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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吧:财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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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的孩子
来源: 广州日报& 王大骐 著
  内容简介
  本书作者作为一个从小在权利和财富的饭桌边长大的孩子,在某一天,终于受够了自己的生活,开始上路去寻访与他有相同背景的年轻人,希望从别人身上看清自己身上被财富泯灭的那部分灵魂……
  灼热的光环
  马三是个工作生活已经被安排到了45岁的男孩,鼻梁高挺,平时常穿黑灰色调的衣服,他曾调侃说这反映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情。最近他刚跟相处了5年的女朋友分手,事情起源于母亲的坚决反对,随后家族里的长辈们也轮流开始做工作,而他如果一意孤行,结果只有一个:被家族所驱逐。
  我第一次见马三是在去美国的航班候机楼里,那时我跟着一群老板去海外上课,同批的年轻人不多,由于父辈的友谊,马三的父亲主动介绍了我给他认识。飞机进入平飞后,坐在商务舱的马三主动走了过来,跟身处经济舱的我身边的人换了位置。
  曾经在加拿大留学的马三从小在酒精里泡大,他所在的城市酒文化相当强势,饭桌上必备筛盅,一顿晚饭可以吃5个小时,主要是喝酒,马三还在上小学时,放学后背着书包就跟同学们拿着零花钱进了酒馆,一晚上每人可以干掉三瓶啤酒。
  小型飞机在拉斯维加斯上空盘旋了五个来回,每次钻入气流都会引起机身巨大的震荡,我紧闭双眼,感觉这架飞机还没降落也许就会在空中解体,耳边回响起了中国老板们的鼾声,他们占据了这架飞机超过一半的机位,任由飞机如何左右上下晃荡,他们还是睡得很香甜,能从日常生意中抽身而出,对于他们已经是最大的享受。最终,飞机降在了跑道上,美国乘客鼓掌庆祝这次成功的着陆,惊醒了睡梦中的中国老板们。
  这次同行的还有马三的父母,但我很少看到他们之间交流,就算是说话,也是安排工作和讨论行程。马三的父亲早年在南方一带闯荡了数十年,完成了原始积累,因此他的成长中几乎没有父亲的身影,一直到现在,他还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在旧金山,导游介绍情况像演二人转,但也不忘间接地介绍这里的高科技结晶——干细胞胶囊,最后大巴停在了九曲花街,紧挨着一家保健品店,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人们似乎对吭哧吭哧地爬上景点不感兴趣,他们更热衷于在保健品店里消费,每人平均都消费了2000美元以上,带回去的是肝药、肾药、性药、干细胞药。马三的父母也买了几大袋干细胞胶囊,这起初遭到了马三的强烈反对,因为他知道这东西的药效并没导游说的那么神奇。
  一个大巴车的老板身家加起来怎么也超过50个亿了,可走的却是北美老年人旅游团的路线和待遇。马三跟后座的三个同龄人试图发起一场政变,可惜无人响应,其他人似乎非常满足。
  三天的旅程里每顿饭吃的都是中式自助餐,马三曾要求自费吃些当地的正规西餐,但被导游拒绝了。之后在思科总部的餐厅里,由大中华区的一个经理讲解思科的发展历程和理念。屏幕上都是最基本的商业概念,讲到企业的使命和理念,无非也是帮助顾客成功,为顾客、员工和商业伙伴创造前所未有的价值和机会。130个企业家听得津津有味,并称这是几天以来最有收获的两个小时,他们最后还在思科的标志前合影留念,有些人甚至围着经理要签名。
  马三实在看不下去,中途走到了停车场里,因为只要在国外上过商科的人都知道,刚才的演讲内容实在是入门级的商业常识,他说自己更愿意去思科内部参观,跟他们的员工交流,这比空谈企业文化靠谱多了,毕竟远赴重洋并不是为了来看几个幻灯片的。二代的眼界和见识决定了他们的作为会跟父辈有很大的不同。
  还有一次,父亲的36洞高尔夫球场项目请了一家景观设计公司来操作,因为有某位国外大牌设计师的参与,设计费达到了千万的级别,可当马三用英语跟设计师亲自核实过后,才发现原来大牌拿到手的只是挂名费而已,可中介收取的却是具体的设计费,这中间的差价有10倍之多,于是这场骗局此时才被揭穿。
  之后在夏威夷的海边,伴随着一轮明月,我们每天晚上喝到半夜两三点。马三是一个很有服务意识的人,除了总抢着买单之外,当身边的人提出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例如每天晚上的酒水,都是他从度假村的小卖部里拎过来,还有好几包零食和几根小雪茄。这点来自于父亲的言传身教,老马总从第一次做生意就跟人合作,有钱大家赚,哪怕自己亏了也不能占人便宜,这种人生哲学多年来从未变过。现在他是一个资产百亿合资集团的董事长。
马三平时跟不熟的人话不多,回公司两年,干的基本上都是些杂活,更别说分派部下干活,常常受到抵触和漠视,他的想法也很难在集团内部推行,这是二代通常会遇到的问题,尤其是当老一代还在持续影响着这个企业的时候。
野生动物(1)
  第二次出国,我和马三一起在非洲和迪拜度过了半个月的时光,他跟温哥华的酒友随身带了两个筛盅。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一共五人采用三对二的斗酒方式,在非洲草原上喝光了一个餐馆里所有的啤酒,最终以我方三人剧烈呕吐告终,可他们两人似乎才刚开始热身。马三每次喝酒前的口头禅萦绕在我耳边:“今晚喝死算了!”
