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术腰伤,会被师父我好像要被逐出师门了?

徒弟安装吊顶时不慎受伤 结果师父赔了9100元
  重庆晨报讯 (记者 张旭 通讯员余洪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民间对师徒关系的常用描述,但师徒间法律关系属性是如何的?学徒过程中受伤,师父是否承担赔偿责任?近日,南岸法院作出判决,师父屈某赔偿徒弟单某损失(含医疗费、交通费、误工费)9100元。
  去年5月8日,单某经人介绍到屈某处学习吊顶安装,并约定学徒期间屈某每月支付单某生活费1500元,包吃住。同年6月18日,在一次吊顶安装过程中,屈某发现自己将本应长为65cm的螺杆锯成了55cm,便吩咐单某将已经安装完毕的螺杆取下,并暂时离开了安装现场。
  考虑将螺杆敲下来比较轻松容易,师傅离开时也没具体教怎么取,单某故采用敲打的方式取螺杆。在取到第六个螺杆时,螺杆上的铁屑溅到单某的右眼内,单某随即被送至医院治疗。单某被诊断为:右眼球内异物、玻血、外伤障等,治疗共花费11375元。单某出院后,向师傅屈某索赔未果。
  法院审理认为,单某到被告屈某处学徒,在师父的指导下从事劳务,所得的劳动成果归屈某享有,同时单某通过学习掌握一定的技能并以每月1500元生活费的形式取得报酬,双方形成劳务关系。
  单某在从事劳务过程中,屈某应为其职业活动负有安全注意和劳动保护的职责义务。在本案中,屈某存在过错,应对单某的损害承担赔偿责任。同时,单某作为成年人,对危险性认识不足,且未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对损害的发生也有一定的过错,应相应减轻单某的赔偿责任。
  结合案件的实际情况,师父屈某、徒弟单某各应承担的责任为8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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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安装吊顶时不慎受伤 结果师父赔了9100元
学徒过程中受伤,师父是否承担赔偿责任?近日,南岸法院作出判决,师父屈某赔偿徒弟单某损失(含医疗费、交通费、误工费)9100元。
  重庆晨报讯 (记者 张旭 通讯员余洪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民间对师徒关系的常用描述,但师徒间法律关系属性是如何的?学徒过程中受伤,师父是否承担赔偿责任?近日,南岸法院作出判决,师父屈某赔偿徒弟单某损失(含医疗费、交通费、误工费)9100元。
  去年5月8日,单某经人介绍到屈某处学习吊顶安装,并约定学徒期间屈某每月支付单某生活费1500元,包吃住。同年6月18日,在一次吊顶安装过程中,屈某发现自己将本应长为65cm的螺杆锯成了55cm,便吩咐单某将已经安装完毕的螺杆取下,并暂时离开了安装现场。
  考虑将螺杆敲下来比较轻松容易,师傅离开时也没具体教怎么取,单某故采用敲打的方式取螺杆。在取到第六个螺杆时,螺杆上的铁屑溅到单某的右眼内,单某随即被送至医院治疗。单某被诊断为:右眼球内异物、玻血、外伤障等,治疗共花费11375元。单某出院后,向师傅屈某索赔未果。
  法院审理认为,单某到被告屈某处学徒,在师父的指导下从事劳务,所得的劳动成果归屈某享有,同时单某通过学习掌握一定的技能并以每月1500元生活费的形式取得报酬,双方形成劳务关系。
  单某在从事劳务过程中,屈某应为其职业活动负有安全注意和劳动保护的职责义务。在本案中,屈某存在过错,应对单某的损害承担赔偿责任。同时,单某作为成年人,对危险性认识不足,且未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对损害的发生也有一定的过错,应相应减轻单某的赔偿责任。
  结合案件的实际情况,师父屈某、徒弟单某各应承担的责任为8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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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师徒系统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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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学艺   师徒结拜条件:  可以收徒的等级条件——大于等于105级的玩家(且已经出师或从未拜师);  可以拜师的等级条件——小于等于75级的玩家,系统在收徒的同时记录下徒弟的拜师等级。并发放给徒弟玩家一个称号“XXX的弟子”;  可以出师的等级条件(前提必须是徒弟身份)——大于等于90级可以接到出师任务。(该任务不可重复完成)  师徒基本规则:  1、每个师父在同一时间最多可以带7个徒弟  2、每个徒弟在同一时间只能有1个师父  备注:大于75级,小于105级的玩家无法收徒,也无法拜师。  如何收徒:  1.在已经推出的师徒系统中,点击右下角功能按钮并选择“师徒系统—收徒”(或使用快捷键ALT+Y)输入徒弟姓名就完成了师徒的结拜。  2.符合师父条件的玩家右键点选弹出菜单,在菜单中点击【收为弟子】,对方弹出确认菜单。若条件满足则2人成为师徒关系。  出师:  1.当师父将徒弟培养到90级修为阶段后,组队来到河阳NPC“陶丹青”处接取出并完成出师任务。  2.当完成出师考验任务后徒弟就能在90级与105级的五大门派真仙套装中,随意选择适合自己的超级装备奖励!  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徒弟修为超过104级时,将自动出师,无法获得出师奖励,但徒弟称号则可保留。(出师任务不可重复完成)  叛师:  1. 徒弟可以在NPC处接到叛师任务,与师父解除关系,弟子的称号“***的弟子”更改为“叛离师门的弟子”,叛师的同时收走徒弟身上所有的教育凭证。注:叛师操作有三天冷却时间。即:在此次叛师后,徒弟再拜师傅时,不可在3天内再次叛师。  2. 师父可以选中师门界面的“当前弟子列表”里的玩家名称,点击逐出按钮,便可以将当前弟子逐出师门,双方在师徒关系界面中除名。注:逐出操作有三天的冷却时间。即:在此次逐出后,如果再次收其为徒弟,师父在3天内不可以重复逐出这名徒弟。  师徒奖励  师徒双赢奖励——师父收益  师徒任务师父奖励:师德值、经验值、短期增益效果。  出师后的师父奖励:师德值、经验值、双天书技能护符材料或配方。——徒弟收益  师徒任务奖励:大量经验、绑定药、传功石头  出师任务奖励:称号、90/105真仙装备任选其一。  师父得到的师德值作用  1——影响收徒的数量。  2——师德值固定值可以换取护符材料、配方。强悍的师门技能展示强悍的师门技能展示  每日师徒任务  每日师徒任务  1. 师徒组队后,必须由师父作为队长在河阳NPC“陶丹青”处领取任务。  2. 师父可以同时给数个徒弟布置每天的修炼任务,该任务需要师徒共同配合才可完成。  3. 而过程中师父徒弟都可获得相应奖励。师父可获得用于兑换神秘物品的“师德值”,而对于徒弟来说其奖励的海量经验更是丰厚无比!并且,任务奖励的绝不仅仅只是巨额的经验而已,比如大家最爱的传功石、或者练级需要的消耗道具等等。【师徒二人接取任务的NPC“陶丹青”】【师父为队长,点击NPC选择任务相关接取任务】师徒系统相关FAQQ:多少级可以收徒弟?A:玩家大于等于105级时可以收徒弟。Q:我怎么才能收徒弟?A:选中对方,右键单击对方头像,在下拉选项中,如果对方满足做徒弟的条件,“收为弟子”的选项则会显示高亮,点击后就向对方发出了邀请。对方同意后,收徒成功。Q:满足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当徒弟?A:玩家小于等于75级,没有师父,就可以满足当徒弟的条件。Q:我同时可以收取几个徒弟?A:每个玩家最开始只可以收1个徒弟,随着师德值的不断增加,玩家能同时拥有的徒弟的数量也会增加,最多是7个。Q:我多少师德值才能带2个以上的徒弟?A:具体的数值建议您在游戏中体验,多多与其他玩家交流增加游戏乐趣。Q:我怎样才能找别的玩家拜师?A:需要被其他符合收徒条件的玩家主动邀请,才可以当对方的徒弟。不能主动拜师。Q:我多少级可以出师?A:玩家大于等于90级并且小于等于104级就可以完成出师任务了。Q:师徒相关任务找谁领取?A:找河阳城的NPC“陶丹青”领取相关师徒任务。Q:我满足出师条件了,但是为什么没有任务?怎样出师?A:出师需要师父当队长,师徒两人组队,由师父接取出师任务,师徒二人共同完成任务后才能出师。Q:拜师后,不是说有每日的师徒任务么?我怎么没有?A:需要师徒二人组队,师父当队长,由师父接取师徒历练任务,徒弟自动获得任务。Q:师徒历练任务我中途放弃了,或者中途掉线散队了,任务是不是就没了?A:师徒任务由于各种原因中途中断了,可以重新组队接取。Q:师徒历练任务每天可以完成几次?A:每天只能完成1次。Q:不是说师徒任务需要师徒一起完成么?怎么我领取的“蟠桃会”任务,师父帮杀没用啊?A:师徒历练任务需要师徒组队才能领取,“蟠桃会”任务是由徒弟单独接取的,每天可以完成三次。Q:怎样获得师德值?A:师父带徒弟完成每日的师徒历练任务,或者徒弟出师,师父都可以获得相应的师德值。Q:我拜师后怎么获得一个“XXXX的弟子”的称号?A:拜师后,XXXX会自动变成师父的角色名称。被逐出、或叛师后将保留此称号。Q:为什么有的人有师门专属技能,有人没有啊?A:符合当师父条件的玩家,可以按Y键打开师徒系统界面,在里边有师门技能,玩家可以用师德值来学习技能。而不符合当师父条件的玩家,只能共享师父的师门技能。如果当玩家不符合当师父的条件,也不是其他玩家的徒弟,则没有师门技能可用。Q:我当天叛师后,还能不能当别人的徒弟么?A:叛师后,玩家立即可以被其他玩家邀请成别人的徒弟。Q:我今天叛师了,但是新的师父还不好,我可不可以再次叛师?A:当叛师后,三天之内不能再次叛师,需要等三天之后才能叛师。Q:我把徒弟逐出师门了?我还能再收别的徒弟么?对我有什么影响么?A:可以收取别的徒弟。不会有影响。Q:我叛师或者被师父逐出师门了,我可不可以再次拜以前的师父啊?A:徒弟无法主动拜师,需师父进行收徒操作。Q:我昨天收了个徒弟,不好,然后我踢了,今天又收了个我还想踢,但是怎么踢不了啊?A:徒弟无法主动拜师,需师父进行收徒操作。Q:师德值有什么用?A:1、声望中称号的变化;2、影响收徒的数量;3、师德值固定值可以换取护符材料、配方。4、可学习师门技能Q:为什么我两个徒弟出师,获得师德值不一样?A:徒弟出师时师父获得的师德值和徒弟的拜师与出师等级有关系。Q:徒弟出师后,徒弟不是可以领取真仙装备么?怎么领取啊?A:出师后,徒弟会获得一个“陶丹青的信件”,玩家可以凭此道具在河阳城的仓库老板处领取一套90或者105得真仙装备。此装备无法交易。Q:制作双技能护符的道具怎么获得?A:当玩家带徒弟出师后,师父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其中包括制作双技能护符的材料。Q:我本来想等级高点再出师,但是昨天晚上挂机不小心升到105了,我怎么自动出师了啊?A:如果徒弟修为超过104级时,将自动出师,无法获得出师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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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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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42:16&文章状态:连载中
_分节阅读_1
  1 &初遇
  “什么,初夏,你加入了古琴社?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是古琴社的严木晨老师拉我入社的,他们还不收社费哎,肯定是因为没人肯加入才拉我进去凑人数的。”初夏咬着苹果漫不经心地说。
  初夏是刚进校的大一新生,前几天代表寝室在迎新会上弹了一曲“凤求凰”,结果一下台,就被古琴社的严木晨老师给拉住,硬逼着她入社。
  这不是拉不到社员是啥?
