母亲。说真的,她非常有鉴赏力!”
&&“您是以绘画为主业的吗?”埃齐奥问道。他想起了自己在工作室里看到的那些古怪的陈设。
&&莱昂纳多陷入了深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说实话,在自立门户以后,我发现自己没法把所有精力投入到一件事上。我热爱绘画,也知道自己擅长绘画,只是……有时候我能提前想象到成果,这让我很难下决心去完成。我需要有人在我身后推一把!而且不仅如此。我总是觉得自己的工作缺乏……怎么说呢……目的性。绘画真的有意义吗?”
&&“你应该给自己多点信心,莱昂纳多。”玛莉亚说。
&&“谢谢您,但有时候,我希望自己做的是更加实际的工作,那种会直接影响人生的工作。我想要领会人生——我想要了解万物的运作之道。”
&&“那你得分身成一百个人才能办到。”埃齐奥说。
&&“要是那样该多好!我知道自己想要探索哪些领域:建筑学、解剖学,甚至是工程学。我不想用画笔捕捉世界,我想改变它!”
&&他的语气充满激情,让埃齐奥不禁深受感动——这个人明显不是在自吹自擂:倒不如说,充斥于他内心的那些想法让他深受折磨。接下来,埃齐奥心想,他就该告诉我们,他对音乐和诗歌也有所涉猎了!
&&“埃齐奥,您要不要把盒子放下来,稍微休息一会儿?”莱昂纳多问,“它对您来说恐怕也不轻。”
&&埃齐奥咬紧牙关。“不了,多谢。反正我们也快到了。”
&&等他们到达奥迪托雷宅邸后,他抱着盒子走进门厅,以酸痛的肌肉所能允许的极限,缓慢而谨慎地把它放到地上,随后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
&&“谢谢你,埃齐奥,”他母亲说,“我想接下来不用麻烦你了,当然如果你愿意来帮忙挂这些画——”
&&“谢谢你,母亲——我想这件事还是留给你们俩来做吧。”
&&莱昂纳多伸出手。“能认识您真好,埃齐奥。希望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
&&“我也一样。”
&&“你可以叫个仆人来帮莱昂纳多一把。”玛莉亚叮嘱埃齐奥。
&&“不,”莱昂纳多说,“我更希望自己动手,万一有人把盒子弄掉该怎么办?”他弯下腰,单手抱起埃齐奥刚刚放下的盒子。“开始吧?”他对玛莉亚说。
&&“这边来,”玛莉亚说,“再见,埃齐奥,我们晚餐时见。来吧,莱昂纳多。”
&&埃齐奥看着他们离开走廊。这个莱昂纳多的确值得敬佩。
&&当天下午,朱利奥匆忙赶来告诉他,他父亲要他到办公室去一趟。埃齐奥跟着朱利奥,快步穿过橡木墙板的走廊,前往宅邸的后部。
&&“啊,埃齐奥!进来吧,孩子。”乔凡尼的语气严肃又认真。他站在办公桌后面,桌上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
&&“他们说洛伦佐公爵最多明后天就能回来。”埃齐奥说。
&&“我知道。不过没时间可以浪费了。我希望你把这些交到我在城里的几位同伴手里。”他把那些信推了过来。
&&“好的,父亲。”
&&“你还得去街那头的广场鸽笼里,从信鸽那儿取一封信。取信的时候,尽量别让任何人看到你。”
&&“我会的。”
&&“很好。拿到信就立刻回来。我有些重要的事要和你讨论。”
&&“明白。”
&&“这次给我规矩点儿。别再惹是生非了。”
&&埃齐奥决定先去鸽子笼那边。黄昏即将到来,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广场最为冷清——再过一会儿,那儿就会挤满散步的佛罗伦萨市民。到达目的地后,他注意到鸽笼高处的墙壁上有一行文字。他有些困惑:这是最近才写上去的,还是他之前都没留意?他发现,那行工整地刻在墙上的文字摘自《传道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在那行字下面,有人用粗糙的笔记补充道:先知去向何方?
&&他很快把注意力转到眼前的任务上。他立刻认出了要找的那只信鸽——只有它的腿上卷着一张纸条。他迅速将纸条取下,把鸽子轻轻地放回笼子里,然后犹豫起来。他该不该看看上面的内容呢?毕竟纸条可没有封口。他迅速展开那张纸条,发现上面只写着一个名字——弗朗西斯科·德·帕齐。埃齐奥耸耸肩。也许这几个字对他父亲来说更有意义。他完全不明白纸条上为何会提到维耶里的父亲,毕竟乔凡尼已经知道他是企图推翻米兰公爵的密谋者之一。除非这代表着某种确认。
&&他必须抓紧时间了。埃齐奥把那张纸条塞进腰包里,然后朝着第一封信的地址走去。他有些吃惊,因为那地方位于红灯区。他经常和费德里克去那儿——当然是在他遇见克里斯蒂娜以前——但他始终没能习惯那儿。迈步走向那条肮脏小巷的同时,他一手按在匕首柄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个地址是家低矮昏暗的酒馆,里面供应陶土大酒杯盛着的廉价基安蒂葡萄酒。
&&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酒馆里看起来空无一人。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你是乔凡尼的儿子?看起来很英俊嘛。”
&&他转过身,看到一个满嘴洋葱味、相貌粗野的男人。他身边是个风韵不再的女人,似乎被常年的病痛夺走了绝大部分美貌。如果说她的魅力还有些许残留的话,也是在她那双清澈、睿智的眼睛里。
&&“不,你这蠢货,”她对那男人说,“他只是碰巧长得跟他老爸一样而已。”
&&“有东西要给我们?”那男人没理睬她,“拿来吧。”
&&埃齐奥犹豫起来。他确认了地址。的确是这儿。
&&“给我就好,朋友。”男人的身子凑近了点儿。埃齐奥清晰地闻到了他的口气。难道这人只吃洋葱和大蒜吗?
&&他把信放在那男人摊开的手掌里,后者立刻把它塞进身侧的一个皮包里。
&&“好孩子。”他说着,露出微笑。埃齐奥惊讶地看到,这笑容让他的脸透出了某种贵族般的风度。不过等他再次开口,那种风度就荡然无存了。“还有,别担心,”他补充道,“我们没有传染病。”他瞥了眼那个女人。“至少我没有!”
&&那女人大笑着捶了他的胳膊一拳。然后他们就走了。
&&埃齐奥走到外面的巷子里,松了一口气。第二封信上的地址指引他来到洗礼堂西边的一条街上。那儿的环境来说要好很多,只是在这个时间相当冷清。他加快了脚步。
&&横跨那条街的一座拱门下面,有个身材魁梧、外表像是士兵的男人正等待着他。他穿着乡下人常穿的那种皮衣,但身上没有异味,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这边。”他招呼道。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埃齐奥说,“是——”
&&“——乔凡尼·奥迪托雷给我的?”那人用只比耳语高一点的音量说。
&&“没错。”
&&那人扫视了一圈周围。稍远处有个点灯人在点燃路灯,但仅此而已。“有人跟踪你吗?”
&&“没——为什么会有人跟踪我?”
&&“别介意。把信给我。快。”
&&埃齐奥把信交给了他。
&&“事态正在升级,”那人说,“告诉你父亲,他们今晚会有动作。他应该做些安全方面的应对措施。”
&&埃齐奥吃了一惊。“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说得太多了,快回家吧。”说完,那人的身影便融入阴影之中。
&&“等等!”埃齐奥在他身后喊道,“你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回来!”
&&那人已经走远了。
&&埃齐奥飞快地穿过街道,来到那个点灯人身边。“几点了?”他问。那人揉揉眼睛,看了看天色。“我是大概一小时前上班的,”他说,“那现在就差不多二十点了。”
&&埃齐奥迅速计算起来。他离家以后差不多过了两个钟头,而且还要大概二十分钟才能到家。他跑了起来。他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自家的宅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整栋屋子一片漆黑,正门也敞开着。他加快了步子,同时大喊道:“父亲!费德里克!”
&&宅邸的大厅昏暗无人,但这里的亮度足以让埃齐奥看清掀翻的桌子、砸碎的椅子、摔坏的陶器和玻璃器皿。有人把莱昂纳多的画扯下了墙壁,还用刀子划坏了。在黑暗中,他听到有人在哭泣——有个女人在哭泣:那是他母亲!
&&他正要朝哭声的来源走去,身后有个影子动了起来,还把某样东西举过了头顶。埃齐奥扭过身子,抓住了向他的头顶砸来的那只沉重的银烛台。他猛地从那人手里躲过了烛台,对方发出一声惊叫。他把那烛台丢到远处,抓住袭击者的胳膊,将那人拉到灯光下。他的心里起了杀意,匕首也已出鞘。
&&“噢!埃齐奥少爷!是您!感谢上帝!”