  堕落和放纵,这本身都是极度愤怒的一种报复,愤怒的是自己的无能,也愤怒自身价值如此微不足道,在内心的深渊,马三其实一直在求救。
  我所接触的所有二代,他们的父辈无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者,一辈子几乎没有任何困境不是顺利地被突破,他们的口头禅往往是:“我不知道‘难’字怎么写!”可由于有这样强大的父亲,下一代往往生活在一个被过度保护的环境里,跟父辈相比,他们平凡得没有牛逼故事可吹嘘,野性全无,而活着也没有一件事能让父亲满意,读书不成功,恋爱不靠谱,就连帮父亲打理业务也不到位,唯一的指望也就是物质享受上能玩出花儿来。父亲在极度失望后,往往关注的不是儿子的持续失败,而是自己的面子问题。“他这个怂样,叫我如何见人?”“我的面子都给他丢尽了!”“赶紧生个孩子,也许孙子辈还有戏。”
  西方有俄狄浦斯的传说和弗洛伊德所谓的恋母杀父情结,他们潜意识里有“杀父”情结,而在东方,由于“望子成龙”的期望和压力,最后往往会演变成“杀子”,如果犬子无法突破虎父的关系牢笼,他一辈子都只能缩在镶金的龟壳里。
  第二天早上,带着严重的头疼,我们出现在了沙土路铺就的机场跑道上,眼前是一架美国赛斯纳飞机公司研制的非增压座舱、双发涡轮螺旋桨式6座406型行政机,价值200万美元。
  20世纪初是人类第一次征服天空的年代,那个时候飞行员是最伟大的英雄,英国殖民者为肯尼亚奠定了现代航空业的雏形,尽管那个时候基本不存在机场的概念,因为非洲遍地都是平坦的土地。100多年后的今天,肯尼亚上空主要飞翔着的还是小型飞机,它们就像空中的士或巴士一样。我们包的小飞机就曾降落在高尔夫球场和黄土高原一样的跑道上,很少能有水泥地的待遇,有一次落错了机场,机长调转机头,立刻又冲上了蓝天,向另一边飞去。
  看似自由的飞行环境也带来了危险,2012年8月份就有一架12人座的小型飞机坠落在了马赛马拉公园里,两名机师和两个德国游客不幸遇难,这也许是由于动物大迁徙的季节,过多的游客导致飞机频繁起降所致。
  比这更危险的应该算是直升机,2012年6月,非洲总统候选人的座机就坠落在了森林里,机上六人全部遇难。据同行的肯尼亚最大华人旅行社的张总说,好利来的老总罗红经常来肯尼亚摄影,他所坐的直升机就曾坠落过,所幸他爬了出来,继续呼叫新的直升机,最终完成了当天火烈鸟的拍摄。
  在内罗毕的机场跑道上,来自英国,已经在肯尼亚定居30多年的飞行员乔治接过了我们的拉杆箱,与他的副手,一个当地黑人小伙子,一起将它们塞进了飞机的腹部。他身穿带条杠的白色衬衫,金边雷朋眼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们几个人钻进“大篷车”之后,乔治快速地钻到客舱里来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竖起大拇指后,他回到了驾驶舱里。引擎开始在耳边轰鸣,马力加到了最大,调整机头,冲着天空的方向飞去。
  上一次坐这么小的飞机还是在新西兰皇后镇的天空上,飞机也是颤颤悠悠,感觉随时会解体似的爬升到了4000米的高空。
  “大篷车”继续向前飞行,与大客机不同,当遇到气流的时候,飞机不但会上下颠簸,甚至会左右摇摆,伴随着机械部件尖叫的声音,似乎一阵强风就能像苍蝇拍一样,把“大篷车”拍个粉碎。我努力地把注意力投向机底,阳光透过云层撒向下面无限宽广却贫瘠的土地,可能由于高度的原因,我竟然见不到一丝生命的痕迹,可就是这平坦无垠,黄褐色为基色,带着大理石白斑的大地却能让人有回家的感觉。
  我不禁想起了《走出非洲》里,丹尼斯第一次带着凯伦驾驶着双翼单螺旋桨飞机飞越肯尼亚时的景象,凯伦望着金光闪闪的湖面上飞翔的万千火烈鸟,激动地流下了热泪,而我此时,竟莫名地有了同样的感觉,类似的感觉我只曾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有过。
  途中偶尔有几个圆形的马赛族村庄点缀其间,“那时你才会领悟从小就听说的那些事:曾经,这个世界上没有机器、报纸、街道、钟表,而它依旧运转。”
野生动物(2)
  飞机降落在马赛马拉大草原上之后,我们换乘上了流行于第三世界国家的老旧版路虎。临近中午,草原上的气温在不断升高,动物们都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乘凉,突然汽车的广播里通报,说有人发现了三只狮子正在金合欢树下休息,于是十几辆吉普同时冲了过去,人们不约而同地拿出了“长枪短炮”,围着懒洋洋的三只狮子发起了“攻击”。
  也许是受了《走出非洲》和《夜航西飞》的“毒害”,我并不相信坐在吉普车里能真正地感受非洲的真正魅力,因为当时的英国殖民者们是背着猎枪,以骑马或徒步的方式发现这片土地的。
  除此之外,身边自然少不了马赛随从,因为据说就连狮子都怕马赛人,只要见到远处有披着枣红色蓝条格袍子,右手持长矛,左手持圆棍的人,它们就会害怕地躲起来。因为马赛人有自己的规矩,只要伤害一个马赛人,他们会将整群狮子斩草除根,而在以前,男孩长到15岁时,必须独自出去杀一头狮子,作为成人礼的最重要部分。
  有一天,几个中国老板在族长的带领下看完土地之后(他们想在这里建设旅游综合体),在我的要求下,我们的车队专门停在了其中的一个马赛族村庄前面。族长懒惰而又骄傲的儿子,在众兄弟的包围下走过来向我们收取门票,一个人15美元。圆形村庄的中央白天是小孩们玩耍的地方,晚上则是牛羊的栖息地。牛羊可以说是当地人唯一的财富,数量的多少决定了你的地位,也决定了你能娶到什么模样的姑娘。
  看我戴着电子表,一个马赛人指着自己的项链说要换,遭到拒绝后,他把我全身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在寻找任何有价值的外来物。随行的导游说,中国大款游客们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毁掉了马赛人的精神和生活,激发了他们的惰性和贪欲。
  游客经常光顾的马赛村庄里面会有一个小型集市,售卖一些粗陋的手工艺品。我们对这些似乎产自广东工厂的东西不感兴趣,族长儿子的左膀右臂带我们上了山坡,走到了水泥搭建的学校里,偷偷地拿出了狮子和猎豹的牙齿,想要卖给我们。马三对这一切很感兴趣,几乎没怎么议价,就以两百美元成交了一颗狮子牙,回来后本身家里从事野生动物买卖的导游一看,立刻告诉我们是假的,这只不过是被磨尖了的牛的牙齿。马三不服气,接着去南非又买了一颗鲨鱼牙齿,挂在胸前,可惜回国前就不见了踪影,他说全当做慈善了。
  第二天,面对着马赛马拉草原上的日出,我们之前约好一起出去看动物的马赛人导游还没出现。眼看非洲大陆上巨大的太阳已经成了一只熟透的鸡蛋,马赛人还是未见出现,我们两人壮了壮胆,上了路。太阳升起之前正是肉食动物狩猎的时间,现在草原恢复了平静,也许可以容纳两个外乡人的闯入。我们全神注视着草丛里的动静,刚翻过一个小山头,身后远处一个套着马赛红蓝格子围裙的守夜人叫住了我们,他举着手中驱逐狮子专用的长棍,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地训斥了我们一顿,让我们赶紧回去,因为我们的行为会令他丢掉得之不易的工作。
  马三为此十分沮丧,这是他生活的写照,“越界”对于他看似易如反掌,毕竟钱能解决许多的问题,但这又是一个悖论,财富挥霍之后,不但无法通过叛逆证明自己的存在,折腾完后,反而削弱了作为个体的自我价值,以至于最后只剩一个空壳。最后一天的热气球之旅他没有参加,五点钟起来后,一个人坐在门外的折叠椅上发呆。
  离开非洲前的晚上,我们坐在酒店的大堂里,点了一杯海明威最喜爱的“大象酒”,我说:“既然你身上有如此多的束缚,为何不交出车钥匙、银行卡,一个人出去?”“我办不到。”他皱皱眉头,一口喝干了小杯中的甜酒。之后另一个已经彻底接班的朋友跟我说,“马三是圈养动物,已经被惯坏了,他没那种野性净身出户。”
  在内罗毕我和马三充当翻译,陪同两个老板来到了由国内的一个大律师介绍、当地最权威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他们想咨询一些关于购置马赛马拉土地的事宜。律师事务所坐落于一片拥有高大围墙,24小时监控摄像头,以及保安严密保卫的商业区里。事务所的负责人是个身着正装的丰满非洲女人,一口英国口音,举止优雅,谈吐专业。
  随着中国政府在非洲的投资比重增大,越来越多的民间资本也正涌入这片大陆,但通过了解,我们发现在“地球最后的净土”购置土地显然是很不现实的想法,一是土地资源的紧缺,二是审批流程的严苛,当然还有随后经营之中与当地文化法律的冲突。这让手上握着大把钱的中国老板着实憋得够呛。
 海市蜃楼
  白色游艇在沸腾的海面上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印度裔的船长关掉了引擎,世界恢复了宁静。一脸严肃,留着络腮胡子,穿着泳裤的拉贾这时已经架好了烤架,今日的午餐由他一手操办,主食是牛肉热狗,外加冰凉的碳酸汽水。
  拉贾是迪拜最大的建筑承包公司Arabtec的常务董事,他毕业于美国德州大学工程系,上世纪90年代初来到迪拜。出海的前一天,我们在他的下属家里吃了一顿正宗的黎巴嫩家常菜,大家扔掉刀叉,用手抓着烤鱼,扒拉着米饭和豆子。拉贾在一旁充当服务员,用中文喊着:“啤酒?白酒?红酒?”