  张骁骁斜眼瞅着初夏,见她一副郁卒的样子,忍不住掐她的脸:“初夏,你居然还这么说,你简直就是在嘲笑我们。”
  “哎哟,痛啊!”初夏抚着脸大叫。
  “痛死你,痛死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进古琴社又进不去,你知不知道一块大馅饼砸在你头上了。”张骁骁见初夏还是一副懵懵懂懂,傻乎乎的样子,更是气急败坏,拉住她的耳朵在她耳边大叫:“宁初夏,你知不知道你马上就要和全校最帅的两个男人朝夕相处啦!”
  张骁骁说得没错,古琴社里确实有堪称为全校最帅的两个男人,
  一个叫朱梦淮。
  朱梦淮比初夏高一级,才十九岁,是金融系数一数二的高材生,是他们系主任的得意门生。
  他功课好,长得帅,他的帅不是青春期男孩子流里流气的帅,是带着点婴儿肥,美少年般的帅。
  而且他体育也棒得要死,高中时,曾经连续几年在全国田径大奖赛中得过金牌。所以他一入校就成了各个体育社团争抢的对象,校篮球队和足球队,为了他甚至结下深深的梁子,至今都没缓过来。
  这样的男生照理说应该是男生的眼中钉,女生的大众情人。
  可是朱梦淮身边的男生偏偏都喜欢往他身边靠,朱梦淮也很讲义气,虽然看上去很冷傲,对兄弟们却很是照顾。
  令人疑惑不解的是,朱梦淮很讨厌女生,一遇到女生,他连眼角都不屑于瞟一下,异常地冷漠孤高。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朱梦淮越是冷漠,女生们对他的兴趣越大。从大一的学妹到大四的学姐,以及周边几个学校的女生,慢慢地形成了一帮粉丝,到最后,那帮女生甚至组成了一个“朱梦淮研究协会”,专门研究朱梦淮的心理。
  比如说:
  朱梦淮为什么这么讨厌女生之二三解。
  关于打开朱梦淮心扉的若干个可行性办法。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张骁骁就是“朱梦淮研究协会”的预备成员之一,据她说,要进那个协会还很难,要拿出具体的研究成果才能成为正式会员。
  当张骁骁说出这句话时,把寝室里其它三个女生都囧了个半死。
  古琴社的另一个男人叫严木晨。
  严木晨是古琴社名义上的指导老师。同时也是某系的铺导员,主修心理学。
  严木晨和朱梦淮刚好相反,他不但长得帅,性格更是温柔体贴,照理说应该比朱梦淮更招女孩子喜欢,可是他的粉丝远远没有朱梦淮那么疯狂。
  他会解梦,会算星盘,每天都有女生哭哭啼啼地跑去找他,向他倾诉失恋的痛苦,找他解梦,找他算星座,最重要的是,找他算桃花运何时飘来。
  严木晨就这样,慢慢地变成了全校女生的……树洞……
  古琴社在一号教学楼的一楼。那是一栋比较老的建筑,设施落后,但又没老到成古董的地步,学校一直有推倒重建的打算。在它重建前,很多社团,部门,都争先恐后地为自己抢到一间活动室。
  九月末的一个下午,初夏抱着自己的那把古琴,轻轻推开了古琴社虚掩的门。
  那是一间很大的教室,所有窗帘都拉开,窗外是密密的桂花树,枝叶茂盛,映得满室碧莹莹。
  初夏踏进教室,看到室内的情形,一下子愣住了。
  佑大的教室,居然,居然……
  居然只有朱梦淮和严木晨两个人!
  原来整个古琴社只有朱梦淮和严木晨两个人,初夏是第三个社员!
  什么鬼学校,竟然容许只有两人的社团存在,居然还敢霸占这么大的一间教室。初夏一想起自己爬上爬下,只为找一个自习座位,真是无比痛恨这个社会的贫富不均。
  “初夏!”严木晨看见新社员来了,兴高采烈地叫她。
  “严老师!”初夏连忙跑过去,朝严木晨鞠了一躬说:“我来向你学琴。”
  “不敢当,不敢当。”严木晨摇手说:“我只是一个初学者,在这里别提老师学生,大家都是琴友,互相学习,互相切蹉,共同进步嘛。”
  “可我刚学没多久。”初夏不好意思地说。她学琴才三个月哎。
  严木晨说:“我在鹿鸣琴馆才学了一年的琴,倒是梦淮同学学习古琴已经多年。”
  “啊,鹿鸣琴馆,严老师,原来你是晏先生的学生啊。”
  “是啊。”严木晨笑哈哈地说
  “那朱师兄的师父是哪位?”
  因为弹古琴最讲究的是家学师承,历史渊源,无门无派的人,是不会被古琴界所认同的。
  所以初夏见到弹琴的同好,都会下意识地问对方是哪个门派,师父是谁,说不定哪天遇到的是同门师兄呢。
  朱梦淮抬眼瞧了初夏一下,马上又别开眼去,冷冷地说:“我没有师父,不过以前有位老人曾教过我几支曲子。”
  “啊,你遇到世外高人啦!”初夏惊呼出声。
  “算不上吧,他也是一时兴起教教我而已。”朱梦淮淡淡地说。
  “才不是。”初夏急忙反驳:“我师父说了,弹琴的人骨子里都是很清高,要特别投缘才会收他做学生,如果是入室弟子,那真的是前世修来的师徒缘份……”
  “那你的师父又是哪位?”朱梦淮冷冷地打断她。
  “我师父?”
  初夏心里一惊,脑子里蓦然响起一个声音:
  “宁初夏,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师父……”那是初夏小小的声音。
  “不要再叫我师父!”
  初夏眼前慢慢地浮现出一张脸,像玉雕般温润柔和又有棱有角的脸上,隐忍着铮铮怒意,说出来的话同样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初夏一步步地往后退,身子猛地碰到一张桌子,严木晨连忙上前扶住她:“初夏,小心点。”
  初夏这时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学校的教室里,而不是在她师父的书房里。
  不,他已经不是她师父了,他不要她了,他早就把她逐出师门了。
  “我没有师父。”初夏喃喃自语般地说。
  “是吗?”朱梦淮瞅了她一眼,撇嘴冷笑。
  “当然是,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初夏本来心里就窝火,看到朱梦淮那臭屁得不得了的样子,怒上心头,冲着他大吼。
  “我又没说不相信你。”。朱梦淮悠闲地抬起右手,弹了几个散音,又淡淡地说:“就你这性格,也不适合弹琴。玷污古琴!”
  嗷嗷嗷!朱梦淮这个浑蛋,初夏真是气疯了!
  严木晨见状,连忙安抚初夏:“初夏,别和这小子计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好的气氛都让他给破坏了。”
  朱梦淮鼻子哼了哼,没应声。
  初夏也学朱梦淮的样子,抬起鼻子哼了哼说:“严老师,你说得对,我才不会和一只狗计较。哼!”
  初夏说着取出自己放在琴桌上。
  当她的琴一取出来,教室里隐隐有道光华飞过,朱梦淮和严木晨同时转过头来。
  “好琴。”他们同时惊呼出声。
  确实是把好琴。
  这是一把蕉叶式桐木琴。
  琴身上的是黑色大漆,看上去犹如满天繁星,晶莹透亮。初夏很满意朱梦淮那震憾的表情,坐下来,得意洋洋地弹了几个音。
  弹完之后,她下意识地朝朱梦淮翘了翘下巴:怎么样,厉害吧。
  朱梦淮和严木晨已经被震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严木晨才清了清喉咙说:“当今世上,能斫出这把琴的人,不会超过五人。”
  朱梦淮说:“她虽然弹得烂,也盖不住这琴的好音色。”
  初夏白了他一眼。这个朱梦淮,什么时候都不忘损她。不过听到有人夸这琴,她还是很开心。
  初夏得意地说:“他做这把琴可是花了整整五年。”
  “他是谁?”朱梦淮追问。
  “关你屁事。”初夏才不会告诉他。
  当然,她也是没脸提这茬子事啦。
  初夏就这样成了古琴社的第三个社员。
  这个古琴社没有老师,没有社长,没有活动,自然也不需要活动经费。严木晨不过是巧立名目霸占了一间教室,让他们在这个嘈杂的学校里,有足够的空间静静地弹琴,练琴。
  初夏曾经问过严木晨,为什么不多招一些社员,让更多人一起来学古琴?
  严木晨说:“本来我们也面向全校招过社员,结果来的全是女生,而且那些女生似乎心思都不在古琴上……”
  初夏明白了,她们都是冲着朱梦淮来的……
  “然后我们古琴社唯一的社员兼社长朱梦淮同学,一个也不同意,全被他拒之门外。”严木晨无奈地摊手说。
  那个朱梦淮,果然假清高地要死。初夏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他一通。
  不过朱梦淮假清高归假清高,倒真的是很爱琴,他每天都会在琴室弹琴两三个小时,弹琴之前必定是净手嗽口,庄重地很。
  初夏有时候会坐在一边呆呆地看他,她发现他弹琴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那微微蹙起的眉间,笔挺的坐姿,运指时的手势……越看越觉得连五官都非常相像,初夏看着看着,思绪忍不住就飘远。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初夏走到门口,一看到朱梦淮在里面,马上掉头离开。
  她才不要和朱梦淮单独共处一室,她讨厌他。
  一天,初夏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晃到古琴社,一见到朱梦淮在古琴社里,掉头就走。没想到那天,朱梦淮意外地叫住她:“宁初夏!”
