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世界怎样才能看今日看世界敞亮?

更新看缘。不过一介废料堆积地。
*百万童话系列(???)
*请勿考究&关于企鹅生存习性众说纷纭&作者只懂皮毛/有超现实向的描述&请用一个童话的视角看待它
*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不是在昨天发(咳)迟到的儿童节
“我的世界只有左右。”
“但他的世界却分东南西北。”
Peter是一只长不大的企鹅。
其实说长不大又有点武断了,他只是长得慢一点、小一些。据说他的破壳来得比同龄晚,晚了半个小时或是更短,这么一丁点差距让他之后长久地陷入了体格偏小的尴尬局面。他的朋友Ned每次都能凭借好运气,在饲养员那儿获得更多的冰鲜鱼,从而把自己吃得胀鼓鼓的。他们俩还总是玩在一起,在旁的窃窃私语里,Peter总有点微妙的难堪。这不怪Ned,他知道,他的好兄弟还会一个劲地为他争取食物,但那起不了什么作用,他长得太慢了。直到Ned长成他两倍壮的现在,他还能毫无压力地藏进Aunt May的育儿袋——尽管他早就不会这么做了,但体格成为Flash嘲笑他的永恒命题。
Peter走路时总会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引着脖子,企图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一点。虽然他心知肚明这是徒劳的,他缺乏的不是那零星的一点身高,他想藏起的也不过是本能的一点自卑。
Aunt May说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从不理会Flash的挑衅,聒噪到此起彼伏的。玻璃窗外的孩子以为那是企鹅的歌,交相辉映在蓝水中兴奋的脸,无声却讽刺。Peter待在原地,这种时候Aunt May往往不在他身边,他也不希望她在。她一定会为Peter去叨那些小混账的屁股,两方谁也不肯示弱,但更重要的是,她的眼里会有无限的歉疚蔓延,她会和他一样心如针扎。
他不希望这样。
他们说他只是Aunt May误打误撞捡到的一个企鹅蛋。
他们没说错。
这时候Ned会陪在他身边,尽管他也不够勇敢,但他的好兄弟总是鼓励着他。他们俩偷偷地瞧着企鹅群里最漂亮的Liz,她的灰是高贵的灰,他们引着脖子做着白日梦,这时候他们是最自由的。Flash也不是总把注意力放在Peter身上,毕竟饲养员还挺青睐这只小企鹅的,会管教他们之间的争斗,他也不是什么足够狠厉的角色,只是性格恶劣、偏好奚落与讥讽。
Peter通常能做到置之不理,可他知道Flash有些话虽然刺耳,但说的又是事实。
他的确长得太小了。
Tony来的时候,在小企鹅群里引起了不少私语。
在海洋馆,脱离育儿袋的年幼企鹅会和成年企鹅分开一段时间。这是成长中必经的过程,依赖是习惯的养成,而饲育意味着人为的干预和破除。
Tony很特别。这不仅仅在于他作为一只不年轻的成年企鹅,却被饲养员领进了小企鹅的分区,更在于他跟在饲养员身后,信手踱步,脚爪牢靠有力地依附冰面,丝毫不显滑稽和可掬。
Peter猜这该有他身形消瘦的缘故,他看起来很久没进食了,在终日按点进食的成年企鹅对比之下,略显单薄。企鹅是有存储食物的本能的,而Tony看起来毫无备用的脂肪,也许不得不以胃部的分泌物自我维持。可他身姿笔挺,丝毫不显弱态。走近了能够看到他腹部羽毛下无法完全掩盖的累累伤痕,还有胸前一个圆形的疤,根深蒂固到能够轻易联想它曾经是多么狰狞。
Tony挑了个角落便不动了,间隙吞食了饲养员给他特供的几条中等体型的冰鲜鱼。他进食时也不疾不徐,没有发出迫不及待的鸣叫,更没有狼吞虎咽到碰落鱼食。他优雅、游刃有余,和这里格格不入。
小企鹅们不敢靠近他,连一向咋咋呼呼的Flash说话的分贝都低了下来。Tony闭着眼假寐,Peter却觉得他时刻保持警醒。
他也不知怎的,就是格外有信心这位外来者并不好斗。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弄不明白他们怎么愿意把一只野生的成年企鹅放进小企鹅群。Peter一知半解地认为这很危险,也许是Aunt May总是教育他不要同陌生的外来者打交道。那会儿Flash还大声地嘲笑他,因为他们都没见过所谓的外来者,所以把此当做一种多余的过虑。
结果外来者真的来了,还是个看起来不好亲近的。向来横行霸道的Flash此刻尽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毛球,不知道躲在哪堆小企鹅群里减弱存在感。
成年企鹅与他们差距太悬殊。Tony的喙看起来能轻易地把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的屁股给啄秃。Peter心猿意马地想,没有意识到他放了太多注意力在Tony身上,就连Ned例行与他讨论Liz也被他嗯嗯啊啊地糊弄了过去。
那是他想成为的样子。
强大被写进了骨子里,无关体型和身长,也不必抻长了脖子才能彰显。
他想去触碰这样的Tony,可是他全身上下都是拙态。他小心翼翼地朝Tony那儿挪了两步,没两秒又犹犹豫豫地挪回来。
如此往复几次,直到他爪子和冰面的摩擦弄烦了Tony,对方瞥了他一眼,踩在小坡面上的Peter因为心慌一咕噜地滚落到了对方脚边。
……他现在想就地凿个冰洞藏起来。
“起来。”他后颈的皮毛被叼起。Tony的喙果然如他所料的坚硬有力,但又不可思议的温柔。
他又站回了冰面,喙对着Tony暖和的肚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怕我?”Tony的声音硬邦邦的,听起来像一块难凿的冰。
但小Peter仰起头,那个圆圆的伤疤在他头顶之上,那一定很疼,他想。然后他看进Tony的眼睛,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
你的眼睛看起来很温柔。他默默地想。
Peter成为了小企鹅中唯一敢同Tony的说话的。偶尔他的好兄弟Ned会蹭过来,胆战心惊地同Tony打招呼,然后和Peter闲话两句又躲回去。这绝不是因为Tony有多凶神恶煞,大约是因为本能。就像Peter本能地认为Tony不会攻击自己,而其他小企鹅则是本能地规避比自己强壮许多的成年企鹅。
Peter喜欢听Tony说话。他发誓自己绝不是因为想要庇护才跟在Tony身边的。他喜爱Tony身上冷冽的气味,连同Tony下水游泳而他等在岸上的时光也一起喜爱。
Tony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同他说话的。事实上在Peter摇了摇头表示否认之后,他们彼此都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不经意露出了左臂之下惨烈的伤口,已经处理过的创面还依稀能辨认血肉模糊、白骨嶙峋——这也是人类选择把他同小企鹅群一起饲养的主要原因,他实际上虚弱极了。
想到这儿,他好笑地瞥了一眼身侧的小企鹅。他想这小子的憧憬和崇拜可以被吓没了,其实Tony能够理解他,毕竟他的发育也来得晚了些,但事实证明那并不碍事——
那并不碍事。
他没发现失望,因为Peter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小心地靠近了可怖的伤口。
“您会好起来的对吗?”这小子的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
“……嗯。”有含糊的东西堵住了嗓子眼,这感觉可真奇怪。Tony抬起头,别扭地活动脖子,自欺地移开了目光。
我当然会好起来。他有点傲慢地想。
Tony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此前他从未有过“世界”这个观念,他目光所及如此有限,以为所谓的世界不过是水、是冰、是同伴。他所说的同伴还慷慨地把饲养员圈了进来,Tony摇摇头,说他们不是同伴。然后他就不说了,过了半晌,他继续给Peter描绘天、描绘冰川和大陆。
其实有很多时刻他都忍不住自我质疑了。他质疑是不是有必要对Peter说那么多,生活在海洋馆的企鹅哪怕一无所知也能过得很好,没必要懂那么多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可每次Peter的眼神追着他时,他又身不由己地说得更多。因为Peter的眼神太赤裸了,如他口口声声说的那样:“再多说一点吧,再多说一点我就去睡。”
“我真的想听听你在外面的故事。”小企鹅看起来还有一点不切实际的羞赧。
以至于Tony一度迷惑了,迷惑Peter感兴趣的到底是“外面的故事”还是“Tony的故事”。然后他把这个问题给抛却了,轻松地自我解释道,对Peter而言,Tony的故事就是外面的故事。
“这里只有左边和右边。”他艰难地同小企鹅解释道,“但世界分东南西北。”
“那Tony住在哪儿呢?”小企鹅似懂非懂地瞅着他,时不时用喙去戳那个由Tony为他滚成的冰球。那本是用来“讲课”的,眼下却沦为他独有的玩具。
“南边,最南边。”Tony把滚远了的冰球踢回小企鹅脚边,淡淡地说。
Tony伤好得差不多时,开始下水游泳。在没有换毛的小企鹅眼里,这项与生俱来的本能成了了不起的特权。他们一个个争相引颈观察,Tony游速极快,泳姿优美,转眼就在馆内游了一个来回。兴奋使小企鹅们忘却了初时的恐惧,他们一会儿随Tony来到右边,一会儿又跟着Tony成群结队的挤到了左边。
个子矮小的Peter不可避免地被逼到了角落,他有点委屈,又有点矛盾地骄傲。他忍不住在心里幼稚地呐喊,那是我的Tony,这种自说自话的从属冠名又让他心虚地脸红。
Tony游累后上岸时,被一群小崽子围得水泄不通。他步履维艰地在他们之间行走,提防别踩着谁的屁股,还不敢随意抖落羽毛上的水珠。
温室里的小企鹅可脆弱了。他嫌弃地想。
他移动了好一会儿,才找见缩在角落里的Peter。同时,有一只高了他半个头的企鹅在冲他聒噪地嚷嚷,Peter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但时间一久,他脸上也慢慢地浮现出了难以启齿的不堪。
“……你就是想要他教你游泳吧!还是想躲进他的育儿袋里?反正你永远也长不大……!”Flash双爪离地时,表情空白了一秒。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恐慌地开始蹬腿。他还没有学会游泳,如果Tony将他扔进水里,他可能会被淹死。
所幸,Tony只是一个甩头把他扔进了小企鹅堆里。同伴们四散,他的屁股结结实实地挨到了坚冷的冰面。但他不敢声张,因为Tony说了:“你太吵了。”
他害怕这只外来的成年企鹅下一秒当真会因为他多说一句而将他扔进水里。
这只不怒自威的成年企鹅走向了Peter,用翅膀搅乱他痴痴呆呆的目光,然后领他回到了栖息地。
嘁,好运的Peter!
Peter愣愣地跟在Tony后面。他没想过Tony会为自己出头,说实话,Flash除了言辞刻薄,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他的所作所为对Tony而言过分幼稚了。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解释:“我、我不是为了安全才——”
他结结巴巴的话说到一半,Tony侧头看他,打断他的紧张:“你想学游泳吗?”
