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猎手党党们,以后能不能低调点,别再吹电影猎手党了

猎人一诺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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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初六。  二龙庄。  冷雨寒风。  是夜。  就跟那首改编的《冻死人》一样,“大范围的风和雪啊来得很迅速,关上门窗添加衣物还是不热乎……”我与爹妈围炉烤火看电视.回到家中,我依然是一个平凡的农民,山庄中一个普通的猎人,爹妈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儿子。年余未归,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白得泛黄的四壁落满熟悉的灰尘,火炉上方熏得发黑的楼板上挂着几块熟悉的腊肉,电视机里播着去年播过的熟悉的电视剧。仿佛一切都一如往常。  老爸依然一如往常,看个十来分钟便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老妈依然一如往常,看看半梦半醒的爸爸又看看我,抿嘴笑笑;我亦一如往常,没心没肺的享受着家的温馨。  忘了漂泊在外的紧张辛苦,忘了前几日还在北国风雪中与人动手搏命的危险,忘了昨天还在山外那个花花世界徘徊……  时间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悄悄溜走。带走了爸妈的青春,带走了我的年少。只留下痕迹在老爸惭已花白的胡须,在老妈泛起霜花的两鬓,在我退去了稚气的脸。  其实并无半点哀怨,爸妈身体都好,我也不是当年的莽少。有了岁月的沉淀,静好。  完全的放松了身体,思绪便自由的飘飞。石人湾的野猪是否一如往常的疯狂?十二拐的野鸡是否一如往常的狡猾?风沙坳的麂子是否一如往常的胆小?红岩寺旁的野羊是否一如往常的矫健……?  改天,一定叫上老五,老欧阳去猎个痛快。  老五,邻居。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兄弟。小时一起捉虫玩泥巴,稍大一起打猎,一起出山,虽言一起出生入死有些过了,但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是近几年分开了,但是距离并不能冲淡我们的友情。刚好他今年也回来的早,白天还在一起吹牛来着。  穿梭于深山老林中的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总是忘不了,放不下。在一个猎人眼中,这些都是千金不换的财富,弥足珍贵的记忆。  “峰叔子,开门。”  随着啪啪的两下拍门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屋外。打断了我的思绪。  老爸一峰,在咱们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庄辈份颇高,大部分人都叫他峰叔子,说话的末尾加个“子”是我们这儿的特色。因此我也叫着比我大很多的人为哥,为姐,为嫂子。  “有人叫?”  老爸从半梦半醒中醒来,微微的睁了睁惺忪的眼,不确定的问我。  “嗯,我去开门。”  “老欧!仙哥!”  开门的一瞬间,两张熟悉的面孔先后映入眼帘。是住于后山的老欧和住于右前方山破上的仙哥。  “哟,枪神一诺.回来啦!”  老欧看见我,又惊又喜,一般我都是腊月尾,快过年的前两天才风尘仆仆的往家赶.今年例外了。  “枪神”,庄里人对枪法人品俱佳的人的称呼。要是只有好枪法,便只会叫其“杀手”,如只是人品好,便只会叫其“老好”。自己吹自己如何如何那是不要脸,但庄里人的眼睛是雪亮的。都这么叫我,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的确是实至名归的:枪神。  “老幺,今年回来得早啊。咦?还是一个人回来的啊?”  仙哥也没想到此时会看到我。更惊讶于我至今仍独身一人。他们那知道,我仍然没放下楚楚,相濡以沫却厌倦到终老,不如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泣。这种感觉,别人没法懂。  “快进来坐,天冷了,回家舒服些。”  把他们让进屋,便赶忙的关上了门,把无尽的冷雨寒风关到门外。  我们依然围炉而坐,炉上煮茶,边饮茶边闲谈,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这种方式千年不变。  老欧,真名欧阳无忌。今年六十有九,是一个老猎人。我打猎的基础技术便是他教的。以他整整大了我三十九岁的年龄和我们的关系来说,不叫他师父也得叫叔吧,要不就应该称呼一声欧阳前辈。但老欧与我同辈,在这个远离了江湖纷争的地方,人情比名利仇恨都重要,从小爸爸便让我叫他老欧,毕竟,叫哥是不合适的。叫他老婆吴慧芳为老吴。  年余未见,老欧也一如往常。黑棉鞋,黑棉裤,黑棉袄,黑棉帽。一身的黑,他喜欢黑色。  红黑的脸,乌黑的唇,稀疏粗黑的胡查子。依然黑亮的眼珠是整个身体的亮点,从这双眼看出的是平和慈祥。当然,还有冷静,这是每个好猎人的必备条件。  仙哥,本名一半仙,这名字被我笑了好多年,一半儿,只是一半儿,还未成仙儿呢。他也以此名自励,已成一半儿了,离成仙儿不远啦。五十多点。是咱们这庄里唯一的算命先生。不见他已二年余。也是依然一如往常,灰鞋,灰裤,灰衣,灰帽,他喜欢灰色。蜡黄的脸,薄薄的唇边仍然无须,黑亮灵活的眼珠放出的是聪明的光。所不同的是,两颗黄白相间的门牙已经光荣的下岗啦。  “阿诺,今年还出去不?”  老欧点起叶子烟,吧吧的抽了几口,稀疏粗黑的胡查子在乌黑的唇上跳动。青色的烟雾吐出,升腾环绕在他头上。长满老茧的左手食中二指直而不直曲而不曲,轻轻的夹着烟拿了开去,问我。  “不出去了,过年后再说。”  这是我今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邻居王婶儿,山坳里的徐嫂子,不远处的朱伯伯……。他们都是如此的问,我都是如此的答。  “那好,改天我们去红岩寺打野羊子去。”  “没问题,今年有时间,好好赶几仗。”  打猎,我们这儿叫打铳,赶仗,又叫赶山。猎人,我们这儿叫打铳佬。也是九佬十八匠之一嘛。  红岩寺,这里唯一的寺庙。坐落在一大片红岩脚。红岩连绵数里,其中出没着许多野兽,里面的野羊是我最喜欢的。黑黑的亮亮的长长的毛,高高的大大的健壮的躯体,奔跑起来如骏马般飘逸矫健的身影……。  寺里住着唯一的神秘的老和尚,教我武功的智仁大师。我称其为“一僧”。那年初见,他出手阻止了我猎杀野羊。心中怨恨,饥笑他的孤独。出言道:  “智仁大师,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天下第一。以后就叫你一僧吧。”  “智仁是一僧,一僧亦是一僧,何妨就叫一僧。哈哈……”  大和尚不怒反笑,这倒让我面皮微红了。  “你们初九去,初九大雪,癸亥,财来正南。”  仙哥又打断了我的思绪。他一本正经的用右手拇指数着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节。嘴里碎碎念了一阵之后,以不可置疑的语气对我们说。只差加上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后缀了。  这些东西我是不信的,装神弄鬼,还不如看看天气预报实在。闻言我只是笑笑,没说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他不能说服我令我信这套。同样,我也不能说服他令他不信这套。  “莫听他胡说,天晴了咱们就去。”老欧也是不信邪的,欧阳无忌,果然无忌。在他们那个年龄的不信这些的,可能也就他了。  “哎呀,胡说?你别不信,这是上了书的。”仙哥一听就急了,大声说道。他就这么点爱好,这么点追求,这么点能耐,怎么听得别人的置疑?  “切,我们用电猫子,只要它从这儿一过就被电倒了。”老欧不以为然,轻描淡写的说。  电猫子,就是把铁丝牵在野物经常出没的地方,接上经过升压至万伏的家用电。野物只要一经过便必死无疑。就是危险了些。  “俗话说:人走时运马走膘,兔子走运枪都打不着。你不信运道,不听我的,它就是不给你从线上过。”仙哥瞪着眼睛,薄唇开合,字正腔圆的喧道。  “哼哼,俗话又说:人走时运马走膘,兔子倒霉遇老雕。”老欧发出哼哼两声笑,不快不慢的说,并不像仙哥那样有攻击性的强势,好像只是在叙术一个事实。  不快不慢,正是我现在的状态。凡事过犹不及,太慢了没生气,太快了容易出错。所以,走路不快不慢,干事不快不慢,说话不快不慢,声音不高不低。这样有做事的时间也有思考的空间。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对呀。我说的是走运,你说的是不走运。走运不走运,首先都是认定了有运道这回事的。如果顺运而为,枪都打不着,若不顺运而为,就得遇雕。”仙哥占着薄嘴唇的优势,绕口令似的又一通喧。  老欧不答,只是发出哼哼两声笑,便吧吧的又抽起了烟。青色的烟雾又开始在他周围升腾。  “莫哼哼,你若不按运道来,牵着线也没用,屁都打不着。”  老欧依然不答,只是吧吧的抽着烟。青色的烟雾依然在他周围升腾。  仙哥动了动嘴,欲言又止,别人都不搭理他了,还说什么呢。  无招胜有招,且看仙哥一人唱去。  “你们争个屁啊,都争了几十年了,也没争出个结果。他信由他信,他不信由他不信。争啥呢?还不如咱们来斗几盘儿地主。”让爸爸提神的办法就是斗地主,这时见有机会便插话进来。  “那就斗呗。”  “斗嘛。”  都同意,通过。  于是老欧不再抽烟,仙哥不再争嘴,老爸不再打瞌睡,三个人围着桌子专心战斗去了。我与老妈在一旁观战,以前我也喜欢斗地主,现在我更喜欢观战。  老妈话很少,但很精辟。  “你若把斗地主的劲头用来学电脑,早学会了。”她这样说老爸。  “你若把打铳的劲头用来找媳妇,我早抱孙子了。”她这样说我。  ……  寒夜,小屋,炉火,亲友。愿时光就停留在今夜,在此刻吧。
  翌日。  依然寒风,依然冷雨。  只是今天我不能窝在屋里偎炉了。得与老爸去镇上买盐,买菜买调料,准备杀年猪。  咱这儿杀年猪跟过节一样热闹,左右邻舍都聚在一起,大块儿吃肉,大碗儿喝酒,扯着嗓子吹牛,好不快活。  那个交通其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的时代早过去了。我家换上了一辆150的摩托车,好烂路都走得,也没有晕车的顾虑。轰轰油门,带起一阵烟尘奔驰在山间小路。就是自演的乡村版的速度与激情。  只是,今天非得受这冷雨寒风的洗礼了。棉衣棉裤手套围巾全都准备好,出发。嗡嗡嗡的加了几手油,摩托车发出低沉有力的吼声。  “走啦。”  “慢点儿,天冷路滑。”  “放心,没……”  “叔子,峰叔子,峰叔子……”突然一连串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了我们的话。  “喊啥呢?什么事?”爸爸边回话边下了车。寻声去望。  “唉呀,叔子啊。我的天塌啦。无忌被电打了,呜呜呜……天啦……呜呜呜……”  屋角的泥泞小路上,现出了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一路呜呜咽咽的向我们来了。  是老吴,吴慧芳,老欧的老婆。  “无忌怎么样了?情况怎么样?你莫慌。”老爸一惊,忙问。  我亦是一惊,大清早的,开这种玩笑?  “无忌被电打死了,还在后山上,请您儿们帮忙抬回来。啊……呜呜呜……”  “啊?在那儿?快带我们去。”  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在场的人都不相信。怎么会?昨晚还在一起说笑,在一起玩儿牌来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  多说无益,先赶去要紧,救人要紧!