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买部手机给我老爸我要买gtr截图,四十几岁在工地工作的,上次回家看见我爸手机有点坏了,想在父亲节给他换台。

我想叫我老爹给我买部手机因为每次都是用他们用过的这次我爸自己买了一部4000多的三星又想把他的旧的给我_百度知道
我想叫我老爹给我买部手机因为每次都是用他们用过的这次我爸自己买了一部4000多的三星又想把他的旧的给我
放假回家,我想叫我老爹给我买部手机,因为我每次都是用他们用过的,这次我爸自己买了一部4000多的三星,我叫他给我买一部,他又想把他的旧的给我,还说就这部爱用不用,而且我学习不好,唯一能当作借口的就是他们3年没给我过过生日了。
我有更好的答案
虽然我不知道您家里是不是开银行的。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心里很不平衡对吗?为什么呢?是因为你学校的同学的影响吧?首先你有这种心理就已经不对了。那是爸爸啊。作为学生一部手机除了打电话发发短信你还拿其他功能来做什么呢。如果你父亲因为工作忙或其他很久没跟你过生日,暂时忽略了你,那你可以跟你老爸说,想跟他单独呆呆,一起玩玩,一起静下心来好好谈谈。跟你讲个真实的故事。2001年有个小男孩,念初一开始一直只有母亲在身边,家里已经穷的不能再穷了。而他的父亲却在外地打工,混日子,打工的钱不够自己开销。他父亲其实很愧疚,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这时这个男孩每周一要去镇上念书,住校。周五放学回家。每周的生活费是20元。可是家里真的很穷,母亲一个人持家,除了两只老母鸡下蛋,还有小男孩自己割草喂的6只小白兔。没有其他收入。母亲说最害怕的是小男孩每周5回家,因为一回来,就是要钱了-----下周的生活费。那时卖一只兔子10几元钱不等,鸡蛋是4块钱10个。母亲是个很有骨气的人,没逼上绝路是不回去向别人借钱的。当家里的兔子卖完了,鸡蛋不够了,母亲就去隔壁邻居家借鸡蛋凑着自己家的一起卖,再不够就再减少这个小男孩的生活费。就这样,过完了中学。这个男孩对这两年记忆犹新,永远忘不掉。现在这个男孩已经长大成人,在一家跨国企业做技术主管,工作相当稳定。父母在老家开了家饭馆,父亲还说买房子讨媳妇得自己努力,父母绝不会帮他。每年无论多忙,这个男孩都会隔3天给家里打电话唠唠嗑。他一点都不恨自己的父亲,可以说从来没有过。而且一年最少请假回家两次,陪母亲逛街,陪父亲喝酒,那么的高兴,那么幸福;当酒过三巡,谈及以前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一家人都笑了。。。诶。。希望这些废话能帮到您,或其他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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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件让他们觉得骄傲的事,然后一高兴叫叫他给你个奖励!!!
不是小孩子了类,而且根本就没有时间做了,只能从别的方向下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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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高中生。想买部手机,可是老爸不给,我很委屈,因为班里就我一个人没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爸爸老是说他开放,偏偏买个手机都扭扭捏捏的,说像大哥一样大学再买,好无语哦,不想解释,不想说话,我爸爸顽固到不能通达事理的地步,可是我真的很想有部手机,怎么和老爸说呢。他有点同意,但有纠结学生不给买手机。
我有更好的答案
第一,可以跟家里人联系,高中了有很多费用问题要交流。第二,手机有词典,省了一台电子词典的钱第三,手机可以看下载网上的新概念英语教学视频来看,提高学习第四,手机可以当闹钟,防止早午觉睡过头第五,毕业前有手机,可以很好的与同学们联系,建立未来的人脉基础第六,高中有手机,是家庭开明的象征,是个人有自制力的表现第七,学校手机充电可能不方便,所以不必担心你玩坏手指第八,以后的夫人可能就在班上这群同龄人中诞生,没有手机,你就少了一份机会第九,急事总是向同学借手机向家里打电话,给同学们带来负担,自己面子上也不好过,心情自然不好,学习效率自然下降。第十,音乐能安抚心灵,高中紧张的生活,需要能播放音乐的手机来平复内心的压抑以上10点为亲身体会
采纳率:34%
来自团队:
你该考虑下你家长的想法,其实说真的,高中了有个手机没啥大不了的,可以买,但是他不买,更多的是出于对你学习方面的考虑,而且手机真心作用不大,你扪心自问,你拿了是干嘛用的?就知道爸妈为啥不给你买了,大多数人是拿来玩游戏,看小说,上网,泡妞,这些哪个不是浪费时间精力的,影响学习的,没必要跟别人攀比,现在努力点是为了将来..一个手机而已..不至于这样,别人有就有咯,无所谓,坚持原本的自己,
他只要知道了你没有手机的坏处 和你有手机的好处就行了
最好让他切身体会
你就说班里同学都有手机了,你如果能有手机的话和同学联系方便,可以增进同学友谊,你外出去哪里也可以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你就说:如果你不给我买我就把你的手机号写在纸上,然后写上办证,贴在警车上!
你就说 不给买 就把他名字 写碑上去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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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手机坏了,今天他叫我在网上帮他买一部四五百的就行了,我看中一部红米要768。我现在很纠结,因
爸爸的手机坏了,今天他叫我在网上帮他买一部四五百的就行了,我看中一部红米要768。我现在很纠结,因为我辛辛苦苦一个月工资1500,交完房租水电冲话费硬生生的存了1000,到现在才存了2000 本来想存这钱考驾照的。这钱我根本就不想动的。爸爸的意思是他自己出...
我有更好的答案
我爸得了癌症我为他花了二十多万也没心疼过钱,你就为几百块钱犹豫这个那个的,他们养你这么大不知道花了多少个七百块
采纳率:11%
嗨,红米499.给我刚出来时一样,不要纠结,钱就是花的,至于你想存钱,一个月存800好,到过年大概一万。驾照可以先不用,有驾校没车白搭,现在你正是穷得时候,好好努力吧!顺便交个朋友。
嗨!刚在网上看到小米五周年,你去看看能强一个不能,哥们只能帮你到这了。499元,
先用存款给你爸爸买手机,钱再攒。
给老人家买点好的能怎样?这么点儿钱还墨迹,你把给你投入的时候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吧?
是的 我的想法太罪过了
这还值得“纠结”!给爸爸买个礼物是应尽的孝道!
不就几百块钱吗!你办什么事也不急,攞一个月就结了嘛!
你爸爸这手机要用很多年哟!每天要用的哟!你说这意义够大吧!
“挪”非“攞”也!
逢人还会说,这是我“仔”买我的!你说说看,你们父子多有面子哈,他也“我骄傲”!你也特自豪!
我认为先给爸爸买吧,存了钱考驾照不知道你有么有车?
没车驾照就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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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义乌》----由流浪汉到富人,我声名狼藉的发家史。[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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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我不知道自己要写多少字,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写多久,写到什么份上,憋了很久,很冲动,我已经到了非写不可的地步了,所以我决定先写,写到哪算哪,如果太监了,请大伙不要骂我。还有,如果我的回忆录太龌龊了,也请大伙不要骂我。我知道自己是个坏人,我应该在法律之外受到道德的遣责,但我现在还没有忏悔,可能年龄还不到,还有些血气方刚,还认为这是个大鱼吃小鱼的社会,强者胜,弱者亡。或许等到我老态龙钟时,我会忏悔,找个清静的教堂,每周固定的日子,独自一人开着我的宝马去和上帝谈谈心。
  我想说的是,除了杀人放火,我做过无数件坏事,这一件件坏事历历在目……
  《混在义乌》----由流浪汉到富人,我声名狼藉的发家史。
  1998年
  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反正是夏天,我只记得自己一天没吃了,二天没抽烟了,三天没洗澡了,我在义乌一个叫甘三里的镇上东走西逛,我想找份工,但没找到。我不相信自己好手好脚的找不到工作,但是那些老板说看我瘦瘦弱弱的又戴幅眼睛硬是不要我,说我文不文武不武的没啥用。那时是民工潮,不是现在的民工荒。
  我两个月前来义乌是有工作的,在一家伞厂学徒,因为与人打赌亲了一口老板的妹妹,结果被老板赶了出来,二个月白做了,一分工钱也没有。
  我饿,真的很饿。
  我走到一个工地的自来水龙头前喝了一口水,看工地的老头老远冲我喊,喂!不能在那洗手!