他央央地闭上嘴,点了点头。
Tony从未对他有所怀疑。
转眼到了换毛期。
Peter眼睁睁瞧着Ned背上、肚子上大片大片的灰毛掉落,然后他怔怔地环视四周,后知后觉地用喙去啄自己身上的毛。生疼生疼地撕下一片,他听见撕裂的声响,那么不自然,那么——
他明白自己又迟到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因为疼痛,也因为某些根深蒂固发酵的东西,也许是俗套到极致的软弱吧。他每天都那么努力地进食,每回都不假思索到忽略品尝,直到小鱼干淹没喉咙口才罢休。然而这种毫无意义的努力换不来什么,他没有破格长大,也没有赶上任何人。
有阴影笼了下来,他的脑袋被拍了拍。
那是成年企鹅的短翼,力道坚定。他当然知道那是谁,所以不敢回头去看。
Tony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Peter身前,不让任何人发现这只灰色绒毛的小企鹅,正在因为累积了太多成长加诸的委屈,而瑟瑟哭泣。
“谁也不知道。”他没头没脑地安慰道,“所以你还可以很强大。”
待Peter把自己的羽绒啄去大半,小企鹅中已有领先者换上了黑色的战袍。Flash隶属其中,站在池边跃跃欲试。
Tony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场无声的竞争。他随时蓄势待发,准备好把换完毛的Peter给一脚踹下水。Howard没有这么对他,野生企鹅都是靠领头的破冰而行的,他当初第一个跳下水,现在不希望Peter又被落在最后。
这会成为一个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Tony想起Peter的虚张声势,打定了主意。
海洋馆的企鹅本能薄弱。然而本能终归是本能,企鹅只要投身海洋,就能无师自通,难的是起初的纵身一跃。
可惜这纵身一跃还是被人抢了先。
Tony闻见那头水花的动静,他没有回头,他只是注视着跟前的Peter。傻傻的小企鹅慢慢地红了眼眶,愈加用力地去顺自己背上并未松动的绒毛。
Tony叹了口气,他心知自己不应插手,但还是阻止了Peter的粗暴。
“别弄伤自己。”
被Tony一脚踹下水的时候,Peter快要不能呼吸了。水无孔不入,向他演示窒息。他透过粼粼的水面注视Tony,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张嘴说了话。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从突兀的静谧里捕捉到Tony的声音,对方在提醒他划水。
本能开始报警,并驱使着他使用退化的翅膀——它们在水下世界灵活得像一对螺旋桨。
冷静下来之后,氧气也变得充盈,他游得比Flash还快,听得见周围的嘘声通过茫茫水流到达他这儿。本能的好胜在煽风点火,Peter差一点就要顺从地讥讽出声了,像“你简直愧对Flash这个名字”之类的。但他又及时地克制住了幼稚的叫嚣,因为他察觉到了来自岸上的目光,源于Tony的首肯,沉静的、让他安然的。
强者从不骄矜于一时的胜利。他咬着牙体会着这句话,感觉某种力度游过了他的四肢百骸,使他无形中变得更加强大。
Peter很多时候分不清他到底在憧憬什么。他向往Tony口中外面的世界,有深不见底的碧蓝冰川,也有危机四伏的无边大陆。那里有讨厌的共存者,也有致命的侵略者,并比不上海洋馆里的生活安逸自在。可那里也有天空有极光,是Peter有限生命里不曾邂逅也永远无法邂逅的东西,Tony称那为故乡和自由,他也就懵懵懂懂地憧憬着故乡和自由。
Tony说自己总会回到那里的,就算那里有天敌、有暴雪。他说他属于那里,Peter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我想跟你一起回去给说出口。
他都能设想出Tony不容置喙的腔调,他会说你属于这里,义正言辞、专断独裁。
他也的确属于这里。
自他成为一个胚胎起,他就属于这里,人类实验室的恒温箱、Aunt May的育儿袋。他想若是他也有故乡,那恐怕也是这里。
此前他从未想过这些。他拼命地想着进食、玩耍,还有怎样才能快一点地长大。他的视野里只有这不大不小的一方天地、人造冰和人造海水,玻璃面上他见怪不怪的面孔和形形色色的游客重叠在一起。生老病死在这里发生、消亡,饲养员会照顾他们、会带来他们也会送走他们——他曾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他们不必独立生活,永远不必,拼命长大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落后太多,可是长大后又同先前有什么两样,他没来得及考虑,也无从考虑。
直到Tony告诉他自然,还有自然规则,他才知道原来生活不止是这样的,原来他们不是天生的受众,他们下水是为了捕食,而非被观赏;他们可以长途跋涉,因为有血缘维系;他们相互簇拥,就能熬过无止境的风雪。
当然还有残酷的,他们会互相掠夺他人的子嗣,因为错失的悲痛。会有孩童死在这样的掠夺里,他们还那样小,叫声嘶哑惨烈,最终慢慢熄灭。他们会和父母走失,而失去庇护往往意味着绝对的死亡,因为弱小。
但这一切又只能怪罪本能、天性和自然,甚至这一切都不值得被怪罪。
也直到Tony说他要走了。
Peter仰着头问他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吗,Tony摇摇头,只是抬起翅膀向他展示了愈合完全的创面。近来他频繁地被饲养员带走,接受这样那样的检查。小企鹅结束换毛期后,与成年企鹅开始共同生活。Aunt May不喜欢Tony,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小家伙已经长得那么高了,入水的姿势也那么漂亮,但这也无法使她接受Peter“Tony不是坏家伙”的说辞。那只野生企鹅身上的攻击性除了Peter谁都能看出来,她勒令Peter离他远一点,小家伙闷闷不乐地答应了。
所以Peter只敢在Aunt May睡熟时蹭到Tony身边,后者波澜不惊地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起初还眸光颤动,想要拒绝相信。
但Tony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如果我能出去,”他天真地仰起头,某个部分的他自认天真,这种承认很疼痛,疼到他牙关发紧。可是他没法不说下去,这种天真硌得他太疼了,他必须把它给吐露才能自救,“是不是只要一直往南走,就能找到你?”
Tony告诉过他,辨认方向是企鹅的本能。所以他不会找不到路,他一定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在他的所知里,海洋馆是一座建在冰川之中的温室。他有了世界的概念,却依然不可避免地被框限了。
这让他读不懂Tony眼中一闪而过的自嘲和叹息。他欲言又止,把尖锐残酷的实话给融化,选择把否认藏在更温和的肯定里:“是。”看着Peter陡然亮起来的眼睛,他品味着口中的苦涩,明白自己这是自作自受。可他依然不打算同Peter言明。Peter无需活在记恨里,如同他无需清楚冰川在消融,是因为人类贪婪的掠夺,也无需知道隔壁馆的海豹,就是Tony口中的天敌。Howard把这些告诉他,初衷也并不是让他记恨谁,而是要他更好地活下去。Peter有幸跳脱了物竞天择的规则,那就让他保有这种不完全的幸运。
最后一次,他被饲养员从场馆内领走时,他闻见了来者身上遥远的、熟悉的气息,与故乡相属。他本想就这样走的,不惊扰Peter,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也不算太坏。
可是小企鹅硬生生地从企鹅群里挤出来,他从他Aunt May的怀抱里挣扎出来,并小声地为此抱歉。他站在Tony背后,少有地叫嚷道:“Tony,你要走了吗!”
Tony停住了,他想他没有办法不回身,就像初次见面时他没有办法不把Peter从冰面上叼起来。当时他忧心Peter会冻死在冰堆里,其实Peter不会。现在他忧心Peter会因为难过而掉眼泪,这可说不准。
所以他转过身,对Peter点点头,笑着夸奖道:“你怎么发现的?”
“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小企鹅一步一步地蹭过来,他又一次仰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南边,只要我去南边,就可以找到你吗?”
“你最好不要来找我。”他看见光碎裂的痕迹,逃避似地把小企鹅拥进怀里。这是他一生中难有的怯场,他此前从未想过,居然有比死亡更让他窒息的分离。
Howard和Maria同他背行时,他就躲在成堆的小企鹅中间。周围此起彼伏的哀鸣声嘶力竭,他却默不作声。也许是前一晚仍旧和Howard闹了矛盾的缘故,但Maria也没有回头,他记起从小时候开始Howard就跟他喋喋不休过的成长。
他知道这就是必经之路。他无法挽留,所以也不去挽留。
他小声地在心里说,再见了,Maria。
……再见了,Howard。
而现在,他也不得不给Peter留下一个不回头的背影,意义不尽相同,可却痛到了心底。他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是希望带Peter一起走的,走进风雪里、游进深海洋。那很危险,可那又怎样。那是他的故乡,他想带Peter捉海鱼、看极光,这孩子怕冷的时候就勉为其难地为其挡一点风,这孩子兴奋的时候就用有点骄傲的口吻表示我没有骗你吧。他不知不觉把Peter纳入了他的以后,并清楚这不是一个父亲的角度。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如果他做父亲,恐怕会和Howard一样,毫无保留到残酷。而不是像现在,顾虑繁多地略去残酷细节,掩住Peter好奇的眼睛,费尽心思地去保护温柔的人造假象。
这种纳入与陪伴相属,而陪伴又与爱相关。
他忍不住把此同Howard和Maria类比。他听过他的父母死于一只海豹嘴下的故事,据说Maria曾有机会逃走,却因为Howard被困住而半路折回。岸上的同伴眼睁睁地看着深色的血迹在那一片海域蔓延,却没有闻见凄厉的求救,宛如一汪平静无声的地狱。
那是他们的终生不渝。
“外面太危险了。”他的喙顶在Peter的头顶,看起来像一次告别,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次默不作声的誓言,“你还是别来了。”他说着言不由衷的真心话,竭力藏起颤抖与不舍。
虽然Howard告诉过他,一夫一妻的伴侣制度得是一次双向绑定,没有勉强。但Tony认为,偶尔还是得有例外。
比如他和Peter都是雄性。
比如他真的爱Peter。
再比如,他愿意被Peter单向绑定。
他不打算告诉Peter。他教过Peter,企鹅的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但他不打算告诉Peter,他已经成功占用了Tony生命中这唯一的名额。Peter往后还能同别的谁获得这种双向关系,可他不知情,所以这不算犯规。
那个好看的雌性企鹅Liz?或是别的谁。总会有的,他的Peter这么优秀,迟早都会有企鹅愿意同他共享一条鱼。
可我只想和Peter一起看极光。他想道,格外坦然地笑了。
Tony小时候记恨过Howard。
Howard知道很多别的企鹅都不知道的东西,时常表现得像一个神神叨叨的预言家。Tony觉得他把自己的生活变得复杂、搅得一团乱,其他企鹅一无所知地遵循着本能生活着,生死由命也没什么不好。偏偏Howard喜欢观察、喜欢思考,还非得把自己嚼烂的知识伙同食物一起,不由分说地灌输给Tony。
Tony那会儿都没见过人类,他觉得Howard独断,硬生生对无辜的不相关者报以敌视。Howard只是说自己见过,而自从有了人的踪迹之后,冰川塌陷得更多。他在这时候会笑Howard,说你才活了多久,冰川塌陷变少那也可能是有其他的原因。后者不会再跟他辩驳,只是面目深沉地说,我希望你活得比我久,Tony。
他知道Howard已经不算年轻了,在暴风雪里会难以自抑地打着摆,但是这和他的强大又毫无干系。
Howard是他所知中最强大的企鹅。这点他无法否认。