&&埃齐奥认出了那个声音,接着在灯光下看清了他的管家安妮塔的脸——她来自乡下,是个精力旺盛的女人,已经为他家效力多年。
&&“发生了什么事?”他抓住安妮塔的手腕,几乎在痛苦与恐慌中摇晃起她来。
&&“城市卫兵来了。他们逮捕了您的父亲和费德里克——他们甚至带走了小彼得鲁乔,是从您母亲的怀里硬生生拖走的!”
&&“我母亲在哪儿?克劳迪娅在哪儿?”
&&“我们在这儿。”阴影里有个颤抖的声音说。克劳迪娅搀扶着他母亲走出了阴影。埃齐奥扶起一把椅子,让母亲坐了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中,他看到克劳迪娅正在流血,衣服脏污碎裂。玛莉亚没有答话。她坐在椅子里,哭得全身发抖。她的手里攥着彼得鲁乔两天前给她的那盒子羽毛——但那感觉简直像是一辈子以前的事。
&&“天哪,克劳迪娅!你没事吧?”他看着她,愤怒在心中涌起,“他们是不是……”
&&“不——我没事。他们对我动粗,是因为他们以为我知道你去了哪儿。可母亲……噢,埃齐奥,他们把父亲、费德里克和彼得鲁乔带去了维奇奥宫!”
&&“你母亲受了惊,”安妮塔说,“她当时想要阻止,然后他们就——”她突然停了口。“那些混账东西!”
&&埃齐奥飞快地思考起来。“这儿不安全。安妮塔,你能带她们去别的地方吗?”
&&“噢,可以……去我姐姐那儿。她们在那儿会很安全。”安妮塔只能勉强说出这几个字来:恐惧和痛苦令她哽咽。
&&“我们得快点儿离开才行。那些卫兵肯定会回来找我的。克劳迪娅,母亲——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什么也别带,就这么跟着安妮塔离开。快!克劳迪娅,扶着妈妈。”
&&尽管自己也惊魂未定,他还是护送她们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宅邸,等到忠实的安妮塔恢复了镇定,并领着他的妹妹和母亲出发后,他才转身离开。混乱的思绪占据了埃齐奥的脑海,急转直下的事态让他的世界为之动摇。他绝望地试图理清发生的一切,思索着自己要怎样才能救出父亲和兄弟……他首先想通了一件事:他必须想办法见到他父亲,弄清他的家族遭受袭击与暴行的来由。但那可是维奇奥宫啊!他们肯定把他的家人关进了宫殿塔楼的那些狭小的牢房里,这点他可以肯定。也许他能想办法……但那地方的防御设施简直就像要塞,而且在今晚,那儿的守卫肯定格外森严。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和头脑清醒,一边穿过街巷来到领主广场。他紧贴着广场周围的墙壁,抬头看去。城垛和塔楼顶上满是点燃的火把,照亮了代表这座城市的鸢尾花旗,还有塔楼底部的那面大钟。埃齐奥眯起眼睛,看向更高处,他在接近塔顶的那扇装着铁栅的窗户里看到了微弱的烛光。宫殿那庞大的双开大门外有几个卫兵,城垛上的数量更多。埃齐奥没看到塔顶的城垛上有任何卫兵,只是那里比要去的窗口还要高。
&&他顺着广场的边缘前行,一直来到那条远离广场、通往宫殿北侧的小巷。幸运的是,周围仍然有相当数量的人,他们悠闲地散着步,享受着夜晚的空气。埃齐奥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尽管三四个钟头前,他还和这些人一样。他愤怒地想到,这些人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他的家却四分五裂。他的心再次涌出几乎无法压抑的愤怒和恐惧,但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手头的工作上,坚定的神情掠过他的脸庞。
&&他面前的城墙陡峭而又高得令人目眩,但城墙笼罩在黑暗中,这将成为他的优势。此外,建造宫殿的石料十分粗糙,让他在攀爬时有充足的支撑点。宫殿北部的城垛上可能会有卫兵,这是他爬上去以后必须解决的难题。他只能希望大部分卫兵都在宫殿西侧的正门那边。
&&他吸了口气,扫视周围——昏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然后用力跃起,抓住墙面,开始向上攀爬。
&&爬上城垛以后,他立刻蹲下身子,小腿上的肌腱也随之绷紧。城垛上有两个卫兵,但他们都背对着他,正看向下方灯光照亮的广场。埃齐奥一动不动地等待了片刻,直到确认他们并未察觉自己的存在。他伏低身子,迅速接近,随后用两条胳膊分别勾住他们的脖子,用力一拉,利用他们身体的重量和出其不意让他们仰天倒下。接下来,他迅速摘下他们的头盔,狠狠地将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他们甚至来不及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已不省人事。埃齐奥知道,如果这招没能奏效,他会毫不犹豫地割开他们的喉咙。
&&他再次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塔楼用的石料要光滑得多,攀爬起来也会困难不少。更麻烦的是,他必须从塔楼的北侧爬到西侧,因为牢房的窗户在那边。他只能祈祷广场里和城垛上的那些人都不会抬头观察。他可不想因为飞来的弩箭而功亏一篑。
&&塔楼北侧和西侧墙壁的相交处坚硬而又陡峭,有那么一阵子,埃齐奥就这样愣在那儿,寻找着支撑点。他低下头,看到下方远处的城垛上,有个守卫抬起了头。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他能看到那个人的眼睛。他将身体紧贴墙壁。穿着这身黑衣,他就像爬在白色桌布上的蟑螂一样显眼。但令人费解的是,那人低下头,继续巡逻去了。他看到他了吗?埃齐奥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松下来,重新开始呼吸。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踩在窗下的那道狭窄的壁架上,看向狭小的牢房。上帝是仁慈的,他心想。他认出了父亲的身影,后者背对着窗口,似乎正借着微弱的烛光读着什么。
&&“父亲!”他轻声唤道。
&&乔凡尼猛地转过身。“埃齐奥!以上帝的名义,你是怎么——”
&&“别管这些了,父亲,”乔凡尼接近之后,埃齐奥看到他的手上满是血迹和淤青,面孔也苍白憔悴。“上帝啊,父亲,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我受了拷打,不过没什么事。更重要的是,你母亲和妹妹怎样了?”
&&“她们安全了。”
&&“和安妮塔一起?”
&&“对。”
&&“赞美上帝。”
&&“发生了什么,父亲?这些在你意料之中吗?”
&&“我也没料到这么快。他们还逮捕了费德里克和彼得鲁乔——我想他们就在后面的牢房里。如果洛伦佐在这儿,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我早该做好防备的。”
&&“您在说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乔凡尼几乎大吼起来,“现在,听我说,你必须回家去一趟。我的办公室里有道暗门。暗门后的房间里放着一口箱子。拿上箱子里的所有东西。听到了没?所有东西!有不少东西或许对你来说很陌生,但每一件都非常重要。”
&&“好的,父亲。”埃齐奥略微变换了一下身体的重心,他的性命如今全靠窗户上的铁栅维系。他不敢向下看,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在那些东西里,你会找到一封信和附带的几份文件。你必须把那些东西立即——就在今晚!带给阿尔贝蒂!”
&&“您是说行政长官?”
&&“没错。好了,快走!”
&&“可父亲……”埃齐奥犹豫不决地说,他希望自己所做的并不只是送几份文件而已,于是补充道,“幕后主使是帕齐家吗?我看了信鸽带着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
&&这时乔凡尼示意他噤声。埃齐奥能听到钥匙在牢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他们要带我去审讯,”乔凡尼脸色阴沉地说,“在他们发现你之前赶紧离开吧。上帝啊,你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你配得上这样的命运。好了,我最后再说一遍——快走!”
&&埃齐奥将双脚挪下壁架,贴在远离窗口的墙壁上,听着卫兵们将他父亲带走。他几乎不忍心听下去了。接着,他硬着头皮准备往下爬。他知道爬向低处向来要比爬高更困难,但在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他已经积累了很多攀爬建筑物的经验。在爬向地面的过程中,他的手滑脱了一两次,但及时抓住了支撑点。等他的双脚踏上墙头时,那两个守卫仍然躺在地上。又是意外的好运!他当时用尽全力把他们的脑袋撞到了一起,但如果他们碰巧在他爬上塔楼的时候苏醒过来,高声示警……噢,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的确,现在没时间思考这种事了。他把身子探出城垛,向下看去。时间宝贵。只要找到能阻止他下落的东西,他就会冒险跳下去。等他的双眼适应昏暗的光线以后,他看到墙边有个废弃货摊的雨蓬。他该不该冒这个险呢?如果他成功,就能节约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他失败,最好的结果也是摔断一条腿。他必须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才行。
&&他深吸一口气,跃入黑暗之中。
&&雨蓬被他的重量彻底压垮,但它提供的阻力恰好抵消了他下坠的冲力。他喘息不定,肋部也多了几处瘀伤,但他毕竟是下来了!而且没有哪个卫兵出声示警。
&&他打起精神,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到达目的地以后,他才意识到,他父亲在匆忙中忘了告诉他暗门的位置。朱利奥应该知道,可他又去了哪儿?