我相信,老欧不会就这样走了,他还要跟我去打野羊呢。昨晚走的时候说好了,天晴就去。  “阿诺,怎么个情况?”老五闻声赶来,也是一副难于置信的表情。  “老欧有事,咱们快去。”  于是,我们跟着老吴迎着冷雨寒风,踏上通往后山的泥泞小路。  我家屋后是一座小山,小山后是一大片高粱地,高粱地的尽头便是老欧的家,他家的屋后也是一座小山,这座小山就是后山。后山再往后便是通往野人谷的乱石岗。至于野人谷的后面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穿越过野人谷。  途中,又有三四人闻声赶来,加入我们的队伍。老吴呜咽着哭泣,杂乱的诉说着大至的情况,但我与老五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想着早点赶到。因此,渐渐的我与老五脱离了众人,啪啪的带着飞溅的泥水,向前奔去。  “莫慌,你们两个。先看看他屋里的电断了没。”身后有人高呼。  “放心,知道。”这个必须知道,虽然急,还不至于慌。第一件事就是扯了他家的电源线。  山脚。  老屋。  顶着深灰色瓦片的仓白的墙壁上长着血红大口似的大门,血红的大门的两边是两个血红的大眼似的窗。整个看似一张惊恐的人的脸。  我与老五直冲入血红的大口中,找着电猫子的升压器。一把薅掉带着胶皮的电线,从血红的大窗丢出。  “走。”  一转身冲出大口。捡起掉在窗外的电线,恨恨的摔到屋左侧的田地里。  雨还在下,风继续吹。我们已到了后山的山后。  与电源线相连的是裸露着的铁丝,用一根根小木棍撑着,高约在膝下一拃,这不起眼的长着锈的细铁丝,可带着万伏的高压电,别说一二百斤的野猪,就是千把来斤的牛,只要一碰上也是秒杀。  只是,野猪是祸祸庄稼招人烦的,牛是耕田犁地招人疼的。但是,水火无情电亦无情,只要靠近,不论是啥,都将终结。  山上依然苍翠的点缀着几颗松,别的树木都已落尽了叶,只剩了光秃秃的杆子立在风中。盘住山脚的小路已被枯黄湿柔的落叶盖住,变成了一条黄带子。  我们沿着带子继续搜寻。  山路一转,一团黑影赫然出现在前方不远的路中。  老欧?  不及细看,脚下加力,身影一弹,我与老五不约而同的掠至黑影边。  正是老欧。  老欧的身体向峰顶的方向扑倒着,黑帽滚落一边,卷曲的花白的乱发已有了些微的湿意。双手撑抓在身前的落叶枯草中,黑袄也有了些微的湿意。黑裤却干燥得多,只是身前的部分……  身前的部分都已烧没了,从大腿到脚脖子处的裤子都烧没了。皮肉也烧得焦糊一片,压着生锈的铁丝的小腿穷骨处皮开肉绽。小腿下的黄叶上血迹斑斑,空气中全是肉烧焦了的糊味。  头皮一阵发麻,心也是一震,仿佛自己受了这至命一击似的,小腿也是一疼。  我与老五怔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真的没有一丝活气了吗?我与老五对望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长时间培养出来的默契使我们不用多说。  缓缓的把老欧的身体翻转过来,他的身体已没了温度,开始僵硬。黑亮的眼珠已成死灰,再也射不出平和慈祥冷静的光了。乌红的唇张大着,成了灰白色,稀疏粗黑的胡查子一动不动。长满老茧的双手依然虚抓在身前,左手抓着几片黄叶枯草,右手抓着几颗泥土。胸前黑袄的钮扣上也沾着几片黄叶,几颗黑土。前面的黑裤已烧没了,双腿乌黑,创口处皮肉反卷,发糊,发黑。露出一节骨头,骨头上也有一个深的凹槽,也是发糊,发黑。  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触目惊心。  现在真是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老五捡起掉落一旁的黑帽轻轻的给老欧戴上。  不经意间又与老五对望一眼,仿佛,我们都有疑问。  铁丝是与小路平行的,老欧的身体是与小路几乎垂直的角度倒着。就好像是立正站好了卧倒下去的,没有向前的惯性吗?我以为,是会向前扑倒或是侧倒又或是零乱的侧前倒,至少也不会倒得这么的整齐吧。  但这都是我以为的,也许,我以为的都是错的。  我们都成了哑巴,不再发出一个字的声音。心里剧烈的翻腾揪扯着,控制不住的双眼泛起了泪光,模糊了视线。  这是真的吗?这真的是真的吗?  老欧放置电猫打野物已三年余,一直无事,为何今天突然这样?去检查线路,去看看有没有猎物上线,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家断了电源。今天脑子短路了?  应该不会,熟习了做一件事的顺序后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少做一个步骤就会觉得不自然,就会有警觉。更何况这种高危的事?没关电源就走,那便要心神不宁了。  昨天睡得也不晚,应该是休息够了。没有喝酒,就不可能是醉后糊涂。老欧平常也没得罪别人,不可能是报复。何况这打野猪也是保住了别家的庄稼,这是有益于他人的。  在这偏远僻静的山庄,没有人开过奔驰,宝马,保时捷;没人吃过龙虾,没人喝过拉菲;没人买过金伯利,没人戴过百达翡丽。可是,我们都是富有的,快乐的。因为我们之间只有亲情,友情,爱情。没有争名夺利,尔虞我诈。因此,庄里每有喜事,便是全庄的喜事,举庄同庆。庄里每有丧事,便是全庄的不幸,举庄同哀。  这样看来,不会是自己大意,不会是别人加害,那是怎么回事?  鬼使神差?  去他妈的鬼神!都是虚无。  这段时间就他们两口子在家,难到……。不可能。老吴是绝对不可能害他的。几十年的老夫妻了,早圆滑了彼此的棱角。就是吵架了,也万万不会害了他的性命的。  我苦思得不出一个结论。老欧走了,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老欧走了,我们每个人都少了一个亲人!我与老欧,一起打猎,一起对付凶恶的野兽,一起迷路在深山中,在岩洞中过夜……  恍惚中好像看见老欧的腿微的动了动,难到他还活着?  “老欧!”我不禁大喊,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无忌啊,你走得好可怜啊,早饭都没吃啊……”  原来是老吴一行人到了,她跪在地上,呜咽着,双手扯着铁丝,铁丝带动了老欧的腿。  花白的头发披散着,眼泪与鼻涕混在一起从脸上深深的皱纹往下流。单薄佝偻的身躯越发的孤单,脆弱,无助。抓住铁丝的长满老茧的手拼命的撕扯,她要把要了老欧的命的铁丝扯个稀碎。手破了,血一滴一滴往下掉。染红了手里的铁丝,染红了枯黄的树叶,染红了树叶下的黑色的泥土。  雨更大,风更冷,树木在呜咽,群山也在呜咽。  老欧的身体更冷了,更僵了。  “快别哭了,人已经走了,别再冻坏了。”  “是啊,你再冻坏了无忌走得也不会安心啊。”  “哭吧,放声哭出来。莫憋着,哭出来会好受些的。”  “在这儿哭好了回去就别哭了。”  “先把无忌弄回去,不能老放在这儿啊。”  “对,先把人抬回去要紧。”  ……  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说。  突然,右大腿处一个振动传来。想都没想,右手自然的熟练的下探,回抽,掌心一翻,一部手机赤裸裸的躺在掌心。  “阿诺,来接我。我在白家做事。”老四的短信。  老四欧阳晓峰,老欧之子,浓眉大眼,天生神力。人称“金钢”。  “你去接他吧,我们把无忌抬回去。”老爸也看到了我的短信,对我说。  “好的,路滑,你们小心。”我对老爸说,又对老五点点头,便匆匆离去。  白家门前的青石大道上,一条人影飞奔着。此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略显沧桑的脸已有了些岁月的痕迹。嘴角不停的抽搐,泪水不停的流下,他很伤心。  这里也是一样的冷雨寒风,只是没有泥泞,青石路只是冰冷的硬。  而他,只是跑,不停的跑。  他就是刚刚接到噩耗的欧阳晓峰。  我骑着摩托车轰轰的驰来,在欧阳晓峰身前一个急刹,青石路面上留下一条黑线。  “老四,上车。”  老四用泪眼看了我一下便一抬腿跨上了后座,我轰轰油门,一甩车尾,轰轰的驰上来时的路。
  时已近午。  北风如刀,愁雾不散。只是微的收检了些细密的雨滴。  老欧门前的土场上已搭起油布的大棚,遮住了风雨。棚内集聚着三十来人,都是附近的乡亲。忙前忙后,收拾打扫。大棚内的左边头上又用油布支起了一个小棚,小棚内老欧安安静静的躺着。身上盖着崭新的缎面儿绣牡丹大花的棉被,不是他喜欢的黑色,黑色的被子是少见的。  脸已净,眼已闭,口已闭,乱了的花白的头发也已洗净梳齐。稀疏粗黑的胡查子且仍倔强的站在唇边。老吴守在他旁边,眼神呆滞,面无表情,无声亦无泪。只是安静的守着。  “晓峰回来了。”  站在棚外的人发现我与老四渐近的身影。  “嗡嗡嗡……”  我轰着油门直冲进棚,手脚已冻得有些不听使唤,刹车踩得重了些,轮胎又在地上带出了一条黑线才停住。老四冻得更厉害,借着惯性翻滚下了车,摔到地上。  “晓峰,你爸在这儿。”老吴突然大叫道,呆滞无神的眼中又滚出了两行热泪。  老四连爬带滚的蹿到老欧身边,双膝跪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晃动着老欧的身体。  “爸爸……爸……爸……”  憋了许久,直到此时,老四才哭出声,喊出声,泪如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声如杜鹃啼血,直喊得小棚的油布也跟着颤抖。  见此情景,我不禁也喉头发硬,泪已两行,被风吹得稍平静的心又堵住了。  “晓峰,你看看这儿,好好看看这儿。记住这个教训。”  说话的是雷云天,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我们都称之为天伯。他的最大特色便是中气十足,声音宏亮,平常说话便像我们高声大叫一样,要是他大叫起来,便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了,就如打雷般的轰轰直响。本庄红白喜事一般都由他主事,后以得一外号“知客师”。  这时他已拉开被子,老四一眼便看见老欧烧糊了的焦黑的双腿。抖着的双手不敢去碰触,只是哭。老吴也哭,娘儿俩昏天黑地的哭。  “你们大声的哭吧,哭好了我们再商量他的后事。”天伯轻轻的又盖上被子,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母子说,这时多余的话他们是听不进去的。  “阿诺,过来一下。”老五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突然的就出现在我面前。  “什么事?”我跟着老五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我发现在后山有一行特殊的脚印。”  “哦?怎么个特殊法?”  “一行比常人的脚大了一倍的脚印。”  “嗯?那得去看看。”  这么大的脚印?什么东东?  后山的山后,带子似的小路旁,我与老五站在一个深约半寸,长约三拃,宽约两拃的痕迹边,皱起了眉头。这个痕迹我不敢叫脚印,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脚印,这真的是脚印么?如果是,又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偏偏又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不会和老欧的死有关?  “那边还有,一直到乱石岗那边,我就没再继续往前走了。”老五说。  “你能确定这脚印的方向吗?”  暂时我们就先叫这痕迹为脚印吧,如果是脚印就肯定有方向的。  “不能,两头一样宽。在树叶中也不很清晰。不过好像是单行的,不是只有来的,就是只有去的。”老五摇摇头,一脸苦笑。  我听得更是一头雾水,越来越迷糊了。  “我们寻着迹子走走看吧。”  “嗯,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我与老五寻着脚印穿过了乱石岗,径直来到野人谷边,脚印进了野人谷,我们却停住了脚步。