  我只好灰溜溜地离开,我的底气还不及那老头的十分之一。我心想,我哪有那讲究,还跑这来洗个手,我是来喝矿泉水的。
  古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好在我昨晚一夜没睡(其实也没地方睡,最多就是小区内绿化带上的椅子上躺躺。)去原先打工的厂里偷了几十个煤球出来,我想实在不行时再出手,可以应应急。
  我有气无力地晃到镇子上的一家快餐厅门口时走不动了,那饭菜实在是太香了。
  不怕你们笑话,我特能理解朱元璋将当年喝的“猪下水”称为“珍珠翡翠白玉汤”。如果有猪下水,我也会当山珍海味喝。
  其实,这只是一家很脏、很破的的农民工快餐店,供附近工地上的民工解决午饭的地方
  换作今天,倒贴我一千元我也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吃饭,更不可能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瞅着流汗的民工们大口大口地蹲在地上吃饭。
其实,这只是一家很脏、很破的的农民工快餐店,供附近工地上的民工解决午饭的地方
  换作今天,倒贴我一千元我也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吃饭,更不可能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瞅着流汗的民工们大口大口地蹲在地上吃饭。我的脚不听使唤了,就是不离那快餐厅门口。我产生了一个念头:进去看看吧,可能有剩菜剩饭。
  但我非常失望,每个空盘空碗都被饥饿的民工们舔食得干干净净。想想也是,一是饥饿,二是花了钱舍不得浪费。这就是民工饭店,不是五星酒店。
  胖胖而一身油味的老板娘走过来问我吃点啥?我说啥都行,我想吃,我没钱。我的声音很小很小,我毕竟算是半个读书人,懂得廉耻。老板娘看了看我一身脏兮兮又散发一身汗臭味,她可能认为我说的是真话了,也可能是在义乌这种人员混杂的地方,她见得多了。老板娘转身时,我脱口而出,我没钱,但我有煤。
  有煤?什么煤?老板娘问。我说煤球,烧煤炉的煤球。老板娘说不要。我急了,因为我太饿了,我不能不急。我说十个煤球换碗白饭,可以不?很明显,我的语气是低声下四的,我非常鄙视自己当时的行径,但那也是生存之道! 是偷来的吧?老板娘问。我说是的,我后悔自己回答得太快了。没想到老板娘说,还不快去拎来?!我愣了一下跑出了快餐厅,我不知道自己是打哪来的力气,腿相当有力。我跑到一个废弃的院墙后面取出了昨晚藏好的蛇皮袋,里面装着黑乎乎的几十个煤球。
  我当面数给了胖老板娘,一共32个煤球,这样就换来三碗米饭。我当场扒去一碗,剩下二碗留给明天与后天的中午。我首先要保证自己在义乌不被饿死,要生存下去。那时的我并没想奢望自己以后能发大财,只想有碗安稳的饭吃,每月能有钱寄回家,就足矣。现在的我很感谢改革开放,但那时的我特恨改革开放,因为这我下岗了,从此生活无依无靠。
古人说“温饱思淫欲”。
  虽然只是一碗无菜无汤的白米饭,但饥饿的我还是香喷喷地吃得一干二净。吃饱的我打着饱嗝,感觉很幸福,突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流浪中。吃饱的我坐在桌子边眼睛四下无目的瞅来瞅去,结果瞅到了胖老板娘身上。起先可能是因为我太饿了,没注意老板娘居然有一对浑圆巨乳。我这一瞅坏事了,我的体内突然喷发出了一种欲望,明显感觉到了下身硬硬的。其实,我不算是个好色之徒。多年后,当我成功时,我都不大喜欢去娱乐场所。那天,可能是因为我久未碰女人了,出于一种动物的本能吧。
  我推算了一下,那天我离家到义乌应该有六十几天,也就是说我有六几十天没有同我老婆房事了。在快餐店里,我的眼睛偷偷地始终不离老板娘浑圆的胸脯,她走到哪忙到哪,我的眼睛余光就跟到哪。她的胸是N极,我的眼睛是S极,紧紧吸在了一起。我想,我当时龌龊得不行。
链接。。。。。。。。。。。。。。。。
我一遍遍地劝自己算了,别胡思乱想瞎瞅了,万一被胖老板娘发现了那我明后天的吃饭大事就泡汤了。我真的不想饿死在义乌,我是有家室的男人。虽然我胸无大志,但我很清楚自己要养家糊口。如果我死了,老婆与孩子就是别人的了。
  我努力地把目光活生生且残忍地从老板娘诱人的双峰上拽了回来朝向门口,结果更坏事了。我看到一个嘴唇涂抹得红红的卷发女子正在朝快餐店里走,当他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了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这香水味吸引我以更剧烈的眼光从身后打量她翘翘的屁股以及她袒露在外雪白的双肩。不用任何人告诉我,我知道这是一名小姐,全中国的小姐基本上都是这种打扮,而且这种小姐的档次不高,属中低消费场所。
  当小姐要了几份盒饭出门时,我居然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出去了。
  一前一后,我不紧不慢地跟着小姐在烈日下行走。小姐带着花伞,也没回头,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个男人尾随其后。我不确定自己这样跟着到底要干什么,但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像作梦一样。这种希望很渺茫,渺茫的跟踪,跟踪一路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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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一朵鲜花 于
10:05 编辑
没多久,七拐八拐地,这位小姐走进了街边一个村子里。当然我没有半途而废,不紧不松地跟着。因为这香气,我忘记了自己身上难闻的汗臭味以及更要命的流浪汉身份。此时,我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充满欲火的男人,一个忘记家、忘记自己、忘记工作的男人。
  小姐走进了一个小院里,这是座红砖砌的二层楼房,也就是当地农民建起来出租的,房东不住在里面。通常,这种低档的出租房中住满了来自全国各地淘金者,他们与我一样,都把义乌当作是遍地人民币了,反正来的人都能捡点回去,捡多捡少看各人的造化。
  我在院外止住脚步考虑了三秒钟要不要进去。我伸长脖子看了看院里很安静,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破烂。我想,估计住户们都外出营生了,十有八九就小姐一个人在。其实,我现在想起来真是傻到家了,你想想,小姐手中明明提着几份盒饭怎么可能一个人在家呢?!可能当时太急需了,所以想不到这么多,这是唯一合理点的解释。我产生了邪念,我要同这个小姐做一回霸王戏。我知道自己的体格真不咋滴,但是对付这么一个瘦弱女子应该没有问题。再说了,出来卖也不合法,她还敢报案不成?这想法来得特别快,也就几秒钟的事。真不是一路上想的,一路上哪有这想法,只不过跟着玩,跟着麻醉自己瞎乐一下。现在,我马上要把这乐子弄大了,心扑扑直跳,扑扑完之后又是咚咚声,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干小姐不给钱的事,对结果根本无法预料。
我跟进院子时,小姐正收伞,收完伞她回头看了一下,当看到我时,小姐盯我看了看问:“你不是住这里的吧?”
  我说:“不是。”我有点紧张,回答得也快。
  小姐又问:“你想干嘛?”
  我不是急中生智,而是狗急跳墙想出了一句:“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姐重新盯我看了看居然说:“我做过你的生意?”
  我想,正是老天爷在帮我,这样就不费事了,直接进入主题而且是借口也完美。我趁机说:“是的,不久前。”
  小姐想也不想就信了,接着说:“你倒能记路的,不用人带自己就会找来了,上楼吧。”
  那一刻是我来义乌最快乐的一刻,我心花怒放,六十多天来的痛苦统统忘掉。我满脑子都是肮脏的想法“我是一个嫖客,我是来找女人的,我要寻开心。”
  到了二楼,小姐摸出钥匙打开了木门。
  进了门,小姐把钥匙与盒饭都搁在了一张破旧的桌子上。
  小姐回过身来突然对我说:“你身上怎么有股子臭哄哄的味道?”
  我说:“这大热天的能不出汗么。”
  小姐说:“你先擦下身子,味太重了。”
  自来水就在屋内。这种出租房就是这样,每个房间都有自来水,各用各的不相干,比我以前住单位的老式筒子楼还方便些。关于这样的出租房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在义乌住了几年这样的房子。其实想想,一路走来,我并没有想成为富人,只是这个社会一路把我逼成了富人。说实话,早年在义乌的人,只要你敢闯,不想过安稳日子,你就成功了一大半,不需要你有多好的经商头脑,也不需要你有多少启动资金。不过我自己倒是走了很多弯路,否则现在的事业肯定还会翻几倍。好像跑题了,收回来继续说小姐的事。
虽然我三天没洗澡了,但我此时面对着清清的自来水也好无洗澡的欲望,我另种欲在燃烧,这种滋味只有年轻、已婚者、且离家者才能深刻体会。我抄起自来水边上的毛巾三下五去二就擦完了自己的上身。
  小姐看着我赤膊的上身怜悯地说了一句气人的话:“见过瘦的,没见过你这么瘦的,排骨都数得清楚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我已经失去了往日贫嘴的本领,内心还是因为没钱而七上八下地担忧事后脱身有困难。
  说着话,小姐已经退去身上的连衣裙,但裤衩与背心还没脱。小姐坐在床边说:“兄弟,快脱吧,脱光过来吹电风扇。”
  有无电风扇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了,天气的温度在那时是被忽略的。我脱掉了长裤与短裤朝小姐扑了上去……
  小姐说:“别急,别急,我先把内裤脱了。”
  小姐在脱裤衩时,我的双手已经熟练地替她解胸罩的搭扣了。这之后的事就不用写了,大伙都明白过程,我要提的一句是,我太不争气了,二三分钟就完事了。这不能怪我,是男人都知道,久不碰女人,那事长不了。小姐当然不会抱怨了,她巴不得每个客人都早泄。
  完了事,我麻利穿好裤子为开溜做准备。我问:“多少钱?”
  小姐说:“同上次一样。”
  我故意问“上次多少?三十吗?”
  小姐说:“五十。”
  我假装在自己裤子口袋里翻了起来,翻着翻着我突然叫了起来:“哇,坏了!”
  小姐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我说:“忘记带钱了。”
  小姐立马变脸说:“你再仔细找找,怎么可能不带钱呢。”
  我说:“真没带,要不晚上我给你送过来吧,到时再玩一次。”
  小姐说:“怎么可能,你要是不来我向哪找你去呀?!”
  我问:“那怎么办?”
  小姐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值钱的东西。让我想不到的是小姐开门走了出去。我以为小姐放我走了,赶紧跟着走出了房门。让我更没想到的是小姐走出门后抬手就急匆匆地敲起了隔壁的房门来,边敲边朝我喊:“你给我站在那别走!”
这一声喊与刚才床上的温柔判若两人。这一声喊让我知道了妓女、钱、感情三者的关系。
  我原先计划好是这样:推开小姐撒腿就跑!量这女的再厉害也追赶不上我,这是其一,其二,做小姐的虽然说脸皮厚,但绝对不至于厚到跟在我后面追让路人拦截我,就像喊人抓小偷那样。当然结果就是我顺利地逃之大吉。
  但我很背,这种背运应合了那段时间的遭遇。我的计划显然得不到实施了,因为隔壁房间迅疾打开了,跑出二女一男来。
  在二楼走廊上。
  “他怎么了?”其中一个男的问小姐。
  “没钱!来吃白食的。”小姐气愤地说。
  那问话的男人一把抓住我脏兮兮的衣领问:“真没钱?”
  我吓到了,这下吓得不轻,哆嗦着说:“我,我是忘记带钱了。”
  “忘你妈个头,妈个巴子!”那家伙随手就给了我脸重重一拳。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另一拳又打在了鼻子上。一股咸咸而带腥味的液体流进了我的嘴巴。我知道自己流血了。但我没有后悔,真的没后悔,因为我毕竟解决了生理上的一个大问题。像我这种流浪汉的身份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难度可想而知。我想,只要你们不把我打残打死就让你们打一顿吧,反正我近日也无工作可干,小伤小病无大碍,只要不逼我要钱就行了。我既不喊也不求饶,我忍着!另个家伙也过来凑热闹,他伸脚踢了我屁股一脚,好在力道不大,我只是趔趄了一下就站稳了。见我没倒下,好像污辱了他,那家伙冲上来对我拳打脚踢……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把他打死了!”刚才与我温存过的小姐不耐烦地说,她显然因为白做了一单生意感觉有些烦躁。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他走岂不是太便宜了他?”其中一个男的说。我不能确定是哪个,因为我疼得不行,蹲在地上起不来了,双手护着脑袋。
  “没钱就干活,找点活让他干干。”一个女的声音,显然不是与我上床那小姐。
  “我们这有屁活可干呀?”男的声音。
  “洗衣服,你们...换下来的衣服都一大桶了,老娘我才懒得洗。”那陌生女人的声音。
  “就这样吧。”我熟悉的那小姐这样说。因为我欠的是她的钱,这事好像得由她说了算。事实也是这样,她同意之后我就又回到了刚才那个房间里,一个红色的塑料桶摆在了我的面前,桶内满满地塞着散发着汗臭味与香水味混杂的衣物。
正常来说,义乌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郊区了,因为义乌市区太小了,小得只能靠郊区来扩充为市区了。现在周边的镇都划成街道了,与我当年来义乌根本不同了。
  还有,廿三里镇是义乌小商品的发源地,这个镇相当富有,也是义乌最早的家庭作坊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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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一朵鲜花 于
10:07 编辑
说句内心话,洗衣服我不讨厌,因为下岗后,我在家没少洗衣、做饭。但不同的是,今天这衣服洗得太伤人,伤人的自尊。可能人太“倒板”的时候自尊心就会大大打折吧。因为那天,我只是稍稍感觉到自尊心委屈了一下,没有更多的难过。
  当时的我要求不多:不能饿死、活着、找到工作、往家寄钱,就这么多。
  在房间里,留下一个男的看住我,其他一男二女到隔壁房看电视去了。
  我先洗了洗自己满脸的血,然后开始洗衣服。看守我的那家伙时不时地叫一句:“你...洗干净点。”
  在洗衣服时,我闻到了一股香烟味,烟瘾顿时上来了。我边洗边想如何让他那家伙赏我一根烟抽。
  (我这辈子戒了无数次烟都没成功,我对烟的依赖性很重。哪怕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日子里,我也想方设法从老婆那讨点钱来买劣质烟抽。有时自己羞于去买劣质烟,我就让我隔壁住的老头帮我去小巷口的旧杂货店中买。)
  我抬起头一脸陪笑地问那个看守我的家伙:“兄弟……”我才讲了二个字,那家伙就朝我吼了:“哪个是你兄弟?你他妈皮痒痒了是吧?”