&&幸好他家周围并没有埋伏着守卫,这让他一路上畅通无阻。他在屋外停留了片刻,没法下决心踏入黑洞洞的门口——这栋屋子变得不同了,它的圣洁已经遭到了玷污。埃齐奥再次收敛心神,他知道眼下自己的行动至关重要,整个家族此时正仰赖着自己。他强迫自己走进家里,踏入黑暗之中。没过多久,他便站在那间只有一根蜡烛照亮的办公室的中央,扫视周围。
&&这地方已经被那些守卫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显然查没了大量的银行票据,倾倒的书架、歪斜的椅子,丢在地上的抽屉和散落一地的纸张与书本也给埃齐奥增加了不少麻烦。但他了解这间办公室,而且他不光有过人的眼力,也善用头脑。四周的墙壁很厚,每道墙壁后面都可能藏着那间密室,但他选定了壁炉所在的墙壁,开始了搜寻——为了容纳烟囱,那儿的墙壁是最厚的。他举起蜡烛,搜寻着周围,同时留意着可能去而复返的卫兵。最后,在壁炉架的左边,他似乎看到墙板上有一扇门的模糊轮廓。这就意味着开门的机关就在附近。他开始仔细观察用双肩扛起大理石壁炉架的那两尊阿波罗神雕像。左边那尊雕像的鼻子看起来像是破损后又经过修复,其底部有一道细小的裂纹。他摸了摸那只鼻子,发现它不怎么牢固。他小心翼翼地轻轻一扭,墙上的暗门就在弹簧铰链的带动下无声地转向内侧,露出一条通向左方的石头走廊。
&&就在他走进去的同时,右脚下的一块石板开始移动,而走廊墙上的一盏油灯突然间亮了起来。通道很短,略微向下倾斜,尽头是个圆形的房间,其装饰风格像是来自叙利亚。埃齐奥突然想起了他父亲在马斯亚夫城堡——那里曾是古老的刺客组织的总部——的私人书房里挂着的那张画,但他没时间去考虑这种古怪的装饰有什么特殊意义了。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中间是个硕大的铁箍箱子,上面挂着两把沉重的锁。他寻找着钥匙,但房间里除了装饰和那只箱子以外别无他物。正在埃齐奥考虑是否要返回办公室或是父亲的书房寻找钥匙,以及时间是否足够的时候,他的手碰巧扫过一把锁,而它应手而开。另一把也同样轻易地打开了。难道是父亲给了他某种他并不了解的力量?还是说这些锁就是设计成会对特定人物的碰触产生反应的?这儿的谜团真是堆积如山,但眼下没时间去细想了。
&&他打开那只箱子,看到里面放着一副白色的兜帽,看起来相当陈旧,而且是用他从没见过的毛料织成。他不由自主地戴上了兜帽,顿时有股怪异的力量流遍他的全身。他拉低兜帽,但并没有将它取下。
&&箱子里有副皮革护腕;一柄带有裂纹的短刃,但它没有握柄,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古怪装置;一把剑;一张牛皮纸,纸上的符号和文字看起来像是某种计划的一部分;还有他父亲要他带去给乌贝托·阿尔贝蒂的信和文件。他拿出这些东西,合上箱盖,退回到他父亲的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在身后关上了暗门。他在办公室里找到了朱利奥的一只文件袋,把箱子里的东西装了进去,然后将袋子挎在胸前。他把剑系在腰带上。他不知道该拿这些古怪的收藏品怎么办,也没时间去思索父亲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藏在密室里,只能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走向宅邸的正门。
&&就在进入宅邸前部的庭院时,他看到两名城市卫兵走了过来。现在再想躲藏已经迟了。他们已经看到他了。
&&“停下!”其中一人大喊道,随后开始快步朝他走去。他无路可退了。埃齐奥看到他们已经拔出了剑。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逮捕我吗?”
&&“不,”先前说话的那个卫兵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杀死你。”他话音才落,另一个卫兵就冲了过来。
&&卫兵们接近的同时,埃齐奥也拔出了剑。他并不熟悉这种武器,但它在他手中显得轻巧又称手,就好像他已经用过了一辈子似的。他挡下那两个卫兵同时从左右刺来的剑。三把剑上同时迸出火花,但埃齐奥的剑稳稳握在手中,锋利的剑刃闪烁寒光。这时第二个卫兵冲上前来,想要一剑砍下埃齐奥的胳膊,而埃齐奥向右虚刺一剑,弯腰躲过对方的攻击。他将身体的重心从后脚转到前脚,随后向前冲去。那卫兵一时间失去了平衡,持剑臂无害地撞在埃齐奥的肩膀上。埃齐奥借着前冲之势剑尖上挑,径直刺穿了那人的心脏。埃齐奥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抬起左脚,拔出剑来,随后及时转过身,面对另一个卫兵。对方咆哮着挥舞重剑冲了过来:“受死吧,叛徒!”
&&“我不是叛徒,我的家人也都不是。”
&&那卫兵挥剑砍来,割开了埃齐奥的左衣袖,剑上也见了血。埃齐奥一时间痛得龇牙咧嘴。那卫兵开始趁势追击,埃齐奥让他再次刺出一剑,接着后退两步,伸腿绊倒了他,随后坚定而有力地砍在失足倒下的卫兵脖子上,就让对方身首异处。
&&有那么一会儿,埃齐奥颤抖地伫立在激战后的寂静中,呼吸沉重。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杀人——但事实真是如此吗?因为他感到脑海里还藏着一段更久远的人生,而那段人生中不乏与死亡为伴的经历。
&&那种感觉令他惊恐。这一晚让他成长了许多——但这种感觉似乎唤醒了深藏在他心底的某种黑暗力量。这绝不只是过去几个钟头的痛苦经历带来的影响。他提心吊胆地穿过昏暗的街道,朝阿尔贝蒂的宅邸前进,时不时回头张望。最后,几乎精疲力竭的他到达了行政长官的家。他抬头打量屋子的正面,看到一扇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他用剑柄的圆头重重敲了敲门。
&&见无人应门,紧张而又不耐烦的他又敲了一次,这次敲得更重也更响,但仍然无人应门。
&&他第三次敲门的时候,门上的一扇小窗短暂地打开,随后又关上。门几乎在同时开启,有个手持武器的仆人让他进了门。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来意,随后被领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阿尔贝蒂就坐在那儿的一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边。在他身后,埃齐奥依稀看到了一个侧着身子,坐在将熄的壁炉边的人,他高大健壮,但外貌在昏暗中显得模糊不清。
&&“埃齐奥?”阿尔贝蒂惊讶地站起身,“你怎么这个时间到这儿来?”
&&“我……我不……”
&&阿尔贝蒂朝他走来,一手按上他的肩头。“等等,孩子。深呼吸。把要说的话整理清楚。”
&&埃齐奥点点头。现在他感到安全了不少,却也脆弱了许多。为父亲送信之后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他看到,办公桌上的那只黄铜座钟的指针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他像个乖孩子那样陪母亲去工作室取画,真的只是十二个钟头之前的事吗?他觉得快要流泪了,但他振作精神,等再次开口时,语气也恢复了镇定和老成:“我的父亲和兄弟受到关押——我不知道这是谁下的命令——我的母亲和妹妹被迫避难,而我家的宅子也遭受了洗劫。我父亲吩咐把这封信和这些文件送给您……”埃齐奥从公文袋里拿出文件和信。
&&“谢谢。”阿尔贝蒂戴上一副眼镜,把乔凡尼的信拿到桌上的蜡烛旁边。房间里除了滴答的钟声与壁炉里不时的噼啪声以外,一片寂静。埃齐奥完全忘记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阿尔贝蒂把注意力转到那些文件上。他花了点时间查看,最后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份塞进他黑色紧身上衣的内袋里。他把另一份放到一旁,和桌上的其他文件区分开来。
&&“这是一场非常严重的误会,我亲爱的埃齐奥,”他说着,取下了眼镜,“你的父亲的确受到了指控——严重的指控——而审判也预计将于明天早晨举行。不过看起来,有些人似乎积极得过了头——至于原因,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别担心。我会澄清一切的。”
&&埃齐奥几乎不敢相信。“怎么澄清?”