  拉贾的家就住隔壁,这是一个新兴小区,如果不是室外40℃的高温,你可能会以为自己是在美国加州的某个中产阶级社区里。饭后,他带着我们参观了他的房子,目前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读书,老婆也在外地工作,两层楼八间房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住着。起初购买时,周围还是一片沙漠,售价70万美元,占地四分之一亩,三年后,价值攀升到200万至250万美元之间。
  同行的廖先生和拉贾是十多年的铁哥们,廖先生当初因为一场招标会来到了迪拜,被眼前无数的吊车和建筑工地所震撼。商人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将是公司未来业务的有力增长点,于是他带了大队人马再次来到这里,准备在迪拜设立分公司。只会说几句英语的廖先生随后结识了拉贾,委托他帮助打理在中东的生意,拉贾把这个分公司纳入了Arabtec。现在,这家公司刚被阿布扎比王室收购,承担了阿布扎比新机场将近30亿美元的建设工作。
  数十年过去,廖先生的公司已经成了全世界最大的沙盘模型制造商,2008年金融危机后,中东其余四大沙盘制造商全部离开了迪拜,唯有廖的公司存活了下来,而且逐步壮大。只有中国人的劳动密集型生产才能赶上迪拜速度,这满足了当年迪拜房地产泡沫的需求——很多房子在开工日期都没确定之前,光靠沙盘卖房,就已被倒卖了四五手。
  几番搏斗后,一条幼鲨挣脱了我的渔线游了开去,拉贾脱去上衣,跳入阿拉伯湾里。紧接着,我也跳了进去。此时正当晌午,海水的温度高达32℃,这曾经是迪拜人的天然空调,他们在最热的时候,会让身体漂浮在海面上,享受清凉。
  波浪从我头顶淹没过去后,我的嘴里塞满了盐,皮肤和眼睛变得刺痛。转过身去,迪拜的天际线在升腾的热气里若隐若现,哈里发塔直入云天,似乎连接了天地。我揉了揉眼睛,想确认我眼前的不是海市蜃楼,而是人类创造的伟大奇迹,可我总担心一场巨大的沙尘暴过后,这座人类的未来之城将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在帆船酒店的套房里,我被洗浴间内覆盖四周的五彩马赛克给迷住了,还有几颗蓝宝石点缀其间,水从镀金的花洒里落到我身上。
  从进入酒店开始,我抬头仰望中庭穹顶,就已经为五彩洞窟似的走廊屏住了呼吸。可是一句“老张,上楼斗地主去!”的吆喝,又把我拉回到了现实里,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几乎已经被国人同胞们占领了。
  在自助餐厅,我要了一碗二细的兰州拉面,就着鱼子酱吃了起来,这种冲撞的混搭别有一番风味。同行的马三已经是第二次入住帆船酒店,据他说,这间2000年就开业的酒店十几年内从未被超越,而且始终保持着崭新的面貌。当初正是通过帆船酒店,世界上绝大部分人认识到了迪拜式奢华的存在,这座已经耗费了26吨黄金打造的酒店,每年都还会更换各处的镀金,以期保持永久的光辉。光说酒店大堂的喷泉,就是德国一家公司专门研制的,水从一个孔喷到另一个孔,中间不会漏一滴水出来。
  第二天,我们搬到了隔壁的朱美拉海滩酒店,它比帆船更早开张,波浪形的夸张设计曾引起过一阵关注,并且是迪拜的第一家五星级酒店。可是当帆船开业以后,这里逐渐沦为普通的商务酒店,也就是说,如果你是总经理,你的董事长会住在帆船,而你只能待在朱美拉海滩酒店。
  的确,帆船的光环实在过于强大。我们在海滩酒店的水上乐园玩耍时正值黄昏,我爬到最高的一架单人滑梯上,夕阳投射在不远处的帆船身上。那一刻,我似乎见识到了迪拜的野心。这就是酒店设计师汤姆·莱特所宣称的,世界上所有的地标式建筑都可以用寥寥几笔勾勒出来,从埃菲尔铁塔到悉尼歌剧院,从金字塔到金门大桥,那些极简的形象让人过目难忘,迪拜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在世界版图上牢牢占据一个位置。
  而这是财富积累到最后的终极野心:在人类文明的进程中留下永恒的一笔。
存在的价值
  马三的父亲曾经说过:“我太了解商业世界的游戏规则了,你进入了商海,其实也就选择了一种无路可退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指的是时间表上按小时排列的各种会议安排和商业洽谈,你从创业或者管理企业的那一刻起,自己的时间其实已被掠夺干净,更多的是为别人而活。
  45岁的时候,老马总检查出了心脏问题,手术后休养了足足半年,当年一个从农村奋斗进城,之后借助时代之势成长起来的亿万富翁,心中的欲望之火突然之间熄灭了,他不知道做事业的意义何在,他更不想儿子接手企业后重走自己的老路。“经过这么多年虽说我很幸运,但人格也有受到践踏的地方,曾经也有几次都觉得有些撑不下去了。你想,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越成功对尊严和个性肯定越看重,如果你去一个地方办事,科长、科员故意刁难你,你就会感受到强烈的心理压力,以及强烈的人格尊严的缺失。因而不想让我的儿子再像我一样。”马三考虑得更多的倒不是人格的丧失,他更忧虑的是自己就算再努力,在房地产这行,他恐怕是永远也超不过父亲了。
  当天在杰尼亚的专卖店里,我们恰好碰到了从意大利专门飞过来的裁缝,于是马三叫上父亲,一起订制了四套西装,外带几件衬衫,据说要比国内便宜三分之一。
  隔壁的LV店里挤满了抢包的中国人,售货员甚至连票据都开不过来。我们在店里遇到了一个来自重庆的售货员小伙子,他从事奢侈品行业已有10年,本身也有家族企业,但已没落,只得靠自己打拼。我们坐在凳子上听他讲路易威登如何从帮法国皇室叠衣服,收拾行李箱开始,一步步发迹,还有LV为何要进军机械表业。接着,他戴着白手套,拿出了LV帆船赛的纪念表,开始讲解它专门的比赛功能,说到激动处,小伙子眼里竟泛出了泪光。马三最后看上了其中一块价值6万的帆船赛纪念表,在询问父亲的意见时,联名信用卡没有得到批准使用,因为父亲只认百达翡丽,因为那东西不但保值,还有升值的空间。
  入夜,马三拿出电脑,开始查看自己回程后的工作,几乎每天都排满了各种会议,他又有些失眠了。
  在出国的头天晚上,马三喝多了,在酒店和从外地来的女友睡着了,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直到他的姐姐跑到房间里来。等他醒来时,他的姐姐正站在床头看着他,第二天他乖乖地回家收拾行李,一路上跟父母打起了冷战,但他很清楚自己再继续这段恋情的结果,被家族驱逐,或者乖乖顺从。但他放不下这个在加拿大就认识的女孩,他认为以后很难找到一个能共患难的女人。到底是活出自己的价值,还是为家族而活,这是他最纠结的地方。滋养我者,必将毁灭我,在拥有财富的同时,马三似乎被铐上了枷锁,他认为目前自己手上的筹码还不够,不足以与父母谈判,他期望能在去上海后开展属于自己的金融事业,更重要的是获得自由。