  我连忙改口说:“师傅,哪件衣服是你的,我帮你洗得更干净点。”
  那家伙听我这么一说,二只眼睛滴溜溜地在塑料桶与塑料盆之间来回瞅,“就那件青花的衬衣与那条红裤头,还有那条青牛仔裤。”
  我按他说的把三件衣物挑了出来优先搓洗。
  (那天,我感觉自己特能理解电视剧中跟在日本人后面混的汉奸,虽然行为可耻,但活着的确不容易。要会察言观色不说,还得学会收起自尊拿出一付做奴才的样来。那天的我就是这德行,活生生的奴才相。现在的打工者在工厂里受不得一点点委屈,否则就抬脚走人,十几年前的我们哪有那待遇,再刚强的人都在夹着尾巴工作挣钱。)
  那家伙看我卖力、仔细又优先洗他的衣服时不再对我吼了,我趁机说:“师傅,你抽的是什么牌子的烟?真香啊。”
  “红梅烟,四元一包的,你来根不?”他说。
  我知道那家伙中计了,我心想就让你显摆吧,反正我有烟抽就得了,于是我拍马屁说:“四元的红梅是好烟啊,我抽得很少,没钱买。”
  我刚说完,人家就把烟递到我嘴边了,还主动掏出打火机为我点上了火。我双手尽是肥皂沫,不能以手指夹烟就让烟一直在嘴边吊着。我一口一口深深而贪婪地吸着烟碱与焦油。
  慢慢腾腾,我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把衣服洗完。很奇怪,洗完衣服我不想离开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最起码有可以说得上话的“熟悉人”了。我相信事情都过去了,只要表现得好,他们是不会再打我了。
按吩咐,我把洗好的衣服的晾在走廊上的铁丝上。
  看守我洗衣服的那家伙见我晾好衣服便说:“你可以走了。”说完他也进了隔壁房看电视去了。房门咚的一声关上时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收了一下,好像一种希望瞬间被击碎了。我在心底对自己说,我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内有人走出来我就鼓足勇气说自己想留下来,如果没人走出来,我就离开此地再谋生存之地。
  一分钟……
  三分钟……
  大概就是这么个关紧,有人开门出来了,是起先打我的那家伙,他瞅了我一眼问:“衣服洗好了?”我嗯了一声。他又问:“洗好了你还不走在干嘛?”我脱口而出:“我想留下来可以不?”我知道这种请求的希望是渺茫的,但是我真的无处可去,我只想有饭吃,有地住,干什么,怎么干已经是次要的了。
  “留下来?”
  “是的,我想和你们一起干。”
  “你能干什么?洗衣服?”
  我无语了,我也想不出我能干什么。我是男人身,我“卖”不了,我留下来能干什么?我只是穷急了,急需一个地方安身,就像那句俗语“病急乱投医”。
  看我低头不语,那家伙吼了起来:“滚!滚!哪来滚哪去!看见你老子就烦。”既然这样还能说什么,我只好抬脚走人,走到楼下毒辣的烈日下去寻找我能去的地方。
  我走到一颗梧树下坐了下来,时间对我而言是富余的,我可以随地休息或是无聊地胡思乱想。那个下午时光,我特别地想家,想老婆孩子,我想打个电话回去,但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都穷成这样了还去找女人干那事,我太不是人了,我对不起我的老婆孩子,我不配为人夫为人父。我在心底里遣责自己,但这与事无补。无论我怎么骂自己都骂不来二元电话费。我坐了一下午,就这么想着恨着。后来,我想出招了,我得拼命弄些钱来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才是最中之最重的事情。我就在这棵梧桐树下一直坐到了夜里二点左右。不是我能坐,是因为我坐在这与坐在其他地方对我而言是一样的,都是坐。与其到处走消耗体力还不如坐在这,最起码肚子不会感觉那么饿得难受。那时的义乌还没有联防队员,如果换成是现在,我可能就被人打扰了。
  这天夜里的二点多钟,我去了那家伞厂,轻车熟路,我用木棍撬开了伞厂仓库后面窗户上的钢筋爬了进去,然后抱出了50把收折伞。很顺利,没一点点不测。
  那时的义乌工厂大多是家庭作坊式的,没有门卫,甚至像样的厂房都没有,都是在自家院子里或是租来的旧仓库什么的当厂房,然后挣了钱再盖,边挣边盖。仓库大多也是在平房中了,利于搬运货物。我知道后来的大厂中就有这样的,比如2005年收购上海霞飞的某化妆品厂就是这样。
  说实话,偷这家的产品我没有负罪感,因为他们本来就欠我二月工钱,我只是偷我应得的那份,甚至只得到了我应得的一半。
  我把偷到的伞藏在我藏行礼的那个破院里,用砖块掩得实实的,然后自己才开心地躺在一堆工地木板上睡去。夏天的蚊子特别多,我一晚上都要被叮醒十几回。2009年,义乌全市发动来蝇灭蚊活动,据说一为了防治一种什么病。我在想,要是那时有这种病,我十有八九会染上,因为我接触的蚊蝇太多了。
  早上醒来后,我感觉又很饿了,但我没打算去那家民工快餐店,因为那晚饭是我中午的午餐,不能轻易去动。我忍着饿寻思着这50把雨伞如何脱手换成人民币:一是拿到市场或店里去转给店主;二是给卖给快餐店老板娘;三是去昨天挨打的地方找那两个家伙转手。
  思前想后,我决定采用第三种方案。因为一的风险太大,二没把握,三没什么风险,最多得不到什么钱。钱的多少不是最主要,我现在急需的是二元打个电话回家。当然能有个几十元是最好的了,这样我可以住上旅馆洗个澡、刷个牙什么的。
3月5日20时44分,在浙江义乌苏溪镇杨梅岗村,一辆轿车在行驶过程中不慎冲入路边池塘,车上4人随车一起沉入塘底。事发后,虽当地公安、消防等部门立即赶至现场组织施救,但车上4人均因溺水时间过长而死亡。
    据了解,义乌苏溪镇杨梅岗村有一个1000平方米的池塘,最深处可达5米,靠近岸边也有两三米深。5日晚20时40分许,附近居民突然听到有人喊“救命”,由于下着暴雨,天色灰暗,居民们只能看到有一辆轿车浸在鱼塘半中央,而且很快开始下沉,于是连忙拨打110报警。
    接到报警后,当地公安、消防、安监及苏溪镇政府等有关单位立即赶至现场组织施救。经消防官兵多次下水施救,当晚22时28分车辆被打捞上来,但车上无人,经多次打捞仍无法找到。义乌市公安部门随即联系金华打捞队前来作业。今日凌晨1时35分,金华打捞队赶至现场进行作业。至3时10分,2名男性和2名女性被打捞上来,但均已死亡。
    目前,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在去找他们前,我也想了很多,我知道钱对我的重要性,我不能不想,不能不考虑每个细节上的事,想得周全才能如愿以偿以伞成功换钱。
  我在路边捡了个破蛇皮袋,装了五把伞试探性地先投石问路,如果真不测被他们扣了,我还有四十五把伞,大头在后面,还是有希望。
  我去的时候大概有十点钟了,那二男二女还在睡觉。这是正常的,他们都是夜间工作者。我敲了一个房间的门,出来一男一女,另外一个房间中的一男一女听到敲门声也出来了,他们都好奇地打量着我,实在不明白我怎么又来了?我拉了拉曾经给我烟抽的那家伙的手轻声说:“师傅,能不能一边去说个话,我有生意同你们做。”
  “什么狗屁大事还不能在这说呀?老子还要睡觉呢。”那家伙伸了个懒腰接着又打了个哈欠说。
  “不是,这里人多,说话不太方便。”我小声解释说。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就在这说!”另外一个家伙朝我吼道。
  没办法,我只能当着众人的面从蛇皮袋中取出了一把雨伞,然后我说:“我有一批伞想找买家,但我不知道怎么找,于是我想到了你们,我觉得你们见多识广,人面熟,这点小事肯定能行。”
  “一批?有多少?”一个家伙问。
  “具体我没数过,反正不少。”我故意这样说,目的有二,一是告诉他们这不是太小的生意,二是慢慢套他们,这样他们会为了下批以及下下批货不至于不给我钱。
  那俩女的听说是这档子事,没兴趣听下去都打着哈欠回房继续睡觉去了。她们只会做肉体交易,其他生意都不感兴趣。她们太浪费义乌这个黄金市场之地了。
  (下面为了叙事的方便性,我将那俩个家伙取个名字:看守我洗衣服的个矮些就叫小矮吧,另外一个就叫大高。从始至终我也不曾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只是我生命长河中匆匆而过的一对过客而已。)
  “你想卖多少钱一把?”大高问我。
  “八九块一把就差不多了。”我说。
  “八九块一把?你抢钱呀?我看就值五六块一把。”小矮说。
  “胡扯个毛啊,五六块你给呀,这种伞顶多三块一把。”大高盯着小矮的脸说。
  三元一把,说实话,这种价位是很低,但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道我就是送货上门来让他们宰的,我乐意被他们宰,我只要有钱拿就可以。如果他们不狠狠地宰我反倒不正常了不是。
  “三块五,大哥,给兄弟我一碗饭吃吃。”我故意说。
  “就三块,不行你走人,我们睡觉,懒得烦这小生意。”大高说得很假,但这假话很正常。
  “三块就三块,但要现金。”我装作心一狠,咬咬牙说。
  “当然现金了,哪个还像你呀,搞个女人还吃白食。”小矮又摆着厚厚的谱子说。
  大高狠狠地瞪了小矮一眼,意思是你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看你这穷酸样也是等钱用的主,那就给你现钱好了。”大高藐视着我说。
  (多年后,我回忆起大高藐视我的眼神一点都不生气,我感觉非常滑稽,我时常想起这眼神偷偷地笑出声来。)
  “那你们先要多少把?我现在就去取来。”我问。
  “先来个三十把好了。”大高说。
  “三十把太少了,要不先来个五十把吧?”我欠幸他们说的数字没突破五十。
  “那就五十吧。”大高说。
  “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里有五把伞,大哥,你给个十五元钱,我好坐个摩的去取另外四十五把过来,路有点远。”我说。
  “你他妈真穷!怎么混的?!”大高边数落我,边从口袋中摸出十五元给我。
  我放下伞,取了钱快步溜烟下了楼。
  那一刻我心花怒放,那一刻晴空万里!