  “干嘛!”初夏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听说你被你师父逐出师门了?”朱梦淮闲闲地抛来这么一句话。
  一听这话,初夏立刻像炸了毛的野猫一样跳起来,指着朱梦淮大骂:“你哪里听来的谣言,胡说八道,毁我名誉,我才没被逐出师门。”
  “你终于承认你有师父了?”。
  啊……砰!
  初夏登时张嘴呆滞,一头撞在门框上,她上了朱梦淮的当啦。
  “有师父却不承认,你不怕欺师灭祖吗?”朱梦淮走到她身边,盯着她说。
  “你好无聊,我师父是谁,关你屁事啊!”初夏说着转身就想走。
  朱梦淮却忽然拉住初夏的手,他抓住初夏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眼睛紧盯着她。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犹如蜜蜂闻到花香,犹如猎豹看到猎物。
  那是一道渴望的,嗜血的目光。
  初夏吓得浑身发颤,那家伙的目光里有一种将她生吞活剥的欲望。
  “告诉我,你的琴是不是你师父所斫?”朱梦淮一字一句地问她。
  “我才不会告诉你。”初夏硬着嘴巴说。
  “他是谁?”朱梦淮自顾自地问她。
  没想到朱梦淮咄咄逼人,只为了知道初夏师父的名字,初夏忍不住说:“我师父确实是很厉害,可是就算你知道了他是谁,又有什么用?”
  2 不许抢我的师父
  “我想拜他为师。”朱梦淮一字一句,说出此刻最大的愿望。
  “什么!”初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我要你告诉我。”
  “你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我会想办法去找他。”
  初夏终于回过味来,原来朱梦淮打的是这个鬼主意,他想做她的同门师兄!
_分节阅读_2
和她抢师父?门都没有!
  初夏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师父说了,他不会再收徒弟。”
  说完,初夏不敢再看朱梦淮一眼,背起书包掉头跑开。
  初夏当然不敢看朱梦淮,因为她现在早就不是她师父的徒弟了。
  其实初夏第一次见到她师父,也才是三个月前的事,可是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三个月前,正是高考过后的夏天。
  这个夏天,她很多同学都在为出国留学做准备,她却跟着她爸妈回到了乡下老家。
  因为她家破产了。
  她爸爸投资失败,负债六个亿,家里所有的房子车子,所有的财产都被冻结查封,留给他们的唯一栖身之所,便是乡下老家的那栋老宅。
  一夜之间,初夏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车接送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乡下野丫头。
  住在乡下闲着没事干,初夏每天都拉着她家的大狗出去疯跑,乡间的夏天最有活力,所有的树木野花野草都抖着劲向上生长,大树结出淡绿色的小果子,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粉色,深粉红色的蔷薇花和虞美人花。
  一天,初夏拉着大狗跑过村前的一个湖泊,远远地看到村长和一个穿浅白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湖边。
  那男人身形高大颀长,一手牵着一条狗,一手闲闲地拄着一根手杖。
  湖边芳草凄凄,一人一狗仿佛与整个湖景融为一体。
  村长本来是个很高大的中年男人,可是一站在那个男人身边,立刻显出了一身矮胖与粗鄙。
  这并不是村长多么不堪,仅仅只是那个男人俊朗脱俗的气质超出了一切。
  初夏跑过他们身边时,正好听到那男人在说话:“……也无可厚非,如此美景孤芳自赏也是浪费了。”
  村长说:“这湖里的鱼很鲜美呢,农家菜肯定能吸引到不少城里人。”
  原来他们在讨论村里的旅游开发问题,初夏听到这,忍不住停下脚步插了一句:“是啊,我们这里的鱼可好吃了,你肯定没吃过。”
  “哎,初夏,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跑步啊。”村长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和她使眼色,挥手势,叫她快点走。
  干嘛啊,想赶我走,我偏不走。初夏立在那边,别过头去,装作看不到。
  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头稍稍低了低,望向初夏身边的那只大狗,微笑说:“小姑娘,这是你的大狗?”
  初夏扭过头,悄悄看了他一眼有,在看到那男人脸的刹那,一下子愣住。
  她还没见过那么帅的男人!
  一张犹如玉石雕就,冷清之中透着温润的脸,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摸,眉目如画,棱角分明,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温柔,平静,澄默地犹如这里的一汪湖水。
  初夏一张脸蓦然涨红,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干嘛?”
  男人蹲下身,用力揉了揉大狗的头说:“原来是一只萨摩,它叫什么名字?”
  “它就叫小萨。”
  “真巧,我的狗叫小布,不知你愿不愿意让他们两个做个伴?”
  男人身边的那只是拉不拉多犬,它安静地蹲在他脚边,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瞧着他们几个。
  “只要它们合得来,我没意见。”初夏红着脸,小声说。
  那天早上,初夏拉着她的狗满山乱跑,把山坡上的虞美人花,野菊花踩得一片凌乱,她的心里也像藏了只大狗,扑通,扑通,不停地乱跳,一种藏不住的躁乱情绪似乎要破空而出。
  回家后,她一边喝水一边听她妈妈说话。
  她妈妈说:“我们村的临水楼终于租出去了,那人叫香绍谨,好像是到乡下来避暑。”
  “是吗?”初夏随口应了一声,耳朵却伸得老长。
  “那人才二十八,架势可真大,出门来趟乡下,带了两个助手,一个厨师。刚听隔壁刘大婶说,她被临水楼雇去搞卫生去了,工资还挺高。真没想到,一个刻石头的这么有钱,还不用担心破产,比我们家强多了。”初夏妈妈说着解下围裙,随便趿了双高跟凉拖,准备出门。
  初夏妈妈生初夏时才二十岁,现在四十岁都不到,年轻又时髦,她喜欢穿波普风的大裙子和剪裁简洁大方的背心,比天天运动短裤大球鞋的初夏漂亮多了。
  即使家里破产了,初夏妈妈几大橱的衣服也没被拿去抵债,当然,也没人要。她对初夏说:“我去临水楼窜窜门,要不要一起去?”
  “我才不去,你就知道凑热闹。”初夏扭过头一脸鄙视地说。
  她妈妈笑着捏捏初夏的脸说:“那我去喽,别跟过来啊!”
  从那天起,初夏家和临水楼走得越来越近,初夏天天跟在她妈妈屁股后面去临水楼窜门。直到发生那件事,两家反目成仇,香绍谨一夜之间搬离临水楼。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初夏真希望可以永远停留在他们初相识的那一天。
  可是时间无法倒退。
  很多事情无法重来。
  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初夏异常郁闷,想找个地方发泄,却发现无处可去。只好在操场上跑了几圈,最后满头大汗,才拎着个破书包慢吞吞地往寝室走去。
  初夏寝室里有四个女生。
  张骁骁长得漂亮,活跃,爱交际,犹其爱和男生交朋友,用她的话说就是:“我一看见男生浑身就来劲,和你们几个女生呆在这间寝室,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在班里,系里,甚至整个学校都是出了名的花痴女,朱梦淮是此刻她最花痴的对象。
  所以某一天,当她听说朱梦淮要去参加校足球比赛时,登时仰头高声尖叫,一定要人陪着她去看足球赛。
  程墨洁是个学习狂,她一入学就打定主意,要在大学四年里,考出几本证书,完成多少目标,她说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看足球赛这种无聊的事上。
  寝室长刘淇是个运动狂,同时参加了排球队和跆拳道社,那天刚好跆拳道教练开课,也没时间去看那什么足球赛。
  于是,初夏就成了张骁骁的小跟班。
  这次是金融系和体育系的足球赛。
  体育系的可是专业人员,球员出来一个个人高马大,肌键发达得不得了。
  至于金融系嘛,传统的高材生,虽然踢得也不错,不过谁也没指望他们赢,这是一场没悬念的比赛。
  而看台上,坐得满满当当的,有一大半都是女生,全是为了看朱梦淮而来的。
  开球了,朱梦淮奔跑起来,他跑动的样子就像一只健壮美丽的豹子,与他弹琴时安静的样子完全两样,连初夏都看直了眼。
  看台上的那些女生简直要疯了。
  张骁骁双手捧着脸,一个劲地尖叫:“啊,朱梦淮好帅,好帅,朱梦淮,我爱你,朱梦淮,我爱死你了!”
  球场似乎是释放女生情绪的最佳场所。满场都是朱梦淮的名字,球场上其它二十几个球员肯定郁闷死了。
  朱梦淮是控场中卫,在场上跑动极大,又要回防,又要助攻,场上每个角落到处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梦淮,又是梦淮,球又到了梦淮脚下。”初夏身边一个男生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不是吧,连男生都成了朱梦淮的粉丝?初夏心里正嘀咕着,忽听身边那男生大声吼:“朱梦淮截住球了。”
  整个足球场上顿时人声鼎沸,很多人都站起来,仿佛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初夏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她看到朱梦淮盘腿过人,已经过了两个人了……全场气氛瞬间爆到了顶点:“朱梦淮!朱梦淮!朱梦淮!”
  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大家都愿意看到体育系的那帮男生被打败。
  朱梦淮抬脚射球,就当大家心脏提在嗓子眼的时候,朱梦淮忽然虚晃一枪,把球稳稳地传给了前卫,与此同时,体育系一男生狠狠向朱梦淮铲来……
  朱梦淮倒在地上,他的脚上有血丝渗出。
  球进了,球场上一片欢腾,而朱梦淮被人扶下了场。
  初夏心里一阵乱跳,连忙伸长脖子看。她看到朱梦淮坐在地上,让校医给他疗伤。作了初步的处理之后,有人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球场。
  经过初夏看台前面时,初夏连忙把头藏在张骁骁背后说:“别让他看到我。”
  她才不要让他知道她来看他的球赛。
  朱梦淮却偏偏在这个看台前停下脚步,他扬起头高声叫:“喂,宁初夏!”
  初夏没办法,探出头来说:“干嘛?”
  “星期六下午三点,你有没有空?”
  这话一出来,方圆十里,众人一阵吸气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个以冷漠著称的大众情人居然问她这种问题,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嘛,初夏故意恶声恶气地说:“我有没有空,关你什么事!”
  周围众人又是一阵吸气声,居然敢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朱梦淮,朱梦淮会使出什么绝招呢?