他们分别的前一晚,Tony生了闷气不愿说话,本来Howard也不会乐意搭理他,但他们之间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听到Howard在他背后叹了口气,柔软温暖的肚皮贴近了他僵硬冰冷的后背。
他的父亲告诉他,只有自由地活着才是活着,而知识是他能给他的唯一砝码。
他不由自主地把砝码塞到了Peter手里,他其实太接近Howard,所以他做了相同的选择。然而他茫然了,他环视封闭的海洋馆,这里没有极光却也没有暴雪,没有天空却也没有天敌。这里虽然没有海洋但有人造海,虽然没有冰川大陆但有人造冰。
这里比自然更好吗,更不好吗。
他没了答案。
他踌躇着该不该把残忍吐露于口,到最后只含糊其辞地藏起一半。他想要自由,也确定只要他付诸于口,Peter就会憧憬自由。
可自由从来都不是Peter的可得和必需。
Tony踏上回归自由的路,无可奈何地把Peter留在了他的故乡。
有一部分的他也被割舍在了这片温室,鲜血淋漓。
Peter偶尔会祈祷Tony平安长命,但恐怕对方知道了也不会领情。Tony只会笑得很张扬,说自己已经活得够久了,要长命没什么用场,只要自由就好了。
只要自由就好了。
那是Peter一生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但却值得Peter用一生去努力理解它。
就好像当初他偷偷摸摸地踮着脚爪走路、引着脖子生活,只为了掩盖一件不争的事实。而现在他绞尽脑汁,去用贫瘠的所知描绘未知遥远的天和海,只为了毫无意义地靠近Tony一点。这种靠近从头至尾都无法被谁肯定,因为它始终缺乏一个标准答案。
他还会想去南极、想看极光,很想很想,想到游进水底,然后偷偷抹眼泪。
他其实很想很想那个独自仰头看极光的Tony,尽管他知道他们再也无法相见了。但哪怕只是在设想里,他都想竭尽全力地冲过去,抱一抱那个背影,给对方一个惊喜或惊吓。
他会说,我来啦,你在等我吗。
然后摆脱了设想的Peter又会在心里小声地否认道,不,他没有在等我。
他可千万不要在等我。
Tony那么聪明,他一定明白的。
注定无法实现的期待就是残酷本身。
Aunt May离开的那天,他用喙眷恋地蹭了蹭她的脸颊,她有气无力地摸了摸他的头,随后被饲养员带走。
那一整天他都没怎么进食。他在等,在等一个信号,在等一个时机。
饲养员的脚步近了,他获得了三条独享的冰鲜鱼,他想这就是信号。
他体贴地回应了饲养员的安慰,用头顶蹭了蹭对方戴着手套的掌心,乖顺至极。
他想是时候了。
他慢慢地吃完那三条鱼,囫囵地、疼痛地、哽咽地磨砺食道,为了让自己更有力气,不至于半途而废。
而后他潜进水底,没有消化的鱼儿在他胃里硌得慌,可他管不上这么多了。
Tony是对的。企鹅天生能够分辨方向。
观赏玻璃就是他的南方。
他用喙、用头盖骨一次一次撞击玻璃,起初不过刺挠一样的力度,别说痕迹,连碰撞声都未起。后来他忍住眩晕,一下一下,用骨骼、用血肉、用他身上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利刃。
他听得见企鹅群此起彼伏的尖叫,听得见饲养员慌乱的踱步,它们理应很近,此刻却又很远。
有血迹在他的视线内蔓延开来,他不知道那是从哪儿开始的。因为他身上的每一处都疼、都痛,到刻骨铭心,也到麻木不仁。他无心去辨别了,他只看得见他的南方。
他的南方有极光,也有自由。
后来,他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水的浮力在冲撞他、搅乱他,一意孤行地把他往上托,往那个嘈杂的空间推。
那里只有封闭的穹顶,有界限的水。
那里天不是天,海不是海。
那不是他想去的南方。
他誓要从那个世界脱逃,直至逼走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氧气,才会罢休。
他知道自己不会成功,以卵击石的疯狂不会有荒唐以外的结局。
他会沉入水底,被人们打捞,成为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搅混一片清澈的人造海。
他永远无法到达南极。
可那是极光吗。他闭上眼睛前浑浑噩噩地想道。
他想是的。
*接复3/甜的
*CP脑出没/OOC预警
宇宙浩瀚,我居然保不住一个你。
……我愧为神。
Thor干咳了一声,蹭了蹭鼻子,坐到了翘着腿看书的Stephen旁边。
“呃,这玩意儿是能够穿越时间?”在短暂的沉默后,他敲了敲法师胸前的法器,绿光流转,并不足以灼伤雷神的指尖,引来Stephen纡尊降贵的一瞥。他把难读的术语书一合,声音平直地略过了Thor的明知故问:“Thor,我们不该篡改过去。”
“我知道。”他答得又急又快,像是对这个回答有所预料,只不过眼神还紧盯着时间宝石不放。
“……我们都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价。”Stephen在心里向上帝呼救,那点他以为所剩无几的于心不忍在惶惶作祟。他企图用现实说话,来说服Thor,也坚定自己。
“我没有想要脱逃代价。”Thor抬眼看他,嘴角挂着笑,笑意却无法抵达异色瞳底,“我也无法篡改过去,影响未来。”
“你知道的,Loki总有一点古怪的固执。”他站起身,像是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我只是……只是想要告诉他一点小事。”
Stephen坐在那儿,瞧着Thor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觉得那个背影看起来有点固执的寂寞。
“所以你就帮他一下怎么样?你需要什么?更拉风的斗篷还是更酷的小胡子?”
Stephen头疼地发现自己居然在和一只小动物讨价还价。
“不,不是这个问题——”斗篷气哼哼地打了一下Rocket的头和他的屁股——因为他有一瞬间的动心,在听到“更拉风的斗篷”的时候,“我们好不容易才打败Thanos——”
“哦,操控时空的魔法师!别告诉我你居然搞不定这个!”Rocket挤眉弄眼地拉长了夸张的语调,“你只要在他有任何出格举动时把他拽回来就行了,决定权在你。”
Stephen没有回答,他又想起了那个寂寞的背影。
Thor是在半睡半醒时掉进Stephen的魔法里的。
以至于他一时站不稳身子,揉揉眼睛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Loki就笑着凑上前来了,他笑得太好了,明晃晃得像一面历久弥新的镜子,Thor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湛蓝的双眸和曾经的长发,一时五味杂陈。
他颤抖着手去抚摸这小坏蛋的侧脸,他已经准备好触到一片虚无里,可最终手掌贴合体温,真切得让他一度哽咽。
Loki不知道发生什么,他仰着脸,眼底没有芥蒂与嫉恨,没有复杂的算计,没有所有让Thor头疼的东西。他问Thor是不是太紧张,Thor知道他马上就要玩些捉弄人的小把戏,他想让Loki别吓到侍从,但他又更不想吓到Loki。他按捺着胸口复杂的轰隆声,点了点头,又抢在蛇从酒杯里钻出来之前,从侍从手中接过。
“Loki,”他盯着酒杯里吐着信子的小蛇,它们在雷神的威压下瑟缩成一团,“我知道你爱我胜过任何人。”
场景变换。
Thor头脑轰地一炸,这熟悉的观感已经让他足以确定这是Stephen的把戏,也明白对方的顾虑。他在心里悄悄感激了一下法师的恻隐,喃喃自语说这就够了。
现在他们身处破风而行的飞船之上。他正俯身为Jane盖一条薄毯,然而他剩下的心绪将无法像从前一样牵挂着她。接下来,Loki要同他争辩人神殊途,还有Frigga的死。
其实他们是一样的。他们都需要有一个对象来怪责,总有人要为此赎罪忏悔,否则罪责将永远悬挂在天穹之上,遥遥无期。可他们彼此又摇摆不定,他们两个一面自责、一面互相推诿,不牵连从旁的谁,从来都是他们两个。
这次他没有回嘴,在Loki质问她能陪你多久,之后十年,还是之后百年。
“那你呢?”Thor突兀地打断了他,低垂着的脸转向Loki,轻易噎住了对方。
他看着那小坏蛋松懈了所有凶狠的表情,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面色仓惶又惨白,像是一下被问住了。
他好似知道Thor在指什么。
也对。Thor心想。也许这家伙现在就已经开始筹划不久之后的一场假死,所以他心虚了。
他站起身,朝Loki走过去。他的弟弟小小地挪动了一下步子,但很快,他又不想透露怯懦的情绪,所以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Thor的手掌轻柔地抚住了Loki的脖颈。很好,他能感觉到那儿有血液流动,不同于回忆里的彻骨寒冷。
“你也没有陪我到最后。”
真糟糕,他又忍不住推诿道。
“你在想什么?”Jane的声音让Thor猛然惊醒。
他整个人一抖,失手打翻了面前的牛奶麦片。他瞪视着一团糟的桌布良久,才从方才的窒息中回过神来,低声说着抱歉,然后起身去厨房找清洁用具。
Loki离得太近了。他眼睛里那点Thor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翻涌着翻涌着,好像就要把他给吞噬了。他其实很想让Loki说一点心里话,无论真的假的,至少说一点心里话,至少现在的Thor是有办法去判别的。他会自信满满地说Loki别骗我了,他知道Loki哪回是假死,哪回又是——
“你又在想Loki了是吗?”身后的Jane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她听起来已经忍无可忍了,这让Thor恍惚地回忆了一下他们“互甩”的过程——好像就是在这样的早晨,在这样的桌面上,与一个和Loki有关的话题——好吧,就是今天、此刻、现在。
“我知道你为他的死感到难过,”Jane艰难地组织着措辞,“但他差点毁了整个纽约。”
哦,让他想想他曾经是怎么回复她的。他救了你?好吧,这毫无说服力——Loki愿意救Jane的原因,他当初想不明白,现在已一目了然。所以他选择了垂下眼并闭嘴。
“我也不是说他不值得被缅怀,Thor。”她的身体靠过来,体温贴着他的手臂,试图传达一种安慰,“但你实在消沉太久了。”
Thor转了个身,他选择了背靠在料理台上,水渍已经晕上了他衬衫的衣角,可他不在乎。同时,他也选择避开Jane来握他的手。
他的喉结滚了又滚,把那句嚼烂的“他是我弟弟”给咽下去。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
Frigga从小教导他们,说话时要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才够真诚。
所以他直视着Jane的眼睛,里面的深情也一览无遗。
可他说的却是与深情截然无关的混账话。
他说:“那是Loki。”
“他是为我而死的。”他分明在预言未来,却注定被误读为在沉湎过去。
女孩吃惊地张了张嘴,她太聪明了,几乎立即抓住了某些关键的碎片。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被冒犯、被羞辱的神情,这让Thor顷刻明白她懂得了。
Surtur告诉五花大绑的他说Loki没死的时候,他的眼神黯了黯,说我知道。
他粗着嗓子说你可能留在Sakkar会更好,这里太适合你了,野蛮混乱且无法无天。
他说你会如鱼得水的,弟弟。
于是Loki话里的受伤又成功刺痛他,明的、暗的,这次真真切切的。他甚至都不再看他了。这些细节都被变态地放大了,谁让现在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小混蛋身上。
“Loki,I thought the world of you.”他口是心非地安慰道。
我知道你会和我并肩战斗,但我终将承认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总会分道扬镳——不是今天,也将是未来的某一天。
我希望你平安。
那一刻,Thor决心自己引发Ragnarok,因为他领悟了Asgard是人民;也决心不再与Hela做无意义的缠斗,因为他早知结局。
同时,他又悲凉地明白,Loki会来的。
他总是有一点古怪的固执。
对Asgard,对Odin。
……对他。
“你不能那么做。”时空静止,法师突兀地出现。
Thor不明所以,他摊开手昭示无辜:“我只是说了我原本会说的话。”