  我终于有钱打电话回家了!我对自己说,不要高兴,沉住气,还有钱进帐。我把钱藏在鞋垫下,这样才安稳。我往最坏的想,即使他们等下不给我钱,我也有十五元了,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吃碗牛肉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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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没有坐摩的,我只是小跑了十分钟就到我藏伞的破院了,边跑我还不忘边在路边捡了几个蛇皮袋。
  取了伞,我火速往回赶。
  我对自己说,要快,不能不快,否则他们要是反悔我就白费劲了。古人说夜长梦多是很有道理的,我相信古人的学问。
  接下来的交易很顺利,我得到了一百五十元。这笔钱对当天的我来说简直是巨额财产。让我更加欣慰的是那俩家伙并没有扣下我欠小姐的五十元,可能他们是着了我的套想要下批伞,也有可能是他们认为自己赚大了,无所谓这五十元了。反正我是被宰得很舒心,很舒服,很心花怒放!我还不忘记讨了他们的BP机号,不要小看这传呼号,作用会很大。
  虽然我现在我有一百五十元了,但是我还是不舍得坐摩的,我走着回到了那个破院子取了我的行礼(一个旅行包)。我按计划好的步骤行事:
  第一件事,找个便宜旅馆住下,先洗个澡。
  第二件事,解决肚子饥荒。快餐店那二碗没吃的白米饭就当是送给胖老板娘了,不会再去吃了。我得找家拉面馆,吃完牛肉拉面。这些天来,我肚子里太缺少油水了,我还年轻,我才26岁,不能把身体搞垮了。
  第三件事要等到晚上才能办。我知道老婆现在上班去了,不会在家,我必须要等到晚上才能给她打电话。老婆在燃料公司上班,企业也很不景气,勉强才能发出工资,我理解老婆一个人上班、带孩子的辛苦。
  我躺在小旅馆的床上吹着电风扇感觉就像在天堂。
  我舒服地享受着天堂的时光,我在享受中睡去……
  我睡得太沉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我有些头疼,可能是闷在房间里睡觉中暑了,我想问题不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买药吃。虽然我现在有钱了,但这钱得省着花,再也不能过流浪者的日子了,那种日子太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起床下楼,走到院子的水池边冲了个头,感觉头疼稍稍缓解了些。我抬头看看天,太阳依旧斜挂在天边,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耐心地等待天黑,等待听到老婆孩子的声音。我太想他们了,我的亲人们!
亲人们在家中拮据度日!
  我在外边贫困中挣扎!
  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从来没有!
  难捱的二小时!
  八点一过,我走出旅馆的大门,走到街上,找到一家小超市。小超市里有几部公用电话,生意很好,挤满了往家打电话的民工。我候了十几分钟才抢到一部电话,赶紧拨了起来。嘟、嘟、嘟……几声过后,我听到电话那头喂了一声,我立马说:“你好,我是你对门的,麻烦你叫我老婆接个电话好吗?”电话那头让我稍等。我居然有些激动起来,可能是这电话费来得太不容易了。
  “谁呀?”我老婆的声音。
  “是我呀。”我克制自己的激动。
  “你在外面还好吧?半个多月了也没来个电话,我都急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好着呢,厂里忙,天天晚上加班,我抽不出时间出来给你打电话。”我撒谎说。我不可能将我已经被老板开除的事说出来,那样的话老婆更着急了。
  “哦,你发工资了没有?女儿生病了,家里钱不多了,不敢乱花,只买了些药回来给她吃,你要是发工资了就先寄些回来吧。”
  老婆的话像根刺扎入我的耳膜,虽然我很清楚家里的情况,但还是很难受。
  “发了,今天发的,我明天就给你汇些过去。”我又撒了个谎。我不想让老婆失望。
  “明天你不上班吗?”
  “上的,我中午会请假出来给你汇钱,如果请不到假,我就后天给你汇。”我努力地为自己多争取一天的时间,虽然我知道这一天对我而言没什么作用,我没有工资可领,但我必须忍着难受鼓励老婆,“我没事的,很好,你和女儿在家要舍得吃,不要不舍得,我会寄钱回去的。”
  “嗯,你也要保重身体,天太热晚上睡觉不要贪凉,电话费很贵的,就这样吧,你抽空再打过来。”
  “那我挂了?”
  “挂吧。”
  “我真挂了?”
  “嗯。”
  挂了电话,我突然变得精神恍惚起来,满脑子雾水。我木木地朝门外走。超市老板追出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说:“你还没给钱呢!”我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回到小旅馆,我没有出去吃晚饭,一是我没胃口,二是我感觉到每一分钱的珍贵!我满脑子都是我二岁大的女儿可爱的脸,她生病时痛苦的眼神。想完女儿我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钱。我答应给老婆寄钱的,不能不寄啊。可我口袋中只有一百三十六元。我感动胸口一阵阵闷得慌喘不过气来。我摸出无嘴的平头香烟抽了起来,一根接一根,仿佛抽的不是烟是种罪孽。
  我现在能搞钱的事情就是偷伞,但我已经偷过一次了,再去危险性很大,我后悔自己昨晚没有将那窗户上的钢筋栓还原,如果这样暴露的可能性就小多了。我躺在床上想着去还是不去?去就意味着被抓的风险,不去就意味着让老婆失望。
  我从口袋中摸出一枚硬币扔到空中……
  是正面!
  老天爷为我作出了选择,我必须去冒这个险。老天爷也不想我让老婆失望,老婆是家的希望,有老婆才有家,老婆失望家也就没希望了。
  一定要去冒这个险,为了家,为了希望!
  还是选择夜里二点多钟出发,冥冥之中仿佛真有老天爷相助,一切顺利得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一百把伞真实地摆在小旅馆的床上,摆在我的面前,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象春天的颜色,一种生机色。有了这一百把伞,明天我就可以给家里寄钱了。钱的数目我都想好了,就寄四百元。这些伞可以卖三百,我身上还可以挤一百出来,这样合在一起就有四百了。我老婆知道我一个月有五百多的工资,寄四百刚好让她满意。老婆过得不容易,老婆的满意当然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我去超市打了个传呼给小矮与大高。这次我显得比上次慎重很多,不光是伞多了,而且是第二次所为。人们常说夜路走路了难免碰上鬼,我打传呼是要弄清楚二件事:一是那五十把伞他们脱手了没有?二是那俩家伙是否还安全。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电话回过来了,大高问是哪位,我说是昨天卖伞的那位,大高就跳了起来朝我嚷嚷:“你这孙子死了呀,昨天走后也不打我传呼联系联系,我有个朋友要买下你所有的伞,老子又联系不上你,急死老子了。”
  我一听很兴奋,赶紧说:“那我现在就给你送过去,你在家吧?”
  大高也很兴奋:“快点,老子等你!”
  这次我没省钱,带上伞直接叫了辆摩的直奔大高的住处。一路上我只祈祷上苍不要跟我开玩笑,让我顺利地过去这个坎。我不喜欢“前途未卜”这个词,太不仁义、太不厚道的一个词。我想,不管穷人与富人,我们都应当想像一个美好的明天,有阳光、有黄瓜白菜、也有BP机和家人。我们过日子,紧点没关系,我们不放弃就OK,我们努力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尽力就好。我们不需要“前途未卜”这个生硬的词来误导我们的生活。
大高见了我第一句话就问我带了多少伞过来,我撒谎说带不动,只带了一百把。大高说行,一百就一百,我先送过去给他,明天再多送些过去也行。大高给钱很爽快,三百一分不少全付清。大高付钱的爽快劲让我轻易地能看出他赚得不少,否则就他们这些人能这么爽快不欠帐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了。还有就是,大高还指望我剩下的那批伞让他发点小财,岂不知我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见时可能就是2012年了。
  收了钱,我一阵快跑到小旅馆,拿了行礼赶紧出门而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我很清楚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离开廿三里镇,离开这个犯罪现场。我和伞厂两清了,我和大高两清了,我的前途还有光明,我的家庭充满希望,我不能为这破事栽了。
  我坐上中巴车直接往西,我到了义乌佛堂镇,这里是义乌的西边,而廿三里镇是义乌的东边,一东一西,我想自己应该是安全的了。
  下了车,我满大街打听邮局,我必须将四百元寄出,寄出才是最安全的。我觉得四百元钱放在口袋里太沉了,沉甸甸地让人恐慌。在邮局递给工作人员的那一瞬间,我轻松了,非常美妙的感觉,我把这种恐慌转化成了幸福与希望,转化成了家的温暖。
  我走出邮局摸摸口袋,我知道里面还装着三十四元钱。我要靠这三十四元在义乌生存下去,给家里寄钱,我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我要尽快找到一份新工作。
  现在是七月底,离过年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每个月按五百五十的工资算,我可以节约四百五十元,这样就是二千七。先寄一千回家,剩下的自己过年回去时再带回去。
  我盘算了一番,感觉就是这个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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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想,只要我离开了这个厂,离开了义乌你们谁都不认识我,在这里尊颜远远不如人民币重要,二者我只能选其一,因为我是来义乌挣钱的,不是来争取人权的。
  这个厂子里的人不算多,大概七八十号人,主要以河南人与四川人为多。各地来的人以“同乡”为群体,经常性与其他群体发生摩擦,动不动就出手打架。现在有个词叫“低调”,那时的我不是低调,是根本不可能高调得起来,我的家乡就我一人在这家厂子里,我属“前不挨村后不挨店”无依无靠那类,我只能是遇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装怂。我只想平安工作,顺利拿工资。在这个指导思想下,我顺利又安全地度过了五十多天。我没事就看书,满宿舍都是书,有得看。别好奇,民工宿舍哪来那么多书?确实有,只不过全是盗版的杂志、小报类,比如《知音》、《婚姻与家庭》、《故事会》、《故事报》等等,合订本,单本都有。眼看就捱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说不开心那是假的,我日夜都在掰着手指算日期能不开心?