  朱梦淮却毫不在意:“没什么事的话,星期六下午三点,务必要到古琴社。”说完,他一瘸一拐地,头也不回地跟着人走掉了。
  什么跟什么嘛,不就是叫她去古琴社嘛,干嘛非要在这个时候说,他肯定是故意的。初夏对着朱梦淮的背影,做了一个大鬼脸。
  而张骁骁看看朱梦淮,又看看初夏,疑惑地说:“咦,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初夏心里淌泪,谁和他关系好,这是朱梦淮故意来陷害她的好不好!
  初夏个子高,长手长脚,是运动的好苗子,她和刘淇一样,都是校女排的预备队员。星期六下午,因为有排球训练,初夏本来没想去练古琴,打算在排球队训练,可惜排球队人才济济,轮到她们两个,只有坐冷板凳的份。
  只坐了几分钟,她们两个的屁股就不安份了,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来。路上,刘淇跟着跆拳道社的人跑了,而初夏则飞快地朝古琴社跑去。
  教室外面的桂花开得正香,浓浓的香味弥漫了整幢房子。
  初夏跑进古琴社,看见教室里只有朱梦淮一个人。
  “咦,严老师还没来啊!”初夏气喘吁吁地取下她的古琴,放在琴桌上,刚坐下,就听见朱梦淮在一边冷冷地说:“一身臭汗,不要坐在琴前。”
  “好好说嘛,干嘛那么凶。”初夏站起来,笑嘻嘻地说:“我去洗把脸。”
  古琴社备有三个人的洁具,初夏对着水龙头用冷水冲脸,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又接了洗手液洗手。
  洗完手,初夏跑回教室把手伸到朱梦淮面前说:“闻闻,很香呢……”
  朱梦淮脸涨得通红,做出一种嫌恶无法忍受的表情。
  初夏看到他那种表情,忽然乐了。前几天,他耍她玩,她今天也要好好逗他一下。
  初夏一个劲地把手往他脸上凑:“很香的,是橘子的味道呢,要不要吃啊,吃啊……”话说了一半,她忽然住嘴,因为她听到走廊传来严木晨说话的声音。
  3 重逢
  走廊上,严木晨一边走一边说:“没想到你这么准时。”
  另有一个男人淡淡笑道:“严老师真是过奖了。”
  这个声音……
  初夏偷偷向外瞄了一眼,全身霎时一震,呆在那边。严木晨已经快走到门口,初夏回过神来,飞快地跑回琴桌前,抱起自己的古琴,缩到教室墙角躲起来。
  朱梦淮看着初夏就那么抱着琴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目瞪口呆。
  她以为自己站在那边就没人看得到吗?她以为自己是隐形人吗?刚想开口问她,初夏竖起食指放在嘴巴前,示意朱梦淮别出声。
  这个时候,严木晨走进来。
  朱梦淮连忙站起来,低了低头:“严老师。”抬起头,却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陌生人。
  这是一个比朱梦淮高出半个头的男人,衣着朴素,普普通通的一件棉质衬衫,颜色洗得有点泛白。然而再朴素的衣着也掩不掉他那清冷温润的气质。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平静,沉着,一眼看过去,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让人一眼看不到边。
  严木晨说:“这是香绍谨先生。”
  “香老师好。”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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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淮朝他弯了下腰。
  香绍谨说:“不是说有两个学生,怎么只来了一个?”
  朱梦淮闻言,一下子呆住。他忍不住朝后看,初夏站在角落里,一个劲地做手势让他们噤声。
  这间教室虽然大,但是教室里只有两三张桌子,一览无余,香绍谨不可能看不到大喇喇地站在角落的初夏。难道他……
  朱梦淮把目光投向严木晨,严木晨无声地朝他点了点头。
  香绍谨仿佛猜到朱梦淮心里的想法,笑了笑说:“抱歉,我的眼睛看不到。”
  朱梦淮震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香绍谨不说,没人能发现他眼睛的问题。
  当初,也是他亲口对初夏说:“我是一个瞎子。”
  初夏当时是什么反应?是否像现在的朱梦淮一样,震惊,惋惜还是无法置信?这些她都忘了,她只记得自己把脸贴在他的手心,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香绍谨的眼睛。
  可是几个月后的今天,初夏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他。
  香绍谨弯下腰,手指放在朱梦淮的琴上,弹了一个空弦。
  琴发出低低的一个轻鸣。香绍谨怔了一下,手指轻轻滑过琴头,琴身,在弦上停留片刻说:“这把琴有些年头了,以前跟谁学过琴?”
  朱梦淮说:“我们家小地方没有古琴老师,以前萍水相逢的一位老先生曾经教过我几支曲子。”
  “这把琴也是他送给你的?”
  “是。”
  “我能否看一下这把琴的铭记?”
  “可以。”朱梦淮抱起琴放到香绍谨手中,香绍谨大手反转琴身,手指轻轻滑过琴体龙池处,触到刻在龙池上的那几个隶书时,他脸上忽地露出一个笑。
  放下琴,他问朱梦淮:“你会弹什么曲子?”
  “最近一直在练广陵散。”
  “先弹一段试试。”
  朱梦淮坐下来弹琴。他的广陵散弹得极好,因为初夏每次来,都看见他在练这支曲子。广陵散空远悠长,初夏却听得毛骨耸然。因为香绍谨拄着手杖,朝她这边走来。
  初夏躲在靠窗的角落里,窗外,桂花香气浓郁,也许是被桂花的香气所吸引,也许他是想找个位置好好地听朱梦淮弹琴,反正,香绍谨正一步一步朝初夏逼近。
  一步两步,再走几步他就能碰到她啦。
  初夏吓坏了,连忙挤眉弄眼地向严木晨求救:严老师,快救我,不然我死定啦!
  严木晨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嘛,他很仗义地咳了咳说:“绍谨先生。”
  香绍谨停下脚步说:“严老师,你们学校的桂花倒是不错。”
  严木晨呵呵笑:“我们学校的学生更不错。”
  香绍谨点了点头,身子转向朱梦淮那边说:“琴弹得不错,自学的成份比较重,我家也有一支广陵散传下来,不知你愿不愿意学?”
  朱梦淮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连连点头。
  躲在角落里的初夏看着香绍谨那张完美无缺的侧脸,再听到他夸奖朱梦淮的话,鼻尖一阵发酸,几乎想哭。
  他本来是她的师父。
  他本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师父。
  他本来只会夸她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他面前了。
  初夏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弹琴时的场景,那时,她从路边采了一大捧的野菊花,跑到他家里去。
  二楼敞间,他坐在窗前弹琴,琴声悠扬,如诉如泣。
  初夏猫着腰,偷偷地躲在窗子底下,琴声之中,她忽然听到香绍谨的声音:“是谁在窗子底下躲猫猫?”
  “喵!”初夏学了一声猫叫,惟妙惟肖。
  “原来初夏是只小野猫!”
  初夏跳起来,一张俏颜埋在野菊花后,她红着脸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闻到你的味道。”
  初夏的脸更红了:“我,我身上才没有味道,你是狗鼻子!”
  香绍谨笑:“我的鼻子比狗更灵,所以以后要注意点,千万别在我家做坏事。”
  “我做什么坏事了啊?”
  “比如说偷我家的鱼吃。”
  “我才不会偷你家的鱼吃!”初夏气呼呼地说。
  初夏喜欢和他拌嘴。更喜欢没事就往他家跑,赖在他的书房不走。她最常干的事就是盘腿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听他弹琴,一坐就是半天。
  初夏妈妈很喜欢来临水楼和香绍谨的助理薛衡聊天。初夏妈妈以前是模特,她长得美,很会穿衣服,对各大时尚品牌如数家珍,薛衡很崇拜她,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交。
  所以初夏能够名正言顺地跟在她妈妈屁股后面,天天来临水楼鬼混。
  那个夏天,好多个炎热的中午,初夏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香绍谨身边,临水的窗子全都打开着,湖面上清新的,带着水草气息的风在室内徘徊。
  初夏有时候坐着坐着就倒在地板上睡着了,醒来时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
  毯子上有淡淡的香味,那是不是他的味道?
  后来有一次,初夏恶作剧,在去临水楼前,偷偷地把她妈妈的香水洒在自己身上,洒了这么浓的香水,他肯定闻不出她的味道了吧。
  结果,香绍谨还是一下子就认出她来。
  初夏泄了气,抬起手东闻闻西闻闻:“难道我身上的味道就这么重?”
  香绍谨笑:“这是斯特拉浓香水,会把半瓶香水倒在身上的人除了你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指出她的丢人之处来,初夏的脸又一次涨红。
  初夏把她妈妈仅存的一瓶香水用掉半瓶,回家还挨了她妈妈好一顿骂,唉,真是亏大了。
  夏天越来越热,初夏的心情也越来越坏,天天有满腹的暴躁与怨愤。
  她十六岁才来初潮,十七岁,还没度过最初的适应期。
  每次来的那几天,浑身就像裹在保鲜膜里一样,歪腻地不得了。心情随着荷尔蒙起起伏伏,上上下下。
  再加上她家破产,虽然老爸老妈绝口不提破产的事,可是破产的高压还是重重地压在她们家的屋顶上。
  他爸爸一个月才在家里出现几次,每次来都是哀声叹气,虽然看见初夏,马上就把笑容挂在脸上。
  家里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陌生人,重重的拍桌子声,吵闹声,初夏把被子蒙在头上,装作听不到。
  她妈妈总是说:“没事,就是没房子没车子没钱了,日子和大部分家庭比起来,还是好过得多。”
  可是初夏知道,她妈妈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青春躁动期再加上家里破产的压力,全部转成暴躁的情绪积在胸口。
  有时候情绪一上来,初夏直接在香绍谨书房的地板上乱滚,抽筋,发羊癫疯。她以为他看不到,他却按住她的头,摩她的头发说:“小丫头,在发什么疯?”
  “我烦。”初夏揉揉脸说:“青春期好讨厌,这个社会好讨厌。我好想出家,我想离家出走,和人私奔,可是我都找不到愿意和我私奔的人了。”
  “嗯,什么都是社会的错。”
  “本来就是。”
  香绍谨笑了一下说:“不过青春叛逆期的小孩像你这样已经很乖了。”
  “是吗?”初夏眼睛亮起来,她坐直身子,拉住他的手说:“那你的青春期是怎么过来的?”