“但你的情绪很不对。”斗篷趾高气扬地摆了摆,似在控诉他恶心的腔调,“你言不由衷,你那副表情分明是在说——”
“‘You are the world of me.’”有一个声音接口道,浮在半空的Stephen愣了愣,随后恶狠狠地瞪视了Thor,让他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可是Thor不敢看,他的脊背僵硬、冷汗细细麻麻地在后背泛滥,他知道那是谁,他当然知道那是谁,可他不敢看。他不是怕犯了法师的忌讳,他只是——
“嘿,哥哥,这是你的朋友?一个人类法师?怎么不给我——”
他的话头被截断。
Stephen挟带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Thor灰溜溜地逃走了。
是该感恩法师终究是有始有终的好法师。他把Thor送到下一个场景,只冷冰冰地留下一句“这是最后一个了”就匿了身影。
Thor看着镜中的自己,穿越时空的眩晕还在作祟,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镜中。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对自己说。
他没有陪那小混蛋说些有的没的,他只是闷头走过去,用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箍住了对方。
“我想你变得有点奇怪,哥哥。”Loki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又有点藏不住的得意。
“这是最后一次了,Loki。”他知道自己在做些危险发言,Stephen说不定又在时空的另一端跳脚,但他等不及了。他听到对方生命的沙漏在倒计时,每一下都像蛇的毒液滴在他的心尖上,他不得不说下去,哪怕背上不得了的罪名,也得说下去。
“我想拥抱你,所以我就来拥抱你。我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
“还有,不要为我而死。”他的手掌托住Loki的下颚骨,真好,现在那里还是温热的。他在笑,却很徒劳。这让Loki把“你在说什么傻话”的嗤笑都咽回肚里,他甚至不自觉地露出了小时候的神情,担忧的、脆弱的。Thor猜他很想问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我不会恨你。”他的声音逐渐遥远,“我只恨我自己。”
最后一次了,Loki。
“我以为他至少会说我爱你的。”Rocket愿赌服输地把魔法币递给法师,他盯着掌心金灿灿的法器怅然若失。
Stephen双手抱臂没有接,他立在那儿看了一会儿Thor的背影。最终像是确认了某件事似地点点头,背过身走了。
“不,他说了。”他的声音带笑,坦然无比,“是我输了。”
固执的寂寞消失了。他偷偷同斗篷分享了他的好心情。
Thor觉得很累,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太多回才会这么累,总之他睡了好多天。Rocket三天前给他留言说Stephen单方面和他绝交,他想现在去求和会不会迟了些。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不以为意,那颗Rocket送给他的眼球仍然会时不时地作怪,毕竟那算不上他身体的一部分,与泪腺的勾连差强人意:“嘿,小兔子,快来帮我看看——”
“哦?你什么时候变得喜欢小兔子了?”这个声音染着戏谑的笑意,轻松地阻住了他的心跳,“所以蛇是失了你的宠爱吗?哥哥。”
“你怎么——”他的血管在躁动,一半的大脑在恍然大悟Stephen和他单方面绝交的缘由,顺便担心一下宇宙存亡,吃惊自己居然真的扭转了过去,但又不后悔;另一半大脑——上帝,它是空白的,它拒绝思考。
“放心,我是真的。”小坏蛋按住了他指尖的电火花,跨坐到他的腿上,好心好意地解释道,“你们拯救了世界,败局已被扭转。而我——”
他坏心眼地停顿了一下,眼神流连在Thor紧绷的喉结与颈线,他最擅长这种无形撩拨。
“而我仔细想了想,”狡猾的小坏蛋眨了眨眼,缓慢又静谧,吊足了他的胃口,“发现我可能也爱你。”
*很短&只为写一个吻/作者对烟草一无所知(对&作者每次都一无所知两眼一抹黑地瞎写
Tony着实不太抽烟。
若要细分起来,超市柜员背后那种软包装的烟草,他连烟盒的棱角都没摸到过。从记事起,Howard总有衡潮箱来保存雪茄,成年后,识眼色的生意伙伴也往往会送来顶尖的、成排的Cohiba。Tony也不好这口,相比起Howard当时的烟不离身,他在阴差阳错接触了钯元素之后,活得多少健康了一些,蔬菜汁成为厨房不情不愿的常客,偶尔连酒精都开始控量。
只是那天他忽然想尝一尝尼古丁的滋味了,也许是因为下雨的滋味和尼古丁特别配。他坐在车后座,蹙着眉费尽心思地回想,那个古旧的衡潮箱遗落在了哪座别墅。车程过半,他无意识地看着车窗外五颜六色的灯牌,出声让Happy靠边停了车。
他想反正雪茄抽着也没有实感,不如试点新鲜的。
Happy喊了声Boss,不明白他这又是搞得哪一出。这一路他快被他老板离奇的沉默给闷死了,这会儿又被一句买烟给哽住。他四顾张望了下,没发现有什么靠谱的雪茄店,然后他的目光被一家门面不起眼的便利店给勾住了。他僵硬着嘴角想不会吧,就眼睁睁瞧着Tony钻进了小店。
他可能嫌他和他命都太长了。
Happy绝望地想要是被Ms. Potts闻见Boss身上的烟味自己会怎么死,顺便又犹豫着是不是要提醒Boss雪茄就收纳在城东的那栋别墅里,只要小小地绕个路就到——
车门啪地一声关上。他透过后视镜观察到Stark捏着手中的简包装饶有兴趣地端详着,他在心底悄悄地捂上眼。
上帝,他还来兴趣了。
其实Tony也知道Pepper多半会因为这包烟跟他不依不饶。他一回到住处,就跟个做贼心虚的小孩似地,四处找寻藏烟的地方。Pepper不会听从他心血来潮的借口,只会眉头一蹙,无声宣判Tony Stark你完了。他不年轻了,但还不想完蛋,所以只好东躲西藏。虽然他的东西大多很乱,但Pepper总如有神助——谁让她当了他那么长时间的特助呢,他的社保号码和保险合同编号她都倒背如流,这种细节问题对她而言信手拈来。
他到了家就不想抽了。要知道那种瘾来得很突然,走得也很突然。他应该随手把它扔进垃圾桶,但这不能避免被Pepper发现——他有点后悔了,这包烟让他仿佛一个瞻前顾后的倒霉小孩,刚刚跨过十八岁的坎儿,却还没到二十一的合法年纪,又想破格地尝一尝成年世界的滋味儿。
想到这儿,他无缘无故地想起了某个刚刚跨过十八岁、却离二十一尚有距离的小孩——他近来总是无缘无故地想起Peter,这回他打算把这归咎于这包莫名其妙的烟。他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和星,又盯了会儿床边的钟,在太晚了和时间还早中间挣扎了两秒。
最后他还是召了盔甲,往皇后区进发。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是雨后的夜空太亮了,他要出去透透气。
他想见不到也没关系,他又不是为了见到。
推进器在夜空里划出一道又一道粲然的弧线。他不以为意,也向来如此。哪管得上脚下的人们到底把这当流星还是钢铁侠,他又不是圣诞老人,听不见愿望,也没有实现的义务。他自觉这想法有些刻薄了,烟被他揣在西服内袋里,随着飞行的起伏贴合又相离,全然不硌人,又存在感超常。
他觉得自己在紧张,他每次干“坏事”前都要紧张。类似第一次穿着战甲试飞的时候,扛着核弹往虫洞去的时候,创造奥创的时候。还有捣毁绝境大本营的时候,去飞机场阻拦Cap的时候,把战衣交给Peter的时候。他每次都自信他是对的,低于自负的那个微妙百分比,他接受外界的置喙,也保持一定程度的固执己见。
紧张和自信并不矛盾。对此,Howard一直不能理解,可其实他自己都没能免于俗套。Fury让他看的老录像里,那个一直舌头打结、不停喝水的家伙简直不像记忆里那个教训他时永远头头是道的老爸。
他想了些有的没的,战甲停在了Peter的窗外,就不再动弹。
男孩的房间亮着灯,这很容易被解读为Peter还没睡。可这会儿Tony却开始磨蹭起来,他瞪着眼睛想现在是不是太晚了、他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催Peter睡觉——
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男孩推开窗,压低了惊喜的声音,说Mr. Stark你来啦。
“我就知道你在。”他的语速又急又快,像是害怕他跑掉似地。他的脸氤氲在暖黄色的灯光里,显出一种奇妙的红。
“我能感觉到你。”
……那你的蜘蛛感应会不会知道我的心在这一秒用力地多跳了好几下。Tony Stark忍不住腹诽道。
雨后的天台还有点湿。Peter倒是不介意,随手把水滴抹开就坐下了。Tony摸着怀里的烟盒有些坐立难安了,他故作不在意地说突然想抽烟了,就随便找了个天台。他在心里笑自己真爱自欺欺人,非得把蓄谋说成无心才甘心。
Peter亮晶晶的眼注视着他,在夜色里看穿谎言的内核却不戳破。他没有说Mr. Stark你送过我回家,他只是说这样啊。
他说得那么无所谓,语调最末洋溢着砂糖粒。
Tony品尝着这独一无二的砂糖粒,粗粒摩挲着他的心壁。他几乎算是慌张地低头去拆烟,也不知是这盒难拆还是上帝与他作对,他自暴自弃地用力过猛,末了还有一支掉了出去。
是Peter把它捞回来的。
白色的卷烟在黑夜里格外扎眼,眼疾手快的蜘蛛侠灵巧地探腰、伸手,没有动用蛛丝就轻而易举地把它递回了Tony手心。
成年人为这小意外略显局促,多此一举地调侃Peter还没到年纪,就算眼馋也不能给他试。语气非常Tony Stark,但怦怦乱跳的心很不Tony Stark。
Peter的否认还酝酿在喉咙里,成年人被吸入的烟给呛到咳嗽。香烟和雪茄可还是差远了,Tony红着眼在心底气愤,他练惯了吞吐烟圈的技巧,还想着要在Peter面前露一手——
我反悔了。他听见男孩轻轻地说,接着泪眼迷蒙间有温软的鼻尖贴上他的。
烟草和砂糖粒的滋味在舌尖混合交缠。眼底的湿意还没退散,他听闻自己轰鸣到不像话的心跳,也听闻男孩自如地解释说,这绝不致罪。
不,只是框框条条的法典难将此论罪,但却难赦偷心罪。Tony在心里接口。
同时,他觉得那阵难耐到让他想抽烟的心悸终于平息了。
那包烟没有被落在潮湿的天台,那包烟被男孩笑着揣进了兜里,说他成年后的第一支烟一定是它,是Mr. Stark送的。
Tony笑他大概是熬夜熬坏了脑子,何必执着于一盒在保质期边缘摇摇欲坠的烟,Stark随时都能给他买盒新的、更好的。他倒是更乐意教Peter品尝雪茄的滋味,更醇厚也更健康——好的,他也有些不必要的无聊顾虑了。
Peter在泛起鱼肚白的天色里摇了摇头,他说那不一样。
那不一样。
那是他与爱人的第一个吻。
它永不过期。
*私设如山&我也讲不准这算治愈还是致郁&请自行判别吧
*不是重生梗&我半年前写过重生梗&暂时没有再用的想法
我说我叫Tony。他愣了愣,笑起来的眼神看穿时光层层沟壑。
我是在一个巨大的砂石坑底被Peter发现的。
因为无所凭依而绝望的母亲带着我从崖壁上一跃而下,只不过这里太变幻莫测了,她的额角磕在裸露尖利的石柱之上,鲜血汩汩地汇成一洼。她的手脚抽搐,嘴唇翕动,临死前连一句抱歉都说不完整,就咽了气。
而比她晚了半秒坠落的我,被柔软的细沙包裹,鞋底轻轻陷没不到两秒,它们又转换为粗硬的砂砾,草率得像命运导演的一出荒诞玩笑。
我待在坑底,看日升日落,看天边极光。一时忘了自己有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喊过,因为恐惧还是悲伤。反正结果都是那样,守在母亲的尸首边上,静待死神的降临。
这回会是真的死亡,而不是化成尘土然后坠入另一个世界的把戏。
我宁愿是真的死亡。
可是Peter来了。
他从崖壁上探出头,我猜他看清了母亲的死亡,可是声线的清亮无从改变,只是语气里掺杂了一点沉重和犹疑。他问我,想要活下去吗。
我恍惚听见了命运的声音。
命运冷酷地问我,想要活下去吗。
即便日后孤身一人,即便世界光怪陆离,也想要活下去吗。
我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命运降临到我面前——Peter扯着蛛丝荡到我面前,轻而易举地抱起我。他的上臂肌肉勾着我的膝盖窝,暗暗发力。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蜷缩在砂石里的母亲,轻声对我说,和她告别吧。