  一无所有
  空服人员端来了香槟,肥大的A380飞机整个二层甲板都被头等舱和商务舱所占据。平躺在舒适的座椅上,我脑海里回忆起了这些天和马三在迪拜的种种经历,一切过后,我的记忆最终停留在了马路边的幼苗上,它们每天依靠滴灌技术顽强地向上生长着,只有在那时,我才意识到这里是沙漠,也是全世界降雨量最低的地方之一。迪拜的水是由海湾地区众多的海水淡化厂淡化而来,这里的水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水。有专家测算迪拜的水仅够维持一个星期,也就是说一旦经济崩溃,首先遭殃的并不是个人的收入,更为严重的是这座城市将会因断水而无法存活。
  但迪拜从来就不相信自己会倒下,而那些对众多世界第一的追求,多少是基于一个残酷的现实——迪拜的石油和天然气蕴藏即将在2015年用尽。所以,在迪拜,目之所及都是冒险。
  旅程即将结束,我给座椅旁的马三念了《夜航西飞》里的一个段落:可能你过完自己的一生,到最后却发现了解别人胜过了解你自己。你学会观察他人,但你从不观察自己,因为你在与孤独苦苦抗争。假如你阅读,或玩纸牌,或照料一条狗,你就是在逃避自己。对孤独的厌恶就如同想要生存的本能一样理所当然,如果不是这样,人类就不会费神创造什么字母表,或是从动物的叫喊中总结出语言,也不会穿梭在各大洲之间——每个人都想知道别人是什么样子。
  他似乎没有听懂,因为“红火”历来是他的生活态度。在他看来,女人不能缺,酒局不能停,金钱不能少,旅游不能断,父亲不能叛,可是他却没有留一点时间给自己,我又一次想起了迪拜公路边接受滴灌的小树苗们,正如这座沙漠城市:感觉自己什么也不缺,仔细想想又什么也没有。
 父亲走了……
  “我一直在准备着,如果父亲哪一天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头一次见小赌神,我们跟他回了老家,这是一个小工厂遍地的县城,街上豪车数都数不过来,人们靠实业起家。
  走访了一圈,我发现这里的企业家生命都很脆弱,正如他们的企业本身,在偶然中成功,在必然中被消灭,时代的车轮能让他们飞黄腾达,也能碾过他们精力耗尽的身躯,难怪小赌神总在嘟囔着开头的那句话,他潜意识里有一种极深的危机感,留学回国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公司上班。
  我约了小赌神的父亲朱总第二天晚上在家里吃饭见面,可是当天一早,却传来了朱总遇害身亡的消息。据说凶手是在凌晨入屋,先绑住了保姆,接着朱总听到了声响,下楼查看,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接着凶手在他身上插了好几刀。在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朱总最后见了小赌神一面。
  当天晚上我来到了小赌神的别墅,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来到凶杀现场,还特意换上了一身黑衣,可最后发现完全是多余,大部分人穿着随便,有个女的还穿着艳丽的裙子和红色高跟鞋到场。屋子里围满了人,他正和同龄的兄弟们围坐在里屋的一张大桌子边,大家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有一两个人发言,气氛沉重,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他的妹妹斜靠在沙发上,显得非常疲惫。
  别墅位于当地最好的楼盘里,中间还有一个独立的湖泊,可是家家大门紧锁,不见有人在外散步,事发时邻居出奇地冷漠,竟然没有主动报警。这跟大部分的高档社区情况一样,富丽堂皇的外表下,总透着一丝冷漠和荒谬。傍晚的院子里是带着孩子出来散步的保姆们,还有年迈的老人们,有时候他们一个人手里也许就握有10套房子的产权,难怪这里的入住率还不到3成。四处玩耍的孩子们操的是纯正的美语,他们上的是国际学校,他们跟这个国家的距离很遥远,离父母似乎更遥远。
  夜半时分,楼底下跑车的轰鸣声不绝于耳,这帮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孩子们有一天甚至拖来了一辆酷似F1比赛里的赛车。这让我想起了那个笑话,当一帮富商们在所有车都买过比过之后,正愁没有了人生的意义,这时候一个哥们骑了匹马来,说这比劳斯莱斯烧钱,一众友人于是又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在县城的这栋别墅里,我被请到了沙发上坐着,突然发现上面还有血迹,据说在这之前,地板上滴满了血,朱总当时还追出去一段距离。这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年轻时曾一个人到缅甸,靠着自己的镶牙本领,赚取了第一桶金,之后回到家乡开始创业。那个时候,老家的人有三项绝技:镶牙、称秤砣以及照相。镶牙经常会令病人鲜血直冒,不得不用烧红的烙铁焊死,秤砣也不太精准,相片出来是模糊和不对称的,可在那个时代,有这些手艺就足够开启新生活了。
  过了半小时,小赌神走了过来,他显得很镇定,听说早上几乎哭晕了过去,但现在似乎缓了过来,他拿起桌子上棕色的云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在几乎凝固的空气中偶尔吐出几句话:“前两天我还在说为父亲的离去做着准备,现在还真的实现了。”
  面对这样的场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知道,无论如何,第二天早上八点,他都必须准时出现在厂里。尽管他以前一直以经理身份召开会议,但那天的董事会将会是区分男孩和男人的一个分水岭。
  过了半年,小赌神再次邀请我去他那里走走。后来我得知,在父亲死后的第二天早上,他连开了两次公司会议,都是针对内部高层,在会上很多老员工流下了眼泪,他愣是一滴也没掉出来,反而是为员工描绘了一幅未来的愿景。接着他跑去安抚四家银行的人,跟行长见面。在2011年企业销售额增长21%,利润率翻了一番的数据支撑下,银行有了信心,而更重要的是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强,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最后他去跟书记和县长见了一面。