  人算不如天算!
  公元一九九八年我诸事不利,百般不顺,这是我后来总结的一句话。我都夹着尾巴在做人了,但还是会从天上掉鸟屎落在我的头上。
  宿舍里经常有人赌博,玩一种“诈金花”的扑克牌,现在的网上也有,比较刺激,很多年轻人爱玩。我没钱,当然只是偶尔看看。
  那晚,我从外边打电话回宿舍,看到我主管也在玩牌,于是我走到他身后站住叫了一声“好牌!”其实我根本没看到牌,原本只是想拍下马屁,没想到我主管拿的是少有的三个K,会玩“诈金花”的人都知道,这牌可了得了。其他几家也不知道是没牌跟还是因为我主管下注太大了些,纷纷弃牌。事情就这么简单。谁知那位主管气量非常小,看自己一手好牌没人跟钱气得不行,转过身来就恶狠狠地抽了我一大嘴巴,打得我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完之后,鸟主管还不解气,朝我骂道:“叫你多嘴,他们不跟你给我钱啊!”我辩解说:“我刚从外面进来,你的牌是盖在桌上的,我根本就看不到。”
  “你他妈还嘴硬!”主管又举起手抽过来,这次我有防备一转身躲掉了。躲过第二巴掌之后,我转身出了门,我知道此时此地我无道理可讲,我能做的只能是躲,躲着远远的,撒尿也隔着他们三条江。
  平白无故挨了一嘴巴的我虽然怒火难填,但也只能作算了。原以为我作算这事就了了,哪想,有好事者(也有可能是与我主管敌对者)将这事告诉了厂长。厂长开了一张一百元的罚单给了我主管。(厂里有规定,出手打人者罚款一百元。)这下我主管又恼了,他气汹汹地找到我要我给他一百元,理由是因为我暴露了他的牌,他才打了我。这叫什么理由?!但人家嘴大,他说是理由就得算是理由,就像现在的世界贸易,美国人说这是“游戏规则”,全世界就按这个“游戏规则”玩,否则你就出局。
  我当然不能出局,我同那鸟主管说:“我没钱。”
  主管给我的话是:“没钱我随时叫你滚蛋,滚出这个厂,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即使不真信也能当真的来信,我珍惜这份工作如同珍惜我的生命。于是我说:“我现在真没钱,要不过几天发工资再给你行不?”
  “可以,如果你骗老子,小心打暴你的头!”主管丢下一句话昂头着走了。
  几天后我拿到了来义乌四个多月后的第一笔工资五百二十二元六角。因为差二天不够一个月,所以不是五百六十元。按道理还要扣生活费的,我骗老板说家里人生病急需钱用,生活费就等下个月一并扣好了,老板这才开恩。这笔工资距我在单位上拿的最后一笔工资也有十几个月了,多多少少内心还是有点激动。以前在单位上拿工资习惯了,每次发工资都显得很平淡。那天才知,原来领工资让人的感觉如此美好。
  (现在,我自己每个月给员工们发工资了,因为亲历过,所以我从不拖欠员工们一天的工资,每月都让财务很准时地发放工资,如果有特殊原因不能按时发放必须事先张榜通知。)
  那天领了工资,我主动给了主管一百元,因为我不想惹事,我习惯了躲事。余下的四百二十二元六角,我想都没想就跑到邮局往家寄了四百元。因为有二个月没给家寄钱了,我必须寄,而且不能低于四百,这是我自己给自己定的标准。我自己在外边苦一点没关系,没人认识,老婆孩子在家中左右都是熟悉的邻居,不能过得太苦,这个尊颜是万万丢不得的。我不能让邻居们在背后指着我老婆说,这女人的男人成年在外就是挣不来钱,这样老婆会抬不起头来。我可以相像,当邮递员一次次上门送汇款单时邻居们投来的羡慕表情,那种幸福老婆会知道,我也知道。
  我原以为,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我会规规距距地在这个厂子里干活拿工资然后年底回家过年,但是,不顺的事再次来临。
改一句“我当然信,即使不真信也能当真的来信,”
  这句应当是“我当然信,即使不真信也只能当真的来信,”少敲了个“能”字,在线写的确实笔误很多,各位见谅。这家工厂是内销与外贸业务都做的工厂,那段时间,工厂接了一个外贸大单,全厂加班加点地干。做过外贸生意或是在外贸工厂待过的人都知道,外贸订单在交货时间上要求比较严,一般不会给你宽裕的时间去完成一个订单,时间上很紧凑。说句内心话,我很盼望工厂单子多,做不完,不是我品德多么高尚,而是我很想加班。加班工资按小时算,二块五一小时,很划算。对于我这么一个很缺钱的年轻人来说,别说二块五就算是一块五我也乐意干,反正晚上睡觉也睡不来钱,而且也无事可干很无聊。
  一般来说,杂工下班是厂里最迟的一批,因为我们要等工人们下班了才能去车间把货拉到仓库去交给仓管。
  仓库总管是陈师傅也就是老板的老爸,没什么文化,不过负责仓库是把好手,事事巨细,生怕哪个仓管偷了他家东西,盯得很牢。那几个仓管员被他盯着喘不过气来,工作稍不到位就得挨骂。这就是初期家族式的义乌工厂,现在改观了很多,但仍然有为数不少的家族式工厂存在,因为这些工厂不想把企业做得多大,说白了就是赚点钱,赚多赚少没目标。这样的工厂风险小,很实用,也很实惠。义乌这片市场能成今天这么大的火候与这些急功近利的工厂是分不开的。没有成千上万的小工厂为后盾,再大的国际商城也是一纸空谈。急功近利者有利则图,不在乎利的大小。大家一起图小利聚大利,全世界的眼光就往这聚了。先不管质量怎么样,工艺怎么样,人家便宜是明摆着的,你不要便宜货,大有人要便宜货,全世界毕竟还是穷人多。
  事后我才知道,出事的那晚有个仓管病假了,让陈师傅代管一下仓库。我送货去时比较迟,全厂人都下班了,我是最后一个。不是我想混时间好多拿点加班费,确实是那天货比较多,我整理了好长时间才弄完。
  我拖着货去仓库时,门是关上的,我使劲敲了敲门,门才开。我没想到陈师傅从里面走了出来,更没想到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像是做贼的那种表情。我心想,整个厂都是你儿子的,你躲在里面有啥好偷的?这么想着,我当然就不会怀疑陈师傅有何不轨行为了。当我拉着货进入仓库里面时,我才发现有个女人的长发露在仓库角落纸箱的后面。
陈师傅发现了我的眼神中露出了疑惑赶紧用身体拦在了我的前面说:“乱看什么,时间不早了,赶紧下货回去睡觉吧。”我哦了一声就匆匆下完货离开了。
  我不笨,我能完完全全滴水不漏地猜到那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知道自己如何去做,如何保持沉默。我还是那句实在的话:我还想在这个厂继续讨生活。
  过来二天,厂里出事了,一个江西的工人将老婆打得头破血流住进了医院。本来这事与我无关,事实上这事也与我无关,但是它就与我有关了,不说你们也知道是咋回事了。老板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问我这二天看到了什么又说了什么?我当然得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说。老板说我很不老实。
  我想了半天,也为了能留下来,我鼓足勇气实话实说了,希望能争得老板的共识。我粗略地说了那天晚上仓库的事,我特别强调说只看到了像女人头发一样黑乎乎的东西,不能确认就是个人躲在那。
  老板说,你真没同别人说过此事?我说,我连那是不是个人都没敢确定又怎么能同别人说呢?
  老板还是不相信我的话,继续问道你觉得那人是齐芳吗?我问谁是齐芳时老板盯着我看了几秒钟没有回答我。老板越是沉默不语我心里越是没底,我不知道他要出什么牌,我能做的只是等,等老板出牌。
  我的心七上八下。
  我的感觉稀里糊涂。
  老板想了又想说,你得走了,今天就离开。我问去哪?老板说,只要你离开厂子,去哪我管不着。
  我懵了……就为这让我离厂?这种结局果真很强悍,强悍得让人无语。
  我说我哪也不去,就在厂里干,我喜欢这个厂。老板说那不行,这事没得商量。我说,我没钱,我身无分文您要我去哪啊,我出了这个大门将寸步难行。
  老板说,前几天不是刚发的工资吗?我说家里人病了,全汇回家了,这事您知道。老板看了我一眼从口袋中掏出五百元钱放在办公桌上说,拿去吧,抵你的工钱应该够了。
  我央求老板说,这事可不可以再考虑考虑?老板回答得比喝口水还快速,没得商量。既然没得商量,我只好灰溜溜地准备滚蛋。
  那一刻,谁也读不懂我眼里的沮丧与无助!
  当我转身离去时,老板说了一句,小伙子,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你要理解我。我心里骂了一声,去你妈的假惺惺,我理解你,谁又来理解我、给我工作,给我家的希望?!
我又失业了!