他该是以为我害怕死亡,总之我走过去的时候他的手紧紧地拽住我的,像一截巧妙勾连的锁扣,崩得太紧了。我想为他的紧张而笑,可是抿起嘴角的同时,莫名其妙的眼泪却不小心坠下来,一滴一滴地混进疮痍的血迹里。
我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再见了。
哪怕是很轻很轻的声音,也无法掩盖哽咽本身。
他起初是想要把我带去集合地的,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们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分享有限到可怜的物资,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我就是从那儿跟着母亲脱逃的,那儿的日子我无从评价,总归比曾经差距甚远,但我们都没有更好的选择。我的母亲花了三个半月的时间确定了这个世界没有父亲、没有祖父、没有所有她能够依靠的人,她花纹繁复的衬裙再也不复往日光鲜。然后她崩溃了,她开始寻求真正的死亡。也许她觉得把我独自留下是残忍,可她没考虑过不过问就替我选择也是残忍。
我潜意识不希望回到那里,那感觉像是一个无尽的轮回。我其实害怕成为母亲,成为那样走投无路的母亲。所以他牵着我的手,声音轻快地问我名字时,我瑟缩了。
我的喉咙囫囵了,它糊涂地吞咽了第一个音节。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还能保持这种上扬的语调,好像他不过在领着一个迷路的我,沿着这条崎岖不平的路,向着落日走,就一定能在穿越一片望不见头的森林后,摁响回家的门铃。
可是没有家。没有劈头盖脸的责骂,也没有等我们回家的人。
只有一幅幅无望而恍惚的面孔,沉默而呆滞地听从一名皮肤黝黑的男人调遣,他讲起话来有一点口音,又很让人信服。
只是那种信服与我无关。
我抓着Peter的手,含糊地告诉他我叫Tony。
我看见他的眼睛被倏地点亮然后又熄灭。
他说你等一下。
他最终说服了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把我留在身边。其实这并没有好多少,在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人们不得不去狩猎三条腿的飞鸟、长着翅膀的兔子,还有很多奇形怪状、道不上名的。涣散的人群不得不集结在一起,靠着松散脆弱的团结,去找一眼清澈的泉眼,招朋引伴,提防它下一秒就消失。凭着有限的知识存储,判别这种生物可以果腹,而那种生物的胆汁也许有毒。
剩下的人们称之为幸存者也不为过。他们依靠着最原始的资源,凭借着脑海中的所知所见,从钻木取火开始,艰难而执着地追寻着现代文明。
这无疑是一条捷径,但也不会走得太轻易。
这个世界充斥着不确定,往往几秒就逆转。在这里,水不是水、树不是树,也许下一秒就成海市蜃楼,或者刀山火海。有无数人命折在这儿,也有无数生命死里逃生。
Peter无疑是被上帝眷顾的。他初来乍到就显出了极大的特殊性,还有另外几个人也是,他们无一不神色严峻、沉默寡言。在原来的世界,有一部分的他们曾经被称为复仇者,也有一部分的他们被国/会勒令缉拿。然而这里一视同仁,建立不起规章,更无从定下制度。几天几夜没阖眼的国王眼神仍然清澈,甚至可说是温柔地看了我一眼。我往Peter身后躲了躲,在这个寡言的世界,也许只有Peter语气里的轻快能让我感受到亲近。他叹了口气,说你带他走吧。
我们也没走多远,Peter有一个简陋的住处,蛛网织成的,挂在很高很高的树上,看起来有点滑稽,但却绝不滑稽地坚不可摧。他问我怕高吗,我逞能地摇了摇头,下一秒就双脚离地。
这里的天空从不下雨,地面永远变幻莫测,像一只时刻吐息着、没有五官的怪物。
Peter安慰我不要怕,并把我圈在怀里荡了荡,无声地唱了一首破落的摇篮曲,来向我证明蛛网的牢不可摧。
我盯着脚下开始呈漩涡状的沙地,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大到把我身体里的水分都甩出体外。我紧紧地握着Peter的手,用力到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
我想问他,为什么你没有早点来。
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所以我没有问。
可是他好像顷刻间明白了,他把我抱进怀里,任凭我的泪水沾湿他那件纹路看起来出奇昂贵的战衣。
他对我说,抱歉,Tony。
我张了张嘴,无法出声反驳。
Peter时常现身在重建的前线。他坚韧度极高的蛛丝是搭建住处极有效的助力,虽不长久,但胜在高效。他同皮肤黝黑的国王商量了半天,好不容易鼓捣出能保证蛛丝量产的方法。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小树人每回都暴躁地砍断自己的手臂,做着自我介绍,又用一下午的时间把胳膊长回来。
Peter空闲的时候会去进行搜救,人群聚集在一处,导致他的感官对三三两两的走失者异常敏锐,只要有人呼救他就会火速到达。其中也不乏一些主动脱逃然后后悔的,他们哭得声泪俱下,临死前又痛诉悔恨。Peter都一视同仁,他笑起来的样子如同回忆里的太阳,他总是说,没事了,没事了。
对,这里没有太阳,有的只是无边无际发光的天。也许那就是太阳吧,我们离得近一点,就看不清它的全貌了。
他总是给我捧来一抔藏在叶片里的水,一口烤得看不清原貌的肉。这里的食物大多奇形怪状的,他担忧我无从下口,总做这些细致过度的处理。
在我进食或是入睡的时候,他就托着腮守在我身边,或而抬头瞧着天上难得一见的星星。他们将房子建在树上,因为地面的不安稳,人们也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不安稳的尽头。我们多了许多邻居,出自Peter手笔的那些看起来都有点可爱,像串在树上的甜甜圈。我听到他嚷嚷着同国王争辩那个空间很科学,可以安置更多的人口,但我更愿把这当做Peter的烂漫。
我们的邻居越来越多,Peter的神情却不见轻松。他能做的事少了,有更多的时间安排给他自己。可他只是托着腮,盯着某一点发呆。
我会在应该睡觉的时候扯一扯他背上的蛛脚——他把那当成我的庇护——示意他同我一起睡一会儿,他看起来累极了,却还在笑。
他轻轻地说,他不敢睡。
他的脑袋后面是高高悬挂的银河星系,闪耀得不像话。
我却恍惚觉得他要哭了。
我伸手盖住他的手背,眼眶发疼却执意地望着他、望着他脑袋后面残缺的星系,说你可以跟我说。
“我为什么没能更加拼命呢?”我后来常常听见他喃喃自问。
生的背面不是死。他当时不敢冒然握住他爱人的手腕,或勇敢或不渝地问上一句,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以为自己坠入的是地狱,其实不过是一道时空裂缝。成灰的人只是被动地从原来的那个世界剥离,这里混沌萎缩,树一夜之间生长,花眨眼之间枯萎,衰老来得快一些,可惜也没那么快,值得挟带回忆的人余生孤苦无依。
他是矛盾的。自私的他后悔没能带来爱人,活在他言辞中的爱人那么无与伦比,即使深陷绝望境地也绝不会困囿半生。那是天生的领导者,能带领重建与重生。善良的他又庆幸没能带来爱人,这里没那么好,甚至有点坏。人人恸哭着与过去割裂、与回忆道别,也有割裂不了、无法道别的人,他们选择了死亡。
他不确定是否应该把爱人带来这里,他不确定能否成为对方唯一的支柱。他不确定,也没有机会再确定。
他望着在绝境中相互依偎的恋人会有一瞬间的晃神,然后他又会迅速地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真诚到像极了十八岁,又与十八岁相去甚远。他渐渐习惯去祝福,没有人会不喜欢向阳花一样的少年。他站在龟裂的大地上,一本正经地念着祝福词,大地不给面子地颤动了一下,法师召唤了法阵接住他,他又毫不在意地用一个老套的笑话圆过了这段小插曲。
他心里住着一个小小的爱人,他日夜思念,不同任何人说。
他同我打趣法师一开始以为他们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直到他看了以百万计的未来,才决定闭嘴放弃评判。
他很迟很迟才告诉我他爱人的名讳。一直以来,他都更愿意把那儿当做一个秘密,不是见不得光——唉,其实我也说不好这种感觉,好像见了光,有谁的面容就会像相片的负片一样曝光到不见颜色。
他此前长久的铺垫好像都是为了这一刻的骄傲。
他说他的爱人叫Tony Stark。
“也许你知道Iron Man,知道Stark Industry,”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一个骄傲过头的孩子,“但你不能不知道Tony Stark。”
“没有人不知道Tony Stark——”他就差被编进教科书里了。
说到这儿,我忽然噤了声。
因为被编进教科书是亡者的专利,而Peter不会希望Stark被过早地用这种方式铭记。
日子平静一点、再平静一点的时候,当所有人都接受了这种离奇的生活方式,Peter也不再是那个咋咋呼呼却又格外可靠的少年了。准确地说,他脱离了狭义上少年的年龄,却保持了广义上少年的姿态。
没有女孩能对这种类型保有抵抗力——也许有吧,Peter告诉我在他的高中时代曾有一个女生对他表示了高度的兴趣和不屑,他疑惑地蹙着眉,仍然对这种矛盾的表达感到不解。我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一句果然,没有点破。
彼时我也懵懵懂懂地进入了青春期,虽然我的心智向来过早成熟,但青春期无疑让我对荷尔蒙更加敏感。每天都有女孩绞着手指、拐弯抹角地来问Peter去哪儿了、什么时候会回来这样毫无营养的问题。而我每次都会虎着脸把人赶走,我归咎于叛逆,但其实面对Peter,我的态度又好得很。
那段时间Peter常常神出鬼没。也许是因为我长到足够的年纪,让他认为我能够照顾好自己——像曾经的他一样,他给了我足够的信赖与放任,这也导致我差点被一个漩涡的离心力给拖到异次元。Peter在最后一秒像个救世主一样粉墨登场,他毫不费力地用蛛丝吊起我徒劳地抬高了手臂、努力让其远离险境的孩子,然后把手伸给了我。
我看到他很深很深的眼眸,胜过脚底漩涡。
他没有责怪我,他很少生气,可他周遭的空气却张牙舞爪地在替他表达愤怒。
我轻轻地说,我只是想变得跟你一样。
他霍地回过头,眼神紧紧地咬着我,眼眶用力到发红。
好一会儿,他仿佛强迫自己柔和下来,声音被掐灭在鼻腔里,听起来有点滑稽——
“而我希望你能变得更好。”
我后来才知道Peter在人们被安顿完好之时起,一直一直都在寻找回去的方法。
我本以为Peter是最先接受现实的人。因为他说话的语调永远上扬,眼神也充满阳光,他好像一个被具象化的、积极的希望本身,支持着人们一次次从泥沼里爬起、从噩梦里苏醒。他永远是那个能胜任嚷嚷着“加油”或是“醒一醒”的角色。
可其实不是。
他也曾经是摇摆不定的人。在扭曲的空间,他疑惑生不是生、死不是死。所以他才会从石壁上方探出脑袋,问我想不想要活下去。
他发现绝对的度量是狭隘的,活下去是一件绝对充满希望的未来吗?不一定。
他把选择权交到我手上,交到每个人手上。
这是很久以后Wanda和Mantis告诉我的。红发美人苍老得很快,岁月的沟壑横生,却无法否认她至美容颜。
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死的。我误闯过她的居处,那边是一片静止的潭水,有看上去已死的枝干,它们垂头丧气地杵在那儿,诡异极了。我迷了路,来时的路已经被迷雾吞噬,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当我的脚踝踩进积水里,枯死的枝干像是陡然被惊醒,刷地从水底游曳而来,腾地缚住我的四肢,企图往我的脉络里钻。
Wanda在这时候凭空出现,她的法术是一团团没有形状的星云,又盛气凌人地在水面炸开。我重重地跌进水里,潭水和蜉蝣争相往我的口鼻钻,下一秒我又被红色的星云托起。
她没有看我,只是在一切平静后大方地给我指了条路——她用魔法替我破开重雾,声音低沉嘶哑:“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冲她道了谢,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就不见了。