  “我?”香绍谨微微仰起脸,他的脸在外面光亮的照拂下却是骤然暗沉。
  “十八岁那年,我的病情开始发作。”
  “什么病?”初夏没头没脑地问。
  “视神经萎缩。”香绍谨轻描淡写地说。
  初夏猛然间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在十八岁那年开始失去视力。香绍谨说,他的视力是一点点消失,十八岁开始发作,看东西一点点模糊,二十几岁失明,如今眼前,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同样是十七岁,初夏在为自己的躁动的荷尔蒙而苦恼。
  当年,香绍谨却是在和自己的病情做斗争。
  初夏忽然觉得自己真得很无病呻吟,无理取闹。
  也是在那时,香绍谨告诉初夏,在当年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是古琴帮他从阴霾中走了出来。
  香绍谨说:
  “琴医心,花医肝,剑医胆,唯有琴,以心解心,修身养性。”
  “琴者,禁也,禁止人心淫邪之念,正人之心。”
  初夏听得心驰神往,睁着双大眼睛,一脸向往地说:“我也要学琴,你教我弹琴好不好。”
  她太向往香绍谨弹琴时飘逸出尘的味道了。
  香绍谨说:“我可不教三分钟热度的小野猫。”
  “我保证不会三分钟热度,师父,你就收我为徒吧!”初夏蹭到香绍谨身边,使劲的推他。
  香绍谨笑,他取出一把蕉叶琴递给初夏说:“初夏,给这把琴取个名字如何?”
  “取名啊,那就叫夏天吧。”初夏想也没想地说。
  她不知道,她给它取了这个名字,这把琴从此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后来她与香绍谨反目成仇,那琴也一直未曾离开过她。
  初夏,你要记得,古琴娱己不娱人,你是为了自己而学琴。
  初夏一直记得香绍谨说的话,可是他再也不会理她,再也不会教她弹琴了。
  教室里,香绍谨在教他们弹琴,他们用的是对弹法,他弹一句,朱梦淮和严木晨跟弹一句。那三个人弹得忘了神,早就忘了时间。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在那边弹琴。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琴声还没停下来。
  可怜的初夏,她抱着琴站得腰酸背痛脚抽筋,走又不能走,动都不敢动,严木晨和朱梦淮那两个混蛋,见利忘义,早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初夏身子慢慢下滑,最后坐在地上,抱着琴直打瞌睡。
  两个小时过去了,香绍谨终于起身告辞。这个时候,初夏已经抱着琴睡着了。
  4 啊啊啊,师父啊
  迷迷糊糊之中,初夏感到有人在推她的头,睁开眼睛,看到朱梦淮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难道他就是你的古琴师父?”
  “是啊。”初夏刚醒来,一时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敢见他?”
  “谁?”初夏终于清醒过来,她猛地跳起来,狠狠地推了朱梦淮一把:“朱梦淮,你套我的话!”
  朱梦淮后退几步,站定说:“我想拜他为师。”
  “你说什么?”初夏没想到他真打算这么做:“他才不会收你为徒呢。”
  “我会去求他。”朱梦淮静静地说。
  “这个世上古琴老师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去找他?”初夏咬着牙,气愤地说。
  “这个世上古琴老师并不多,而且我拜谁为师,和你无关,好意和你说一声而已。”朱梦淮说着转身离开。
  “喂,朱梦淮!”初夏把琴挂在墙上,急急忙忙地追上去:“朱梦淮,你给我站住!”
  她不许,她不许朱梦淮去拜香绍谨为师。香绍谨是她一个人的师父,就算他不要她了,她也不要别人别做他的徒弟。
  她不要,她就是不要。
  初夏追上朱梦淮,拉住他的衣袖说:“听到没有,我不许你去拜他为师。”
  “我才不要你管。”朱梦淮甩开她,初夏马上又追上去,拉住他的衣服:“不许不许,我就是不许。”
  “我一定要去你又管不着。”
  “你……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会去告状,我会说你坏话。”
  “你要说我什么坏话?”
  “我说你人品有问题,欺负女生,一脚踏几条船,把女孩子追到手又马上抛弃人家,你知道朱梦淮研究协会吗?那里全是被你抛弃的女生。你知道古琴老师收学生最看重的是什么吗?是学生的人品!”初夏想出了这么个好法子,洋洋得意。
  朱梦淮气得直瞪眼:“你真卑鄙!”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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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卑鄙,我不是个好人,我是冷血女魔头。”初夏扬起下巴说。
  初夏和朱梦淮在小操场上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旁边打篮球的几个男生轰得笑了起来:
  “梦淮,你这是你媳妇啊!”
  “咱们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被小媳妇给缠住呢,太丢男人的面子了,要不要哥你替你教训一下!”
  朱梦淮和篮球队的人本身就有点嫌隙,因为他们教练一心想拉朱梦淮进队,朱梦淮一味拒绝。教练觉得面子挂不住,虽然明面上不好说,私底下可是怨声连连,其它的队员受他们教练影响,看到朱梦淮总是有的没的要损上一句。
  朱梦淮对他们说的话并不怎么在意,鼻子哼了哼。初夏听到可气坏了,靠,这帮男生居然损她名节,她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们扔过去:“你们这群讨厌鬼,不许胡说八道。”
  “小媳妇,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是不是你的朱哥哥不理你了?”那帮男生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初夏更气了,她跺着脚说:“什么小媳妇,你们才是他的小媳妇!”
  那帮男生身子东倒西歪,笑得更张狂了:“喂,小媳妇,你的朱哥哥不理你了,看,都跑了。”
  初夏扭头一看,果然,朱梦淮扔下她一个人跑了。那个混蛋,真是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一点都不懂得保护女生,下次她要是遇上香绍谨了,一定要在他面前说朱梦淮的坏话。
  初夏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朝朱梦淮扔过去。
  初夏气冲冲地跑回寝室,寝室里张骁骁正在狼哭鬼嚎地练吉它弹唱。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
  张骁骁最近发现吉它社的社长是个大帅哥,又削尖了脑袋钻到吉它社去,可是她连最简单的和弦都弹不会。
  唉,青春,烦燥的青春,暴躁的青春,意乱情迷让人不堪其扰的青春。寝室里四个女生似乎每个人都蕴藏着一股子的精力无处发泄。
  程墨洁来自高考大省,她用功读书惯了,进了大学后,每天案上都是厚厚的几本外语参考书。
  “每天要看这么多书,不累吗?”初夏问她。
  “累也要看,不然空下来的时间我不知道干什么。”程墨洁说。
  张骁骁天天四处勾搭帅哥。
  刘琪每天没事就在走廊上练跆拳道。
  “初夏,你和我一块去练跆拳道吧。”刘琪邀请她。
  “好啊。”初夏想也没想就答应。
  她的心里有一头野兽横冲直撞,她也要找个地方好好发泄。
  初夏已经一个星期没去古琴社练琴了,她的琴也一直放在那边没去拿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香绍谨出现之后,她怎么也提不起劲去练琴。
  每次一想到古琴,眼前就浮现出香绍谨的影子。
  想起他,心里就氤氤氲氲,一股愁绪弥漫开来。
  初夏只好每天都跟着刘淇练跆拳道,靠这个来发泄多余的精力。
  星期三下午,刚一下课,初夏就跟着刘琪急吼吼地往外跑,他们急着去浴室抢淋浴笼头。
  学校的浴室每天下午课程结束之后才开始供应热水,每天中午,很多女生都事先把脸盆毛巾放到浴室里,等下课铃声一响,那些女生个个像夺命狂徒一样,争先恐后,拼命地往浴室跑。
  稍微晚一点,你可能就抢不到淋浴笼头了。
  刘淇跑得飞快,转眼间就跑没影了,初夏脚长,她本来应该比刘淇跑得更快的,可是,她刚跑到二楼,横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拖进一个房间。
  “谁,是谁!”初夏怪叫起来。
  “喂,初夏,这么大惊小怪地干什么?”严木晨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说。
  原来是严老师。
  初夏惊魂未定,双手使劲拍胸口说:“严老师,你吓死人了,我还以为碰到劫匪了呢。”
  严木晨半个屁股坐在桌子上,优哉游哉地说:“我说初夏,你怎么一个多星期都没来练琴?”
  “我要去练跆拳道,没时间。”初夏心虚,别过脸去不敢看严木晨。
  “我早就打听过了,你们跆拳道社一星期才教两次……”严木晨弯下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不来古琴社是不是因为害怕见到某个人?”
  “我才没有。难道我会怕他朱梦淮啊!”初夏越是心虚,说话越是大声。
  “哦,你什么时候和朱梦淮也结上仇了?”
  “他欺负我,他还看着别的男生欺负我。”初夏抓住时机赶紧向严木晨告状。
  严木晨点点头说:“嗯,那家伙确实不像话,不过女孩子也别发那么大火,生气容易长皱纹,来,吃点巧克力消消火气。”
  严木晨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盒巧克力,初夏看到,也不推辞,打开盒子就坐在那边吃,刚咬了一口就觉得不对劲。
  赶紧看包装纸。
  “咦,这个不是理查德.唐纳力的巧克力吗,很贵哎,严老师,你好有钱。”
  初夏以前家里没破产时,她爸爸买过一次,结果,后来每次去美国,他都只知道买这家巧克力,也不知道换一家。
  而她最后一次吃到这种巧克力是在……
  那是在香绍谨的临水楼!
  一次她和香绍谨说起巧克力的事,隔了几天,临水楼就出现了好几盒巧克力……
  初夏怔在那边,严木晨也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镇静下来,呵呵笑道:“你喜欢就行,多吃点,多吃点。”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女生探头进来:“严老师,你有空吗?”
  严木晨马上从桌子上跳下来,热情地说:“苏卉卉,来,坐坐。”
  苏卉卉看到初夏在,不好意思地说:“严老师,我想找你解梦。”初夏一听,连忙抱着巧克力坐到一边去。
  她坐得远远地在那边吃巧克力,哼,严木晨害得她没得去洗澡,她要把他昂贵的巧克力都吃个精光。
  正吃得开心,耳边传来苏卉卉低低的声音:“严老师,我昨天做了一个梦,你帮我解解?”
  “哦,说来听听。”
  “我梦见我向一个人表白,可是……可是那是个女人哎,而且她还是我的好朋友,老师,难道我有那个……那个倾向吗?”
  初夏听到表白这个词,连忙伸长耳朵偷听,她听到严木晨轻笑了一下说:“这和同不同性恋没有关系,梦见表白,说明你心里一直渴望着谈一场恋爱。”
  “老师,你不要开我玩笑。”苏卉卉不好意思地说。
  “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谈恋爱很正常。老师我可是很开明的。”严木晨洒脱地说。
  初夏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呆呆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等初夏洗完澡回寝室时,同室的三个女孩子连衣服都已经洗好了,张骁骁正在那边吹头发。张骁骁有一头又长又直的黑发,像中国传统的古典仕女,她弯腰吹头发时的样子美极了,初夏问她说:“张骁骁,你有没有想过谈恋爱?”