  那一天里,他似乎忘记了父亲的死。回家以后,当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情绪才翻涌起来,而直到现在,他还会有幻觉,认为自己的父亲回家后会来敲他的门,问他睡了没。在小赌神看来,父亲的去世进一步加速推动了他,让他能更独立地去思考和做事。当时父亲在的时候,他只是管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尽管对整个集团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但却不敢提出来。这其中有一个细节,半年前他打电话约父亲跟我见面的时候,电话接通,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似乎有些胆战心惊,口齿也变得不是很清楚,结果遭到了父亲的拒绝。而当天晚上,他的父亲在家里又问起了这个情况,变得感兴趣,他很愉快地给我打了个电话。
  现在父亲走了,他开始寻找自己内心的东西,思考自己想去哪里,话语间自信满满,这一切应该是把控力所给予的。
  入夜,我们照例来到了聊天经常会去的咖啡馆。对于一个县城来说,这个咖啡馆显得有些太时尚,咖啡豆是从国外最好的产地进口,里面还有一间摆着钢琴的书房。咖啡馆的主人是当地一家钢管厂的女富二代,父亲在查出有胰腺癌晚期之后,没告诉家人,三个月后便去世,送葬的时候来了四五千人。
  上次在这个咖啡馆,我还见过一个富二代的典型。他叫英,父亲1998年因车祸入院,上了一个月的呼吸机,最终脑死亡去世,为了不影响企业的运行(尤其是不能让经销商知道),两年时间内秘不发丧。为此英的母亲每个月都要在家里待7天,假装说是去探望在美国治病的老公。这个时候父亲的家族希望收购企业,但为了维系父亲的事业,母亲坚决不放手,开始了一个人的奋斗。
  一开始的几年极其艰难,幸好一路上有贵人相助。2005年企业来了3000万的单子后重焕生机,现正谋求上市。
  母亲由于忙着撑起企业,从小没怎么照顾英,他17岁离家出走十几天,接着自己签证去了美国读高中,住在波士顿的美国人家里,天天无聊就练健身。一年半后英回国,家里安排他去四川当了特警,每天长途拉练,非常辛苦,而且不能调回原籍,几个月后他无法忍受,回了老家。
  母子的关系自小就很紧张,母亲后来甚至不接儿子的电话,因为一打电话就要钱。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英曾写过一封信,里面充满了恨。而母亲则说:“我一直在心里想这个儿子没生过,不要来骚扰我,影响我的事业。今天这样80%是我的责任,18岁以前是,但23岁已经是成年人了,就不能这样了。”家里锁也换了,过年英也不回家。
  母亲本来希望儿子能在美国开拓市场,因为目前工厂主要是给美国的各大超市供货,但英不想回美国,太无聊,至于对未来,他没有任何打算。
  英对待外人很礼貌,生活看上去也相当丰富多彩,没事时,他会带上钱包跑到丽江,在那里他从来不缺女孩。
  也许因为大部分时间混迹省会城市的关系,英对外在财富的要求也挂上了一线城市的档。母亲给他买了辆100多万的路虎开着,他嫌跟朋友的车比太掉价。我问起他是否会回去接班,他说今年先在母亲朋友的企业里实习四个月,然后再回去接班,一切说得都是如此自然。
  我们事后才得知原来他回企业是为了获得母亲的奖励——一辆法拉利。但他说,法拉利开出去都不够拉风,他更希望有一辆兰博基尼LP800,他的亲戚就有一辆,他一直想开,听了这话,当时连小赌神都忍不住想抽他。
  这次回来,喝着咖啡,我又向小赌神问起了英的近况,作为共同长大的发小,他说这个人已经彻底没救,他们中断了联系。
  我能想象身边人彻底沉沦后当事人的绝望,因为我也曾经历过。
  2011年我独自一人飞越太平洋到达美国大陆,那里有我在这个地球上的第二对爸爸妈妈和兄妹等着我,他们是我16岁作为高中交换生在美国的寄宿家庭,其中两个孩子都是从韩国收养回来的。
  韩国人Park和他的白人朋友Eric在机场给了我一个熊抱,两个人身体吃得十分臃肿,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体重已经超过了220斤,活似两个相扑手。两人目前都无工作。Park几个月前刚被警察抓到他在车里私藏大麻,为此他正接受感化,每个星期五必须向相关人员报到一次,在长达8个月的感化期内,他不能离开密歇根州,不能喝酒,更不能抽大麻。
  Eric是个从芝加哥收养回来的孤儿,他的父亲几年前心脏病突发猝死,接着他开始变得暴躁,四处打架、酗酒、吸毒,现在他似乎已经走出了阴影,可是又被诊断患有先天性糖尿病,身上必须每天戴着一个价值上万美金的微型电脑,并联通一根管子,定时把药剂打入他的大腿静脉中。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是从来不起任何变化的,那一定非密歇根的这个小镇莫属。小镇紧靠密歇根湖,几乎家家有游艇,天天阳光灿烂,不工作有救济金。
  Park的父母基本上会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家庭每年远途出游两次,每个月到郊外的小屋里度假一次,圣诞清单上的礼物都会一一买回来,哪怕是如此多余的礼物,例如第三副滑雪装备。Park的父亲两米高,是当年的美国大学橄榄球全明星后卫,后来当上了金融公司的主管,爱好打猎和钓鱼,母亲是一个完美的家庭主妇。他的妹妹Lina虽然身高只有一米六,但却长年是学校的长跑冠军,最后还在高中舞会上被选为了皇后,这对于一个亚洲人是很罕见的。
  看似完美的家庭,却像个无底黑洞把你往里吸,Park的母亲曾当着我面哭泣,她不知道在给予了全部的爱之后,为什么儿子会变成一个魔鬼,就像电影《搏击俱乐里》所说的:我们是被母亲养大的一代,从没经历过世界大战和大萧条,在物质极大丰富之后,我们唯一的战争是心灵之战。
接手家族企业
  聊天的间隙,包厢里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是小赌神企业的供应商之一,也是第一个过来签阳光协议的供应商。协议的条件非常苛刻,只要供应商被发现给公司的员工送一包烟,直接罚20万,并且还要追究刑事责任。小赌神想借此破除公司多年来的陋习,这也是行业长期存在的潜规则,以前是润滑剂,现在是腐蚀剂。父亲在的时候,采购部的人有时年终会把红包上交给他,而为了表扬这种诚实的行为,8万的红包,父亲会返还4万,可实际上这个员工可能一共拿了20万的红包,这反而变相地纵容了拿回扣的行为。
  协议里还有一条是把价格压到最低,然后次年的销售额增长之后,供应商要最高给企业返点增长额的6%利润,这相当于行业净利润的一半,供应商同意的前提是小赌神给他们描绘了一幅美好的图景,也就是来年的供应量将会翻一番,他们将会与企业共同成长。
  聊完正事,在我的要求之下,小赌神叫来了另外两个朋友,我们玩起了四人德州扑克。