老五望着我无耐的笑笑,我也只是无耐的回笑。  宁到阎王殿,莫进野人谷。进得野人谷,神鬼无出路。  小时候就听老欧说过这几句顺口溜,他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怕,可也没进过野人谷。早些年我们受石头盒子的指引,一行五人备足了干粮弹药,也只是在谷边窥探了下,便无功而返,并不能深入。先不说别的,就是那多如牛毛的毒虫凶兽我们就不易对付。  今天,我们没有任何的准备,也非进谷的时间。现在能做的就是站在神秘的谷边的野地里猜测,瞎想,无耐的苦笑,笑自己还完全是一个愚人,担不起什么事,挡不住什么事,解不开什么事。  “你觉得这脚印与老欧的死有关么?”老五问。  “说不准。”我说。  “那你觉得可能是野人么?”  “说不准。”  “你说有野人吗?”  “说不准。”  “哈哈……你敢进野人谷吗?”  “敢。”  “那你为啥不进?”  “进,一定得进。但不是今天。”  “那天进就叫我一个。”  “必须叫上你。”  我与老五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立了许久,依然无策,这个密只有待以后再解了。不得不悻悻而回。  此时,老四已缓过劲儿来,在不停的给亲友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噩耗。天伯安排了七八个人井然有序的忙着,砍柴,生火,烧水,泡茶,做饭……。另剩了一些闲人便围住大棚右头的那大火堆,谈论着今天的事,发表着各自的猜测。  “阿诺,你们跑那儿去了?快来烤火。”  “听说你们两个最先赶到的,当时是什么情况?”  “他当时是向着山上倒着在的,是吗?”  “你们到的时候身体还没冷吧?”  ……  我与老五还没到火堆旁便有一大堆的问题抛了过来。我是很烦别人说长道短,问东问西的。所以只是笑笑,无语。  “我们也没先到多大一会儿,实际情况和你们所见没啥两样。”老五倒是敷衍着说了两句。  “这也怪了啊,他放了几年的电猫子了,一直没事。今天这事儿透着蹊跷。”说话的是烤火的闲人,只有他们才有这个闲心。  “这个不奇怪,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时间长了总有大意的时候。”我不想别人七嘴八舌的去讨论这事,尽管这疑点也在我心里放着。  但是,我希望他们也只是放着。  “这说明你没动脑筋。你看他出事的地方,不是铁丝开始的地方,而是隔了十来米的。如果是忘了断电的话他刚一走到裸露着的铁丝的地方就要出事了。你又看他的倒地的姿势,硬是像走过那个石头之后山上有人喊他,他便一个华丽的转身望向山上,然后就突然触电身忘。还有……。”  我不再说什么,只是哼哼两声笑。便与老五坐下烤火,喝茶,不再多言。人的心中一但有了疑问,一般是憋不住的。愿他们在此地说说便算了吧。  “半仙叔,烦您帮定个日子吧。”老四给刚来的仙哥泡了茶,点了烟,然后恭恭敬敬的说。  一身灰的仙哥在我对面坐了,深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青色的烟气,然后又抿了一口茶,这才伸出右手,用拇指数着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节,嘴里开始碎碎念……。  “最近几天没什么好日子,初九行倒是行……最好是十三。”  过了好一会儿,仙哥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十三?那还得在家放个把星期啊。”老五忍不住说。  “那要好日子就得等啊。”薄嘴一撇,仙哥又亮出了他那不可置疑的口气。  “不是说初九也行的么?”我忍不住问,本来这方面我是懒得说话的,但如果能定在初九下葬,死人可以早入土,活人可以少受罪。何乐而不为?  “初九么,没啥忌的,也没啥宜的。如此而已。”  “那不就很好么,老欧一生不信鬼神,送他最后一程便也按他的意愿吧。要是他自己选也会选初九的。”  “你知道个啥?这是有关子孙后代的事。”在这方面,仙哥是认真的。他经常说,这些并不是他说的,这是古人总结出来的,是书上说的,既然上了书的总会是正确的吧?  尽信书不如无书,难道古人就不会错?上了书的也并不一定是真理,虚无缥缈的鬼神啊,你为何这般根深蒂固于天朝子民的心中?  “哼哼,既然是有关子孙后代的事,那就让老四做决定吧。”我看都懒得看仙哥一眼,要是定十三,那是整子孙后代的事吧。因此我只是发出哼哼两声笑,淡淡的说。  于是,我们都期待的看向老四。  “那就初九吧。”老四肯定的说。  万万没想到啊!  其实老四还是有些迷信气的,而且一根筋的信着。杀个猪,宰个羊,出个门,都得搬出农历看看。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与老五都松了一口气,正确的决定。  即有定论,众人都无语。烤火的继续烤火,忙着的继续忙着。只待后天下葬,入土为安。  初九。  依然寒风。  依然冷雨。  老欧屋左侧玉米地边进林的空地上,磊起了一座新坟。  送葬的过程我不想多说,沉痛悲哀的气氛经过两天的风吹雨淋,稍微的淡了些。鞭炮开道噼噼啪啪的响了一路,戴着白布的孝子跟着棺材走着,后面跟着乌央乌央的人群,到地头儿了便跪倒了一片,呜呜咽咽的哭着。帮忙的人便把棺材抬进了挖好的土坑,众人不舍的目送老欧最后一程。  然后,掩土,砌坟。  崭新的花圈围了坟一周,送葬的人还没有散尽,噼噼啪啪了半天的鞭炮声还在耳边回响。坟前置一火盆,火盆里的火纸还没燃尽,老四正在火盆前拨动残余的火纸,老吴也在火盆边,我也在火盆边,老五也在火盆边。  我们还不想离去,我们舍不得离去。  对于老欧,我没什么话说。对死者的告别,是有大学问的。可惜我没这学问,老五也没这学问,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儿默默地多陪陪他。  对于老四,我也没什么话说。对活人的安慰,也是有大学问的。可惜我没这学问,老五也没有,我们能做的依然是默默的陪伴。  老四亦能感到我们无声的关心,曾经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兄弟,无需太多言语。  凄风苦雨寒山碎,人间再无老欧阳!  老欧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只留给我们一个惨痛的教训,一个还没弄清的疑问。还有一行神秘的脚印,还有神秘石盒的秘密。以后的日子,我们得把一切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傍晚,回家。  依然是我,老爸,老妈。依然围炉,一切依然一如往常。  所不同的只是我怀中抱着一支火铳,我亲自做的火铳。逝去的岁月里,我带着它几乎走遍了除野人谷之外的二龙庄的每一寸土地,终结了不下三位数的野兽。  抚摸着乌黑冰凉的枪管,又自然的想起一起赶仗的老欧,一起探险的兄弟,以及十年前那个骄阳似火的——夏天。
  玉带似的青龙溪挽起两岸高低错落的群山,陡峭的悬崖。群山与悬崖间点缀着稀疏的几处瓦舍几片庄稼。  此处便是远离了都市喧嚣的二龙庄,一个古老的江南小山庄。  高高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没有一丝风,只挂一颗毒日头。疯狂的放着它的光和热,炙烤着这片山,这片崖,这片庄稼,直叫庄稼那干巴巴的叶都卷了起来。  在二龙庄西北角的一处山坳里,坐北朝南的有一小屋。褐色的瓦雪白的墙,成了这孤寂的山脉中的一点生气一点灵动。  屋前的土场边长有两棵树,一棵是核桃树,另一棵也是核桃树。高大茂密的树冠遮住了半个土场,也就有了半个土场的阴凉。  一个少年正坐在阴凉的土场边看书,少年中等身材,有些偏瘦。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透着几分英气,手捧书卷,气定神闲,又添了几分斯文。  这少年便是我。刚刚初中毕业的一诺。  一诺就是我,我就是一诺。  没有了繁重的作业,一身轻松。此时在看的是李白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一只通身雪白的土狗趴在我椅脚边,伸长了舌头哈哈的喘气。  白狗名叫“小虎”,是我忠实的朋友,我家忠实的“护院”。每次放假回家,它总是远远的就发觉了。便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去接我,在我腿上蹭来蹭去,摇着它雪白的尾巴,嘴里“呜呜”的叫着;每次上学去,它总送出老远还不回,我非吼骂不行,它才悻悻的夹着尾巴,不舍的目送我远去的背影。  “阿诺,又在啃书啦。”  突然,一个大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吓我一跳,用那个生物老师的话说:这一下子,又吓死我几个细胞。  “你这家伙,吓我一跳。”  我转身,只见一豪风风火火的就到了跟前,一脸风尘一脸汗。  一豪,比我大五岁,所以叫他豪哥。个头儿不高,比我稍矮,浓眉大眼,性格开朗,为人豪爽,经常还没见到其人便先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  不过,他也是远近闻名的调皮佬,还爱吹牛皮,又得外号“牛皮豪”。他上小学三年级时候的那件事闹得是全庄都知,每次见他总会想起。  傍晚。  二龙庄小学。  被带眼镜儿的小胡子老师留下罚抄下午做错的作业的一豪又被罚去青龙溪提水。  清澈的溪水潺潺的流着,溪边的草地里偶尔有青蛙呱呱的叫声。一豪心里怨小胡子老师整他,这又不是第一次做错作业,还得留下来,还得帮他提水,真是的。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光阴,和小伙伴儿玩耍的时间也耽误了。  打好一桶水,刚一转身,一只又肥又大的青蛙嗖的一声从草丛蹿出咕咚一声落到溪里。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儿没把桶丢掉。调皮的大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他抓了一只又大又肥的青蛙揣在口袋里,可能是青蛙被吓懵了,便收了它的叫声,一动不动的待着。  回到学校太阳已落山了,小胡子老师正在做饭,见提着水桶一摇一摆回来的一豪,习惯的扶了扶眼镜儿,作着大方的说:  “啊,那个,一豪。把水倒缸里了就回去吧,以后注意点儿,别老是做错。”  “好的,老师,以后绝对不会了。”别看他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乐,可嘴里依然爽快,真诚的答到。  倒了水,回头看看正忙着炒菜的小胡子老师,一豪闪得比刚才那只青蛙还快,直奔到老师的卧室。熟练的从床下扯出一只夜壶,(可能,他以前也被罚过倒夜壶吧。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熟练?)掏出口袋里的青蛙,从夜壶口塞了进去,然后又放回床下原来的位置。做完这一切只在一瞬间,然后就哼着轻松的歌回到教室收拾书包。  “老师,我走喽。”看看还在挥舞着锅铲的小胡子老师,一豪坏笑了一下,向他告别。  “走吧,明天别迟到了。”小胡子头也不回的答到。  终于解放了,一豪撒丫子就跑啊,生怕小胡子在身后喊他。过了一个小山包他才放缓了脚步,并哼起那首他们几个坏孩子改编的《祝你平安》。  “祝你平安,哦,祝你完蛋,在你家门,安个定时炸弹。炸弹一炸,把你炸成锅巴儿。锅巴儿好吃,将你一口吞下……”  正在喂猪的一万里嘴里正嘀咕着:这小子,肯定又被留下了。就见一豪哼着那首熟悉的破歌,颠儿颠儿的回来了。  “今天又做啥错事了?回来这么晚?”一万里瞪着眼睛问。  “没有啊,在后面帮老师作事呢。”一豪撒谎那是信手拈来,脸不变色,气不粗喘,自然而然。  “切,无缘无故留后面做啥事?说,做啥坏事了。一五一十的说给老子听。”一万里显然是了解儿子的,此时不仅瞪起眼睛,嘴上的粗黑的胡子也是根根坚起,是真的怒了。  “说就说,不就是做错了道题吗。有一道题是:三剩七等于多少,我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写了个二十三。”  “再说一遍。”一万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十三啊。”  “前面一句。”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三七……。”这一念才知道问题的严重,一豪心知不妙,捂住了嘴,撒丫子又跑。  “小崽子,敢跑?”一万里劈手抄起一根木棒就追了出去……。  不过,最精彩的还是晚上。  半夜,小胡子老师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的翻身下床,扯出尿壶,刚刚一泻……  “呱……”里面的青蛙吓了一跳,呱得一声大叫。  “靠,啥**玩意儿?”  小胡子更是吓得一把甩掉夜壶,并骂出了这辈子的第一句脏话……  “小子,敢如此戏耍于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胡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认定了这肯定是一豪干的,毫无疑问,一豪第二天被小胡子好一顿收拾。  “哈哈……多吓你一吓,习惯了就不怕喽。别看了,走,打猎去。”豪哥照旧是先爽朗的几个哈哈,又晃了晃肩上扛的火铳,炫耀似的对我说。  火铳,我也注意到了他肩上的那物件儿。乌黑的铳管,红漆的铳托。后山的老欧用的也是类似的火铳,装上黑火药,再装上二三十颗绿豆大小的铁砂,最后按上底火。对着猎物一铳轰过去杀伤力很大。因为有危险,爸妈从不让我玩这个,但心里还是很想玩玩的,可能正是因为危险吧。危险就刺激,刺激就吸引人,特别是男人。  我是男人,自然喜欢这些。  “好啊,后面山上有野鸡。”我说。  “去干掉它。”豪哥自信的说。  于是,我把小虎带进屋,锁了门。怕它东跑西跑的惊飞了野鸡。用干土块儿在门上留下两行字:我与豪哥去玩了,钥匙放在老地方。  也顾不得当头的烈日,我们出发了。  屋后的山并不高,也不陡,山脚有几丛山竹,山上便是松树与一些阔叶树的混交林。只有一条小路盘住山脚,并没有上山的路。要上山,我们只能从树林深草间爬上去。  豪哥扛着铳雄赳赳的在前开道,我隔着些距离跟在后面。  突然,他右手一摆,示意我不动。他自己则拉长了耳朵听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好像前面有情况。  轻松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立了一会儿,也没啥动静。我便蹑手蹑脚的摸到他身边,也拉长了耳朵,瞪大了眼睛,听着,看着。  咦?真有啥。  就在前面不远的松树附近,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的啄着地上的枯叶,声音还不小。  野鸡?肯定是的。  豪哥转过头,眼里放着贼亮贼亮的光。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我会意,退到山竹后面蹲着,从枝叶间观察并期待着。  他双手托铳,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向前靠近。  突然,豪哥双臂一举,枪托上肩,死死的瞄住了前方。他见着野鸡了,马上就要开铳了。我不由得双手捂住了耳朵,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可是,并没有听到轰的一声铳响。咋地?瞄这么久?  “啪儿。”  半晌,他学了一声铳响。回头向我藏身的山竹丛坏笑道:  “一只小麻雀儿,哈哈……。”  “又吓我呢,你。”我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这才怨他道。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流了一身的汗,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就算是又热又紧张吧。  “哈哈……多吓你一吓,习惯了就好了。”  “切,又是这句,下次该换台词了。”我说着,顺手扯了根青草叼在嘴里。  “换台词啊,那更吓人喽。”豪哥边说边继续往山上爬。  我依然跟在后头,边爬边看,边看边听,时不时还得停下来喘几口气。所以我们的速度实在不快,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可热量依然丝毫未减。站在一颗松树下喘着气,我们相视无言。  因为,除了汗水,一无所获。  我已开始怀疑山上到底有没有野鸡,听说野鸡是很精明的。可能我们上山的时候它就发觉了,早溜了吧。又或许它躲在我们没发现的地方正看着我们,笑我们吧。  “阿诺,你确定这山上有野鸡?”豪哥定也和我同样想着。  “当然,我早上还听它在山上叫来着。”我肯定的说。确实,我早上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听见屋后有野鸡咯咯咯的叫声。并想白天做个套儿装在后面山上,运气好的话就可以套住它。  “那它跑那儿了?鸡屎也没见着一颗。”  “怕被你干掉,躲着了吧。哦,对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咱们在这儿死等,下午它还会叫的,只要一叫我们就知道它在那儿了。”  “切,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好办法呢。馊主意。”  豪哥一听便大摇其头,也难怪,他这急性子那等得住?要是依我,我定会这么办的,有时候笨办法更易成功。  “从这边下山吧,看看这边有没有。”  豪哥边说边扛了火铳往山下走,没了上山时的那股认真劲儿,不过还是报有一丝希望的。我又换了根草叼在嘴里,没精打采的跟在他后面。  很快的便下了山,依然屁也没发现一个,我们彻底的灰心了。这边山脚有一块玉米地,盘山小路从玉米地中穿过,然后拐个弯子,便到家了。我们懒洋洋的踏上了小路。  算了,回家吧。  “咯咯咯……扑扑扑……。”  突然,就在豪哥的脚边,一只公野鸡从路边的玉米地里大叫着飞了起来。  好家伙,把豪哥吓得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
  “妈的,他妈的,他妈妈的……。”豪哥一骨碌爬起身来,望着野鸡远去的方向,拍着屁股上的土,狠狠的骂。  其实我在后面也吓了一跳,不光是吓死了几个细胞,更有一大把汗从身上洒下。见豪哥那急眼样儿,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笑个屁啊,你看清它飞到那儿去了吗?”豪哥正是有火无处发的时候,一下子便把矛头对准了我。  “没有,山那边去了。好大一只啊。”我忍住笑,认真的说。  “嗯,起码有四斤。唉……一顿美味没了。”豪哥不舍的说。  “我还没吃过,咱们追过去吧。”我虽这样说且不想这样做,往那儿追?  “下午再去吧,这时候它吓着了,一听见动静就要跑的。我上回打那只就费老大力了……”  这话,肯定的言不由衷。依他的性格,是有仇必报的。怎等得?只不过现在不知道野鸡去了那儿,屁股又疼着,没办法而已。如果看清了野鸡的落点,就算屁股摔出花儿来他也是要跟过去的。  于是,我们往回走,只得往回走。  他边走边揉屁股边吹起了他的英雄事迹。某日在某地打了一只兔,某日在某地打了一只雀,某日在某地又打了一只鸡……。  刚到屋角,一道白影扑面而来,是小虎。亲热的在我腿边蹭,嗯嗯的叫。好像是怨我的自私,不该关了它私自去玩了。  “你们咋没打着呢?我都在磨刀准备剁肉了。”此时爸妈已经回家,正在土场边磨刀的老爸见我与豪哥空手而归,笑道。  “哈哈……峰爸别笑我。碰见了一只野鸡,就在后面田里,在我脚边呼啦一声就飞了,吓得我还摔了一跤。”豪哥依然先哈哈了几声才说道。他管我爸一峰叫峰爸。  “哦,那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好大只野鸡公子。飞到古坟坝那边去了。”这时正在做饭的老妈说道。他们定也回来不久,吓飞的野鸡正好被他们看见。野鸡公子自然就是公野鸡了,不过母野鸡并不叫野鸡小姐的,而是叫野鸡母子。  “文妈,你看见它落在那儿了吗?我和阿诺去把它打回来。”豪哥说,他管我妈文芳叫文妈。听老妈说见着那只吓得他手脚朝天的野鸡,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就在古坟坝上,你们吃饭了去吧。”  “好的。”我抢着道,看豪哥报仇心却的样子,恨不得立马就去。  “豪哥,你这铳看着挺漂亮啊。”我看着还在他肩上躺着的火铳,羡慕的说。  “哈哈……岂止是看着漂亮?这是真的好。我用它打了好多野鸡野兔了。你要不要打一铳式式?”豪哥自豪的说。  “好啊,我没打过,你教教我怎么个玩法。”我怯怯的说。  哈哈……这次是我该哈哈几声笑了。早就想式式,初中都毕业了,是时候学学打铳做个猎人了吧。我吧,没什么远大的目标,安安稳稳的在家陪陪父母,做做农活,闲时打打猎,探探险,看看书,就挺满足。  曾经的梦,也只是梦而已,心中的目标,也只是在心中而已。我辈中人,受古龙金庸者的影响,都有一份江湖情,一个武侠梦!寻得机缘,练就一身盖世武功。惩恶劝善,扶贫助困。路见不平一怒拨剑,而后能一笑收剑。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玩铳要注意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旁磨刀的老爸立刻严肃的说,但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其实,我第一次闻到火药的味道还是老爸鼓励的。  那时我还小,好像是三岁吧。姥姥过生日,一般去的客人都会放挂鞭以示祝贺,而主人则会请了专门的人,在每个客人的鞭快要燃尽的时候放一炮以示欢迎。那铁炮大约有四斤重,六个眼儿,每个眼儿里都装有黑火药。火药的底部装有引线,六个眼儿,六条引线,每点燃一条便放一炮。  老爸见我时不时的都会望向点炮的人,便问我是不是也想点一炮,我点点头。老爸便把炮拿了过来给我,可那时的我根本举不起来,只能提着。老爸让我别怕,便伸出烟头点着了引线。  “嘘……轰。”  我只觉眼前一阵烟雾翻腾,耳边巨响回旋,心中不但不怕,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欢愉,可能,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怕吧。只知道,老爸能让我做的都是安全的。  现在想来,可能我天生就跟火药有缘,天生就是个打铳佬吧。  “峰爸放心,我给他少装点儿铳药。”豪哥边说边做,把铳里装好的铁砂和火药都取了出来。用正常药量的一半给我装好,但他给我装的不是铁砂了,而是一颗刚刚能灌入铳管的钢珠。最后装上火炮儿,(就是底火),压上枪栓。  “拿好了,小心,铳口千万别对着人!”豪哥把装好的铳交给我,并叮嘱道。  他这举动我理解,一是为了安全,二是爱惜他的铳。火铳之于猎人,就像宝剑之于剑客。虽不至于铳在人在铳亡人亡,但其爱惜程度也弱不了多少。  “放心,我晓得。”  我虽然没打过铳,但见得也不少了。于是,右手握住枪托,食指搭上扳机,左手托住枪管的护木……。  “不,你这食指先别扣在扳机上。这样不安全,要是不注意手一抖铳便响了。先放在扳机外面的护圈儿上。”  “还有,右臂得夹紧了。枪托在肩窝处顶紧,有后坐力的。”  他难得有机会当一回老师,还真是有模有样。  “有后坐力?顶紧了不是一样要坐?”  我想,即然有后坐力那就应该把枪托往前面推着才对啊,为什么反而要往后顶呢?那不是加大了后坐力吗?  “哈哈……真是个外行。你两只手推着呀?找个架子绑着不是更好?这么给你说,你顶紧了,铳托后坐过来就好像是推了你一把。但是你若两手推着呢?它一坐,就好像打了你一拳。