  张骁骁嘴巴一撇说:“切,现在还没有遇到我瞧得上眼的男生,一个个都太幼稚。”
  那朱梦淮呢?
  初夏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下去。
  她转头又问程墨洁:“墨洁,你有没有想过谈恋爱啊?”
  程墨洁白了她一眼,义正严词地说:“初夏,我们才刚入学,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爸妈辛辛苦苦挣钱供我们读书,不是让我们来谈恋爱的!”
  初夏立刻被她呛得没了声音,小声说:“我只是问问而已嘛!干嘛这么严肃。”
  那天晚上,初夏睡得很不安稳,也许是吃了严木晨那个巧克力的缘故,听说巧克力有激发荷尔蒙的作用。也许是听了苏卉卉那个梦的缘故,初夏没有像往常那样倒头就睡,她破天荒地,做了个长长的梦。
  “初夏……”有人在叫她。
  初夏欢快地向前跑去,面前一团白雾渐渐散开,她看到一个男人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
  “师父!”
  他朝她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下头看她,而她踮起脚尖,嘟起嘴想去吻他,可是她无论怎么踮脚,无论怎么嘟嘴,就是吻不到他。
  好难受,好想吻他,好想吻他啊,为什么就是碰不到他,怎么办,怎么办,初夏四肢乱蹬,急出一身冷汗来,忽然她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寝室里暗暗沉沉,静静悄悄,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照在中间的水磨地面上。张骁骁轻微的打鼾声响在她耳边。
  初夏仰面躺着,看着印出几格窗棱的天花板,她把手放在自己唇上。
  在梦里,她吻不到他。
  可在现实中,她的这张唇吻过他。
  他的唇就像蔷薇花一样地温柔。
  那是在六月蔷薇花开,初夏香气正浓的季节里。
  5 春梦
  乡下,夏天。
  初夏拉着她家的大狗蹦蹦跳跳地跑进临水楼。
  “师……”
  初夏正想开口大叫,薛衡嘘了一声,小声说:“正在睡觉呢。”
  “睡觉?”那她岂不是可以一睹他的睡姿?初夏眼睛亮起来:“我上去看看。”
  她拍拍自家大狗的头,让它去找小布玩,自己则偷偷地跑上楼去,楼上窗子关了一半,微风一阵一阵地从外面吹进来,吹得书桌上的宣纸发出轻微的声响。
  香绍谨睡在一张竹榻上闭目养神。
  初夏见茶几上有一杯没动过的茶,她闻了闻,嗯,上好的龙井茶,一口把它喝掉。又看到桌上有块刻了一半的昌化鸡血,拿起来在手上把玩了半天。
  初夏在那边乒乒乓乓弄得动静很大,香绍谨躺在竹榻上却是毫无知觉,他是真的睡着了。
  他睡觉时,眉头微锁,似有什么心事,那张脸少了平时的温和淡定,却又平空多了一份迷人的景致。
  初夏蹲在他身边看他,她看到他的睫毛像婴儿一样长而浓密,他的嘴唇抿起来时,薄而微翘。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香绍谨没有反应,这下初夏的胆子可大了起来。
  她东张西望,悄悄看了半天,唔,整个二楼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她是不是可以做点坏事呢?
  再看香绍谨,躺在榻上,呼吸徐徐,睡得很沉,初夏看着看着,忽然低下头去,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了一记。
  香绍谨的唇软软的,又很干燥。
  啊,她吻了香绍谨,她居然吻了自己仰慕的师父!
  初夏回过神来,脸都烧透了,生怕香绍谨醒过来,看都不敢看他,飞快地跑下楼去。
  十七岁的初夏,一心想找个男孩子来谈恋爱,一心想拉个男孩子和她一起私奔,浪迹天涯。
  她没想到她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地喜欢上了香绍谨。
  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偷吻他。
  想起往事,躺在寝室床上的初夏,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
  第二天,初夏跑到教师办公室去找严木晨。
  来找严木晨的女学生一向很多,同办公室的其它老师已经见怪不怪了。初夏走到严木晨的办公桌前,小声说:“严老师,我来找你解梦。”
  “啊,初夏也来找我解梦,快坐快坐。”严木晨非常热情地招呼她。
  囧,严老师,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啊,知不知道女孩子的脸皮很薄啊。初夏转头悄悄看了下四周,幸好其它老师都没有注意到她。她赶紧把昨天晚上做的梦说给严木晨听,然后羞答答地问:“严老师,我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代表着我很想谈恋爱?
  是不是代表着我应该去找个男朋友呢?
  初夏心里头那只不安份的小兽开始四处乱撞。她的眼睛也流露出小兽般的渴望。
  只要严老师你说出让我去谈恋爱的话,我马上就去找个男朋友。
  初夏紧张地盯着严木晨。
  严木晨盯着初夏看了半晌,然后慢悠悠地说:“初夏,你这个做的是春梦,这说明你思——春——了!”
  初夏瞬间僵在那里。
  春……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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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是不那种XX复OO,OO复XX吗?
  难道她……她潜意识里想和那个人XXOO?旁边传来其它老师的窃窃私笑声。初夏的脸蓦然涨红。
  讨厌!
  严木晨对别的女生都说得那么好听,偏偏对她说得那么好听,真是讨厌死了。
  这里这么多老师,她没脸见人啦!
  初夏踢开椅子就要跑,严木晨叫住她:“哎,初夏,昨天的巧克力你还要不要吃?”
  一听到巧克力,初夏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她跑过来,一把夺过严木晨手中的巧克力,大声说:“这盒巧克力是我的了!”
  她剥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嘴巴里。一边瞪着严木晨一边咀嚼。
  谁叫严木晨这么中伤她,居然敢说她思春?就是要把他的巧克力全部吃光光。
  严木晨笑眯眯地看着她说:“这盒巧克力好吃吗?”
  “好吃。”初夏由衷地回答。
  “这是香绍谨让我带给你的。”严木晨平静地说。
  咣当,初夏手中的巧克力盒子落在地上。
  她一下子愣在那边。
  “他已经知道我了?”初夏愣愣地说。
  严木晨拍拍初夏的手,叫她坐下,他收起脸上的笑,静静地和她说话:“我是在一次琴友聚会上认识他,他听说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主动问我认不认识你。”
  “唔。”初夏不知作何回答。
  严木晨说:“我请他来古琴社教一节课,他一口答应下来,我在想,他这么爽快地答应,也许是因为你的缘故。”
  “那是不可能的。他,他讨厌我。”初夏低声嘟囔着,语气却异常地坚定。
  严木晨看到初夏咬着嘴唇,眼里有一种倔强而又难过的神色,他转了话题说:“你的古琴是他教的?”
  “是。”
  “我听古琴圈的朋友说,绍谨先生虽然为人随和低调,有人去请教他,一向来者不拒。不过他很少收学生,更别说入室弟子了,你也知道师徒之间讲究的是缘份,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我和他之间没有误会,而且,我们之间的师徒缘份早就没了。”初夏说着把那盒巧克力放在桌上说:“严老师,如果你以后遇到他,替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严木晨没理她那句话,他问她:“你那把古琴可是他送你的?”
  “是他借给我弹日,我一直没还。”其实她当初不是存心不想还的,香绍谨一夜之间搬离临水楼,她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严木晨说:“绍谨先生是顶级的斫琴大师之一,他斫的琴最低也价值十几万,以你这把琴的姿质,几十万恐怕也是保守估计。”
  “几……几十万?人民币还是美金?”初夏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人民币吧。”
  天,人民币也很贵,她居然拿了人家几十万的东西没有还,还天天抱着到处乱跑。
  “要不……要不,严老师,你替我把那把琴还给他吧。”初夏结结巴巴地说。
  “这事我可不干,要去你自己去。”严木晨一口回绝。
  “我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严木晨闻言,抽笔写了一行字给她:“这是地址,初夏,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地好。”
  初夏接过那个便签,看到上面三个醒目的大字:
  云起楼。
  周五下午,初夏趁着没课,一个人悄悄跑到云起楼去。
  云起楼是本城比较知名的一家书画社,座落在闹市区比较安静的一条街上,那里有保存完好的明清古建筑,新建的房子也都是充满了仿古气息。
  云起楼从街上看过去,不过是一幢小小的两层小楼,门面也不大,可是走进去却是别有洞天。
  原来里面是个巨大的厅,几堵弯弯曲曲的墙壁,朝北的窗子栽满了翠绿竹子,到了秋天依然绿意盎然。
  四周墙上挂满了书画,用玻璃罩罩着,可供游人自行参观。初夏看了一下,有好几幅名家作品,几张长桌上放满了文房四宝,还各色金石印章。
  几个年轻人还有年长的人围坐在一起,研究一份拓本。根本没人来理初夏。
  初夏拿起一本画册随手翻了翻,然后问一个人:“请问香绍谨在哪?”