  如果说上次失业是我自找的,不知深浅,那么这次我是完完全全被牵连的。好在,这次我身揣五百大洋,我可以从容地生存下去。我离开佛堂镇到了城西。那时的城西与现在所指的城西不同,现在的城西范围很广了,甚至与北苑工业区都容易产生混淆了。现在的大批工业厂房占据了城西的绝大多数土地面积,除了拥挤还是拥挤。义乌最有名的好几家企业都在城西建了自己的一期、二期甚至是三期厂房,比如浪莎、三鼎、王宾、伟海等等,都是世界上属得上的同行业龙头企业。
  这次我之所以选择在城西落脚是因为我知道了义乌的劳务市场在城西红楼宾馆前。其实也不算是劳务市场,只是招工的,找工的都在那条街上汇集。那时义乌还没有正规的劳务市场,现在香山路上的劳务市场与人才中心是后来建的。
  我记得有部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很火了阵子,里面有几句话是这样说的:
  如果你爱他,
  就把他送到纽约,
  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
  就把他送到纽约,
  因为那里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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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钟爱这几句话更胜于这部电视剧的主题歌。因为我在地狱者与天堂者混居的义乌风里、雨里、雾里、阳光里一晃十余载,我熟知地狱与天堂只有一墙之隔。此刻,如果你手中握有大锤那就不要迟疑,奋力砸开那扇墙;如果你只有小锤,那就沉住气,一小锤一小锤地砸,慢慢来,不要急。前提是你要向往天堂,你想,十分想,想得不行,然后行动就有了力量。九八年的我,没有想过天堂与地狱,我只是想在现实的人间活下去,活得好一点,幸福一点,自己顺风顺水顺心一点,足矣。九八年的我与现在的你们有相当大的差距,没法与你们相比,我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当然,就个人而言,我现在仍然平凡得毫不出众,只是思想认识上比九八年上了一个台阶。
  在红楼宾馆前转悠了几天,我对找工作慢慢失去了信心。这次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心有余悸。眼看还有三个来月就要过年了,如果再有闪失,我可能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我想,这样不行了,我得干点什么,不能只是打工。我总结了五个月来的经历,调整了一下思路临时决定干点什么小生意,因为我口袋中有钱,虽然不多,但可以小试一下。
我知道老家开店、摆地摊的人都经常说到义乌进货,现在我人就在义乌,为何不去进点“货”卖卖呢?我为自己产生了这么一个大胆而新颖的想法欣喜起来。只是我还不确定自己要进什么货又如何卖,我想到了夜市。义乌的夜市很是热闹,因为打工者都爱逛夜市。每到夜里,夜市上可是人山人海,走路都是你推我推你的。
  我于是来到了夜市上,用专家的话说就是考察市场。我所看到的夜市很零乱,卖啥的都有,从服装到百货,应有尽有。我在夜市上来回走了二遍,内心有点失落。因为我口袋中的钱确实是太少了,做哪样都远远不够。
  失落后的我很是沮丧……
  我蹲在夜市一个角落里独自抽着烟,我不想放弃,我觉得我的想法很好。蹲了好长时间,我想到了二个方案,一个是卖磁带;一个是卖袜子。这二种经营需要的本钱可多可少,关键是又不占地,不需要固定摊位,可以流动经营,也就是说可以随地摆着卖。拿定主意后我就着手找货源。
  我先到了小商品市场,找到了磁带批发摊点,一打听,磁带要求的本钱还是稍稍高了些,我只能选择卖袜子。其实在卖磁带与卖袜子之间,我还是偏向磁带,因为那时的年轻打工者没有MP3、MP4,听音乐完全来源于小收音机或是录放机,可见磁带的市场潜力。那时我多想身上有一千元呀,如果有肯定选择了卖磁带而不是袜子,或许我的人生经历就此改变,上了另条轨道。
  但现实让我选择了卖袜子,现实给我上了沉重的一课。
  我批了四百元的袜子信心百倍地冲上了夜市俨然一个全副武装的将军……我随便找了个位子,把袜子摊在纸箱上方,并用硬纸板写了几个字“十元三双”站在纸箱前面,没有凳子我就蹲在纸箱后面。
  第一夜,我羞于叫喊,袜子无人问津。我眼巴巴地看着人来人往直至人散……
开张不利的我回到小旅馆后坐卧不安。我开始反思自己的经营方式,我觉得可能还是要喊。我没钱买小喇叭只能是靠人工喊。想好了,那就实施吧,放下面子,放下不必要的面子,就像在工厂上班一样彻底放下,因为尊颜换不来生活费。
  第二夜,我卖力叫卖,人潮中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曾经回头瞅过,也不知是瞅我还是瞅袜子,瞅完就扭头走了,没人问我话,哪怕是随口问问或是不问袜子问个路什么的。我在人头涌动的闹市孤独难受,我不能不难受我的袜子,那几乎就是我在义乌的全部家当。现在,我偶尔经过夜市,我都习惯性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个角落,仿佛在某个角落蹲着个“我”,曾经的孤独叫卖声被淹没了,曾经的记忆越来越深。
  面对两夜来未开张的尴尬局面,我又想了一个晚上,我决定换块广告牌把“十元三双”改成“十元四双”。
  第三夜,我在“十元四双”的牌子后蹲了三个小时,抽掉了十根烟,喊了几百上千噪子,卖出的袜子数量依然是零。我的声音越来越孤独,我的信心一落千丈,再也不是全副武装的将军,而是战败归来的蜀国士兵,我找不着丞相诸葛先生,我的军师孔明也只是个美丽传说。
  第四夜,我一咬牙,将牌子换成“十元五双”,贴近成本价销售。那时我已经要求不高,我希望上苍能原谅我的过失让我拿回我的成本。上苍照旧是虚无的,我依旧是失败的,败得一塌糊涂。眼看我的所有家当都将付之东流,我连回家的路费都将不复存在。难道我还要再去偷?从此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不能,绝对不能,那不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是凭双手挣钱养家过太平日子。
  第五夜,我彻头稳尾失去了信心,我已经没有退路。没有退路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牌子再改成“十元十双”。我想能捞回多少成本就捞回多少吧。这次“狠”得成功了,零零散散地有几个人买了。后来,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袜子然后问我还有多少货,我说不多,全在这了。那女的说她全要了。按道理说有人全要了我应该高兴或者说是激动,但是我莫名地情绪低落,没有一丝兴奋。我人生的第一次经营行为就这般草草收尾。我想起了一句成语“虎头蛇尾”。那女的与我点完货后叫我把袜子抱着跟她走。我问去哪?她说跟着她走就是了,一会就到。我怕上当受骗就多长了个心眼,我叫她先付钱,付完钱我再帮她搬货。女人二话没说很爽快地就付清了钱。
  我抱着袜子跟着那女人没走二分钟就到了一个摊位前,那女的说放下吧。我一看是个袜子摊,卖各式各样的袜子,品种很是齐全。这下我全明白了,但是那女人说的一句话我很是不明白,她悄悄对我说,小兄弟,以后有货就往我这送好了。我心想我哪还会有货啊,于是随口说没货了。那女人朝我嘿嘿一笑说,我说的是以后,不管哪天,你弄到货都可以往这送。
  我这下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她把我当成了小偷!
我想回家了,特别想!除了回家我好像已经别无选择,否则我又将陷入新一轮的困境。我不想再重蹈覆辙回到几个月前的流浪生活。
  我往家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我想回家过年了,老婆说过年还早呢。我说我想家了,老婆沉默了一下说,我想你再挣些钱回来,我们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你就回来吧。
  我老婆性情很温和,我一直疼爱着她。我们结婚后几乎没有吵过架红过脸,所以为了她,我一门心思都在努力挣钱养家,让她像别人家的女人一样,平平安安过日子,我努力地去做事,不想让老婆失望。我没有将我在义乌经历的这么多事告诉我老婆,说了也只能让她担心,与事无补。我知道你们也出门在外打工,也有不顺心的事,但我相信你们也和我一样,在家人面前总是报喜不报忧。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我们努力自己杠,杠不动了再说。
  虽然我出师不利让老婆失望了,虽然一九九八年我又将混过去了,但是我还有来年,还有来年的来年,只要老婆在,家在,希望就在。
  我坐了一夜大巴车于凌晨五点钟左右到家了。
  我没有轻松愉快的心情,因为我兜里没有钱。
  我没有感觉家乡的可亲,因为我兜里没有钱。
  我只是个失败而归者,我只是个半途而废的男人,我兜里没有钱。
  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温馨,家的温馨,熟睡中女儿笑靥的温馨,与老婆缠绵的温馨。无论我如何失败与失落,家都给了我热烈的温馨。
  温馨过后是刺痛,一种负罪般的痛。我没有兑现当初出门时的豪言壮语,我很害怕老婆开口问我要钱,因为我口袋中只有几枚硬币。我无法主动对老婆说我只剩几枚硬币了,我说不出口!
李宗盛有首《凡人歌》: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
  我是凡人,我终日奔波苦,我害怕某日爱人与我分飞燕。我清楚这个社会的现实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理解我老婆。放弃一个连家都养不起的男人何错之有?
  我努力地表现自己,烧饭,洗衣,带孩子,我承包了所有的家务,目的只有一个,让老婆感觉我还是个可以过日子的男人。我不梦想有唯美的爱情,双方山盟海誓、相濡以沫、不离不弃,我只是很现实地想要有个完整的家。
  我能感觉到一种危机正悄悄向我逼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都会来的,无论是和风细雨地来还是暴风骤雨地来。老婆有好几次隐隐地想问我带回家的钱放哪了,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我理解作为家庭主妇想抓自家男人钱的心情,何况我们又是一个穷家。她并不知道她的男已经身无分文了。
  我就这么苦苦地在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其间的烟钱还是朝朋友借的。我原打算不是去朋友那借钱买烟的,而是想多借些给老婆,当是义乌打工挣回来,以此蒙混过关,过了这个坎再说。人穷时,再好的朋友也不真心了。平日的铁哥们只借给了我二百元,我不能怪他,我只能怪自己太不争气。有则故事是这么说的:
  甲对乙说,我给你一千元你出卖你好兄弟一次,可以不?
  乙说,不可能!
  甲又说,那我给你一万元。
  乙说,给得再多也不行,我们是铁哥们。
  甲说,好吧,那我打算给你一百万的,看来这事没商量了。
  乙赶紧说,一百万,你当真?
  故事毕竟是故事,虚构的成份很大,但故事道出了一个真理:钱的力量是无穷尽的。所以,我不怪也不能怪我的朋友,在钱与友谊之间,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某天,老婆在饭桌上对我说她妹妹马上要结婚了要我随礼。我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只好如实说我没有钱了。我记得当时老婆听完我这句话时饭含在嘴里睁大眼睛望着我说不出话来,我抬抬手让她先把饭咽下去再说。
  “你没钱了?你打工来的钱呢?”老婆阴着脸问我。
  “做生意赔光了。”我说。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你不是在厂里上班吗?”
  “开始上班,后来去夜市上卖袜子赔光了。”
  “你上班上得好好的干什么去做生意啊?”
  我没有接话,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能说什么?
  “你的钱不会是给了什么人吧?”老婆狐疑而又大胆地猜测。
  “没,没有,真的是做生意赔光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结巴了起来,这可恶的结巴!