现在她们告诉我Peter其实是最想回去的人。Mantis露出了恻隐不忍的表情,她说Peter是最有牵挂的人。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我艰难地开口,艰难地点头,艰难地说我知道。
Mantis摇摇头,说你不知道。
在我追问以前,她又迅速斩断我的念想,说没有人知道。
“可是他的思念却在我手心爆炸。”她闭上眼,眉头颤抖,“他找我治疗失眠,我却帮不了他。”
“我帮不了任何人。”
他去到了这个世界最偏僻最荒芜的角落,见过枯竭的生命,也闻过刺鼻的花香。他曾伤痕累累地去握住荆棘,也曾不畏灼热地去触碰太阳。他寻求一个结果,不一定是答案,只是一个结果。
结果来了,毕竟命运总会来的。
某一天,他像是预知自己死期似地,拿着一张黑白相片说要我把它作为遗照。
我看他像是看一个疯子,要知道他才三十多岁,身体健康,体格强健,离我们所知的生命尽头还很远很远。
可能我看他的眼神像是被激怒了,他把相片放在桌上,无奈地喊我Tony。
他说,你知道我是有感应的吧。
我点点头。
我明白他是认真的。
但这并不妨碍我拒绝接受残酷的现实。
他说,人都是会死的。
我又点点头。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但还是咬紧了嘴唇,拒绝伸手去接那张相片。
“这种感觉和当初一样又不一样。”他笑着说,很轻快。
“我希望世上只有一个天堂。”
“而我能有幸上天堂。”
他推门出去,在生命的最后也要做那个让人骄傲的Spiderman。
我一个人静坐良久,最终哆嗦着手去把那张轻飘飘的纸片捏到手里,只一眼就泣不成声。
那是十八岁的Peter Parker。
那该是他手机存储卡里久远的数据了。
他的眉目还那么稚气,又隐隐透着坚忍。
他笑得那么好,眼里的爱意满溢。
我猜是Tony Stark替他拍的。
我想他是唯恐他的爱人认不出他的模样。
原来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也会忍不住唯诺地低估了那个骄傲的爱人。
他的葬礼场面浩大。
没有人想得明白年轻有为的蜘蛛侠怎么会突然像一只没有生命迹象的昆虫一样,从高处簌簌坠落。法师及时伸出援手,然而钢铁蛛爪撞击法阵的声响那么死气沉沉,已昭然宣告他救下的不过一具尸体。
人们为他点起蜡烛和明灯,静默地祈祷。Wanda和Mantis注视着天际,接着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她们微笑,用若有似无的声音说:“那颗天体也陨落了。”她们眼中有泪,却再无遗憾。
我想问她们什么天体、哪颗天体,然而话到嘴边就自知多此一问。
还有哪颗天体。
这世上被Peter Parker记挂半生的天体,还能有哪颗。
他不会思念我,也无法思念我,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初遇时分,我紧张地把名字开头的音节咽进喉咙,我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可是感官敏锐如Spiderman,应该不会犯这种泛泛的错误。
或许他犯了,但我更倾向于这是他的自救。
他想再遇见一个Tony,无所谓替代品。他只是想再遇见一个Tony。守在他身边,保护他,没有未尽之言,没有遗憾的离别。
他只是企图用这种无聊到让人落泪的方式,去弥补一点。
我是Anthony。
如果您能听到这段音频,并设法把它带去地球,放到Tony Stark的墓前。
我愿意不计代价地报答您。
只要他们能团聚。
#十周年 你说得最好的居然是Thanos这个角色Gamora该是不记得了。她后来只记得憎恶本身了,也许还有恐惧和恻隐,但那已经是太不重要的部分了。但Thanos还记得,他记得他的小丫头喜欢透明的肥皂泡,轻飘飘的、五光十色的。年幼的Gamora会被它们吸引目光,一直一直注视着它们,直到它们飞至日落的天穹。他没有告诉过Gamora其实它们到不了日落的天穹,它们在到达之前就会倏地破裂,尸骨无存。他隐隐觉得这是一个残忍的结局,对他的小丫头而言。所以他不说破,一直一直不说破。但Gamora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她知道了以后,就会记恨Thanos曾经的所作所为,记恨Thanos的一切。Thanos很孤独。他一直一直都很孤独,在宇宙的尽头,飘飘浮浮。长久以来,他要么被人惧怕,要么被人憎恶,从来没有第三种结局。他倒宁愿Gamora憎恶他,这样她就是勇敢的女战士,他愿意为她骄傲,哪怕她的勇敢是一次一次企图将利刃扎进他的皮肉。他宁愿Gamora憎恶他,因为这样她就不会逃避他,他的Gamora那么勇敢,她敢正视他的眼睛,她敢同他对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从不怯场。他为他的Gamora感到骄傲,永远。他从不被人懂得,也不奢望被人懂得,可是他的孤独作祟着、指使着。他曾经最想得到Gamora的理解,曾经。后来他放弃了。他觉得没关系,只要蓝图成型、绿洲重现,谁也无力逆转。Gamora迟早会懂得的,她至少得接受。没有人能永远对现实说不。所以他希望她开心点,在现实到来之前也开心点,不要为了不该留恋的生命掉眼泪——她很快就会明白那一点都不值得。所以他让肥皂泡在他的小丫头鼻尖绽放,一成串地、五光十色地。他让肥皂泡从他的小丫头掌心遛出来,滑溜溜地、五光十色地。她从前不敢触碰它们,因为它们不堪一击、一触即破。现在,他给她机会触碰它们。他只能做到这些。他希望她能开心点。在她生命最后的关头。谁让他只爱他的Gamora。如果可以选,如果早知他的爱会成为诅咒,他愿意分一点给Nebula,给任何别的谁,只要不殃及他的Gamora。太迟了。他以为他是Gamora生命里的幸运,可原来他是她生命里最大的厄运,从头至尾。他口口声声追求的慈悲,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宽恕。
&*囤文(3/3)作者还没看复3
舞蹈演员Peter X 大学教授Tony
*生活向?童话向?线索在文中开放理解(作者对音乐剧一无所知
*本月更作者的百万童话系列提前开启(
*推一下这张&可代入第一段场景&我个人很喜欢这个色调&设成锁屏之后天天都一事无成(谁管你)
百分之五十的日照和百分之五十的夕阳争相把天际抢染成粉红色的渐变。
Tony纠结着这无意义的百分比,男孩纤细的嘟囔灌进他的耳蜗,臂弯里的教材因为重力超支而向下坠。他不得不用肩膀费力地夹着手机,伸手去捞那摞量子力学。电话那头的人不知他的处境,仍然喋喋不休地同他讨论晚餐吃什么。
像昆虫的绒毛。莫须有的比喻从大脑的某个角落冒出来,Tony惊觉他正被Peter慢慢同化。
他以前可从来不爱纠结晚餐吃什么,但这事放在Peter身上又合理极了。对方可是成长期的小恐龙,有大把大把的空白时间可供挥霍。决定明天几点起、快餐套餐是配果汁还是碳酸饮料,都是青少年不二的特权。
他因为那点脱轨的动静有点烦躁,嘴上可有可无地堵了Peter一句。然而事实上,他揽着那摞笨重的书籍,在十字路口踌躇了一下,盯着闪烁的信号灯,的确有一秒在想多走两个路口,替Peter打包回那家拍扁的酸黄瓜三明治。
只是Peter拒绝了,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地藏在鼻腔里,像是倒置的滴漏憋着一股劲。他说,不是,他只是问问Tony想吃什么。
冰激凌,甜甜圈,芝士汉堡——有那么多偏好在脑海冒泡,然而它们转来转去,始终没法成功到达Tony的喉结。它们病恹恹地退了下去,酸溜溜地听他口不对心地答了一句,拍扁的酸黄瓜三明治。
拍扁的酸黄瓜三明治。他又心虚地重复了一遍。
他没有多走两个路口,因为量子力学太重了,他想。等他放下书,如果Peter同他软磨硬泡,而Stark的心情也不坏的话——他想他也不会拒绝这个小要求的。
但Peter不会的。
他仰起头,旧楼外头锈迹斑斑的逃生通道上,停着一名埋头研读剧本的少年。他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抓着被翻得皱巴巴的剧本。Peter的阅读习惯很差,Tony猜那上面已经被画得乱七八糟了,尽管从他拿到它才过了一天半的工夫。
这又何尝不是他的男孩努力刻苦的证明。
他笑了笑,很轻的动静。但到达Peter那儿好像仍然成了双重回音,Tony瞧着他迷茫地抬起头,几绺刘海在风力作用下停在半空,好笑又可爱。Peter的眼神失焦了一秒,随后慢慢被点亮。
糟糕,世界又开始地动山摇。Tony咬着牙恨恨地想,暗自教训着胸口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却顾不了烧红的耳尖。
Peter不会软磨硬泡地要求Tony去两个街口外的三明治店,替他买一个拍扁的酸黄瓜三明治。
他只会丢下剧本、抛下夕阳,大步流星地跑去第三大道的汉堡店、街心公园里定时定点的冰激凌车——他知道Tony从不青睐拍扁的酸黄瓜三明治,Tony更喜欢那些——所以他会把它们捧来,热乎乎的、冷冰冰的,它们搅和在一起,在Tony的胃里,又变成恰到好处的暖洋洋。
芝士汉堡还温吞,冰激凌化得刚刚好。塑料小勺戳上去,舀起一勺软绵绵的棉花糖。
Tony含着棉花糖,浏览着Peter记录的实验数据。光标滑了好一会儿才到底,连他都不禁佩服起少年人的耐心。
不,那不是少年人的耐心,那是Peter的。他转着眼睛想起课上那几个提问冒失的小鬼,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又默默地给了他的小助理更高的肯定。
他的小助理还不是专科生,他的小助理有自己的梦想,游着五光十色的泡泡的那种。
不过是因为他没法拒绝Peter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递过来的咖啡,找了一个搪塞的借口——
是他,主动询问额发被汗湿的Peter,要不要来做他的实验助理。
在那之前,向来较真的Stark甚至没有考核过Peter任何的相关知识。他声称只是一口说辞,他以为Peter一定会拒绝——不如说他准备好被Peter拒绝了,Peter没有理由答应——可刘海湿漉漉、眼睛湿漉漉的小恐龙瞪大了眼睛,错愕又惊喜。在某一刻Tony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没来由地想起回忆里那只八音盒上的小人,明明它没有那么精致的做工,从来都瞧不清五官,可Tony没来由地觉得Peter像它。他在那某一刻觉得自己落空了,知道自己落空了,但好像又不是坏的意义上的落空了。
他预备好的失望落空了,他真实隐秘的希望成真了。
小恐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摇头晃脑,也许里面还藏着没有边际的野心和骐骥。可他眼神亮晶晶,使得那些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说,好啊。
那罐Tony企图拒绝的咖啡又被递到了眼前,伴着男孩亮晶晶的笑容。
Tony腹诽他只是被突然给冲昏了头脑,就连那个不爱从别人手上接东西的恶劣习惯此刻也没影了,它灰溜溜地跑走了。所以他愣愣地接过了那罐咖啡,是他喜欢的口味,他分神道。易拉罐壁上的水珠融化在掌心,成就一汪温柔无垠的水潭。
再把回忆往前倒带一点,就是一次一次把膝盖毫无保留磕碰在舞台上的少年。
每一记钝痛都那么切实,经验丰富的人类其实最擅长辨别虚假和真实。所以在场的人们不自觉地被这真实的疼痛给摁住了心脏,他们的血管收紧,下意识地收拢了呼吸。
包括在座位上如坐针毡的Stark。
他不得已被一家四口挤在当中的位置,右手边的小男孩在开场前屡次踢到他的裤腿,留下一枚半灰白色的鞋印。正当他忍无可忍想要退场时——他本来也不是真的期待这场音乐剧——灯光熄灭了,欠揍的小男孩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居然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
他被困在狭小的座位里动弹不得——这是一次来自Ms. Potts的报复,Tony在默默承受还是愤然离场后迎来更恶劣的报复之间摇摆。因为他今年放了Pepper七次鸽子,数得上时间地点和证据的七次。暴走的Ms. Potts把音乐剧门票钉在了他的床架上,Tony后怕地摸了摸眉心,不知是否该庆幸Pepper还有理智,不然那枚图钉恐怕就会换个位置出现。