  “噢,他在楼上,你自己上去找他吧。”那人说着,也凑过头去看那份拓本。
  木质楼梯轻轻一碰便发出嘎嗒嘎嗒的响声,初夏怕惊到香绍谨,脱下鞋子蹑手蹑脚地往上走,她今天过来可是做足了功课。
  为了怕香绍谨闻出她的味道,她在衣服上整整倒掉了张骁骁小半瓶香水。把张骁骁气得哇哇直叫。
  “下次我还你一瓶啦。”
  初夏一边对张骁骁说话一边抹脚往外溜。
  初香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她头稍稍往外一探,就看到香绍谨笔直地站在一张大书桌前,双手负在身后,似在沉吟什么。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把头缩回来,再一点一点地往外探。香绍谨的那张书桌比她两张床合起来还要大,桌上放满了了纸墨笔砚,他的助手李俊杰在旁边替他研墨。
  初夏以前还是他徒弟的时候,见过他画画,也替他研过墨。
  因为是盲人的原因,香绍谨画画时落笔极快,一气呵成,然而打腹稿的时间却很长。
  此刻,初夏看他就那么负手站在桌后,对着窗外,身形笔直犹如一棵俊秀的银杏树。
  他喜欢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风呼啦啦地吹进来,几棵老银杏的叶子嗽嗽摆动,投进室内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远处传来淡淡的桂花香。
  他真的很帅,即使只是这样站着,也俊俏如谪仙,初夏看得都快痴了。
  李俊杰正忙着铺纸磨墨,香绍谨忽然说:“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
  “是楼下桂花的味道吧。”
  “不,是一种人工合成的香精味。”
  香绍谨说着转了个身,朝楼梯这边走过来,初夏听到他的脚步声,吓坏了,抱起自己的鞋子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
  刚刚转了个弯,就听到香绍谨的声音:“是谁。”
  他的声音很好听。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对她说话了。
  可是她却不能回应他。
  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里只有惶恐。她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他而已,她不想在这么毫无准备的情形下遇到他。
  初夏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下跑,眼看就要跑下楼梯,忽然她一脚踩空——
  唉哟一声倒在地上,她的脚扭到了。
  “小姑娘,你怎么了?”其中一个拓本迷跑过来问她。
  就算脚扭了也不能留在这里。
  初夏一句话都没说,抱着自己的鞋子一拐一拐地逃出那个云起楼。
  6 诬陷
  初夏的脚伤了筋,敷上厚厚的草药,又用纱布绑得像个大棕子一样。
  张骁骁瞧着初夏那只猪蹄,无声地笑:“这就是你偷用我香水的下场。”
  “哎呀,我已经很惨了,你不要再嘲笑人家了好不好。”初夏苦恼地说。
  初夏真的很惨。脚受了伤还要去上课。她每天要叫程墨洁替她拿书,让张骁骁和刘淇扶着她,一蹦一跳地蹦到教学楼去。
  每次上课,她都是最后一个进教室,因为她要蹦嘛。
  每天中午吃饭时,刘淇会事先替她打了菜,让她一个人在教室里慢慢吃。等她们吃完再来接她回寝室。
  一个人吃饭真的好无聊,那天中午,初夏一边吃饭一边看漫画,吃到一半,朱梦淮走了进来。
  一看到朱梦淮,初夏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她脚受伤了,他是来嘲笑她的吗?
  初夏抬起头,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我才不怕你。她用目光对他说。
  朱梦淮没理会她抗议的目光,他把手中一个饭盒放在桌上,冷淡地说:“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么?”
  初夏打开来看,原来里面是热乎乎的排骨汤。汤汁干净又淳厚,一看就知道不是从食堂里买的大锅饭。
  初夏心里忽然暖乎乎的,好感动,他居然知道脚受伤了要吃排骨汤,她为自己刚才的恶意揣测而感到羞愧。
  初夏揉揉鼻子说:“朱梦淮,这是你特意为我买的排骨汤吗?”
  “才不是。”朱梦淮冷冷地说:“我吃不完才给你吃的。”
  朱梦淮嘴巴真坏,不过看在他给她送排骨汤的份上就不怪他了。
  初夏由衷地说:“谢谢你。”
  “用不着。”朱梦淮抬起头,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脚好了就快去古琴社吧,你再不去我们古琴社就要解散了。”
  “两个人和三个人有什么区别。”初夏一边啃排骨一边嘟囔着说:“再说严老师那么厉害,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会霸着那间教室不放的。”
  “他已经收我为徒了。”朱梦淮忽然说。
  “嗯,你说什么?”
  “香绍谨已经答应收我为徒了。”朱梦淮盯着初夏,一字一句地说。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初夏低下头,声音也轻了下去:“关我什么事。”手中的筷子却放了下来,她没有心思吃饭了。
  朱梦淮看看她,想了很久,终于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
  初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才不愿意做你的徒弟。”
  朱梦淮好像有点尴尬,怔怔地看着她。初夏也觉得自己说话过份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圆场面。两个人一时无语。
  幸好这时,刘淇他们回来了,张骁骁一看到朱梦淮就惊声尖叫起来:“朱梦淮,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梦淮看到她们,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啊,朱梦淮,朱梦淮哎!他居然给初夏送排骨汤,”张骁骁看到桌上的那一饭盒排骨汤嫉妒得都快发狂了,一把揪住初夏的衣领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我们都是古琴社的啊。”
  “古琴社就你们两个人,孤男寡女果然有□!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好上了?”张骁骁斜眼觑着她说。
  初夏眼皮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我啥时和他好上了?”
  “篮球队的人都在说,我还以为他们在造谣,没想到是真的……。”
  “篮球队的人说什么?”初夏追问。
  “也没啥,就说你是他的小媳妇呗,嘿嘿,”张骁骁皮笑肉不笑地搂住初夏的脖子说:“说吧,你和朱梦淮是不是真的有一腿?”
  初夏气得七窍生烟,双手握拳:篮球队的那帮家伙,她饶不了他们!
  事实上,初夏很快便把篮球队的谣言忘到九霄云外了。
  因为这阵子,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另一件事。
  香绍谨收了朱梦淮做徒弟。
  听到这个消息,初夏心里是又嫉妒又难过。
  她嫉妒朱梦淮可以跟在他身边学琴。
  她难过自己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看他。
  香绍谨明明说过他轻易不收徒弟的,当初他教她弹琴时,她开玩笑似地问过他:
  “我是你的徒弟吗?”
  “是。”
  “我是你唯一的徒弟吗?”
  “是。”
  “你可不可以以后不再收别的弟子,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
  那时,香绍谨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当然可以。”
  话音还响在耳边,没想到这么快,他又收了朱梦淮这么个徒弟。
  他肯定已经把她给忘了。
  不对,他肯定是恨死她。他恨她恨到连几十万的古琴都不想要回去,就是因为不想碰到她。
  他怎么可能不恨她。
  “宁初夏,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初夏脑海里蓦地又响起香绍谨那句暴怒的话语。那时初夏哭着去拉他,他狠狠甩开她的手。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自负,全部被她践踏,他怎能不恨她!
  说起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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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初夏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初夏只记得那是一个雷雨天气。
  阴雨缠绵的天气,香绍谨从来不弹琴,更别说是在雷雨天气。那天,初夏习惯性地到临水楼去玩。
  走进院子,薛衡和李俊杰正坐在走廊上下围棋,初夏的邻居刘大婶在晾毛巾,院子里满地的蔷薇花瓣,檐下有水滴不停地落下,啪嗒啪嗒,炸出一片片水花。
  薛衡一边下棋一边说:“……等入了秋我们马上得回去。”
  入了秋他们就要回去了?初夏愣在那边,手中的雨伞垂到了一边。她虽然站在屋檐下,但是一半身子还露在外面,檐角落下来的水流比雨水更大,把她的肩膀淋了个湿透。
  刘大婶看到,忙把她拉进来:“哎哟,初夏你在发什么呆,被雨淋成这样怎么也没感觉,快去找条毛巾擦擦。”
  薛衡站起来说:“去我房里换件衣服吧!”
  薛衡带初夏去自己房间,找了一条连衣裙出来,初夏拿过衣服吞吞吐吐地说:“薛衡姐,你们马上就要走了?”
  薛衡终于知道初夏在发什么呆了,她呵呵笑起来:“傻丫头,我们走的时候你早就上学去了,你是小五哥的徒弟,他当然会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你有空可以来看我们。”
  香绍谨会把地址告诉她?初夏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那当然。他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薛衡拍拍她的脸说。
  薛衡下楼去,留她一个人在那换衣服。
  初夏换好衣服后并没有下楼去,她悄悄地来到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很古雅,盆景,竹榻,大书桌。书桌上,镇纸压着几张洒金笺。朝南的一排窗子全部关上了,只有北边开了一扇小窗,室内幽暗没有多少光线。
  香绍谨躺在竹榻上。他似乎在做恶梦,眉头皱得很紧,脸上有一种隐忍的痛苦的表情。
  他梦到了什么?
  是不是梦到了他刚失明时的那段日子。
  在初夏想象中,再也没有比骤然失明更可怕的事情了。
  初夏伸出手想抚平他眉间的皱纹,莫明地,她又想起薛衡的话:“过段时间我们就要走了。”
  他们走了,她再也不能天天和他在一起了。
  初夏看着他的脸,神使鬼差间,她又一次低下头吻他。
  也许是上次他的余温还留在她的唇上。
  也许是这几天她天天做春梦,梦到和他接吻的缘故。
  初夏的唇贴上他唇后,居然还舔了舔他的嘴唇。
  正在意乱情迷之时,外面忽然电闪雷鸣,一声炸雷打下来,初夏吓了一大跳,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头上。
  “初夏?”半梦半醒,那是香绍谨疑惑的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初夏顿时心神大乱,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初夏的妈妈出现在门口。
  后来,初夏一直为自己所做的事找借口。
  我才十七岁,我还未成的,未成年人做错一些事总值得原谅的。
  可是不管初夏怎么找借口,她心里很清楚,不管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她错了,是她伤害了香绍谨。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承受得了她那样的诬陷。
  初夏回家后,面对盛怒的老妈怕得不得了。
  她怕老妈知道她喜欢香绍谨。
  她更怕被老妈知道她天天晚上做春梦,梦到和男人接吻。
  她说,是香绍谨喜欢她,他勾引她,强吻她,她当时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
  当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未成年少女在一起,发生那种事,无论如何,错的总是成年男子。
  初夏妈妈听到这话,气七窍生烟。怪不得香绍谨这么主动要教初夏弹琴,原来是在打自己宝贝女儿的主意。
  一想到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女儿极有可能失贞,初夏的妈妈就胆战心惊。
  当天晚上,初夏妈妈跑到临水楼,找到香绍谨破口大骂。
  7 跟踪
  初夏每天把脸埋在被子里,八月盛夏时节,她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她没脸见人了,她已经没脸见香绍谨了,如果他对她妈妈说了实话,她更加没脸见她老爸老妈和父老乡亲了。
  幸好香绍谨什么都没对她妈妈说,算是把这件事扛了下来。
  初夏妈妈回来后说:“我骂了他一通,他都承认了,他答应我三天之后就搬走。初夏你放心,以后他不会再来纠缠你,除了妈妈,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香绍谨马上就要搬走了?