  “没有?那你紧张什么?说话都结巴了。”
  我低下头吃饭,那嘴巴几乎是贴着饭碗在吃。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婆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了,“我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么一个男人,我真是自找的,你看看对门的,还有楼下的,以及左邻右舍,哪一家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又哪一家不比我们强出一大截?是女人有本事吗?不是!是人家男人会搞钱。”
  我低着头嚼饭,嚼的什么味我自己都不知道,嚼了半天那口饭还在口腔中不肯下喉。而老婆还在继续唠叨,继续着结婚以来最长最多语气最坏声音最大的一次叨唠,“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在家带孩子、洗衣做饭,哪有男人样?你再看看别人家的男人,哪个不是在外风风火火地挣钱,风风火火地过日子……”
  我记得当时,我的神经“蹭”地一下就错位了,大脑中一声巨响,我所有努力背后的委屈全爆发了。我忽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着老婆。
  老婆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也瞪着我说:“怎么,你还想打我啊?来,你试试,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就打我一顿。”
  我随手抄起饭碗砸在桌子上……
“砰”的一声之后,我听到了一声尖叫,紧接着我看见了鲜血从老婆白皙的脖子上喷了出来。
  我吓坏了,赶紧拉开老婆的衣领查看情况。老婆生气地推开了,我又坚持地扑了上去。看到的一幕比那声尖叫更可怕:一块碎碗片深深地划破了老婆的脖子,转眼间,血就抹红了半边脖子,顺着衣服滑下来。
  我让老婆用手死力地捂住伤口,然后我抱起老婆打开家门就往楼下冲。瘦弱的我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我居然一口气将老婆抱到了楼下的大街上。气喘虚虚的我顾不上喘口气就四下找三轮摩的。
  摩的在大街上忙碌地飞奔来飞奔去,全是载着客的!
  我急了,抱着老婆站在街中央,看见摩的过来就迎面冲上去口中直呼:“师傅,快救人,快救人。”三轮摩的停下了,一个好心的乘客把车让给了我们。
  到了医院,来不及挂号,我抱着老婆就扑上了急诊室。医生看后说,赶紧送手术室,病情很危险……
  当老婆在手术室抢救时,我还算冷静。我走出了医院,走到院门口的公用电话亭给岳母打了个电话。我是迫不得已打的这个电话,原因很简单,我没有钱,我需要一个人来垫付医疗费用。这话很丢人,也很龌龊,但是实情。我想不到的是这个电话直接断送了我的这段婚姻。即使想到了我又如何,还是必须打这个电话。我了解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没有钱,他们都可以见死不救。这种事,报纸上、电视上满天飞地报导也解决不了实质性的问题。
  岳父、岳母、小姨子、大舅子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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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们赶来了,我没有感觉到温暖与帮助,我感到的只是一阵阵冷颤。我明白接下来我将面对的是何种审判,又将如何得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在医院里,虽然我一次次表白自己是无意伤害老婆的,但我的大舅子还是狠狠地给了我一拳,就在他准备给我第二拳时,我的小姨子拖住了他。
  岳母哭哭啼啼地指着我鼻子说:“金子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一个无用的男人,当初我就不同意,是她自己瞎了眼非要嫁给你这个乡下佬,我就说过乡下人粗野会打老婆的,这下验证了吧,今天如果金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条老命就跟你拼了。”
  一个护士走过来让我们这群人安静,安静。
  岳母激动得不行,她没有顾及护士的话继续数落我,“你在家玩,你不挣钱,你没本事,我们都忍着不说你,只要金子愿意,她愿意受苦我们都没意见,过日子是你们俩小口的事,我们管不着,但你竟敢动手耍流氓了,这次没这么好说话了,我非得让金子同你离婚不可!”
  岳母说到“离婚”二字时,我的脑袋轰轰作响,虽然这话不是打我老婆金子口中说出来,但是我知道,这个危机已经揭开面纱了,很快就会被剥离露出狰狞面目来。我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自己血肉模糊的脸。
那天,岳母还想数落我个没完没了,亏了岳父制止了她我才得以解脱。接下来几天,我岳母不让我照顾金子,她与我小姨子银子二人轮流陪护。
  金子出院后直接去了岳母家,我知道这是岳母的主意,是想隔离我夫妻。我也去过岳母家几次,岳母见我都是那句话,让金子与我离婚。我不相信金子会真的与我离婚,我当面问了金子,金子先是沉默不语,后来在她母亲的逼问下才点了点头表示要离。我不同意离婚,我知道离婚后对我意味着什么,家是我活着的目标,所有的希望。我心想先拖着吧,或许拖着拖着,时间一久,金子就回心转意不离了。于是我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暂时不再去岳母家惊动她娘俩。
  人缺钱时百事都不灵!睁开眼都是烦心事。
  我发现家里没米了,菜没有我可以将就吃,米没有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打死我都想不到,在自己家里居然能碰上像义乌那样无饭可吃的日子。
  这可是我的家呀!
  我在家里遍处搜找,最后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老婆的存折。我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是九百多,具体数字已经记不清了。九百多,这就是一九九八年我全家的存款。但是我没有密码,还是取不到钱。我犹豫了半天也没好意思给老婆打电话,我开不了口,我这要是一开口还不加速我们离婚的步伐?千万不能开这个口。但是我要吃饭呀,我不能坐在家里饿死。
  老婆要离婚,家里无米下锅,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想到了我的父母,想到了我乡下的家。
  打小,我就是父亲的骄傲,因为我一直学习优异,用老师的话说,我就是上重点大学的料。但是,高考后我让父亲失望了。我知道自己是考不上大学的,因为在高中时期我爱上了美术,那时我已经对文化课没半点兴趣了,我梦想考上美院。很小的时候,有个命相师曾给我看过相,他说我一身的艺术细胞,很有天份,但是我这辈子注定吃不了艺术这碗饭。到今天,我的半生经历让很久前的那个相面师说中了。我没当上画家,也没当上书法家,就是后来梦想的作家也没当上。
  高中毕业后,父亲花了五千元给我买了非农户口,又花了五千元让我进了国营单位上班。父亲说,虽然你小子不争气没考上大学,老子也不能让你再步后尘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了。
  我知道这是父亲要面子,父亲太爱面子了,尤其是当上村长后更甚。我理解父亲,一个心高气傲的地主后代。父亲对我说,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你了,希望你能找个城里儿媳妇就谢天谢地给老子脸上添光了。
  父亲的这个想法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也想找个城里媳妇。
  当我看上金子时,我认死了这就是我未来的媳妇。追金子时,我着实费了好大功夫,因为当时追金子的男人可以排成一个班。我知道自己的短处,乡下人,无房无钱无好的工作,但我有颗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决心。
  年轻的时候,我长得蛮清秀的。清秀与现在的帅可能不是同一个概念,但那时的女人说小伙子都说清秀与否。金子看上的就是我的清秀与机灵。金子不止一次对我说,你是命不好,没有让你施展才能的舞台,其实你不是穷人、凡人命。不管金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我都很感动。能娶到金子是我的福气。
  我和金子谈了二年恋爱,如果不是她的父母亲不同意,嫌我家是乡下的在城里没有关系,我和金子认识的当年就结婚了,因为我们真的情投意合。
  后来,我的父亲又东拼西凑给了我二万元,我与金子在同事那借了一万元,岳母那给了一万元,我才在城里买了一室一厅的居室成了家。
  转了城里户口、找了城里工作、买了城里房子又娶了城里媳妇,这下我算是地道的城里人了。父亲很开心,虽然为了我能成为真正的城里人,他老人家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我回到了乡下。
  父母对我的突然回来很意外,他们一直以为我还在义乌打工。要是父亲知道我正在闹离婚,而且是无饭可吃了才回的家估计会当场气吐血。
  我尽量避着父亲,怕他问东问西。好在父亲很忙,忙村里的事,忙自己家地里的事。父亲顾不上同我说话。我知道自己不能在家久留,所以我鼓足勇气偷偷地告诉了母亲,我在义乌没有挣到钱,身上没钱了,无法给小姨子随礼,家里也没米了。
  母亲知道我的近况,这二年来她只要去城里都会偷偷塞些钱给我用。母亲说,不能让媳妇看不起,男人口袋中不能没有钱。每次我都推托不要,母亲就说,不要死撑了,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第一次接过母亲给的钱,我心如刀绞,很不好受,后来就慢慢习惯了。习惯归习惯,但那感觉还是很不爽,很不是滋味。按常理,现在是我孝敬父母,给父母钱的时候了,而我还在用父母的钱,还是偷偷摸摸地用。我鄙视自己,一次、二次、无数次地鄙视。
  母亲给了我五百元,然后又让我带一袋米回家。母亲还摘了许多菜让我带回家,我没要了,怕村里人看见笑话。
  我没有将闹离婚的事告诉母亲,我怕她老人家担心。我叮嘱母亲,不要将我没钱的事告诉父亲,否则心高气傲的父亲会受不了。
  为了父母亲,为了我自己,我要坚持住不能离婚!
  我回到了城里,老婆还是没有回家。我走时特地在家做了几个记号,那几个记号显然原封不动。也就是说我离开家三天来,金子连家都没回过。我预感这婚姻是山穷水尽了。
  我再次去岳母家时,金子上班没回来。我没想到岳母居然为了金子给我跪下了,她求我放了金子;她说金子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这么过下去;她说离婚后可以让金子等我二年,二年内如果我能有足够的本事养老婆孩子就让金子与我复婚;她说……她说了很多很多,我记不住了,我也不想记住了,我胸闷,我口渴,我力不从心想随地倒下、躺着一睡不醒。
  我没得选择,我同意了离婚。
  其实,我不恨我的岳母,她曾经借钱让我买房子,曾经给我带女儿。今天,她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她作了恶人。我理解这种舔犊情深,她没错。
  领离婚证的那天,也是改变我命运的一天。从那天起,我改变了人生目标,我不再想只是有份安稳的工作与收入,养家糊口过日子。我想成为富人,能有多富就努力有多富。自此后,我的大脑中每天都在回荡着“富人”这二个字。我深深地尝到了穷人的不幸与富人的美好。
  我的心态变了!
  一个人心态变了是种可怕的事,非常可怕。
  我带着这种可怕的心态步入一九九九年……
(二)1999年
  前言:我的一九九九年是丑恶、肮脏与扭曲的,我急功近利地致富不择手段,我忘却了人性本善的一面,满脑子的利欲熏心……
  离婚后,我将房子留给了金子,我没要。我知道自己没钱养女儿,这房子就当是给金子的补偿。
  我瞒着金子给银子随了二百元礼。银子没要,银子说,姐夫,还是你自己留着花吧,我知道你很需要钱,当然我更希望你能挣到钱并很快与我姐复婚。我一言地不发地把红包放回了自己的口袋。末了,银子还叫我不要怨恨她的母亲,母亲也是为了姐姐的幸福。我点点头憋着嘴想了一下说,我不会恨你妈的,我会成为富人给你妈妈看看,我要让你姐成为富人家的太太。
  我面临的最大困境是无处可居,城里的家已经不属于我,不再是我的家了。
  好在我还有父母,好在已近年关我有了过年的借口回家居住。于是,我满目悲情、千疮百孔地回到了乡下,我明白自己将面临父亲的责骂、无尽的悲愤以及对我无穷的失望。我在落魄似长江之水涛涛不绝,我的沮丧如酷暑的稗草垂头丧气。
  一个让人生厌的男人回家了!
  一个让父母怨愤的儿子回家了!