&&“你给我的这些文件包含了针对你父亲和这座城市的那桩阴谋的证据。我会在明早的听证会上把这些文件提交上去,乔凡尼和你的兄弟就会被无罪释放。我向你保证。”
&&埃齐奥松了一口气。他抓住行政长官的手。“我该如何感谢您?”
&&“确保司法公正就是我的职责,埃齐奥。我很重视我的职责,而且——”他犹豫了几分之一秒的时间,“——你父亲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阿尔贝蒂笑了。“可我真是太失礼了,不是吗?我这就去让仆人送酒来。”他顿了顿,“你今晚要在哪儿过夜?我还有些紧要的事务得去处理,不过我的仆人会为你送来食物和酒,再为你铺好一张温暖的床。”
&&不知为什么,埃齐奥拒绝了如此慷慨的提议。
&&等他离开行政长官的宅邸时,时间早已过了午夜。他再度戴上兜帽,悄然穿过街巷,同时努力理清思绪。他知道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到达目的地以后,他立刻爬上了阳台,过程轻松得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也许是急切借给了他力量——然后轻轻地敲了敲窗扇,轻声唤道:“克里斯蒂娜!亲爱的!醒醒!是我。”他像猫儿那样竖起耳朵,默不作声地等待着。他听到了她起床的声音。然后是她在百叶窗那边惊恐的说话声。
&&“是谁?”
&&“埃齐奥。”
&&她迅速打开百叶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让我进去吧。”
&&他坐在她的床上,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我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她说,“我父亲今晚似乎很心烦。不过听起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需要在你这儿过夜——别担心,我黎明之前就会离开——而且我要把一些东西交给你保管。”他取下文件袋,放在他们之间。“可以吗?”
&&“噢,埃齐奥,当然可以。”
&&他躺在她怀中,不安地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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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18:10
&&这个早上,天色灰暗阴沉——在闷热潮湿的空气里,这座城市显得格外压抑。埃齐奥到达领主广场时,震惊地看到庞大的人群早已聚集在那里。那里搭起了一座平台,而平台上放着一张桌子,桌布上的图案是这座城市的纹章。乌贝托·阿尔贝蒂就站在桌子后面,还有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他身边,那人长着一只鹰钩鼻,双眸透出精明与谨慎,身穿深红色的长袍——埃齐奥从没见过他。他的注意力被平台上的另外几个人吸引过去:那是他的父亲和哥哥、弟弟,全部戴着镣铐,在他们身后,是一座高大的绞刑架,架子上挂着三条绞索。
&&刚到广场的时候,埃齐奥还很乐观——行政长官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今天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现在他的想法变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想要挤到前面,却无法分开人群——那种幽闭恐惧感几乎压倒了他。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戴上兜帽,正了正腰间的佩剑。阿尔贝蒂肯定不会让他失望的。他注意到,那个高个子男人——从他的穿着、相貌和肤色来看,应该是西班牙人——自始至终都在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人群。他是谁?为什么埃齐奥觉得他莫名地眼熟?他以前见过他吗?
&&穿着光鲜官服的行政长官此时抬起双臂,示意人们安静,他们便立刻寂静无声。
&&“乔凡尼·奥迪托雷,”阿尔贝蒂用威严的语调说着,但埃齐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掩盖不住的恐惧,“你和你的共犯面临的是叛国罪的指控。你有能够反驳这一指控的证据吗?”
&&乔凡尼的表情突然显得惊讶而又不安。“有,昨晚送去给你的那些文件里就有充分的证据。”
&&阿尔贝蒂却说:“我可没收到什么文件,奥迪托雷。”
&&埃齐奥立刻看出这场审讯只是走个过场,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阿尔贝蒂能说出这样的弥天大谎?他大喊道:“他撒谎!”但他的声音被人们的咆哮声盖了过去。他奋力想要靠近,想把愤怒的民众推到一旁,但他们人数众多,让他动弹不得。
&&阿尔贝蒂再次开口:“对你们不利的证据堆积如山,而且均属事实。你无从抵赖。在缺乏反驳证据的情况下,我有责任向你和你的同党——费德里克、彼得鲁乔以及缺席审判的埃齐奥——宣布,你们的确犯下了叛国的罪行。”他顿了顿,这时人群再次陷入了沉默,“我在此宣判你们所有人死刑,并且立即执行!”
&&人们再次咆哮起来。阿尔贝蒂一声令下,刽子手便准备好了绞索,而他的两名助手首先将哭闹挣扎的小彼得鲁乔送去了绞架旁。就在旁边的牧师低声祈祷,将圣水浇在他头上的时候,绞索也围住了他的脖颈。接着刽子手拉动了绞刑架旁的一只拉杆,男孩悬挂在空中,踢打着空气,直到不再动弹。“不!”埃齐奥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上帝啊,请不要这样!”但他的话哽在了嗓子里,悲伤占据了他的心。
&&费德里克是下一个,他大声诉说着自己和家族的无辜,奋力想从那些押着他前往绞索的卫兵手中挣脱。埃齐奥发疯地挤向前去,这时,他看到父亲苍白的脸上滚落了一滴泪珠。埃齐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哥哥——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在绞索里不断抽搐,他支撑得比彼得鲁乔要久,但身体最终还是不再动弹了。埃齐奥甚至能听到木头横梁嘎吱作响的声音。埃齐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切是真的吗?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但随即有个坚定的声音响起,让他们沉默下来。乔凡尼·奥迪托雷在说:“你才是叛徒,乌贝托。你曾是我最亲近的伙伴和朋友,是我以性命相托的人!我真是个傻瓜。我没能看出你是他们的一员!”说到这里,他抬高了嗓音,语气中充满痛苦和愤怒,“你可以夺走我们的性命,但记住——我们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低下头,陷入了沉默。接着,在牧师喃喃的祈祷声中,乔凡尼·奥迪托雷昂首阔步地走向绞架,欣然面对死亡。
&&埃齐奥太过震惊,甚至忘记了悲伤。那感觉就像有一只巨大的钢铁拳头敲打在他身上。当乔凡尼脚下的活板门打开时,他再也忍不住了。“父亲!”他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
&&那个西班牙人的视线立刻转向了他。能在如此庞大的人群里辨认出他的身影,莫非那个人的双眼拥有超自然的力量?埃齐奥看到,那个西班牙人靠向阿尔贝蒂,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又指了指——而这一切在他眼中仿佛是某种慢动作。
&&“卫兵!”阿尔贝蒂指着他这边,大喊道,“那儿!那儿还有个犯人!抓住他!”
&&在人们反应过来并制住他之前,埃齐奥便挥舞拳头,挤到了人群外围。有个卫兵已经在那儿等待他了,他伸手去抓埃齐奥,拉下了他的兜帽。埃齐奥本能地挣脱卫兵的手,单手拔出剑来,用另一只手捏住那卫兵的喉咙。埃齐奥的反应比卫兵预料的要快得多,还没等他抬起双臂抵挡,埃齐奥便同时抓紧了对手的喉咙和自己的剑,干脆利落地刺穿了那个卫兵的身体,剑刃拔出时顺势一划,那人的肠子便落在了他的衣服和石板地上。他推开那具死尸,转身面对绞刑台,对上阿尔贝蒂的双眼。“我要杀了你!”他嘶吼着,嗓音充满憎恨与愤怒。
&&其他卫兵已经围拢过来。埃齐奥的求生本能开始占据上风,他迅速和他们拉开距离,朝广场那边相对安全的小巷跑去。令他惊慌的是,有两个卫兵飞快地赶了过来,想要截住他的去路。
&&他们在广场的边缘开始对峙。那两个卫兵挡在前方,面对着他,其他卫兵则紧跟在后。埃齐奥疯狂地与他们搏斗起来。在格挡攻击的时候,他的剑意外地脱了手,埃齐奥唯恐自己会命丧此地,于是转身就逃——但还没等他站稳脚跟,惊人的变故就发生了。在距离他几英尺远的那条小巷里,有个身穿粗布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那两个卫兵身后,随后用一把长匕首狠狠地割开他们持剑臂的腋窝,割断了每一根肌腱,让他们再无抵抗之力。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埃齐奥的双眼只能勉强跟上他的动作。那人拾起他脱手落地的剑,丢还给他。埃齐奥立刻认出他来,也再次嗅到了洋葱和大蒜的气味。在那一刻,大马士革玫瑰的芬芳都无法与之相比。
&&“快走吧。”那人说道,然后就不见了。埃齐奥冲进那条小巷,飞快地在他和费德里克夜游时早已熟悉的那些后街窄巷中穿行。他身后的呼喊声渐渐远去。他一直跑到河边,躲进了属于克里斯蒂娜父亲的一栋仓库旁的废弃看守人小屋里。
&&在短短的一个钟头里,埃齐奥从男孩成长为了男人。他感受到了身为男人的职责:复仇与洗清冤屈的渴望仿佛一件沉重的斗篷,压在他的肩头。
&&他无力地躺在一堆废弃不用的麻袋上,整个身体开始颤抖。他的世界已经分崩离析。他父亲……费德里克……上帝啊,还有小彼得鲁乔……他们都已死去,都已遭到毒手。他双手抱头,失声痛哭——他无法控制那些悲伤、恐惧和憎恨。好几个钟头以后,他麻木的面孔才恢复正常——他的双眼充血,冷漠的复仇之火在其中燃烧。在那一刻,埃齐奥知道过去的人生已经结束——男孩埃齐奥已经不复存在了。从现在开始,他的人生将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当天晚上,他取道小巷,前往克里斯蒂娜的家族宅邸。他知道卫兵们肯定还在搜寻他,他不希望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但他需要拿走那袋宝贵的东西。他在一处散发尿骚味的昏暗凹室里等了很久,甚至连老鼠爬过脚边时都没有动弹。终于,她的窗户亮起了光,他知道她已经回房准备就寝了。
&&“埃齐奥!”看到他在阳台上的时候,她叫出了声,“感谢上帝,你还活着。”她的脸上写满了释然——但很快便被悲伤取代。“你的父亲和兄弟……”她低下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埃齐奥把她抱紧在怀,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拥抱着。
&&最后她抽身退开。“你疯了!你为什么不离开佛罗伦萨?”