你说那样好?”  “再说,你两只手推着枪,晃晃悠悠的,怎么能打得准?”  唉,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看来打好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我按他讲的做,向土场边的核桃树瞄了瞄。太没技术含量了,脸盆粗的树,不足十米的距离,闭着眼也能打着嘛。又瞄了瞄树上结的核桃,不行,太小了……。  “你会不会瞄准?”豪哥说。见我瞄来瞄去,看来他是有些急了。  “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嘛,这个谁不会?”这个,真会。玩具手枪我就是这么瞄的。  几个月前,教室里。我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讲台上的粉笔,那成功率还是挺大的。这光滑溜滑的铳管虽没有准星,但瞄准的原理应该是一样的。这方面我有自信。  “切,争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得轻巧。”豪哥没想到我会蹦出这么句话来,一时也词穷了。  猎人打猎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于习惯,可能他们做事也是如此吧。如果真是这样,那猎人都是不计较的,好相处的吧。  “别挑三拣四的啦,式一铳么?就打树得了,找找感觉。端稳,瞄准,别怕,打吧。”  豪哥的铳法倒底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我敢断定,他嘴皮子功夫一定比铳法强。  “OK,看我表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豪哥玩在一起,我的脸皮也变厚了些,不管打不打得着,牛皮先吹了再说。  重新认真的瞄向核桃树,手指搭上扳机护圈儿,一股黑火药的香味儿传来。突然,没来由的,心开始砰砰直跳,感觉血直往头上涌,手微的发抖,铳管也有些晃动……。  “没出息,慌个屁。”不禁心里暗骂自己。  深吸一口气,憋住了。  手指缓缓的扣上扳机,但是,就在食指碰到扳机的瞬间,我像摸到火似的把指头弹开了。放下铳,呼出一大口气。感觉瞄得越久铳管越晃得厉害。  额头,鼻子,手心,尽然都出汗了。  我到底在紧张什么?  “哈哈……瞧你,这点儿药都不敢打?没事,就跟放个响屁一样,再来,再来。”豪哥藏不住话,是不会放过任何嘲笑别人的机会的,也包括我。  手在裤子上蹭了又蹭,干了。轻轻的小心的握住铳托死死的顶上肩,反复在心里念:没事,没事,淡定,淡定……  吸气,憋气,瞄准,手指再次缓缓的扣上扳机。  死就死吧,右手使劲一捏。  “轰”  眼前一阵烟雾,耳中一声巨响,脑中一片空白……  “哈哈……。”  我被豪哥爽朗的笑声唤醒,眼前的烟雾迅速飘散,前面的核桃树杆上有一个小白点儿,居然有一个小白点儿。  “哈哈,哈哈哈……”  于是,我也笑,大笑。  “不错,打中了。感觉怎么样?”豪哥看着树杆上那新鲜的小孔问我。  “爽,刺激。”  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而且有种成就感。迈出成功第一步,可喜可贺。  “不过,我有个疑问。”我认真的盯着他说。  “哦?什么疑问?”他以为他做老师的机会又来了。  “你放的响屁真有刚才这声音一样大?”我依然认真的问。  “那是……切,你笑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问题。”豪哥白了我一眼说。  “我是认真的,下午咱们不用带铳了,见着野鸡,你朝天一屁便给它轰下来了。”我说得兴起,根本停不下来。  “哎呀,你还没完了?……下午去古坟坝就让你打吧。敢不敢?”豪哥问我。  “有什么不敢的?好,很好,非常好!就我打。”我爽快的回答。  “好个屁?你想得美哟。”豪哥一愣,他以为我要谦虚一下的。  “切,不是我不敢打,是你不敢给我打吧?”我还给他一个白眼。  ……  “别闹了,吃饭吧。”  老妈的话就是命令,我们都不再嘻嘻的胡说八道,马上去补充能量。吃饱喝足,为下午进军古坟坝做好准备。  古坟坝,古坟坝,真的是用坟堆成的山坝吗?
  太阳渐渐的收起了它的暴躁,斜斜的悬在崖顶,很快就会吻上远处的山脊。干巴巴的庄稼也终可以喘口气了。山中盛夏的傍晚,虽不凉爽,倒也能受。  我与豪哥向着古坟坝挺进。  临走时老爸再三叮嘱:打不着没事,一定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虽没明说,但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古坟坝,鬼打架,白天不怕夜里怕。传说中,这地方是有鬼的,而且不少,要不怎么会打架呢?  小时候的确被鬼故事吓住了,但现在怎么还会相信这些?古代人们对许多现像无法解释,只有凭空造出万能的鬼神。并相信是它们在操控一切,而且这一信就是几千年。  我管不了别人信不信,但我,是坚决不信的。  玉米地的尽头是一条小山沟,山沟对面一座山包孤零零的立着,便是古坟坝,依我说应叫古坟包才对,不就一小山包么。这地方离后山的老猎户欧阳无忌不远,我从小便叫他老欧,他看着我长大,挺喜欢我的。  沟边一座青朝石碑前,我与豪哥静静的立着,等着。豪哥依然扛着铳,我依然叼着青草。我们在等着野鸡叫,不再搜山似的去寻。这不,还是我的那个笨办法。有时候笨办法真的更易成功,至少,不会多做无用功吧。  这里的确是一个小包一个小包的全是坟,碑倒是没几座,都是清朝的。丝毫没有怕的感觉,几堆石头而已。  “故显考雷公永寰老大人之墓……”我摇头晃脑的认着并不清晰的碑文。  “听说以前姓雷的在咱们这儿是旺族,说不定里面有宝贝哟。”豪哥眼里闪过一丝贼亮的光,小声说道。  以前也听长辈讲起,有人专门盗古墓里的好东西。不过,咱这穷乡僻壤的一般是不会有啥好东西的。能有一具完整的没化完的骨架就算不错了。  “没可能,咱们这儿没出过大官,也没啥重要历史事件,怎么会在坟里挖出好东西呢?”我认真的说。  我一向是很认真的,不像他兴至所至,随口便来,也不管真假。平常无伤大雅的小谎看似没什么,可会让自己养成不好的习惯。  “那不一定,欧阳修听说过没?以前就在红岩寺做和尚。”豪哥一本正经的说。  “欧阳修?那个大文豪欧阳修?别把牛皮吹破哒。”我忍不住笑道,这个我当然也听过,可能是同名吧。红岩寺在我们这儿也挺出名的,不过现在没落了,只余一个和尚:智仁。以后有时间去见识见识,看他怎么个智,怎么个仁。  “你不信回去问爷爷,我就是听他讲的。”  “哈哈……你听他讲的?那也不一定是真的。”  说起这,也是我美好童年中的一笔财富。我爷爷一世雄,本庄屈指可数的德高望重几人之一。讲武那可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打过小鬼子的英雄;讲文也是满腹经纶,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很是漂亮。讲故事,三国,水浒,西游记,岳飞,那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倒背如流啊。  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爷爷,早在四十年前便娶了我奶奶付明珠,从此便在二龙庄定居了下来。男耕女织,平静度日。后来,便有了我爸,再后来,便有了我。  我小时候和爷爷几乎形影不离,他毫不保留,把他知道的所有的故事都讲给我听。讲那些远古时代的英雄好汉。让那些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形像深入我心。  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一诺,一诺千金,其实千金更难换一诺。  但是,他从没有讲过有关欧阳修的故事。  “咯咯咯……扑扑扑……”  突然,几声野鸡的叫声在古坟坝上响起,听声音不会太远。但现在树茂草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是不见其鸡。  “嘘……”  豪哥把食指放在嘴边轻声嘘了一下,指了指山包近腰处的一个大坟包。我会意的点头,大概位置是那儿没错。然后端起铳,绕过碑,往那边逼近。两个人一起走发出的声音大,我便远远的跟在后面。  这个地方虽就在田边,但由于坝上都是坟,好些年没人上去过了,连上坟的人都没见到过。齐腰深的青草脚下是软软的厚厚的枯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好些坟头都满满的长着草,也有的坟头上长有树,树根把砌坟的石头都涨歪了,好像随时都会倒。这上面倒底有多少坟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现在,以后,伴着野草微风,渐渐都将消失不见,一切回归自然。  渐渐的,离刚才野鸡叫的地方不远了。豪哥在一坟包前停下,探出脑袋从坟上向坟后望着,坟刚好可以掩住他的身子。  “看见没?”我也摸到他身后,悄悄的问。  他没回答,只是摇摇头。  我忍不住也挪上前去张望,目之所及,除了青草便是树杆。失望的缩回头,心中暗想:这次可能又要落空了。  只有等,又等。  “咯咯咯……扑扑扑……”  终于,在约莫过去半个小时的时候它又叫了。而且,这次叫声就在前面不远。诂计不会超过二十米,应该就在前面那个斜坡脚。  于是,豪哥再次启动。只是这次更小心,更慢了。缓缓的移动着步子,竖起耳朵寻着一切能听见的声音。铳托已经上肩,铳管指向前方,做好了随时开铳的准备。为了声音更小,我便留在了原地观察。  他没走几步,突然斜坡脚的草丛一阵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跑动。  “轰”  一声巨响传入耳中,一阵烟雾在豪哥身前散了开来,他开铳了。他见到了?打着没有?……  只见动着的草丛还在动,还听见有扑扑的声响,而且还在向前延伸。打着了?没打死?  “打到了,没死,追。”  豪哥扔掉火铳,拨足便追,我也跟着追了上去。  “咯咯咯……扑扑扑……”  刚追出几步,受伤并受惊的野鸡从草丛间冲起,扑扑的飞向远方。我收住脚步,目送它远去。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唉呀……”  突然,豪哥一声惊呼。  我一回头,更是惊出一身的冷汗。豪哥,居然不见了身影。  什么情况?我愣在当地。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山风阵阵吹来。树叶与草叶一起呜呜的发出响声,声音如泣如诉。  “阿诺,阿诺,救我,阿诺……”  突然,前面草丛里传来微弱的惊慌的豪哥的声音。  我急忙上前,就在豪哥刚才经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洞,一个黑乎乎的脸盆大小的洞。他的声音就从洞里传来,用脚在洞边踩了踩,踏实了,靠近洞口对里面喊道:  “豪哥。”  “阿诺,快拉我上去,我掉下来了。快点儿!”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没伤就好,我找条藤子拉你上来。”  “好的,你快点儿。”  “嗯,你摸摸四周,看看有什么东西没……”  “摸个屁,你快找藤子啊。快点儿!”  “OK,莫慌,我这就去。”  见洞不深,他也没受伤,我就放心了。拉他上来应该很容易。本想先和他开个玩笑吓他一吓,但听得他那急得已略带哭腔的声音就不忍心了。  这里随处都有葛藤,我找了几根并在一起,一头拴在旁边的一根树上,一头从洞口垂了下去。他一把就抓住了绳子,用力一拽,便往上爬。好家伙,要不是早有准备就把我也带下去了。  “别慌,抓紧,稳当些往上爬。”  “嗯,好的。”  经过我们共同的努力,他很快便上来了。  