  从城里到我乡下的家有二十公里,我没有坐车,我背着行囊一路步行,我以此方式来惩罚自己的失败与落魄。无人能解救我,生我养我的父母也无能为力,上帝是伟大而无所不能的虚幻者,而我是渺小、一无所能的存在者。
  我一路走着,像个来自异乡的流浪者。
我到家时还好父亲没在家里,母亲看到我疲乏的身子时吃了一惊,她问我是怎么了,我说没有什么,中巴车坏在路上我就走回来了。
  母亲又问,前些天刚回来的怎么又回来了?我说,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在城里也没事可干就干脆回家等过年了。
  母亲哦了一声说,那你怎么不把孩子带回来,金子一个人上班又要带小孩不累啊。我说,孩子姥姥带着呢,她姥姥不让我带回来,说乡下太脏了,不卫生。
  母亲没再说什么,半信半疑地忙做饭去了。我轻吐了一口气,第一关算是过去了。接下来还有第二道,第三道……不知道有多少道关等着我。我想,反正自己现在是死猪一只,就不怕开水有多烫了。
  我随时准备着为我的离婚付出代价。我不知道这个代价将是多重,我又是否能挑得起。
  当天晚饭时,父亲居然一句话也没问我为什么又回家了,我想是母亲已经告诉过他了。这第二道关也算顺利度过。我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能包几时算几进,容我慢慢同父母双亲解释。如果突然说出来对父母而言无疑是八级地震,到时地动山摇不可收拾。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腊月,乡山人已经无农事可操劳,村民们会聚在一起打麻将。以往我也是个喜欢玩牌的主,但眼下我没那个心思。我白天在楼上看小说,晚上早早入睡。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宅男,一个农村的土宅男。我能感觉到有根无形的绳子栓住了我,使我羞于见人。偶尔走出家门也是去上厕所,低着头,见人都躲躲闪闪。
  我早已习惯先前村民们同我打招呼时的话,“大勇,回家来过年了,城里的媳妇也回来了吧?”现在,我已经不再是城里人,我又回到了乡下,我一事无成,吃父母的,花父母的,我连村里最没用的吴老实都比不过,人家吴老实还知道给别人放放牛挣点钱给他妈妈贴补家用。
  直到有一天,我上厕所时被村支书看见了,他喊我去他家打牌。村支书算是村里有身份的人了,同我父亲的关系也非常好,我不能不给他面子。于是,我就开戒了,没日没夜地从支书家玩到别人家,只要有赌局我都会去凑手。我沉浸在了麻将中,白天忘却了烦恼。可是到了夜里,我就想金子,想我的女儿,我想我们的家,想那种贴心窝的温暖。我很担心即将暴发的家庭战争,因为我父亲迟早会知道我离婚的事实。
父亲对我一天到晚不着家只顾玩牌很反感,他训斥我说,虽然你已经成了家,是做父亲的人了,但是你还是我的儿子,如果你再继续这样赌下去就给我滚回城里去!
  于是,我停了三天没有玩牌,但是不玩牌的我心烦意乱、坐卧不安,有时一篇小说看了三分之一还不知半点意思,心思全不在书上,也不知在哪。我用双手发狠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直至面色苍白才放手,我不是想自杀,我只是想虐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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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一朵鲜花 于
10:17 编辑
烦,确实很烦。
  有人借酒消愁,我借赌消愁。我不能不赌,只有赌才能让我过剩的精力不放在想“未来”上。我没有听父亲的话,又去赌了。
  (其间,我上师专的妹妹放寒假回家了,她也劝我别再赌了,我却冲她吼,让她少管闲事。我妹虽然书比我读得多,她上了大专院校,但在家里的地位始终不如我,就因为我是男的,她是女的,她续不了家里的香火。但是我妹妹后来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没有她我就没有今天的成就,可能最多也就是个小打小闹的类似加工厂的小老板。这是后话,暂且不多说了。)
  腊月二十九,父亲一早就催我进城去接金子回来过年,我吱吱唔唔地答应着,转身出了门。我没有进城,我已经没有了老婆,父亲也没有了儿媳,这个年不会安份,要死要活的时刻要来了。
  腊月二十九,心情坏到极点的我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傍晚时分,赌局结束,我没有回家,我无法面对父母。我沿着河边走,漫无目的走,不着边际地走,我不知道要去哪,接下来要干什么。冬天的河边很荒凉,但我的心比它们还要荒凉;冬天的河水很冰,我的心比它们还要冰。我走走停停,我想哭,但没有眼泪,我想挤滴眼泪出来都不行,眼球是干涩的。我朝着河对面的山峰大喊了几声,声音很快被寒风吹走了。我伸出手来捏了一下地上的河卵石,口中莫名其妙地喊了声兄弟。
  我就是河边遍地河卵石中的一颗,在寒风中缩着身子呜咽。
  我很后悔自己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到早上,我肯定重先选择离开家去别的地方而不是继续去赌,去哪里不知道,反正得走。现在,我没钱了寸步难移。
  我在一个枯萎的草从中躺了下来,眼望着天空铅色的气流在涌动,越涌越黑。
  天越来越黑,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了,我躺在枯草堆中,时间在刀锋上移动,缓慢,很艰难。我一度神经错乱,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只有河水,费劲而傻呼呼的河水在弄出没必要的声响。后来,我在寒冷中缓过劲来了,人生都有一死,大不了让父亲劈了,就当杀了一头自己养的年猪。我站起身来借着打火机的微光往家走。我不饿,但我冷,身上冷,心冷。
  那晚回家时已经是九点多钟了,父母亲和我妹在看电视。
  父亲见我推开家门就腾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我不说话。我想父亲是愤怒得说不出话来,显然他已经知道我没有进城去接金子还输了很多钱的事。村子里比不得城里,就那上百户人家,有点风吹草动,一炷香的功夫全村就都晓得了。
父亲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过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厉声问我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回家?
  我低着头不说话。不用我回答,父亲都知道了,不说还代表我没有狡辩与还嘴的意思,我只希望老父亲能平安度过此夜,不要因为我气坏了身子。
  你这个孽子,你怎么不说话?!父亲几乎要跳了起来。
  我说,爸,你打我吧,往死里打,我不怨你,我是你儿子,打我是你的权力。
  你以我不敢呀?父亲说完狠狠地给了我一耳括。
  我奇怪自己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可能是我麻木了,四肢麻木,大脑麻木,神经麻木……我哪都麻木了。
  我接着说,爸,你再打,不疼,真的不疼。
  父亲吼道,滚!你给老子滚,老子没有你种儿子!
  我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我无处可去也要去,否则刚强的父亲今夜肯定气坏身子不可。
  母亲拉住了我,母亲说,大勇,这么晚了你上哪?
  我说,妈,我没事,我哪都可以去,只要爸不焦心就行。
  我妈拉住我就是不放手,我拽了几次都没挣脱,我是真心要走的,为了父亲而走。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妹妹开口了,哥,你就给爸跪下认个错吧。
  我妹的话提醒了我,我觉得这话很在理,于是我扑通一下就给我父亲跪下了。父亲看我跪下果然没再打我了,也没再让我滚。
  父亲说,我问你个问题,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否则我就真不认你这个儿子,我们父子从此一刀两断。父亲是个倔强的人,在家里说一不二,我信他说的是真的。
  我点点头,目光零乱地垂向地板。
  父亲双手叉腰问,你为什么没去接金子回家过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难过的时刻终于到来……
  我刚才在河边躺了几个小时,冻了几个小时已经想好了,我说,金子要与我离婚。
  父亲问,为什么?
  我说,岳母和金子都嫌我穷,没本事,挣不来钱养家。
  父亲不信,在他潜意识里没钱不能成为离婚的理由,夫妻之间平时埋怨一下是可以,真为这事离婚讲不过去,所以父亲又说了一句,就为这事?
  我嗯了一声。
  父亲问我怎么想的,我随即说还能怎么想,真要离就离呗。父亲又大怒了,你这个没出息的,离了婚你还有家呀,你住哪?在哪生活?你想过你父母没有,这么多年来为了你就白白辛苦一场?
我的头埋得更低了,接下来的堂更难过,真相一步步地向父亲在揭开。
  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能有办法不离吗?只要你们不离,老子就是砸锅卖铁也替你们养大孩子,我和妈还干得动。你们要是离了,老子以后在村子里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我吱吱唔唔含糊不清地说,这个,可能,没商量了。我的声音低得只有我自己听得清楚。父亲怒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父亲从我的语气中警觉到了什么,所以他逼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已经离了?
  这下我真的语塞了,我没想到父亲年龄大了反应还这么敏捷。我沉默,只能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我听到父亲长叹一声之后紧接着一记重拳砸在八仙桌上……
  我没敢抬头,我不是怕挨打,我是从内心深处惧怕我的目光与父亲的目光相碰撞,那会像尖刀一样扎得我体无完肤。我知道父亲决堤了,洪水泄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就在那时袭击了父亲。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母亲,她被我妹掺扶着一言不发。同样,我不敢看我母亲的表情,我猜测她心里一定如我父亲一般难受,只是她没有通过语言与动作表现出来。
  今夜,我是罪人。
  今夜,我让全家人面对就要到来的年三十毫无喜庆的气氛可言。
  父亲长叹了几声之后语气软了下来,他朝我低低地说了一声,起来吧,水已下闸我杀了你也没用。
  父亲毕竟是个聪明人,是个读过私塾人地主家后代,不是个大老粗,他晓得自己儿子时运不济下了岗,到处谋生哪有那么容易,所以他在无奈中原谅了儿子。媳妇没了没关系,儿子还是自己的,孙女也是自己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年三十的气氛很硬、很僵!
  年初一,母亲一大早就装作满面春风地同家里人个个温和地打招呼,没话找话同我们说。母亲是慈善的母亲,也是明白人。新年新气象,不能愁眉苦脸。但是父亲乐不起来,依旧扳着脸,阴沉沉的。
  为了舒缓一下父亲的纠结,我同父亲说,爸,我岳母说了,金子会等我二年,二年内她不会嫁人。我说完瞅了一眼父亲,我看见父亲的眉毛扬了一下,又扬了一下。
  父亲问,等你二年是什么意思?我说,岳母的意思就是说,二年内我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养老婆孩子就让金子与我复婚。
  父亲刚刚有点盼头的心又往下一沉,他说,足够的能力可是个无底洞,一年挣一、二万也可以养老婆孩子,挣十万也叫养老婆孩子,这个能有个准头吗?你那丈母娘只是拿话塞塞你吧?
  我没有接话,我也吃不准岳母的话是不是真心话。我只是希望我的岳母也是张雨生的歌迷,她也听过《我的未来不是梦》。
  父亲分析说,接下来你靠什么挣钱?在家跟着我种地还是进城找工作?种地肯定没钱,找工作也没钱,就我们这片的工资,能养活你自己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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