&&“我还有些事没办完,”他语气阴沉地说,“但我不能在这儿待太久,这样会给你的家族带来危险的。如果他们想到你在包庇我……”
&&克里斯蒂娜沉默不语。
&&“把那个袋子给我,我就离开。”
&&她把袋子拿给了他,但在递给他之前,她首先问道:“你的家人怎么办?”
&&“那是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埋葬死者。我不能让他们像普通罪犯那样被人丢进石灰坑里。”
&&“我知道他们的遗体在哪儿。”
&&“你怎么知道的?”
&&“城里一整天都在传这事,不过现在那儿应该没人了。他们的遗体在圣尼科洛码头,和乞丐们的尸体堆在一起。他们挖好了一个大坑,就等明早送石灰的货车过来了。噢,埃齐奥……”
&&埃齐奥的语气既平静又无情。“我必须让父亲和兄弟体面地离开人世。我没法为他们安排一场安魂弥撒,但可以让他们的尸体免受侮辱。”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知道被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吗?”
&&克里斯蒂娜垂下了目光。
&&“我必须确保母亲和妹妹平安无事,还有个人要为这一切负责,”他犹豫了片刻,“随后我就会离开,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知道的是——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她抽身后退,他能看到她眼里那些相互矛盾的情感。她的确深爱着他,但他已经成长了许多,而她仍旧只是个少女。他怎么能指望她做出那样的牺牲?“我想跟你走,埃齐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但我的家人——我的父母会因此送命——”
&&埃齐奥温柔地看着她。尽管他们年龄相仿,但最近的经历让他的思想开始成熟。他不再有可以依靠的家人,只剩下艰难的责任与职责。“我不该问的。而且谁知道呢?也许等到这一切都过去以后——”他把手伸向脖颈,从领子里抽出一枚拴在细金链上的沉重银吊坠。他取下链子。吊坠上的图案很简单——只有他家族的首字母。“我希望你拿着这个。请收下吧。”
&&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吊坠,轻声哭泣起来。她低头看着吊坠,然后又抬起头,想要感谢他,想要继续替自己辩解。
&&埃齐奥已经离开了。
&&在亚诺河的南岸,靠近圣尼科洛码头的地方,埃齐奥找到了那些堆放在巨大土坑旁边的尸体。两个闷闷不乐、看样子还是菜鸟的卫兵正在附近巡逻,有气无力地拖着手里的长戟。他们的制服引起了埃齐奥的怒火,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死他们,但他今天已经见过太多人死去,而这些卫兵也不过是想过个好日子的乡下男孩而已。他看到父亲和兄弟的尸体就在坑边,脖子上仍旧挂着绞索,心不由得痛了起来。他明白,一旦那两个卫兵睡着,他就能把尸体搬到河边,放到他准备的那只装满了柴火的小船上。
&&那时是凌晨三点,等到他大功告成时,黎明的第一道光线已经照亮了东方的天空。他独自站在河堤上,看着小艇承载着他亲手点燃的家人尸体,顺着河水缓缓地飘向大海。他目送着小艇,一直到闪烁的火光消失在远方……
&&随后,他转身返回城中。坚定的决心盖过了他的悲伤,还有很多事要做,但首先,必须休息。他回到看守人的小屋里,找了个还算舒适的位置躺下。他辗转难眠,但即使在那短暂的梦境中,克里斯蒂娜的倩影也徘徊不去。
&&他依稀记得安妮塔姐姐的住处,尽管他从没去过那儿,也没有和葆拉见过面。但安妮塔曾是他的乳母,他知道就算其他人都不可信任,他也可以相信她。他不知道她是否听说了他的父亲和兄弟们的命运——如果她听说了,又会不会告诉他的母亲和妹妹。
&&他以迂回的路线,谨慎地靠近那栋屋子,并且尽可能在屋顶上前进,以免经过大路。因为他相信乌贝托·阿尔贝蒂会派手下前来搜寻。埃齐奥无法忘记阿尔贝蒂的背叛。父亲死前提到的派系之争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尔贝蒂究竟为什么要把他最亲密的盟友送上绞架?
&&埃齐奥知道,葆拉的家就在大教堂北方的一条街上,但到了那里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记得是哪一栋房子了。那些房子的正门上都挂着用以区分的铭牌,但他不能停留太久,以免被人认出来。他正打算离开时,看到安妮塔正从圣洛伦佐广场的方向走来。
&&他拉低兜帽,让面孔笼罩在阴影里,然后不紧不慢地朝她走去,尽可能融入周围的行人之中。他与安妮塔擦身而过,感激地看到她并没有表现出注意到他的样子。又走了几码远以后,他转身折回,跟在她身后。
&&“安妮塔……”
&&她明智地没有回头。“埃齐奥。你安然无恙。”
&&“这可不好说。我母亲和妹妹……”
&&“她们很安全。噢,埃齐奥,你可怜的父亲。还有费德里克。还有……”她压下一声呜咽,“……小彼得鲁乔。我刚刚从圣洛伦佐广场回来。我为圣安东尼奥点燃了一支蜡烛,为他们祈祷。他们说公爵很快就会回来。或许……”
&&“我母亲和玛莉亚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认为最好暂时先瞒着她们。”
&&埃齐奥思索了片刻。“这样最好。等时机合适,我会告诉她们的。”他顿了顿,又说:“你能带我去见她们吗?我认不出你姐姐的家了。”
&&“我正要去那儿呢。跟着我就好。”
&&他稍微退后了一点,但始终跟着她。
&&她走进的那栋宅子的正面和佛罗伦萨的其他大型建筑同样宏伟而沉闷,但走进门后,埃齐奥顿时吃了一惊。他看到的景象超乎他的预料。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装饰豪华而又异常宽敞的客厅里。这里的光线很暗,空气也很沉闷。暗红色和深棕色的丝绒盖着墙壁,中间点缀着东方式的挂毯,挂毯上描绘着各种放纵露骨的**场面。房间用烛光照明,空气里有熏香的气味。这里的家具大部分配有昂贵的织锦软垫的躺椅,躺椅边矮桌的托盘里放着用银瓶装着的葡萄酒、威尼斯产的玻璃杯,以及用金碗盛着的蜜饯。最令人惊讶的是房间里的那些人。十几个漂亮女孩,身穿绿色和黄色的丝绸与缎子衣服,剪裁成佛罗伦萨的流行式样,但裙子侧面的开口连大腿都一览无余,领口之深也格外引人遐想。在房间的三面墙壁上,在那些挂毯和帘布之间,排列着许多扇门。
&&埃齐奥扫视周围,有些不知所措。“你确定没走错地方?”他问安妮塔。
&&“当然没有!而且我姐姐已经来迎接我们了。”
&&一位优雅的女子正从房间的中央朝他们走来,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岁(虽然按照安妮塔的年龄来计算,她应该已有三十八九了),她的容貌就像公主那样美丽,穿着比大多数公主还要华贵。但她的眼神里带着隐约的悲伤,莫名地增添了她的性感,埃齐奥尽管心事重重,也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她朝他伸出那只戴满珠宝、手指纤长的手。“很荣幸认识您,奥迪托雷先生,”她以品评的目光打量着他,“安妮塔对你的评价相当高。我看得出她所言非虚。”
&&埃齐奥不由得红了脸。他答道:“感谢您的溢美之辞,女士——”
&&“请叫我葆拉。”她打断了埃齐奥的话。
&&埃齐奥鞠了一躬。“关于您对我母亲和妹妹给予的保护,我感激不尽,女——我是说,葆拉。”
&&“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们在这儿吗?我能见见她们吗?”