一鼓作气的爬离洞口,豪哥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在草地上,哈哈的喘着气,如土色的脸依然惊魂未定。衣服,裤子,鞋子上都沾了泥土。  “豪哥,你这是什么时候学的土行术呢?没听你提起过啊。”  “还有心情说笑,我差点儿吓死哒。”  “啊?这么严重?先缓缓,先缓缓。哎,我说,这不会是个古墓入口吧?说不定里面有宝呢,刚刚叫你摸一下你也不敢。”  “你下去摸给我看看,切。还好我胆子大,如果掉下去的是你,没摔死也吓死哒。”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往下一沉,不禁说道:  “别斗嘴了,回去吧。”  “等会儿,我先歇会儿。”  “行,你歇着吧。我先走了。”我生着气的说。  说完,我自顾自的走了。  “哎……哎,等等我,一起走。”见我真走了,他一翻身便爬了起来。  “嗨,下山走这边。”他急忙在后面喊道。  “我去看看你到底打没打着。”我头也不回的说,径直向着刚才草动的地方走去。  “应该是打到了,我也去看看。”  也不知他是不愿一个人歇在这儿,还是真想去看看现场。总之他还是跟上来了。  火铳杀伤力大,可是一铳放了要再次的装填好后才能再打,这最短也得两三分钟时间。这时间内,会跑的便早跑了,会飞的便早飞了。  唉,每次只有一铳的机会。就如电视里的狙击手,成功或失败,一枪定输赢。  “没打到伤命的地方,可惜了。”我摇头道。  “这个鸡子死定了,你看掉这么多毛。”  豪哥是死鸭子嘴硬。在青草丛中还可以看到两三根鸡毛,准确的说是茸毛。  “是啊,看这一地鸡毛。你是看准了打的吗?”我好奇的问。  “根本没看到,它发觉我们了,准备飞。草一动我就打了。要是看见了打的,它还飞得起来?”  他也顾不上计较我挖苦他,只是怕我笑他打铳不行。但事实胜于雄辩,光靠嘴是证明不了什么的。  “现在咋办?”我问。  “回去呗,还能咋办?”豪哥悻悻的说。  “来都来了,不抓两只鬼回去玩玩?”我笑道。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山风徐徐吹来,正是夏天最舒服的时候。  “哈哈……要得。你抓,我给你放风。”豪哥道。  “我抓就我抓,给我看好藤子。”  说着,我便往那洞口走去。
  “刚才谁打的铳?”  突然,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响起。吓了我一跳。寻声望去,只见后山的老欧一身黑的立在古坟坝脚的山沟边。  “欧阳叔,是我。”豪哥大声回答。  “打的什么?”  “野鸡。”  “野鸡呢?”  “飞了。”  “打个屁,真没得用。”  “哈哈,你有用,你打一个给我们看看。”  “切,这些东西我都懒得打。”  “那你打些什么哟?打屁?”  “我们一般都打野猪,麂子,野羊子,你看都没看到过。”  他们一老一少胡扯间我们径直下了古坟坝。我要下到洞里的事也忘了。当然,这并不是真的忘记,本来就只是说说而已。  下坝的时候,豪哥悄悄的对我说:别告诉他我在这儿掉洞里了。我当然爽快的答应了,这点破事儿,让我说我还懒得说呢。  至于这个洞,不管是个一般的土坑还真的是古墓,我都得整明白了再说。不管豪哥来不来,改天我准会来一探究竟。  汇合了。老欧也背着火铳。他在这儿打野猪?  “老欧。”  我与欧阳无忌打着招乎,这个倔强的老头儿,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便是这模样。一身的黑,黑帽,黑衣,黑裤,黑鞋。长年不变,当然现在没戴黑帽。他的铳也是黑色的,黑的铳管,黑的铳托。  他喜欢黑,黑得神秘。  “阿诺,放假啦。”  “放喽,放长假了。”  “哈哈……以后我们多了个打铳佬哒。”  “那你得多教教我啊,我还不会。”  “这个简单,过两天跟我去,几天就学会了。”  “好啊。你出发的时候通知我啊。”  “没问题。”  老欧是咱们庄出了名的老打铳佬,枪法好,经验足,不知打了多少牲口。  “你听他吹,上次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到现在一样没学会,好多天都打不到一个。”豪哥说。  “你呀,这样一辈子也学不会。一见到东西慌慌张张的,瞄都没瞄都放铳了。”  “怎么没瞄,只是我瞄得速度快。”  “速度快有个屁用,要打到牲口才算本事。”  “能打到啊,我又不是没打到过。”  “那是那牲口的死期到了,刚才怎么打飞了?”  “刚才在草里面,看又看不到。我见草一动就打的,还打掉一地毛呢。让你打你还不是一样打不到啊。”  “这种情况跟本就不能打。非得看清了才能打。还不说打不打得着,如果万一动的是个人呢?”  “那……”  “别这啊那的啦,我就是用绳子拴住野鸡你也打不到。”  “切,懒得和你争。你把你家里的大公鸡拴一只我打打看。敢吗?”  “你怎么争?我拴住了让你打?你可能一铳打过去鸡子没打着,绳子倒断了,鸡子便跑哒。”  “哈哈……你就是舍不得。我几时打一只了提来你看。”  “你如果打到,我连屎带毛一起吃下去。”  “想得美哟,我就给你看看,屎和毛都不给你吃。”  这一阵嘴斗得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在旁边如看电视般的听着看着。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个不停,其实我挺羡慕的。我就是太规矩了,少了些活泼。  “你个伢子啊,没得意思。天要黑了,回去吧。阿诺,你这几天如果要打就来扛我的铳去练习练习。”  “要得。”我兴奋的回答。  “还有,别处牲口多的是,以后少在这地方打。”  “呵呵,没事。你不是也不信这些的么?你不是也来了吗?”我当然知道老欧说的是什么意思,老欧也知道我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禁问道。  “我是听见铳声了来看看,平常也不来。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他说话的语气毫不开玩笑。  “好的,反正这儿也没什么野物。”我爽快的道。  于是,我们兵分两路,打道回府。  老欧虽和豪哥是说笑,但话是有道理的。玩铳,第一为安全。心态好,耐得住,看得清,瞄得准,打得着。要是今天拿铳的是我,我就看着,等着,它在草里钻来钻去,总会有显眼的时候。显眼后再果断开铳,说不定这时都提着野鸡高高兴兴回家了。  夜幕来临,它用黑色的纱帐笼罩着四野的群山。鸟不飞了,蝉不鸣了,一切都安静下来。  爷爷奶奶,老爸老妈都回家了。吃罢晚饭,时间还早。我们照例坐在门前的土场上,举行那经年不变的仪式——饮茶闲聊。  “阿诺,阿豪,你们下午去古坟坝打鸡子去了?”奶奶开口问道,她这可不是随口一问,通常都是有下文的。奶奶也经常讲故事,不过她跟爷爷不同,她经常讲的是鬼狐精怪类的。时间长了我把她和爷爷分成两个系:奶奶是鬼神系,爷爷是英雄系。  “是啊,没打着。让它跑了。”豪哥说。  “以后别去那地方了。”奶奶认真的说。  “为什么?”豪哥不解的问。  “那地方,以前经常闹鬼。”奶奶一般都是这样开头,一本正经,好像真有其事样。  “你呀,又吓他们……。”爷爷的这句话是必须的,这样才会激起奶奶讲下去的兴趣。不过,一般爷爷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奶奶打断了。今天也一样。  “怎么是吓唬他们呢?我这么大年纪了,还骗两个孩子不成?”  “哼哼,就算是吧。然而……”  “你哼哼啥呢?不信?我给你们讲……”  奶奶再次打断了爷爷的话,严肃的讲出了下面的故事:  那是爷爷奶奶都还年轻的时候。  那时的二龙庄跟现在一样,山青水秀,人杰地灵。  后山,住着欧阳俊。一个老打铳佬,也就是老欧的爷爷。  他打过无数的牲口,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圆毛的,扁毛的,没毛的。只要是本庄有的,就没有他没打到过的。他屋里的四壁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野物皮,因此别人都叫他欧皮匠。  那是一个冬天。  雪很厚。  欧皮匠独自一人去午阳坡打麂子。午阳坡就是古坟坝东面的那一大片山坡,坡陡石多林深,经常有野物出没。  那天也怪,他追着一只小麂子打了三铳,最终也没打着。当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白雪摸出树林的时候天早已黑。  又饿又累又冷,没精打采的往回走。  远远的,他就望见古坟坝那里有火光闪动。不由自主的,他就向着火光走去。近了一看,原来是几个人正在古坟坝脚烤火。火烧得正旺,堆在一起的树枝哔哔啵啵的响。  欧皮匠也不客气,把铳往怀里一抱,就蹲在火堆边也烤。那几人并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只是低着头烤火。他想,你们不理我也不搭理你们。烤热乎就走,快回家了,回家便有饭吃,有茶喝,有火烤了。  “今天没打着?”其中有个人问他,但依然没抬头看他。  “没有,邪门了,今天打了三铳都放空了。”欧皮匠沮丧的说。  “那是挺邪乎的,我们那儿的牲口好打多了。也比这边多得多了。”另一个人说道,奇怪的是这个人也并不看他,只是低头烤火。  “哦?你们是那儿人呢?”欧皮匠边问边瞄了身边的几个人一眼。  咦?怎么有些模糊看不清呢?饿昏了?  “我们从那边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又一个人说道,并指了一指上古坟坝的方向。他指的方向果然有一条又直又宽的路,如同一匹白布似的路面,一眼望不到头。  怪了,这里何时有这么一条路来着?  “那边是什么地方呢?离这儿远吗?”欧皮匠问道。  “地名你可能没听说过,不远,一会儿就到。你要不要跟我们去打几只牲口了再回去?”最先说话的那人又开始说了。  “今天?今天太晚了,改天再去吧。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烤。”欧皮匠拒绝。其实他已经烤热乎了,便站起身来,和他们告别。起身的同时右手顺便压上了铳栓。  “再烤会儿吧,就走了么?”  就在他对面的一个人也站了起来,和欧皮匠刚好一个照面。  妈呀!  青面獠牙,没有下巴,眼里绿森森的闪着阴寒的光。  “和我们一起去吧,不和我们一起你会迷路。”  其余的人也站了起来,和对面的那个是一模一样,青面獠牙,没有下巴,眼里绿森森的闪着阴寒的光。  鬼!这是鬼啊,见鬼了!  这几只鬼一下子便把欧皮匠围了起来。  要是一般人,早吓尿了。  但欧皮匠到底不是一般人,提气一声大吼以壮胆。火铳对准了其中一只鬼,右手食指扣动了扳机。  “轰”  一声巨响,一道火光从铳口喷出,一团烟雾也从铳口喷出。  鬼没了,火堆没了,白色的大道也没了。  只余秃树枯草,白雪铺地,寒风嗖嗖。  原来,他不知不觉的到了古坟坝脚下。一座座坟包不规不矩的散落眼前。  欧皮匠一个哆嗦,才发觉衣服冰凉的贴在身上,原来,他已吓出一身的冷汗。再也不敢停留,提着还在冒烟儿的火铳,撒丫子便往家跑。  “陈芳,陈芳,陈芳……”  刚望见从他家窗户射出的微弱的灯光,便大喊他媳妇的名字。  “喊啥呢?我又没跑。刚才打的什么?”他媳妇陈芳早习惯了他的晚归,边说笑边问。  “没啥,走累了。放一铳听个响。”  “算了吧,没打着就没打着吧。深更半夜的听什么响?”  这一说话,便都回归了正常。好像刚才的事只是梦一场。  欧皮匠回家后大睡了三天才恢复如初,自那以后再也不独自一人摸黑打铳了……  “哈哈……都听入迷了吗?”爷爷哈哈一笑,首先打破沉寂,我们也跟着从故事中醒来。  突然,感到夜风有些紧,身后有些凉。  看了豪哥一眼,他也是一样的在看着我。不管有没有鬼,我与他都听信了,听怕了。最后,奶奶又一次叮嘱我们:以后不要去古坟坝打铳了,那地方闹鬼。  我不信鬼神,且被鬼神吓住了。这一夜,我和豪哥是开着灯睡的。  欧皮匠那铳打死了一只鬼吗?那剩下的几只为什么不见了?如果剩下的那几只攻击他怎么办?那条白色的路是怎么回事?如果就跟着那几个去了会是个什么结果?我被一个个问号困扰着。  心中还是怕,没来由的怕。  坚信无神论的我到底在怕些什么?