  未成年时,小赌神就曾在英国的马场里赌过。他第一次进赌场是19岁,有一大帮同学,非常紧张,因为赌的都是生活费。最后几年每年100万的生活费也有赌光的时候,曾经用100英镑生活了一个月,天天吃超市里最便宜的泡面,里面只有一小块面饼和一包味精。
  最后一年,他还输光了学费,没毕业就回国了,但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读书的料,他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做生意的。
  小赌神认为赌博有遗传,他小时候就经常见父亲赌博。他总结父亲成功的因素之一就是胆量,所以他一直认为一个敢赌敢搏的人才会成功。当地的第一个地产项目,投资三个亿,地价一个亿,小赌神的父亲就是大股东,占38%,虽然当时企业的资产总额还不到5000万,他那时就敢拿一个亿去搏。这也是他淘到的最大的一桶金。因为赌博就是这样,你有500块钱,但你敢推1000块钱。
  那天晚上,小赌神赢走了我们另外三个人所有的筹码。
  小赌神最近非常关注资本市场的情况,甚至还报名参加了南方的一个关于资本运作的学习班,父辈的实业对他来说吸引力实在不大。
  白天,一个跟小赌神父亲认识了27年的朋友带我参观了工厂,他目前在厂里负责采购环节的监管,由于有哮喘病,一直在调养,几乎已无力参与企业的运营。据他说,老板“最后几年特别痴迷那东西”,那东西指的是赌博。
  工厂是典型的靠国外订单过日子,95%的产品都远销全世界,在欧美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下,他们的工厂却是全年24小时开工,甚至仓库里已经堆不下生产出来的产品,春节临近,订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工人们还在疯狂地赶工。
  出于对身边人以及自身颓废生活的反思,小赌神发起了创二代协会,初衷是为了让更多二代们找到自我存在的价值,积极地开创生活。
  他们目前已经做了几次慈善活动,例如照顾脑瘫、残疾和父母双亡的孩子的学习和生活,给他们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这引起了地方上人们的关注。除此以外,协会还有微创业项目,让内部的一些人有小项目可做,练练手,外部的人只要有好的理念,也可以申请资金。而另一部分是长期的大项目,这需要在未来通过联盟、风投、收购,还有入股来展开。
  在小赌神的公司里,我还旁听了一场协会7人核心小组的日常会议。
  刚过晚七点,另外6个发起人已经在会议室里等待了。会议完全由小赌神主持把控,他发言也最多,另外几个人都称呼他为会长,语气中除了顺服,更有一丝亲切的意味,类似于“兄弟”两个字。
  小赌神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带头人。初中在贵族学校里连当了三年班长,还当过学生代表大会的秘书长,每年拿领袖品质奖。最后学校倒闭了,因为高三7个班,没有一个人上本科。
  但他第一次在公司董事会上发言,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最后喊了句口号,说在一年内要成为当地同行业的第一,那时他的父亲还健在,就在一旁补充道:“力争第二吧。”果然一年过去,他们成为了行业里的老二。
  7点到11点半,四个半小时的会后,小赌神的司机带来了当晚的夜宵——7个带肉馅的烤饼,桌子边的每个人都吃得很香。下楼后,保时捷轿跑、宝马七系、总裁版路虎相继离去,驶上了空无一人的金融区大道上。我坐进了小赌神的玛莎拉蒂,上次来的时候,这辆车刚被撞成了破铜烂铁,花了80万才修好。
酒红色的皮革映衬着银光闪闪的仪表盘,孤独的引擎声在午夜的县城里回响,小赌神说自己更喜欢干跟协会有关的事,而不是管理自己的企业。接着他说:“也许未来协会会成为我的主业,一旦发展壮大了,企业本身与之相比会变得微不足道。”
两代人的积累
  在一次企业家的游学课堂上,短短的四天里,光子最后被全班100多人推选为最绽放的学员。她很少抱怨,更不指责社会和他人,说起话来,总是面带微笑,充满正能量。但我从小就讨厌这样的人,他们往往是班主任的宠儿、同班同学的敌人,在我看来,纯粹的善和纯粹的恶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光子—家五个孩子,她是老大,其他几个分别在澳大利亚、英国和法国留学,上的都是名校。这跟父亲的教育有关,作为一个从农村建筑工地干起,开过车马店,当过铸造厂技术员,养过奶牛,目前是北方三线城市的资源行业老板,他的国际意识出奇地强,从小就告诉他们地球村的概念。当初光子在国内报考大学的时候,莫斯科大学和英国的一个学校曾录取了她,但是最终她决定去日本。
  从小语言天赋突出的她,在日本待了8个月就拿下了日语一级,剩下的4个月里考上了日本的四所大学,其中包括东大。最后她选择了有日本哈佛之称的庆应大学,那里一年只招36个留学生,1000个中国人能出来10个。去日本的时候,家里只给了光子30万日元,很快钱花完了,她不好意思问家里要,于是开始打工,与此同时,她还拿了四份奖学金,一个人支撑起了自己四年的全部学费和生活费。
  开学典礼上,新生们都正值人生最好的18岁,大学把毕业了50年的校友们请回来,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场景:大礼堂里黑压压地坐着的是黑发的小孩们,台上则是白发的老头老太太。
  毕业典礼上,学校又把毕业了25年的校友请了回来,意思非常明确,即这些各行各业的中流砥柱从此开始,需要照顾和提携后辈,当时就有几个老板捧着鲜花欢迎光子入职。尽管日本的失业率一直居高不下,但庆应的毕业生从来就只有择业的困惑,而无就业难题。在日本的大企业里,每当入职典礼结束,其他人都各自散去,“庆应帮”就开始互相招呼聚在一起。
  同样是18岁,光子已经成了天之骄子,可她的父亲当年由于家里有六个兄妹,家庭环境很差,他只得放弃了考大学教书的愿望,转而去公社当砖瓦匠养家,一干就是两年,之后的三年还开起了车马店,身兼会计,专做过路马车驴车的生意,一驾马车收5毛钱,一天能收100来块钱,几间房的大炕上加起来能躺100多人。
  虽然环境不同,可是两代人其实都是在进行原始积累,一种是财富上的,另一种是思想上的,而且他们都有饥饿的鞭子抽打着,只不过一个被动,一个主动。
  “草根老板”(1)
  在中国,30年经济高速发展期催生出了第一代富豪们,未来10年,财富的传承高峰期才正式拉开帷幕。
  在此,我们似乎只能定义第一代老板,他们中笼统地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草根,他们文化教育程度低,出身贫寒,几乎在没有任何社会资源的条件下,在传统产业里建立了自己的商业王国;另外一类则是精英,他们受教育程度高,其中不乏海归和高学历者,往往专注于金融和互联网这两个产业。