&&“她们不在这儿——让她们留在这儿可不太合适,而且我的一些客户还是这座城市的高官。”
&&“请原谅,但这儿是我想象的那种地方吗?”
&&葆拉大笑起来。“当然!不过我希望这儿能和码头那儿的那些区分开来!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不过我们习惯做好一切准备——经常会有官员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顺道光顾。你们选择的时间恰到好处。”
&&“我母亲在哪儿?克劳迪娅呢?”
&&“她们很安全,埃齐奥,但现在带你去见她们就太危险了,我们可不能危害她们的安全。”她拉着他来到一张躺椅旁,和他一同坐下。而安妮塔消失在这栋屋子的内部,忙她自己的事去了。
&&“我想,”葆拉续道,“你最好还是一有机会就带她们离开佛罗伦萨。不过你必须先休息。你需要养精蓄锐,还有一条漫长坎坷的道路在等待着你。也许你会喜欢——”
&&“您太好了,葆拉,”他轻声打断道,“而且您的建议也很正确。但眼下我不能久留。”
&&“为什么?你要去哪儿?”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埃齐奥渐渐镇定下来,头脑里纷乱的思绪也聚拢到一起。最后,他发现自己摆脱了震惊和恐惧,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也找到了目标,他知道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我要杀死乌贝托·阿尔贝蒂。”他说。
&&葆拉面露担忧之色。“我明白你渴望复仇,但行政长官是个有权势的人,你也并非天生的杀手,埃齐奥——”
&&命运正迫使我成为杀手,他心里这么想着,但说出口时却尽可能地礼貌:“请别对我说教了。”他已经下定决心。
&&葆拉没理睬他,继续说完了后半句:“——但我可以让你成为杀手。”
&&埃齐奥压下心中的疑虑。“您为什么要教我杀人的方法?”
&&她摇摇头。“为了让你学会如何生存。”
&&“我不太确定是否需要你的训练。”
&&她露出微笑:“我明白你的感受,但请允许我磨砺你与生俱来的技艺。就把我的教导当成你用来防身的另一件武器吧。”
&&她在当天便开始了训练,还找来了不当班的女孩儿和忠实的仆人来帮忙。在屋后高墙环绕的花园里,她将二十个人分为四组,每组五人。随后他们开始在花园里乱转,不时与其他小组擦身而过,同时交谈和大笑,其中几个女孩还面露微笑,朝埃齐奥投来大胆的目光。埃齐奥仍旧挎着他那只宝贵的袋子,对她们的魅力视若无睹。
&&“听着,”葆拉告诉他,“审慎在我这一行是最重要的品质。我们必须做到随意行走于街道上——既被人看见,又没人会留意。你必须学会融入我们之中,与城市里的其他行人融为一体。”埃齐奥正要抗议的时候,她抬起了手。“我知道!安妮塔告诉我,你的表现不算坏,不过你必须做到更好。我希望你挑选其中一组人,尝试融入进去。我可不想一眼就认出你来。回想一下你在刑场上遭遇的状况吧。”
&&那番话刺痛了埃齐奥,但这件事在他看来并不困难,只要他学会运用自己的审慎就好。但在她毫不留情的目光下,他发现自己过于乐观了。他会笨拙地撞上别人,或者被人绊倒,有时还会导致他挑选的那组人迅速散开,让他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这座花园风景宜人,阳光明媚,鸟儿在观赏树木的枝头唧唧喳喳地叫着,但在埃齐奥的头脑里,它却成了不友善的城市里仿佛迷宫般的街道,从旁经过的每个人都可能是敌人。葆拉从不间断的批评也令他恼火。“当心!”她会说,“你走起路来不能这么横冲直撞的!”“对我的姑娘们放尊重点儿!靠近她们的时候,走路要小心!”“你把别人撞得东倒西歪的,还怎么融入人群?”“噢,埃齐奥!你可以表现得更好的!”
&&到了第三天,那种恼人的评论开始减少,而在第四天早上,他已经能从葆拉的眼皮底下走过,甚至不会让她眨一下眼睛。终于,在整整十五分钟沉默不语以后,葆拉喊道:“好了,埃齐奥,我放弃了!你在哪儿?”
&&他满意地从一群女孩之中走出,举手投足跟那些年轻仆人一般无二。葆拉微笑着拍起手来,其他人也开始鼓掌喝彩。
&&训练并未就此结束。
&&“既然你已经学会了融入人群的技巧,”次日早晨,葆拉对埃齐奥说,“我接下来要教你如何利用这种技巧——用来偷窃。”
&&埃齐奥露出犹豫的神色,但葆拉解释道:“这是你在旅途中必须的生存技巧。人没了钱就寸步难行,而且有时候,你的处境不允许你用诚实的手段赚钱。我知道你不会去碰穷人或是朋友的东西。就把它看成是一把你很少使用的小折刀吧——有一技傍身总是好的。”
&&扒窃学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可以悄然接近某个女孩,但他的手才刚刚碰到她腰带上的钱包,她就会大喊“住手,小贼!”然后飞快地跑开。等他初次成功地摸到几枚钱币以后,他得意地伫立了片刻,随后便有一只沉重的大手按在他的肩头。“我要逮捕你!”扮演城市卫兵的那位男仆笑着说,但葆拉没有笑。“等你从别人那里偷到东西以后,埃齐奥,”她说,“就不该再继续逗留。”
&&埃齐奥学得很快,而且他开始认识到,这些技巧是他达成使命所必要的。一直到他能成功地摸走十个女孩的钱包——后五个甚至连葆拉都毫无察觉——的时候,她才宣布训练到此为止。
&&“回去工作吧,姑娘们,”她说,“游戏时间结束了。”
&&“我们非走不可吗?”女孩们嘀咕着,不愿离开埃齐奥,“他那么天真可爱……”但葆拉毫不动摇。
&&她和他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他的一只手一如既往地按在袋子上。“现在你学会接近敌人的方法了,”她说,“我们需要为你找一把合适的武器——比剑精巧得多的武器。”
&&“噢,你打算让我用什么?”
&&“答案早就在你那儿了!”说完,她拿出了一把带有裂纹的剑刃与一副护腕,与埃齐奥从父亲箱子里取出的一般无二。直到这时,他还以为那些东西正安全地存放在他身上的袋子里。他在震惊中打开袋子,翻找起来。那些东西果然不见了。
&&“葆拉!你究竟是怎么——”
&&葆拉大笑起来。“我是怎么拿到手的?就是用我刚才教你的那种技巧。不过你还有一课要上。既然你已经学会了如何偷窃,就该学会防范别人来偷你的东西!”
&&葆拉把那些东西交还给埃齐奥,而他脸色阴郁地看着破损的剑刃。“这上面配有某种机械装置。只不过都没法用了。”他说。
&&“噢,”她说,“的确。不过我想,你已经认识莱昂纳多先生了吧?”
&&“你说达·芬奇?对,我之前见过他——”他停了口,强迫自己不去想起那段痛苦的回忆,“但一个画家能帮上什么忙呢?”
&&“他可不仅仅是画家而已。把这些东西带给他,然后你就等着瞧吧。”
&&埃齐奥理解了她的意思,点头同意,然后说:“在离开之前,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为何如此热心地帮助我——帮助素未谋面的我?”
&&葆拉露出悲伤的笑容。作为回答,她拉起长袍的一条袖子,露出苍白而纤细的前臂——它的美被上面纵横交错的黑色伤疤所破坏。埃齐奥明白了。在她过去的人生中,也曾遭受过拷打和折磨。
&&“我也知道遭到背叛的滋味。”葆拉说。
&&埃齐奥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有着与他相似的灵魂。
&&葆拉奢华的“愉悦之屋”距离莱昂纳多的工作室所在的繁忙街巷并不远,但埃齐奥必须穿过宽阔热闹的主教座堂广场,他发现新学会的融入人群的技巧格外有用。自行刑后已经过去了十天,阿尔贝蒂很可能认为埃齐奥早就离开了佛罗伦萨,但埃齐奥并不打算冒这个险,从安排在广场上的卫兵数量来看,阿尔贝蒂也一样。他肯定也安排了便衣的探子。埃齐奥始终低垂着头,尤其是在穿过大教堂和洗礼堂之间的时候——那里是广场最繁忙的地带。他经过一百五十年来始终俯视着这座城市的乔托[1]设计的钟楼,又经过布鲁内莱斯基[2]十五年前才建成的红色的大教堂圆顶,当他看到一群来自法兰西和西班牙的游客抬着头,以毫不掩饰的吃惊与羡慕打量这些建筑的时候,他的心里油然升起了自豪之情,但这座城市真的还属于他吗?