于是他如约出现在剧院门口,恶作剧地把手机落在了家里——他甚至多此一举地用厚重的原文书遮掩了它,好让它的失踪显得顺理成章——他插着裤袋思考Pepper会从哪个方向现身,是人来人往的西边路口,还是地下车库的行人通道,然后她因为打不通电话而暴跳如雷的情绪,大概又会因为先抑后扬而阴转多云一点。
他计算了这么多林林总总的,万万没想过Pepper并没有出现。
在距离开场还剩八分钟的时候,Tony不得不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猫着腰入场。
他猜测他们俩可能互相错过了,不过没关系,办事靠谱的Pepper一定会买连座——
于是当他核对着票面上的座位号与虎视眈眈盯视着他的小男孩时,他才反应过来Ms. Potts诚心诚意的报复,是想让他品尝一次被放鸽子的滋味。
他的走神持续到第二幕下半。
情节已经迟到,无法被他的大脑所接受,这并非Tony乏于去理解情节。关键是这情节老套,逃不开起码的戏剧冲突与元素升华,那些都进不了他的心里。然而少年被困在追光中央却无限发散的绝望抓住了他,那不仅仅抓住了他,那抓住了所有人。
他的眼泪像珍珠似地滚落——这也是个老套的比喻,但又不煽情,倘若真的亲眼目睹这一幕,便知道这为何不显煽情——他扮演着一只被摔坏的木偶,想要跳舞,可却没法跳舞。他一点点提起破败的右腿,又一次次无力跌落。
那是裂缝出现的声音,一丝丝、一片片。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有年轻的女孩忍不住十指紧扣,颤着睫毛为少年祈祷会有奇迹。
通读过剧情介绍的人都心知肚明会有奇迹,就算没有,这也不过是一幕虚构的悲剧而已。它稍纵即逝,不值得为之伤心落泪。
可仍是有人落泪了。有细不可闻的泣声压低在剧场的某个角落,少年在台上演着极致的独角戏,在泪光里笑着说,别哭啊。
他不是在对观众说,他是在对他的主人说。
他的嘴角看起来重极了,充斥了不相信的力道。
Tony想也许他知道主人的伤心难过是一时的。孩童也许会因为一只玩具的损坏而掉泪,可那是偏颇的,那恰恰是因为他们失去了一样玩具,而非感同身受损坏本身。他们从小被教育了玩具的无生命,在他们愿意赋予木偶生命之前,大人们害怕他们太伤心太难过,不动声色地把这项温柔的能力给摘除了。于是连孩子的眼泪都变成了衡量失去与得到的筹码。
他想也许这只木偶比任何人更懂得这些。
Tony怔怔地注视着台上的少年,直到幕布落下。他垂下眼瞧了瞧手上的宣传手册,翻到不太靠前的位置,找到了扮演者。
Peter Parker。他轻轻念道,好奇心却没有蹿腾着他立马用一切现代高效的方法去搜索这个名字。
他只是对Peter Parker本身感到兴趣。
因为在某一刻,Peter太像剧中那只木偶了。
以至于后来Tony鬼使神差地又购入了音乐剧的门票,然后失望地发现他错过的一二幕中Peter的戏份寥寥。更多时候,他只是站在半明半暗的角落里,偶尔有一两句附和的歌词。可是那幕从地上拽起残破四肢的画面一次比一次震撼,Tony身处观众的惊呼声中,盯着台上转圈的Peter,分着心想要是这个角色不归属于Peter,又会变得怎样。
他还没有空闲去多思考这个假设,它就成真了。
小演员裹紧了风衣从他面前行色匆匆地走过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过那蜷曲的刘海和无邪的眉眼,又的确像极了Peter。直到他后知后觉地跟了半路,才自省这像什么话。难道要伸出手去跟对方打招呼,说我是你的粉丝吗。
Tony拒绝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设想。他摇摇头打算下个路口就转弯,这只是一次意外的路线重合,他暗暗对自己说,然后自然地站在了Peter身边等信号灯。
他听见小演员哑着声音在打电话——他的嗓子听起来不舒服极了,该是着了凉,Tony不自觉地皱了眉,他都弄不清楚自己奇妙的心态,又被对方的电话内容给吸引了注意:“……我的合约可能下周到期。”
“他们需要的是未满十八周岁的演员,而我马上要超龄了。”
也许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才让小演员分明在笑的声音听起来像哭。
这自嘲可不怎么样。Tony挑着眉想道。
信号灯换了颜色,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目送着小演员怕冷地缩紧了肩膀、行色匆匆的背影。
他又立了好一会儿,才拐弯踏上了回家的路。
所以他会向Peter递出不合时宜的橄榄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Pepper在逼问下得知了语焉不详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略一思索,露出了咋舌的表情。当时Peter出门去试镜了,屋子里只剩她、Tony和Jarvis。她结结巴巴地试图评价这件事:“Tony,我没想到你这么的——”
“善良?”她古怪地选择了一个词,抛出之后恨不得把它咽下。
“只对Mr. Parker。”Jarvis平直地补充道。
“Mute。”这是手抖记错了元素的Stark。
Tony自知和善良扯不上边,这也是Maria去世后的十八年里,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尽管充满了不确定。
他敏感、多疑,大部分时候理智自律,不用过多的情感去侧重决定。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很像Howard,连同无情与自私的那部分。
小时候Maria给他买的那只八音盒——那也是Howard唯一允许出现在家里的玩具——因为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而被他当做遗物一同处理了。Maria离世的那段时间,他整夜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呆。他不是耿耿于怀失去,事实上他的孩提时代倒是充满感同身受的,玩具对他而言不止是玩具,所以他也真实地泣不成声过。他只是突然想起那只缺失的八音盒,突然在无边的黑夜里悄悄地问自己——
嘿,如果底座不见了,只剩下那个面目不详的小人,你会留下他吗?
即使他已经不会跳舞了,你也会留下他吗?
他没有答案,因为假设不成立。
而Peter的出现又让他恍惚觉得假设实现了。
所以他在暗地里唯喏地,想要给过去的自己一个回答。
他其实做过更多余的事。Jarvis目睹了一切,所以给出那样的评价。
他领Peter来到实验室的第一天,不是教他如何记录实验数据,而是给男孩过了一个简单的生日。
他终究还是搜索了Peter Parker这个名字。Tony灰溜溜地自嘲道。他打算同Peter解释,解释前因、解释后果,解释夜风里的偶遇,还有这个碍眼的生日蛋糕。
尽管这有些难以启齿——
也不是它们顺理成章地被堵在拥抱里的理由。
男孩亲吻他的眉心,上回这个位置被人惦记还是由于一颗图钉,Tony不着边际地想道。小孩子就是喜欢用亲昵的方式表达感谢,神奇的是,别扭的成年人也不觉反感。
“Mr. Stark,”那会儿他还是这么称呼他的,“我已经十八岁了。”
“今后我不会叫你Mr. Stark了。”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其实很幼稚,Tony想,他应该提醒Peter还剩一个二十一岁的生日,才算真正成人。
他又没有这么做,他想他也变得很幼稚。
他点了点Peter的肩膀,欣然应答道:“好的,Mr. Parker。”
成年人才不会用亲昵的方式来表达感谢。有一个他在暗处悄悄地说。
成年人只会用亲昵的方式来表达爱意。
他们终于在认识的第三年乘着星光喝到半醉。
他们从冒着气泡的香槟喝到混了可乐的白兰地,又从混了可乐的白兰地喝到威士忌加冰。有一团火在他们的胃部灼烧,Tony恍惚觉得那里快要洞穿。他还摇摇晃晃地记得Peter得了奥地利舞团的聘书,那很好,他想,如果入口的酒没那么酸,这个仲夏的夜晚会更好。
可惜他始终是一个不称职的大人,不会因为Peter要赶明天的飞机就勒令他下楼睡觉。他恨不能同Peter饮尽这酒瓶里的最后一滴辛辣,然后不省人事,理所当然地错过明天的飞机——
他都没有过问Peter是几点的飞机,此刻只希望它早一些、再早一些,好让错过更理所当然一点。
然而世上又不止一班连接奥地利和纽约的飞机。
尽管有些话成了单程票,在他的胃里躲躲藏藏,和三种酒搅和在一起,含糊不清。
在那之后他没有再看过Peter跳舞,这是矛盾的。时间把Peter会跳舞这件事渲染成他无聊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笔,可他分明是被此吸引,才去靠近Peter的。他潜意识默认了那不重要,他捡到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小心翼翼、一言不发地维护着,生怕被谁窥探了端倪。
他浑浑噩噩地想,眼神融化在星光里。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Peter聊天,诸如生日临近儿童节这样的小事。Peter笑着回应说儿童节的由来可不怎么好,他的声音很远,好像缀了些悼念的悲伤。Tony支着酒杯,说如果没有死亡,生会变得毫无意义。
恒星永远不会懂得永恒是一件难能的事。他觉得思维开始离位,他身不由己地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因为永恒对它而言太平常了,它一直都活在永恒里。
如果没有失去——
他的声音一下子梗住了,脚尖抵着悬崖,滚落的碎石激起神智的清明。
“如果没有失去——”他慢吞吞地说了下去。
我怎么会知道你如此重要。
Peter在看着他,他知道,可是他不敢看Peter。他的理智在说这毫无意义,在失去之前承认珍重,这件行为本身只会使双方的遗憾变得赤裸,而遗憾的赤裸与否,根本毫无意义。
遗憾的存在就是无可动摇、无法改变。
他忽然有些懂了Howard为什么不再让Maria给他买玩具。
笨拙的理性让他的父亲替他拒绝遗憾,杜绝失去最根本的方式就是从未得到。他的父亲怕极了他的眼泪,故而把隐患挡在了家门之外。他自以为像个超人一样,大声地指责它们,说你们会使我的Tony流泪的。
所以你们不许进来。
他没有意识到他把Tony的快乐也拒之门外了。
他沉默了,Peter开口了。
他说他从前希望被世界记得、被世人记得。他怀揣着这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预谋,咬着牙站到了追光下头,每一步都像舞在针尖刀芒上面。
那很疼,疼到他无暇去思考值得还是不值得。汗水模糊他的双眼,疲劳困住他的神经。他很累很累,却不敢随意停下来。
他知道一旦停下来,就一定会跌出追光。
他不能跌出追光。
他以为他追求的、梦想的是追光本身,所以他誓死要留在舞台中央,不抻开骨骼里的最后一点空隙誓不罢休。
他就是那只八音盒上不知疲倦的小人——曾经是,一直是,或许以后也将永远都是——精疲力尽到无法感知精疲力尽,只要上了发条就能公式化地转一个又一个标准的圈。
Peter忘了他已经没有齿轮。
直到Tony来了。
这很神奇。没有邂逅奇迹的人永远不会懂。
看不见的齿轮在暗处悄悄地契合完全,然后它又慢慢、慢慢地消失了。不知疲倦的舞者小人痴痴傻傻地停了下来,他微张着嘴,露出欲言又止的舌尖。
他不知从何说起,不知从何解释起,才能使这一切听起来有理有据、不致贸然。
“我在等你。”他的喉结滚了几轮,终究融于星光。
站到追光底下原来不是为了追光本身,而是在等你发现我。
多年以后,他们一同整理旧物,发现了被Tony归类为Maria遗物的那只八音盒。
Tony端着底座,想同Peter解释它的来历。
他顿住了。
他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手中的八音盒。
所有匪夷所思的细节都像看不见的齿轮那样,严丝合缝地扣上了。他端着这件多年以前的儿童节礼物,颤巍巍地想Howard也许是对的。
因为它能陪他很久很久,所以他的父亲才在深思熟虑之下放它进门了。
他从来都没有失去。
*囤文(2/3)作者还没看复3
*涉及一行字剧透
你知道吗?