  翌日。  太阳仍然似火,热得很依旧。  我与豪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爸妈早去地里干活儿了,留了些饭菜在锅里。伸伸懒腰,我们便囫囵的吃了些。  美好的一天,现在开始。  我在屋里准备着工具,一条结实的长绳,一把锄头,一把锤子,一只手电,两双手套。  “阿诺,你这是要去地里干活儿呢?”豪哥见我的举动,有些不解。  “是啊,我要做个勤劳的人。”我边收拾东西边认真的说。  “哈哈……那我也做个勤劳的人,做个劳模。”豪哥说。  “祝你成功。”我微笑。  古坟坝,依然一如往常。  我带着豪哥径直走向昨天那个小洞。  “好家伙,你这是要盗墓啊?”豪哥方才明白,我说的干活和他说的干活并不是一样的干活。  “别说这么难听嘛,咱这是考古,是探索与发现。让埋在地下的文物重见天日,让尘封已久的历史翻开新的篇章。”我理直气壮,认认真真的说。  “哈哈……莫说哒,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就一个土坑而已,你还准备在这儿玩出个什么花儿来?”豪哥又是几个哈哈之后才说。  “切……待会儿你在上面给我看好绳子,帮我拿工具,我下去。”我说。  他是下去过,但没仔细查找过啊?把这洞说得如此平凡,他是怕,是不想下去。根本不指望他身先士卒。  洞口边。  我用手电照了照,并不深。可以见底,还可见昨天豪哥留下的零乱的脚印和一个屁股印。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下去了才能一看究竟,照想应该是宽敞的。我们把绳子依然拴在昨天系葛藤的那棵树上,另一头垂到洞中。我把锤子插在腰间,手电含在嘴里,揪着绳子便往下爬。  呵,直觉后背一阵阴冷,身上汗毛直坚,真有些紧张。  洞底离地面大约三米吧,双脚触地,环顾一周,这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土坑。  就像是一间屋子,四四方方的。顶,地,四壁都是石砖。只是灰尘太厚,盖住了它的本来面目。  这时我揪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其实硬着头皮下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怕的。阴冷的直往上灌的寒气、说不定随时会出现的大蛇蜈蚣又或是不知名的毒物。当然,鬼神啥的就算了,一切虚无的东西都可以不算数的。  奇怪的是,这石屋除了空空便是荡荡,其余什么也没有。哦,准确的说:除了昨天和豪哥一起下来的土和草外,别无它物。  “阿诺,下面什么情况?”豪哥在上面好奇的问道。  “空空一间石屋,啥也没有。”我对着洞口上方喊道,四周回响震耳。  “屁哟,你再找找,仔细找找。”好像在上面的他比我还来劲。  “我找得够仔细了,不信你自己下来看嘛。”我懒懒的说,最烦这种自己不敢下来,却指挥别人干这干那。  “你给我照着,我这就下来。”  豪哥见我下来若无其事,他终于按耐不住要下来。人嘛,就是这样。总是要别人带个头了才好跟着上。  “哈,这么大啊。”  他很快下来了,可能只比昨天慢了一丢丢。我们便一起仔细的照着石壁搜寻,希望能发现点蛛丝马迹。小说和电视里经常看见类似的的情况:主角掉进深渊,滚入一个破山洞,有意无意间便会触动机关,一间藏着宝物的迷室打开了。主角因祸得福,不是练就绝世武功,就是得到传世武器。  其实,我也天真的报有一丝希望。希望碰到那一块石头,或是踩到那一块石头,因为这里只有石头。便有一声声轰轰的响声传来,石门缓缓开启……  “妈的,这他妈就是个石盒子。谁这么无聊把水缸埋这里戏耍咱们吧……”  我的白天的睁着眼的梦还没做完,豪哥便忍不住骂了起来,真是大煞风景。  找了半天。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只有石头,看来是没啥希望了。  唉……  我不禁仰天长叹。难到,我并不是那个上天注定的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咦?有蹊跷。  我仰天长叹的同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洞口。  脸盆大小的洞口,一块石砖大小的洞口。对,就是一块石砖大小的洞口。不大,也不小,刚好是一块石砖的大小。  这一发现我又重燃希望,手电照向洞口。  果然,洞口形如满月,石砖截面齐整。从顶上洞口掉落的且只有土,并无一块这样形状的石砖。这样看来,这石盒并不是前人无聊留下来愚弄后人的把戏,只是它的奇妙我们还没发觉。而洞口,应该就是刻意留下来的和外界唯一的通道。豪哥的失足也就是冥冥之中早安排好了的,只是不知道这洞口孤独的苦等了多少年,才终于等到这凌空一脚。地下沉寂多年的石盒才终于重见天日。  时已近午,一束阳光从洞口直直投下,射在掉落的泥土上。留下一个光斑。  我与豪哥不约而同的靠近光斑,两个傻子似的观察许久,并无所获。无奈的摇摇头,可能是我们想多了。这也许,真是早前谁留下的一口水缸吧。  “先上去吧,这里找不出啥来。”豪哥总是耐不住性子。而且在下面待久了总会感到阴冷,不自在。说着,他揪住绳子左脚用力一蹬地面便向上爬。  “唉哟。”豪哥一声轻呼,左脚一滑,差点儿没摔倒。  “他妈的,想摔我。”豪哥边骂边踢着脚下的土。下来什么也没发现,临走还要受惊吓,真是的。  “哈哈……小心点儿,说不定是雷公永寰老大人和你开玩笑呢。留你多玩会儿,毕竟,他好久都没见着活人喽。”我不禁笑道。  “笑屁啊,我摔跤了你还开心?没义气。我上去了,你愿意就留下陪陪老雷吧。”豪哥边说边爬了上去。  瞬间,他并不粗壮的身体也把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等他爬了上去,阳光便重新投了进来。  有反光。  突然,我惊喜的发现,投下来的光束居然从地上反射到石壁上了。  石头会反光?是什么石头?  我仔细看去,只见刚才豪哥踩滑的地方出现了一块晃眼的亮斑。刚才豪哥踩滑,这一滑便滑走了掉落的泥土。他又是一阵乱踢,便踢掉了地砖上的尘土。  我连忙俯下身去,用手套擦掉那块砖上剩余的灰尘。瞬间,一块光滑明亮的四边形“石镜”出现在眼前。  这其实就是一面镜子,玻璃镜子。  这里为什么有一面镜子?  难道它的作用就是为了反光?对了,对面的石壁上还有一个反射的光斑。  于是,立马用手套向那个光斑上擦去。一阵尘土飞扬后,果然一块光滑明亮的镜子又出现在眼前。镜子出现,便又折射出一束光射向对面的墙壁。  于是,我又擦。  “阿诺,还在下面干什子?快点上来。”豪哥急性病又范了。  “莫急,莫急。有发现,你快下来。”我太投入了,尽然忘了叫他下来帮忙。  “我才不下,你想骗我爬上爬下的耍猴儿啊?再不上来我就走哒,去打鸡子去哒。”对这石盒,豪哥是再也没兴趣了。  “真有发现,不下来莫后悔”我开始激他。  “决不后悔。”豪哥坚决的说。  “行,那你去吧。别走远了,回去的时候叫我。”  “要得,你陪老雷慢慢玩。”  我一面一面的擦下去,光线在两壁间之字形的来回折射。两壁完了之后,光束射向两壁头上橫着的那面壁的中心。我毫不犹豫的一套子又擦了上去。  可是,这次并没擦出镜子来。  灰尘擦净,仍只余一块石砖,一块黑色的石砖。  由于镜子的来回折射,石盒里亮了起来。不照手电便能看清四壁的景像。  望着壁上的镜子,和折射的道道光束。无奈的摇摇头,不禁暗笑自己:这反光,只是引导我给石盒做个卫生吧。这石壁上的灰也太多了,整个盒子都被灰尘盖着。  也许,离这不远处的雷公永寰老大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他是清朝人,这石盒子也应该是清朝人造的。依稀记得,玻璃镜子传到中国是清朝时期。这也就是说,这石盒子最早也就是清朝时候造的。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老雷已经远去,清朝已经远去,而我,所知有限,不能做出更多的判断。  书到用时方恨少,此时深深体会到了。  怎么办?这不是打野鸡,死等是没有用的。  简单来想,在最后这一块上失去线索,那肯定得在最后一块上找原因。  于是,我又仔细观察这块并无异样的石砖。是的,并无异样。用手敲了敲,没什么异样;我又往里按,没反应。这也就是我,这打不死烧不燃的慢性子。要是豪哥,说不定早开始撬石砖了。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  渐渐的,石盒里的光线又暗了下来。太阳,偏西了吧。  我仍呆立石盒,有些发现,有些疑问,解不开,放不下,虽苦思不得解……。  “阿诺,你还在里面吗?”突然豪哥在上面叫我。  “在呢,你打着没?”我问。  “没呢,峰爸叫我们回去吃饭,上来吧。”  “吃饭?好,马上。”不说还好,这一说吃饭还真饿了。  上得地面,火辣辣的阳光扑面而来,直刺得争不开眼睛。  “你真行,在下面待那么久。找着啥没?”  “当然找到啥了,找着啥嘛,不告诉你。”  “哈哈……别瞎扯了,回去吧。”  于是收了工具,不甘心的离开,只得暂时离开了。  我有钻牛角尖的习惯,对事对人,总是固执并执着着。但现在,也不得不离开了。对于这个不解的盒子,只有稍等。  “哎哟,你们两弟兄在干嘛呢?”刚上得小路,便被迎面施施然走来的一个女子撞见。  “没干嘛呀,柔柔姐!”豪哥这一声亲热的叫唤直叫得那女子小脸儿一红。  此女名叫西门柔,比豪哥稍大,前年嫁了本庄的假郎中五加,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青春美少妇。虽不施脂粉仍颇有几分姿色,浑身散发着少妇成熟的风韵,较好的面容,白皙的皮肤,黑而深不见底的含笑的双目,小而微启的双唇,又黑又长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粉色薄纱的衬衣,黑色的健美裤……