&&他压下那些阴郁的念头,飞快地通过广场南侧,前往莱昂纳多的工作室。工作室里的设备显得比上次更加混乱,虽然他依稀看出了几分条理。埃齐奥早先注意到的那些人造物件的数量又有所增加,有个古怪的木制装置自天花板垂下,形状像是等比放大后的蝙蝠骨架。在其中一只画架上,贴着一张宽大的羊皮纸,纸上画着庞大而又异常复杂的绳结设计图,纸的边角有莱昂纳多令人费解的潦草笔迹。这里除了安格尼罗以外,又多了位名叫因诺森托的助手,两人正在努力整理工作室,给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以便寻找。
&&“他在后院呢,”安格尼罗告诉埃齐奥,“直接过去就好。他不会介意的。”
&&埃齐奥发现莱昂纳多在做些非常古怪的事。佛罗伦萨到处都能买到鸣禽。人们会把鸟笼挂在窗口,为他们取乐,等鸟儿死后就换一只。莱昂纳多的身边足有十来只装着鸣禽的鸟笼,在埃齐奥的注视下,他选择了一只鸟笼,打开柳条编成的笼门,催促它钻出笼子,飞向自由。莱昂纳多热切地看着它飞远,随后转过身去挑选另一个笼子,这时他才注意到埃齐奥正站在这儿。
&&看到埃齐奥的时候,莱昂纳多露出迷人而又温暖的微笑,随后拥抱了他。接着他的神情严肃起来。“埃齐奥!我的朋友。发生了那种事以后,我真没想到你还会来。不过欢迎,欢迎。稍等我一下就好。不会很久的。”
&&埃齐奥看着莱昂纳多一只接一只地放飞那些画眉、红腹灰雀、百灵和昂贵得多的夜莺,他每次都会专注地看着它们飞远。
&&“你在做什么?”埃齐奥疑惑地问。
&&“所有生命都是宝贵的,”莱昂纳多回答,“我无法忍受看着它们遭受这样的囚禁,就因为它们有动听的歌喉。”
&&“这是你释放它们的唯一理由吗?”埃齐奥怀疑他还有更深的动机。
&&莱昂纳多咧嘴一笑,但没有给出正面回答。“我也已经不吃肉了。凭什么让那些可怜的动物为此送命呢?”
&&“那样的话,农夫们就没活可干了。”
&&“他们可以种谷物。”
&&“想象一下那会有多无聊吧。而且还会有供应过剩的问题。”
&&“噢,我都忘了你是个金融家了。我也忘了应有的礼节。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需要帮助,莱昂纳多。”
&&“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我这儿有一件……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东西,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帮我修理。”
&&莱昂纳多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可以。这边走。我们去里间——那些孩子又在像平时那样弄乱工作室了。有时候我会想,我当初为什么要雇用他们?”
&&埃齐奥笑了。他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莱昂纳多的最爱始终都是工作本身。
&&“这边来。”
&&狭小的里间比工作室里更加杂乱,但衣冠楚楚(也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莱昂纳多走到大堆的书籍和标本,以及写满令人费解的文字的纸张之中,小心翼翼地把一些东西堆到另一些东西上,最后将那张大号制图桌彻底清空。“请原谅,这儿乱糟糟的,”他说,“不过我们总算有了一片绿洲!让我看看你拿来的东西吧。还是说你想先喝一杯葡萄酒?”
&&“不,不用了。”
&&“很好,”莱昂纳多热切地说,“那就让我看看吧!”
&&埃齐奥小心翼翼地取出剑刃、护腕和那个机械装置,以及他用来裹住这些东西的画着神秘符号的牛皮纸。莱昂纳多徒劳地想把那些东西拼回去,但没能成功,一时间露出了气馁的表情。
&&“我不知道,埃齐奥,”他说,“这装置很老了——非常古老——但又十分复杂,可我敢说,它的构造甚至超前于我们当今的时代。它太迷人了,”他抬起头,“我从没见过类似的东西。但如果没有原始的设计图,我恐怕没什么可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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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18:11
他正想把埃齐奥的东西重新包好的时候,注意力转到了那张牛皮纸上。“等等!”他大叫一声,专心地审视起来。然后他把剑刃和护腕放到一旁,摊开那张牛皮纸,随后对照着上面的文字,开始在附近架子上的旧书和手稿中翻找起来。他找出了两本书,放到桌上,然后仔细地翻阅起来。
&&“你在做什么?”埃齐奥有点儿不耐烦。
&&“真有意思,”莱昂纳多说,“这张纸似乎是一本古籍里的一页。”
&&“什么?”
&&“就是古书里的其中一页。这张纸上的文字不是印刷的,而是手抄的。它真的非常古老了。你还有类似的吗?”
&&“没了。”
&&“真可惜。他们不该把这种书的书页撕下来的,”莱昂纳多顿了顿,“不过也许,这些加起来才是——”
&&“什么?”
&&“没什么。你瞧,这一页上的内容是用密文写成的,但如果我的理论正确……根据这些图案来看,它很可能就是……”
&&埃齐奥等待着,但莱昂纳多已经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拖过一张椅子坐下,耐心地看着莱昂纳多去翻找、阅读那些书籍和卷轴,不时做着交叉引用和笔记,而且全部是用左手写成的镜像书写体[3]。埃齐奥猜想他应该是出于谨慎。从先前在工作室里看到的那些东西来判断,如果教会得知莱昂纳多在研究什么,那么这位朋友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终于,莱昂纳多抬起了头,但埃齐奥已经快睡着了。“了不起,”莱昂纳多喃喃自语着,然后又抬高了嗓门,“了不起!如果我们颠倒这些字母的顺序,再每隔两个字母……”
&&他把剑刃、护腕和那个装置拉到面前,开始动手修理。他从桌子下面拉出一只工具箱,拿起一把钳子,然后专心地投入了工作。一个钟头过去了,然后是两个钟头……在房间里沉闷而温暖的空气,以及莱昂纳多轻柔的敲打与刮擦声中,埃齐奥不由得沉沉睡去。终于——
&&“埃齐奥!醒醒!”
&&“呃?”
&&“看!”莱昂纳多指着桌子。那把剑刃修复完好,而且装在了那个古怪的装置上,而装置又固定在护腕上。一切都擦得干干净净,就像是崭新的一样,只是看不到任何反光。“这是哑光表面,”莱昂纳多说,“就像罗马盔甲。在太阳底下反光的东西只会让你暴露。”
&&埃齐奥用双手拿起那把武器,在手里掂量起来。它很轻,但平衡性绝佳。埃齐奥从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这是一把能藏在袖口里的、装有弹簧的匕首。他只需要活动一下手腕,利刃就会弹出。
&&“我还以为你是个和平主义者呢。”埃齐奥说着,想起了那些鸟儿。
&&“创意优先于一切,”莱昂纳多斩钉截铁地说,“无论是怎样的创意。好了,”他说着,从工具箱里拿出锤子和凿子,“你是右撇子,对吧?很好。麻烦你把右手的无名指放在这块木头上。”
&&“你要做什么?”
&&“抱歉,但我必须这么做。这件武器设计很特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得砍掉那根手指,才能让你使用它。”
&&埃齐奥眨了眨眼。他的脑海中闪现出许多幅画面:他想起了阿尔贝蒂对父亲的虚情假意,想起了阿尔贝蒂在父亲被捕后对他的宽慰,然后是处决和逃亡。他咬紧牙关。“动手吧。”
&&“也许我该用切肉刀。这样伤口会平整些,”莱昂纳多说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好了——把你的手指放上去——就像这样。”
&&莱昂纳多举起切肉刀的时候,埃齐奥绷紧了身体。他闭紧双眼,听着它砍在木块上的声音,但他没有感到痛楚。他睁开了眼睛。那把切肉刀砍在木头里,与他的手相距几英寸,而他的那根手指却毫发无损。
&&“你这混蛋!”这毫无品味可言的恶作剧让埃齐奥又惊又怒。
&&莱昂纳多抬起双手。“冷静!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承认是有点残忍,不过我真的忍不住。我想看看你的决心有多坚定。你瞧,原本使用这件装置的时候,的确需要牺牲一根手指。我猜这跟某种古老的加入仪式有关。不过我做了些细微的调整。这样你就能保住你的手指了。瞧啊!剑刃弹出的时候毫无阻碍,而且我还添加了弹出后的握柄。你只需要记得弹出剑刃的时候摊开手掌就好!这样你才能保住你的手指。不过你用的时候最好戴上手套——它很锋利。”
&&埃齐奥看得入了迷,又对莱昂纳多满心感激,因此他的怒气很快就消了。“这可真是不同寻常。”他说着,将剑刃弹出和收回了几次,直到能熟练使用为止。“难以置信。”
&&“可不是嘛!”莱昂纳多赞同地说,“你确定你那儿没有类似的书页了吗?”