你就是天堂所在。
“哥哥,神是不会死的。”
Thor开始连夜做梦。做同一个梦。
他很少做梦。Frigga说神的梦和未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Thor从小到大都鲜少见梦,也不知是上帝眷顾了他,还是上帝遗忘了他。
不过他的梦又向来很准。
他记事起的第一个梦里有婴儿的啼哭声,第二日Frigga就将Loki抱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这是他的弟弟。年幼的王储把目光在婴儿的小脸和母亲始终平坦的小腹之间来回巡梭,他想说这和书上教的不一样,这个孩子没有经历孕育的过程就来到神域,这是不被祝福的——
可是Loki打断了他。
襁褓中的Loki对他摇摇晃晃地伸出了手,上面也许还残留着不知事的涎液。不过这没关系,他的眼睛同绿宝石一样漂亮,只能让人联想起蛇,却又矛盾地,比蛇温润百倍。Thor没见过成色如此的宝石,即使在父亲的殿堂上也没有。所以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就着Frigga的教导,小心翼翼地把对方抱进怀里。
Loki在他稳妥的臂弯里露出笑容,纯真又无邪。
他自然忘了自己本来的质疑,在往后很长很长的几千年里。
他本想说,这不是我的弟弟。
他的第二个梦是在初次登基之前。一无所知的战神在Odin一言不发的注视中,沸腾着人民的欢呼,踌躇志满地步至皇位之下——之前,他其实做了一个不怎么样的梦,尽管他对此不以为意。
但在梦里,Loki乖张的面孔片片碎裂,裂成冰锥、裂成狰狞地狱。他眼睁睁看着Loki掉下彩虹桥,梦里他没有伸手去够,梦里他无动于衷。
其实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动于衷。他分明不可能无动于衷。虽然身体足有千斤重,如同被Mjolnir钉在原地那样重,但他分明举得起Mjolnir,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Loki坠落虚无之中。
他想那毕竟是他的弟弟。
然后他回到现实里,他对这个梦境莞尔,看着立在侧殿的Loki笑自己的荒谬,并天真地以为那将永不实现。
现实残酷地把他扔进另一个世界。Mjolnir像背叛了他似地纹丝不动,Loki来见他却避开他的眼睛,他在那一瞬有了很糟糕的预感,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被除神籍,然而唇齿若有似无地互相触碰,他想问的居然是——
你还好吗,Loki?
与Loki时刻会以哥哥来调笑他相反,Thor总隐隐觉得对方和这个词不相匹配。他能够自如地以此来称呼Hogun、称呼Fandral,甚至有时候,用于Sif也不足为奇,但Loki不一样。
他说不清楚哪儿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对方眉目间的阴柔和多情,也许是因为这个名字本身就像一句术语——他从小没少在Frigga的法术课上打瞌睡,他记不住那么多复杂的门道,他只会用肉身撞开盔甲与冷兵器,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所以,Loki这个名字,类似于他此生记得的、为数不多的一句咒语。
以至于他在此刻用舌尖顶住上牙床,因为过分用力而止不住颤抖的悲怆。
后来Loki当真掉下彩虹桥,他才开始反省自己的梦境。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如同梦里一样束手无策,他在千钧一发时毫不犹豫地抓住了Loki的权杖。至今他仍然后悔没有直接拽住Loki的手,这样他就不用仓惶地大吼,就算Loki想要放手他也能够阻止。
Heimdall说过,彩虹桥下没有彩虹,只有无尽的轮回。
他不知道Loki是怎么从无尽的轮回中全身而退的,毕竟他的弟弟有着口笨舌拙的他怎么也理解不了的银舌头。他舌灿莲花,能说服最狡猾的矮人,也能激怒最平和的圣者。Thor不关心那些,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活成那样。他也无需活成那样,他和Loki之间,只要有一人永远善战、一人永远善辩即可。
他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从来都默认了自己和Loki是一体的。
在一段时间内,这种庆幸也是不完整的。纵然他伸出了援手,Loki还是笑容惨淡地松开了手。这结果同梦中没什么两样,甚至一时难以分清哪种更具悲剧性。
在失去的那一瞬间,他是想要失声诘问的。他想问Loki想要什么,Odin想要什么。他们之间的种种恩怨为什么非得要他来当桥梁,为什么非得让他直面Loki的陨落,眼睁睁地。
他不想要那个憧憬过的皇位了,那很重要吗,那不重要吗。Odin口口声声称他不配,又字字铿锵地把权利贬成一文不值。Odin总喜欢高深莫测,玩一些深明大义的把戏。Thor搞不明白,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明白,那不过是人间短短的几年工夫,于他而言却漫长得如同千年。
他其实不觉得那能比Loki更重要。
他在某一刻差点冲动地脱口而出,如果Loki想要,那就给他。
就像以往每一次僵持的拉锯争夺一样,他总是最先放手的那个。
因为Thor不在乎,所以他一度以为Loki也不在乎。
他以为Loki跟他一样。
其实他们那么不一样。
从发色到瞳色,从喜好到性格,他们南辕北辙,根本不像兄弟。
他们也的确不是兄弟。
Thor也许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实的神,但也是最不以为意的神。
他之后无数次或嫌恶或本能地把事实当做借口来说,可不管他刻意表现出怎样的情态,他都默默在心里强调了前一句——
他是我弟弟。
领养的又怎样,什么都没法改变他是我弟弟这件事实。
这种情绪太强烈了,强烈到他都不好意思把它付诸于口。迟钝的雷神直觉这是一件温情的好事,也许就此他们能摒弃前嫌、赤诚相待,但他也一度害怕那样的场面,谁让他口舌愚钝,怎么都不是那个机灵鬼的对手——
他觉得木讷如自己的舌头,到时恐怕只能说出一句干巴巴的——
干巴巴的爱。
它枯竭得像荒漠龟裂的裂痕,至死都无法开出花朵。
他不想露拙,所以只能藏拙。
他在Loki反光盈盈的注视下别扭地藏起一点、再藏起一点,他为此涨红了脸可还要佯装愤怒,因为Loki的确做错了很多事,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了无可挽回的罪。
他想问你究竟想怎样,为什么不能在只剩我们俩的时候说一点真话,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让我为你摘星星——
如果你想要那个皇位,那就等一等。请等一等。
你从小都知道看Odin眼色,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执意忤逆。
你明知那不是儿时的玩具,平白的争夺没有意义。
是啊,你明明知道。
你究竟想要什么?
Thor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弄明白Loki想要什么。
泛滥的杀戮是Loki想要的吗,他想不是。Loki从小无法正视杀生,会躲在Frigga的身后,直到血腥味散去。
Asgard的皇位就是Loki想要的吗,他想不是。他重归神界,瞧着Loki用着Odin的面孔做毫无意义的事。
Thor对此一度无解,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用一种平常至极的口吻同Loki交谈了,所以他对Loki说你自由了。
然后他的弟弟又露出了一种他无法理解、也许永远都不会理解的表情来。
总之那一定不是解脱,那太复杂了。所有的欲言又止都存在湖绿色的漩涡里,Thor感到心慌、胸闷,独独不是释然——他原以为这会是一次成功的双向解脱,他和Loki都被困在憎恶与相互憎恶中太久太久。他想结束这一切,不惜用任何方式。
然而那真的是相互憎恶吗?
Loki从舰船上跳下来,他永远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也永远在更好的选项面前选择了奔向他。
他骗了他很多很多次,所以Thor有点不敢多想、不敢多信。他挑了一句最保险、最无足轻重的——
“如果你现在在这里,”他偷偷咽了咽口水,龟裂的荒漠在颤动,“我可真想拥抱你。”
“我在这里。”那个狡猾的小坏蛋接住了他不听话的心,笑得那么让人心痒。
我一直都在这里。
Loki骗了他很多很多次,从小到大。他对Thor流泪这件事乐此不疲,特别是Thor为他流的那些眼泪,他都一点一滴地存进心里,用稀奇的法术把它们变成宝石。
其实哪有那么多稀奇的法术,至多不过是脚踩钢丝也一心要浇灌峭壁上的花。
他自以为对Thor无所不知,他知道Thor喜欢蛇,他就变成蛇。那会儿他年纪还小,心思不会拐那么多复杂的弯,不会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立马联想到背叛。他还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变成蛇、为什么非要讨Thor喜欢,他就已经变成了一尾蛇。
他也不会去想Thor为什么喜欢蛇。
如果他问的话,那个好像永远都没有秘密的哥哥,会硬邦邦地告诉他,因为他起先以为蛇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他嘴笨的哥哥怕是不会说更多了。
但他从来都没有问。
他知道Thor从来不会多说一点,更不会多想一点。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他的真心已经溜到了嘴边,又被对方给甩出了身体之外。
他每次都同自己赌咒,说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然而他还是差一点就自我剖白。他从疯狂中冷静过来,他企图理智地对Thor说岁月不堪,人神殊途,接着他又开始后悔,他生怕Thor为了Jane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举措。然后他发现他想错了,Thor不是他,不会想着篡改规矩,他最多自愿遁入凡道。可惜他也不是Odin,没有通天的本事,来让Thor如愿。
他在假死之前一字一句地告诉对方这不是为了Odin。他已经没那么仇恨Odin,更开始仔细思索也许Odin是对的。无论语言如何尖刻,他都诉说了事实。如果Odin没有因为野心而恻隐,他确实早该死去,在极寒之地,没有名讳。
他不需要Thor追问,Thor也不应该追问,因为他不会回答的。
他不会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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