  晃动过后,两只黄色的耳朵从苗后钻出,高高的举起。  我与豪哥都看到了,不约而同的压下铳栓,端起铳,瞄准了那两只耳朵。屏住呼吸,轻移脚步,一点一点往那两只耳朵靠近。  树林尽头,黄豆地边沿,我们不得不又停下。再往前不妥,容易暴露,让野兔发觉可就没戏了。它那一动步,嗖一下子就会消失不见,白等了。不再往前也不妥,这儿离野兔藏身的地方还有点远,没把握打。  等吧,又等。只得等,只得又等。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光阴就这样碌碌虚度,青春就这样白白浪费……。  我们得等到野兔自己过来,那怕再近五米也好。只要它没发现我们,就是完全可能的。  蓦地,两只耳朵又缩回去了。  不好,它要跑!  我们躬起腰,恨不得马上追出去。  不一会儿,黄色的两只耳朵又从另一颗黄豆苗后升起。还好,它只是挪个窝儿而已,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如此反复几次,我的心也跟着那两只耳朵一起一落。但我们与它之间的距离依然没有拉近,难道这家伙不是兔子,是带着长耳朵的螃蟹?只会橫行?  “揍它。”  豪哥终于忍不住了,悄声对我说。其实我也忍不住了,再等下去天都黑了。  我点点头。  于是,两只乌黑的铳管都瞄向了那两只耳朵。  “轰。”  我果断扣动扳机,一声震耳的大响,一阵熟悉的烟雾。  不管打没打着,我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迅速穿过烟雾,目之所及,依然是一片绿绿的黄豆叶,那两只耳朵早不见了踪影。  豪哥举着铳也冲了上来,比我稍慢。他还没来得及扣扳机我的铳就响了,瞄得死死的两只耳朵眨眼不见。所以,他干脆稍等,看看情况再说。  “打着没?”豪哥问。  “应该是打着了,没跑,没动静。”  其实我那儿知道打着没打着啊,这是第一次打活物,而且只见两只耳朵,而且不近。我只能说应该,或者说是我希望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把铳放到地头,报着希望向前搜寻。所幸的是,豪哥的一铳还没放掉。就是万一没打死,也还有希望。只要它还在地里,就还有一丝希望。  突然,前面的黄豆苗又开始动了。而且,向着树林的方向,一动就不再停下。  这是野兔想逃,黄豆叶太深了,它钻在里面完全看不见。  “轰。”  追出几步,豪哥对着摇动的黄豆叶又是一铳。  动着的黄豆叶依然没停,还在迅速的移动。  “追。”  我一声大喝,拨足狂追。豪哥干脆扔了铳,甩开膀子追。可怜的黄豆苗啊,刚经历了野兔的铁齿铜牙,又要遭受我们的践踏。顾不得这么多了,两只耳朵的,打不死你也要撵死你。  很快,我就追到那动着的黄豆叶跟前。嗖的一声,一只灰黄的野兔顶着两只长耳朵,从黄豆叶里跳了起来。可能是感觉我追到身后,拼了命的向前一跳。但并没跳多远,应该是受了伤的。  打中了。  有希望。  我兴奋了,如打鸡血。也跟着一个箭步赶上,瞅准方位,一个虎扑,全身扑上。  身在空中,我的双手张开如鹰爪,一伸一捧,与野兔相隔不足一尺。马上,它就会落入我的魔掌。  突然,它又是一跳。从我快要合拢的双手间跃过,然后又是一个转身,换了个方向往左边跑了。我力尽势老,跌落在黄豆地里。  想都来不及想,翻身爬起,向着它逃走的方向又追。豪哥其实就在我身后不远,野兔转向往左边跑的时候他刚好赶到,于是一侧身便追了上去。受伤并受惊的野兔,刚逃出我的魔爪又遭遇他的紧逼。  瞬间,他便追上了拼命逃窜的野兔。猛追中他右手向前急急探出也作鹰爪状,看样子马上就要得手。  突然,该死的,可怜的兔子又是一个华丽的右转身,向右前方跑去。胜利在望的豪哥一下子收势不住,直冲出四五米才转过身,这两条腿急转的功夫是大不如兔子的四驱啊。一下子便落下了七八米的距离。  还好,我在右边,我立马逼了上去。  就这样,我们在黄豆地里翻翻滚滚,来来回回的狂追。它跑不掉,我们也追不上。  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早已汗珠滚滚,步子越来越沉。想放弃,想停下歇会儿,那怕一会儿。但兔子就在我们身前五六米远,顶着那对长耳朵一闪一闪的,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野兔虽然只顾逃,但我好像发现它偶尔也会瞄我一眼,好像在说:就喜欢看你追不上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此时,真想野兔突发神威,一步跳得无影无踪。这样,我们就不用追了。  野兔也是筋疲力尽,慌不择路了。此时,它正全力奔向左侧的山坡,我们紧追不放。出得黄豆地,便是一道土坎,野兔稍一停顿,后腿一蹬向坎上跳去。  就在它起跳的瞬间,豪哥赶到,慌忙的右手一挥,橫扫而出。就在野兔的后腿刚刚一沾坎顶的时候,豪哥的手刚好扫到,兔腿重重挨了一记,身体一歪,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时,我恰巧赶到。见兔跌落,急忙一蹲,一手按住。这次,它没跑,终于得手,战斗结束。谢天谢地,都不用再跑了,不用再奔命了。  我们开始哈哈的喘着气,终于,我们可以舒舒服服的喘气了,可以,自由的,呼吸了……。  稍息,一望,触目,惊心。猎得一只野兔,祸害了一田庄稼!  日暮。  破旧的小屋安静的点缀在一处无名的山脚,屋前屋后种满了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淡淡的快要与暮色融为一体的炊烟悄悄升起,诱人的菜香开始飘散,从半掩的木门溢出,直钻进我们的鼻孔和空虚的胃。  “柔柔姐,看。”  豪哥站在门边,把半掩的门缝挡了个严严实实。右手高高举起早已过气的野兔,向正在炒菜的柔姐大声喊道。  “哎呀,妈呀。你小子,你姐早晚会被你吓死。”  柔姐依然是吓得花枝一颤,转身给了豪哥一个白眼,怨道。  “姐呀,我那舍得吓死你?被吓的是你,心疼的是我呀!”  豪哥一侧身进了屋,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真诚。这家伙,跟电视剧里学坏了,油嘴滑舌,满口瞎话。  “哎哟哟,心疼啊?以后可不许这么一惊一诈的了。”  柔姐故意一扭腰肢,娇滴滴的嗔到。看来这些瞎话让她很是受用,只可惜,她扭腰的动作被宽大的围裙挡住,没有预期的效果。  “好嘛好嘛,以后保证不吓你哒。兔子放这儿,交给你了。它再也没机会吃你的那块黃豆了。”  豪哥随手把野兔放到桌上,对柔姐挤挤眼。他还真敢说,它是没机会吃那块黃豆了。它就是活着也没机会吃了啊,因为那块地里已经没有黄豆可吃了。我们的践踏比野兔的偷吃对黄豆的毁坏更彻底。  “哼哼,你交给我?那我交给谁来?”  “你交给我啊。嘿,这还用问?”  豪哥这话接得,又是跟TV里面学得,大大地学坏了。  “好了,不跟你贫哒。锅里糊了,你带阿诺去堂屋坐会儿,饭熟了我叫你们。”柔姐边说边转身边一铲子朝锅里铲去。  哈,这话说得,让他带我去?意思就是他也算半个主人喽。  “豪哥,她真没把你当外人儿啊。”  我坐上她堂屋里唯一的藤椅,接过豪哥给我泡的茶,享受啊。  “那是,本来就是。你看我今天把她给收拾了。”豪哥咕嘟一声灌掉一杯水,重重的说。  “你尽情收拾吧,我就不看了。哈哈……”我绝对相信,他有这个机会,只要五加皮不回来。  “呵呵……呵呵呵……”  好家伙,笑得真淫荡。哈,哈哈,哈哈哈……  昏黄的灯光下,热腾腾,香喷喷的菜摆满了一桌子。我,豪哥,柔姐围桌而坐。饿了的肚子遇上可口的饭菜,那就是干柴遇上烈火啊。  可是五加皮还没回来,还得等等。  本来柔姐让我们先吃,给他留点儿,但出于礼貌,还是先等等吧。就是不知五加皮什么时候回来,他到底还回不回来?  “先吃,不等他了。他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柔姐再一次说道。  “行,那先给他盛好饭菜了我们再吃吧。”我真诚的说。要说这客套啊,点到为止,意思一下就行了,何必认真呢。而且我是真的饿啊,吃饱回家得了。  这一开动,好家伙,直如风卷残云,秋风扫落叶,不一会儿功夫,便碟儿见底,肚儿撑圆。  下得桌来,天色已晚,我提起铳便告辞。这时月亮已经升起,把柔和的白光洒向大地。照亮了群山,照亮了山间小路。  豪哥也与我一起走,这出乎我的预料,照想他应该留下来陪陪柔姐的。大好的夜色,伊人独守空房,这机会怎能错过?还是我误会豪哥了?他只是为了过过嘴瘾?  还是怕我一人独行夜路有些孤单?  这样一想,我心头一暖。到底是大哥!  “阿诺,我有东西丢柔柔姐家了。”走了没多远,豪哥突然说。  “哦?那你回去拿吧。”我说着,心里一沉。  “嗯……算了,让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豪哥有些为难的说。  “没事,熟路,又有月亮照着。”  唉……我的心啦,哇凉哇凉的啊。你不想走就不走呗,你要回去就回去呗。我,并不是只长两只耳朵的,还有长着一个脑袋,这么虚伪干嘛?  于是,我提着火铳,走了。独自信步于山间小路,向着家的方向。如水的月光照在我的发间,眉头,心上……。  于是,豪哥大踏步的急急行去,向着山脚寂寞的小屋里的寂寞的青春美少妇……。
  第二天上午。  我依然睡我的懒觉。  没有想过帮着做做家务,没有想着帮忙干干农活;不知父母的辛苦,不知父母辛辛苦苦挣的钱都用来供我读书,供我生活;不知感恩,不知回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切受得理所当然,问心无愧……。  直到小虎在卧室外呜呜咿咿的叫,并用前爪刨门的时候我才起床。  一开房门,白影一闪,小虎便扑了过来,哈哈的喘着气。摇头摆尾的围着我直打转,嘴里呜呜的叫。这是在向我撒娇,怨我这两天出去玩没带它吧。  儿不嫌母丑,狗不厌家贫。只要我们收养了狗狗,它这一生都是我们忠实的朋友。就是多年不见,它也不会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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