&&“抱歉,真的没了。”
&&“噢,听着,如果你碰巧找到了类似的东西,拜托带来给我。”
&&“我答应你。关于修理的费用——”
&&“我很乐意帮忙。而且我自己也获益良多。用不着——”
&&就在这时,工作室那边传来沉重的敲门声。莱昂纳多匆忙走了过去,安格尼罗和因诺森托也惊恐地抬头去看。门那边的人开始大吼:“开门,这是佛罗伦萨卫兵的命令!”
&&“稍等!”莱昂纳多大声回答,但随即又低声对埃齐奥说:“待在里间别出来。”
&&然后他开了门,并且站在门口,挡住了那名卫兵的去路。
&&“你是莱昂纳多·达·芬奇?”那卫兵用响亮、凶恶而又带着官腔的嗓音说。
&&“我能帮您什么忙吗?”莱昂纳多说着走到街上,迫使那卫兵向后退去。
&&“我有权向你询问几个问题。”莱昂纳多再次挪动脚步,使得那名卫兵背对着工作室的门口,但卫兵仍坚持要问话。
&&“您要问些什么呢?”
&&“我们收到报告,有人看到你与一名在逃的罪犯有来往。”
&&“什么?我?太荒谬了!”
&&“你上次见到埃齐奥·奥迪托雷是在什么时候?”
&&“谁?”
&&“别跟我装傻。我们知道你跟奥迪托雷家很亲密。还卖了好几张涂鸦给那家的母亲。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说完,那卫兵用长戟的尾端狠砸莱昂纳多的肚子。莱昂纳多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弯腰倒地,而那卫兵开始用脚踢他。“现在打算说话了吧?我不喜欢艺术家。一群同性恋。”
&&这些时间足够埃齐奥悄然穿过房门,站到那名卫兵身后。街道上空无一人。那人满是汗水的颈背暴露在外。这是试验他的新玩具的好机会。他抬起手,触动了机关,那把利刃便无声无息地弹了出来。埃齐奥的右手灵巧地一挥,便刺进了那卫兵的脖子。新近打磨过的剑刃异常锋利,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那人的颈静脉。那卫兵倒了下去,还没落地便已死去。
&&埃齐奥帮莱昂纳多站了起来。
&&“谢谢你。”艺术家发着抖说。
&&“很抱歉——我没想杀了他的——可没时间——”
&&“有时候我们别无选择。不过我已经开始习惯这种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萨尔塔列里案的嫌疑人之一。”
&&这时埃齐奥想起来,几周之前,被人匿名告发一位年轻艺术家的模特——他名叫雅各布·萨尔塔列里——有卖淫行为,而莱昂纳多和另外三人则被指控为他的主顾。案子最后因为缺乏证据不了了之,但他的污名并未完全洗清。“只不过我们这儿并不会起诉同性恋,”他说,“哎,我记得德国人好像对那些人有个特别的称呼——‘佛罗伦萨佬’。”
&&“对于官方来说,同性恋还是违反法律的,”莱昂纳多干巴巴地说,“这种行为会被处以罚金。而且考虑到当权的是阿尔贝蒂这种人——”
&&“尸体该怎么办?”埃齐奥打断了莱昂纳多。
&&“噢,”莱昂纳多说,“这倒是意外收获。趁着还没人看到我们,帮我把尸体拖进去。跟其它那些放到一起。”
&&“意外收获?其它那些?”
&&“地窖里很冷。应该至少能保存一个礼拜。我时不时会从医院那边弄到一两具无人认领的死尸。当然了,是私下里。我会切开那些尸体,研究一下——这能帮助我改善我的研究。”
&&埃齐奥打量他朋友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好奇了。“什么?”
&&“我想我告诉过你了——我想要了解万物运作的方式。”
&&他们把尸体拖进屋里,莱昂纳多的两名助手接了手,把它搬进一段石阶下方的门里,然后消失在门后。
&&“可如果他们派人来找他,那该怎么办?”
&&莱昂纳多耸耸肩。“我会矢口否认,”他眨眨眼,“我在这儿也不缺有权有势的朋友,埃齐奥。”
&&埃齐奥有些困惑。他说。“好吧,你看起来很有信心……”
&&“只要别跟任何人提起这次意外就好。”
&&“我不会的——还有,谢谢你,莱昂纳多,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乐意之至。还有,别忘记——”他的双眸闪过渴望的神色,“——如果你再找到那本古籍里的其他书页,就带来给我。谁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新奇的设计呢。”
&&“我会的!”
&&埃齐奥带着胜利的喜悦朝葆拉的“愉悦之屋”走去,不过在穿过镇子朝北方前进的路上,他并没有忘记始终融入人群。
&&看到他的时候,葆拉松了口气。“你去得比我预想中要久。”
&&“莱昂纳多很喜欢说话。”
&&“他该不是只顾跟你说话了吧?”
&&“哦,不是的。你瞧!”他将那把“腕刃”给她看,随后以夸张的动作启动机关,让剑刃弹出,脸上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真了不起。”
&&“是啊,”埃齐奥赞赏地看着它,“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练习。我可不想因为它少掉几根手指。”
&&葆拉露出严肃的神色。“噢,埃齐奥,看起来你已经准备就绪了。我教给了你必要的技艺,莱昂纳多修好了你的武器,”她深吸一口气,“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付诸行动了。”
&&“是啊,”埃齐奥轻声说着,神色又暗了下来,“问题在于接近阿尔贝蒂的方法。”
&&葆拉陷入了深思。“洛伦佐公爵回来了,他对阿尔贝蒂在他缺席时批准的处决很不满,但他没有权力挑战行政长官。不过,明晚在圣十字教堂的回廊里,韦罗基奥大师的最新作品将会正式开始展出。佛罗伦萨的各界人士都会出席,包括阿尔贝蒂,”她看了看他,“我想你也应该去一趟。”
&&埃齐奥早就知道,那尊即将公开的雕像是青铜制成的大卫像——那是一位在圣经中与佛罗伦萨有关的英雄。这件作品由美第奇家族所委托,预计将布置在维奇奥宫里。韦罗基奥大师在三四年前就开始了雕刻的工作,从那时起就有传言说,雕像的头部是以韦罗基奥当时较为英俊的那名年轻学徒为范本——肯定是莱昂纳多·达·芬奇了。总而言之,这是件令人兴奋的大事,人们早就在考虑该穿什么衣服去出席了。
&&埃齐奥则有别的事要考虑。
&&“我不在的时候,请照顾我的母亲和妹妹。”他对葆拉说。
&&“我会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她们。”
&&“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
&&“对你自己要有信心。”
&&次日晚上,埃齐奥提前赶到了圣十字教堂。他需要时间做准备,以磨砺他在使用那把新武器方面的技巧,直到相信自己对它了如指掌为止。他一次次地回想起父亲和兄弟的死,而阿尔贝蒂宣判死刑时的话语也清晰地在他脑中响起。
&&接近教堂的时候,他认出了走在前方的两个身影,一小队卫士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些人的制服图案是黄色背景上的五颗红球。他们似乎在争吵,而他连忙接近到能够听清的位置。他们在教堂门廊前停了下来,而他躲在他们视线之外,偷偷听着。那两个人说话的口气都带着不满。其中一个是乌贝托·阿尔贝蒂;另一个是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有一只大鼻子和坚定的五官,穿着华贵,头戴红色帽子,身披红色斗篷,在斗篷外穿着一件银灰色的束腰外衣。他是洛伦佐公爵——他的臣民们称他为“华丽公爵”,而这让帕齐家以及他们所属的派系极为不快。
&&“你不能为这件事指责我,”阿尔贝蒂说,“我只是根据得到的消息和无可辩驳的证据做出了行动而已——我的行为是符合法律、符合我的职权范围的!”
&&“不!你的行为越界了,行政长官,而且你还是趁着我不在佛罗伦萨的时候这么做的。这让我非常不愉快。”
&&“你有什么资格说越界?你掌控了这座城市,自封为公爵,甚至没有得到领主或者其他任何人的许可!”
&&“我可没做过这种事!”
&&阿尔贝蒂发出讥讽的大笑。“你当然会这么说!你永远都这么无辜!多方便的借口啊。在卡勒基,你还让我们认为的那些危险的自由思想家陪伴自己——费奇诺、米兰多拉,还有那个可怕的波利齐亚诺[4]!至少我们有机会看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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