  人称“和尚”的老板是草根的典型代表,他的经历与光子的父亲如出一辙,但更富传奇性。
  “今年的地产项目开盘就销售了将近两个亿,另外一个自治区的商业地产大佬的楼盘,抄袭我们的打法,但同期相比,只卖出去60来万,差得没影了!”面前的老板为人温和厚道,人称“和尚”,说起自己今年的业绩,他两眼放光。
  我们坐在一家高级会所的园子里,夏天即将结束,树上的蝉鸣达到了高潮。
  “我总结过自己的一生,前半生活出人样,后半生活出人味。”
  和尚是村里的第一个高中毕业生,毕业后为了养活一家7口人,被迫去外地打工。对于一个毫无背景和技术优势的农村娃来说,出路只有两条,一是卖体力,二是卖嘴皮子。当时身高1米57、体重83公斤的他加入了霍林河煤田的建设队伍。
  首先是每天四人一组,从冻土里挖取4立方的沙子。然后是卸火车皮,四人小组一天能卸3车,也就是180吨的建筑材料,最高纪录是在15分钟内卸掉了60吨水泥。又由于个子小,和尚在采石场干起了掏炮眼的活儿,脚上绑一条绳子,戴着风镜钻进40多公分长、30多米深的洞里,往里面填满炸药,炸出来的石头足够一年时间清理。这些工作的工钱是一块钱一天。
  住的地方就是部队用的活动板房,冬夜在中间立一个汽油桶,中间掏个窟窿,然后把煤放到里面烧,大家穿着棉衣棉鞋睡觉,风带着雪顺着墙缝往屋里刮,早上人都从雪里爬出来。工人们做饭用的是冰泉水,化完后,大铁锅里的牛羊粪就有半盆,呈红茶色。尽管浑身都是虱子,可他们却都睡得很香。这种工作一年到头没有休息,只有春节回家十几天。
  回想起那时的生活,和尚觉得“连驴都不如”。
 “草根老板”(2)
  命运的转机很快到来,工地上的水暖师傅生病回家,队长把活儿交给了和尚,工资提到了3块一天。和尚于是领着五个人,白天去旁边的大队偷师学艺,晚上回到自己的工地上,竟然照猫画虎地也按时把水暖装了起来。
  脑子灵活加上敢干,和尚在矿区闯出了名声。第二年建筑队为了培养后备人才,要派一个人去学习,队长想派弟弟去,副队长想派小舅子去,会计想派情妇的儿子去,这三个核心人物互不相让,后来全票通过让和尚去学。
  学了三个月之后回来,薪酬成了一个月180块钱,和尚23岁就收起了大师傅的钱。接下来的一年,他更是什么活都干,例如帮技术员拿图纸、洗衣服、当跟班,从而借来了《质量检验标准》、《图集》、《施工验收规范》等书籍,晚上点着灯学习,一天才休息4个小时。
  上世纪80年代初,全国开始推行承包责任制,这极大地释放了生产力,也造就了最早的一批万元户,和尚也不例外。
  建筑大队的队长们由于吃惯了大锅饭,不愿意承担风险,没人愿意承包工程,当时的规定是如果是由建筑队介绍的工程,一年上缴一万,如果是自己找的,一年交五千。最后镇长急于完成任务,决定将权力下放给工人,27岁的和尚这时跳了出来,包下了摊派的指标。
  朋友的同学本来在更北的林区里当基建科的科长,可由于身体原因已经提前退休,本来铺设好的关系突然中断,面对其他实力雄厚的公司,和尚手上揣着从徒弟那里借来的1000块钱(徒弟结婚用的),&一夜无眠,第二天鼻子和嘴上长满了水泡,他准备赶在招投标之前往里塞钱。
  他首先从公司领导那里借了5000块,然后拿着2000块和礼物到了新基建科科长的家里,科长最后只留下了水果和酒,还有一句话:“反正都来了,希望不大,你们去听听吧。”
  第二天开标,最后竟然给了和尚一个9万块钱的活儿,他马上打电话让家里人带着工人来干。这一下子来了20个人,可是对于学校的平房建设这种项目来说,人力过剩,于是他就安排多余的人去给其他公司挖沙子。当时林场又增加了一个小医院没人干,林业局局长坐着小火车来视察时,看到和尚的队伍人多,干得红火,走近看施工质量也好,还发现他作为工头也在挖沙,就把活儿给了他。
  最后年终土建工程干了33万,挖沙子干了17万,交公司5000,利润有40%,还清了3000块的外债,给工人开完工资后,剩下的在和尚和另外两个亲戚间平分,一人到手了7000块现金。当时都是小钱,10块、5块、2块、1块的,满满一布兜子,和尚拿回去以后交给老婆,老婆数了一宿,愣是没数过来。
  过年的时候,和尚花5000块钱买了一车6吨多的煤,站在村口分,只要张嘴,不管有仇没仇都给。那个冬天村里家家户户的炉子都烧得很旺,那是最幸福的感觉。
  第二年和尚干了90万,三个人每人到手6万块,最后还要扛22万元现金回老家发工资。在吉林白城火车站的时候,因为快过年了,车站在检查烟火爆竹。车站的公安过来要检查他们的袋子,和尚说:“我这个东西不能看,如果非要检查要到你的办公室去看。”公安一听更认定是爆炸物,非要开包。拿开包上层的衣服之后,里面全是现金,公安命令和尚把钱全部拿出来摆在站台上,摆到一半,和尚以为可以了,公安说不行,要全部摆出来。
  装好上车后,和尚一行人本来是硬座,后来去求列车长塞了200块钱,换成了软卧。一路上吃饭都是一人去端回来吃,上厕所也是轮流,白城到赤峰没合过眼,草原列车上人太多。下来换了好几家旅馆,怕人盯上,进了屋里待上一会儿再换,换了好几家,一宿总算过来,第二天从赤峰坐上车回去才真踏实了。
  转眼间,火车站惊魂的一幕已过去了10年,凭着过硬的施工质量,和尚承接了政府大楼的建设工程,事后工程款转换成了两块地,他这才从乙方变为甲方,开始了地产商的创业之路。
  2010年,随着财富的增长,家里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恰逢当地政商两界大地震。小环境和大环境的同时恶化导致和尚想彻底放弃自己的事业,直到在一个培训课堂上,他受到启发,决定放弃地产,转而整合当地的文化旅游资源。
  我曾经到过和尚所在的草原城市,从飞机上就能看到地上螺旋状的巨坑,挖煤车像蚂蚁一样排着队前行,周围的草原早已贫瘠多时,呈现出沙漠化的倾向。
  开车行走在宽阔无比的马路上,这座四线城市竟然有98栋楼都是和尚这个民营企业家所建。
  驱车一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一片纯净的草原,这里还没有挖煤车和巨大的风力发电螺旋桨的痕迹,站在山头上,远处的一户牧民正在搭建蒙古包,和尚说起了自己对于未来文化旅游的畅想,憨厚的脸上两眼放光,这种状态我曾经在课堂和饭局上无数次见过,那是对知识的渴求,也是一种实现自我价值的欲望。
日本名校中的中国尖子生
  在名校读书的压力非常大,一周三次,每次三小时的研讨会是庆应闻名日本的教学模式。20个人分成四组,五个人一起写篇论文,到了最后的攻坚阶段,五个人甚至会住在一起奋战,每天到凌晨三四点才躺下。最为残酷的是论文答辩阶段,需要接受来自真实企业员工的挑战,剔除一切过于书本化、不切实际的想法。到了三年级,四年级的前辈会来点评论文,老师做裁判,表面上是研讨会,往往会发展成论战,三点钟的课到晚上八点都结束不了。前辈们一般会把后辈花了三个通宵写出来的论文批得体无完肤,很多女生在课堂上当场被气哭。回想起那备受摧残的四年,光子觉得从中学到了太多东西,也为步入残酷的社会竞争做足了准备。