  初夏愣住。
  她跑去找他,她只想在他临走前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她抓住他的手,他却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掰开。
  他素来平和的脸上青筋暴跳,他是真的恨她。
  然后第二天,人去楼空,他离开了临水楼。
  那是八月份才发生的事,而现在,才十月份。
  才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她每次想起来,总觉得隔了几个世纪。
  心底隐隐的羞耻感和疼痛感让她想回忆又不敢回忆。
  星期六,张骁骁她们拉初夏一起出去买衣服。初夏是从来不买衣服的。
  一来,初夏家现在没钱了,她平时省吃俭用,除了充饭卡,基本不花其它的钱。看到好看的衣服也只是拿眼睛瞟瞟。
  二来,她从小到大老妈都把她照顾地妥妥贴贴的,从没有自己花钱买过一样大东西,不知道该怎么买衣服,她所有的衣服,包括鞋子啊,内衣内裤啊,都是她妈妈从家里寄过来的。
  所以每次出去逛街,别人最喜欢找她,因为她可以做拎包工。
  话说那天,初夏跟着张骁骁,刘淇和程墨洁她们下了公交车,看到前面的一幢建筑物时,初夏眼前又浮现出云起楼的样子来。
  云起楼就在前面不远处。
  初夏的脚步定在那边。
  张骁骁在前面使劲地叫她:“初夏,快点,再晚就赶不回去了。”
  初夏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张骁骁凑过来问。
  “嗯,我有个亲戚住在这附近,一直没去看他,今天路过想去瞧瞧他。”
  刘淇说:“你亲戚住在这附近啊,真有钱。”
  这附近的楼盘可是很贵的,天价。
  “初夏的亲戚当然有钱啦,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张骁骁酸溜溜地说。
  初夏表情有些尴尬,哈哈笑着说:“什么嘛,我走啦。”
  她们在路口道了别,刘淇她们挽着手,嘻嘻哈哈地朝前面走去。初夏则飞快地朝那条古董街上跑去。
  那条街上有很多书画社,也有很多卖假古董的店。街道前面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最近刚刚修了一个公园,移植了很多高大的银杏树过来,整个街道围着那个湖泊呈圆弧形。
  初夏跑到云起楼附近,犹豫着该不该进去,上次在这里摔了一跤,不知道书画社里的人认不认识她。
  也不知道上次香绍谨有没有认出她来,也不知道他还恨不恨她……
  初夏躲在一棵老银杏树后面,看着对面云起楼的一切,矛盾又犹豫。
  有人拿着一卷卷轴进去。
  有人进去取裱好的画。
  还有人抱着一把古琴出来。那肯定是来找香绍谨切蹉古琴技艺的。
  在这里进出的人,一个个看上去都是满腹诗纶的样子,连穿的衣服都非常脱俗,很飘逸的样子。初夏再看看自己,唉,她真的是好自卑。
  初夏正在那边自怨自哀,前面的书画社大门转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咦,拉布拉多犬,那是小布。
  紧根着小布出来的当然就是香绍谨。香绍谨穿了一双黑色的懒汉鞋,白色带着点浅棕色的细亚麻长裤和衬衣。看上去简单又随意。
  他平时很少用手杖,逛街时喜欢带小布。只有第一次去陌生的场合时才会用手杖。
  走出云起楼,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布的头,小布很乖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初夏赶紧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跟踪香绍谨的好处就是不用东躲西藏。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在他后面,不会被发现。
  短短的一条街,香绍谨却走了很长时间,因为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香绍谨每次都停下脚步,回应过去。
  他的听力真好,几乎每个声音都能认出来是谁。
  他会不会听出她的脚步声?初夏想到这,赶紧又离他远了几步。
  香绍谨带着小布来到半山公园,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草坪,沿着山坡一路向上。草坪零零散散地种满了很多银杏树,有很多人来这里遛狗。
  前面草地上有个人坐在那里拉二琴,初夏看到后,下意识地掏口袋摸零钱。
  那人冲她摇摇手说:“不,不,我是在练琴。”
  初夏正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忽然瞥见走在前面的香绍谨扭头朝她这里看了一眼。初夏连忙闭嘴,朝那个拉二胡的人露出抱歉的笑。
  “你不会说话?”那人问。
  初夏连忙摇头。
  “那你说话啊!”
  初夏倒是想说话呢,只是她嘴巴刚动了动,就看到前面的香绍谨停下脚步,侧过头,嘴角微扬。
  他不会是已经注意到她了吧?
  没办法初夏只好装哑巴,她指指自己的喉咙,又乱七八糟做了几个手势,嗯,看上去,确实很像个哑巴。
  香绍谨站在那里,几个小男孩小女孩拉着自家的大狗向他跑过来:“叔叔,你来啦,我们可以带小布去玩吗?”
  “当然可以。”他俯下身,摸了摸那几个小孩子的头,以一种很温柔的语气说:“不要跑远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初夏坐在下面静静的看着他。
  他和那些小孩子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想起他和她之间的那些事。
  以前,他总是喜欢揉她的头发叫她小野猫。
  他也总是用这种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
  原来他只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吗。
  小孩子们拉着几只狗很快跑开去玩了,小布一直是一只很安静的狗,在乡下时,它对小萨不理不睬,但它和那些孩子的几只狗倒是挺亲近的。
  香绍谨是希望它能和同伴多接触接触吧。
  小布离开后,香绍谨靠着一棵银杏树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初夏身边的男人伊伊呀呀拉起二胡来。香绍谨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对二胡男说:“第二段是不是作过修改?”
  二胡男咧嘴说:“你耳力不错。”
  香绍谨浅笑说:“比原版活泼了很多。”
  “也许是受这天气的影响。”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温度却不高,香绍谨仰起头,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光亮说:“心情好的时候自然得拉点开心点的音乐,音乐是心情的载体,本身就应该是自由的。”
  二胡男抬头看着香绍谨,过了好一会儿,他大声叫道:“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在下能否请兄台一叙。”
  香绍谨扬起嘴角笑了笑:“这是我的荣幸。”他起身朝这边走来。
  真没想到,香绍谨来遛个狗都能和路人勾搭上。
  这可害苦初夏了,她想跑都不敢跑,生怕一跑就让香绍谨的狗耳朵听出是她的脚步声。
  可是她呆在这里会不会被他那像狗一样灵敏的鼻子闻出她的味道来呢?
  初夏东摸西摸,居然让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瓶桂花香水。
  那瓶香水是她花五块钱在一家小店里买的,非常纯正的桂花味,好闻的不得了。
  初夏连忙拧开瓶盖在身上洒了几滴,她身上瞬间开出大片大片的桂花来。
  香绍谨走到他们这边,皱了下鼻子说:“这里有桂花?”
  二胡男看到初夏一个劲地朝他龇牙咧嘴,迟疑了片刻说:“是有桂花开了。”
  “我以前倒是没发现。”
  二胡男讪讪说:“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然后瞥了初夏一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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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香绍谨侧过身,对着初夏这边的方向说:“这里好像还有一个人,是个女孩子。”
  二胡男说:“她是一个哑巴。”
  香绍谨笑说:“正好,我是一个瞎子。”
  二胡男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是个瞎子。香绍谨的动作比很多正常人都来得自如灵活。过了好一会儿,二胡男才幽幽地说:“我的一只耳朵也有点不太好使。”
  香绍谨大笑:“这下我们三个可齐活了。”
  香绍谨坐到二胡男身边,两个闲聊了一会儿,说起民乐,说起新民乐方面的一些问题。
  二胡男似乎有意往新民乐方向发展。
  初夏知道香绍谨是个传统派,对时下的一些新民乐一直都挺有成见。但是他在二胡男面前一句都没有表露出来。
  二胡男问香绍谨喜欢哪个二胡演奏家?
  香绍谨说:“现在并没有特别打动我的演奏家。很多人都太过于炫技,我一向不怎么在乎演奏的技巧,比起技巧夺人我更欣赏以情夺人的演奏。”
  二胡男深以为然,重重点头:“没错,现在的艺人演奏方式一味往西乐靠拢,完全脱离了民乐的内涵。”他几乎已经把香绍谨引为知己。
  8 哎呀呀
  他们两个在那边聊天,初夏坐在旁边一直没有离开,她看到香绍谨拿过二胡试拉了一支曲子。他拉二胡时,闲闲地坐在地上,双腿稍微蜷曲,非常舒适闲散。
  他连拉二胡的样子都这么帅,这么潇洒,初夏托着腮,痴痴地看着她,完全看呆了。
  那天晚上,初夏一摇三晃地回到寝室,寝室里其它三个女生早已洗漱完毕,坐在床上开始看小说了。
  初夏坐在椅子上发呆,脸上带着一种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傻乎乎,羞答答,春风满面,动不动就傻傻地笑一声。
  她整个人似乎都陷入无限绮思之中。
  张骁骁和刘淇对看一眼,使了个眼色。
  “初夏!”张骁骁大喝一声。
  初夏霍地从椅子上蹦起来:“骁骁,你吓死我了。”
  她拍拍胸口,说完,她继续坐着发呆。脸色愈来愈红,春情荡漾无法抑制。
  张骁骁和刘淇一看,明白了:完了,完了,这丫头出门一趟得了相思病回来了。
  初夏脚伤好了以后,又开始活蹦乱跳,她每天跟着刘淇练跆拳道。白天没课的时候,她们一起坐在草坪上看书。
  初夏听了一下午的德语,听得头晕脑涨,她站起来活动筋骨。
  嗨!喝!
  她来了一个漂亮的侧腿踢,然后得意地问刘淇:“怎么样,帅吧。”
  “你这动作根本就不标准,还是别做了。”刘淇边咬面包边说。
  初夏不服气,又在草地上做了个侧空翻的动作说:“这个怎么样,漂亮吧?”
  “这个是挺漂亮的,可是和跆拳道有什么关系?”刘淇问道。
  “我又没说我在练跆拳道。”初夏说着跳起来,来了一个后空翻。脚刚刚落地,耳边就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有空在这里做后空翻,不如回去多练一会儿琴。免得到时候脚又扭到。”
  朱梦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面前。
  初夏已经快一个月没去古琴社了。她有点心虚又不甘示弱地回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你的事当然不关我的事。”朱梦淮没有再看她,转身离开。
  刘淇拉拉初夏的衣服小声说:“他好酷啊!”
  初夏呸了一声说:“是啊,他总是冷冰冰,装腔作势。”
  刘淇又说:“他虽然长得帅,可是对女生实在太冷漠了,和他在同一个社团,肯定很辛苦吧!”
  “那倒也没有。”
  初夏虽然嘴巴上一个劲地说讨厌朱梦淮,其实她心里对他倒也没有多反感。
  也许长得帅的人,无论态度多恶劣,就是让人厌恶不起来吧!
  就像香绍谨。
  初夏忽然发现,她不讨厌朱梦淮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和香绍谨长得有一点点像。
  那天下午,下课之后初夏去了古琴社。
  朱梦淮在弹流水。
  他以前就喜欢弹流水,但他现在弹的这支流水,和以前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味道,这种味道初夏以前在香绍谨那边也听到过。
  朱梦淮有香绍谨手把手教他。
  进步之神速,已经不是初夏能仰望得了的。
  初夏想着想着心里酸溜溜地,嫉妒地要死。
  初夏取了琴在他旁边坐下,等他停下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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