  光子一直是各个学习小组的组长,还担任学校高年级学生会的主席,负责组织每年的各大活动。在跟日本同学并肩奋斗的时光里,她对日本社会了解愈发深刻,并开始用日本人的思维逻辑做事,最后连日本人都佩服她。
  已有不止一个长辈曾跟我说,西方归来的留学生往往会变得自我、放纵和情绪化,而从日韩回来的留学生,他们更注重集体合作、自律和刻苦奋斗。这个武断的结论自然不是基于科学的调研基础之上,但是你依然无法否认,在这个时代,日本确实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而且它的文化传统衍生自中国,并不断地在生根发芽。
  在樱花季节一次10天的旅程里,光子一个人安排了我们20人的团纵穿京都、富士山、东京的旅程。随行的还有欧姆龙公司的全球最高秘书长宫川博司先生。白发苍苍的日本老人全程陪伴我们进行了一次日本全接触,他曾辅助过欧姆龙公司三代经营者的顺利交接班,在日本商业圈子很有影响力。在一些高级酒店,经常能见到有熟人过来和他打招呼,而沿路的一些安排也由于他打过招呼后变得便利。例如会见京都知事,见识了日本官员的待客之道:一进大门,所有职员同时起立鼓掌,连节奏都掌握得一致。之后入住的欧姆龙内部酒店,是只有中层管理人员才有的待遇,酒店大堂窗外正对着的就是雄伟的富士山,造价15亿元人民币的酒店,占据的是遥望富士山最好的位置。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京都艺伎居酒屋内的一场穿越。
  窄巷内,艺伎们化着浓白的妆容,身穿花费一小时缠裹而成的和服(通常造价在5万元人民币以上),头顶更为耗时耗力盘缠而成的发髻,而全身唯一裸露的细白后颈则被称为日本女人的“第三条腿”。
  五个艺伎里最小的只有19岁,从14岁开始了诗书琴艺的练习,日复一日。她们由已褪去妆容的“姐姐”们带着。金色的屏风被撤去,我们被要求不得照相和说话,只需静静地欣赏。
  舞蹈中艺伎的动作很小,面无表情。第一个舞蹈反映的是京都近郊农田里农家女孩耕作的场景,一旁的老艺人手捧日本鲦笛,吹着乡间小调。第二个舞蹈则反映了艺伎的生活,她们清晨即起,练习歌舞,午后开始梳妆打扮,夜晚为客人助兴。最后老艺人开始独奏,是一首名为《鲫鱼》的曲子,我们被要求紧闭双目,寻找曲子中鲫鱼跃起的那一瞬间,座中一位年轻人听着听着竟流下了眼泪。
  正当我们频发穿越时空、梦回唐朝之感时,座中的一位大叔站了起来,走到了前面的榻榻米上,不顾众人的惊愕之情,攥着拳头,眉目紧锁,气运丹田地朗诵起了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接着他又唱了一遍,然后默然回到了座位上。原来这是他从小入睡前,母亲总会对他吟诵的诗歌。
  大巴穿梭在京都的道路上,这座仿制唐长安城修建而成的日本精神文化之都,如今依旧在最大限度上保存着昔日的模样,城里的居民以从事传承千百年的祖业为傲,在参观介绍的最后,他们都会谦虚地加上一句:“中国是我们的文化母亲。”而市区内几乎五步一座寺院随时能让你驻足、出离,这在全世界是独一无二的。
  这么多年来,我们似乎遗漏了日本这个国家真正值得我们学习的部分,而光子却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除了参观和体验,抛去这些常规旅游项目,最有价值的是沿途的沙龙和对话。每顿饭,每个穿着和服盘腿而坐于榻榻米的夜晚,中日两个国家开始互为镜鉴,我们一行人提出了很多问题,全程由光子一人负责翻译,从无卡壳,始终面带笑容,令沟通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白天高强度的翻译和协调工作过后,入夜她还要落实后面的行程,一般半夜两三点才睡,但是早餐前她总是最早出现在餐厅里。还有一个则是年过六十、穿戴整齐的宫川先生,这种旺盛的精力和敬业精神令我们不得不佩服。长时间缺乏睡眠对于光子已是家常便饭,而白天她也从不犯困,甚至会有愈加兴奋的感觉,见过她的老板们都认为光子更像一个创一代,而不是富二代。
  这种对自我的严格要求和上进心是有来由的。在庆应,学校一直提倡精英教育,教育系统从幼儿园一直贯穿到大学,学生都是日本精英的子女。在光子看来,日本的精英后代独立意识很强,并且谦虚早熟,就算一年给他们几百万花,他们也会规划得很好,一部分用来满足物质需求,一部分用来旅行,不够的话自己打工赚,不会花完了再问父母要,因为这是很可耻的行为。
  光子每天脸上的妆容都很精致,职业套装干净利落,做起事来雷厉风行,但从不得罪任何人,总是笑容可掬,心中的方向却很坚定,坐下来聊起过往时,自信十足,却不带狂妄。
  大学毕业前光子已经在埃森哲和高盛实习过,这些公司的实习特别苦,每个月个人都要有成绩交上去,还要组成一个团队,从团队里选出精英去面试PK。毕业后,光子锁定了两个行业:咨询和银行。理由非常简单,这两个行业特别能锻炼年轻人,优秀的人也特别多,竞争激烈,她特别想成为其中的一员。
  最后在四家企业——包括前面提到的两家以及三菱商社和一家英资百年银行里,她选择了英资银行。日本的外资企业文化比较活,没有日本传统的论资排辈,而工资第一年一般是其他公司的三倍,第二年还会涨30%,那家银行在东京的工资更是香港分部的三倍。但录取率也极低,如果在社会上录取,两万个人里只选10个,但光子通过几封推荐信和一张毕业文凭就进去了。
  在第一年里,光子利用银行内部的跳槽机制,一年内把公司内四个部门全部干了一遍(一般人需要两年的时间),并且把各部门内部的工作流程简化,提高了效率。年末公司在全球范围内选70个人到伦敦总部实习和培训半年,她凭借优异的工作能力,破天荒地代表日本去了。
  光子非常佩服这家百年银行的内部机制,PK无处不在,项目之间,人与人之间,每个人就像一台机器,都必须把自己的潜能逼到极限,创造最大的价值,尽管很多人都有忧郁症,但在公司里看不出来,因为工作起来每个人都奋不顾身。
  第三年,光子被派去香港担当中层管理人员的职位,但这种火箭式的三级跳并不能满足她,因为之前选择这个领域只是为了锻炼自己,银行工作从来就不是她的终极目标,当最后美国CEO的生活方式每天出现在眼前,她决定不把人生的后几十年浪费在这上面。
  我对于金融从业人员的想象,均来自于电影和身边朋友的讲述。
  我上海有个搞金融的同学,入行一年半的光景,一年就可以入账30多万,当然这在同行里还属于差的了。同学年初倒卖了一套房子赚了60多万,可他还是嫌自己钱少,买不起上海的房子,自己还蜗居在40平方米的房子里。一谈到赚钱的机会,他的两眼就开始放光,说到自己的最终目标,就是跟一帮哥们一起把个东西搞上市了,套现以后彻底离开金融界,就像电影《华尔街2》里所描述的,每个在华尔街混的人心里都有一个退出的金额,我问他是多少,回答竟然跟电影里的台词一样:“越多越好”。
  跟同学出去玩从来不用花钱,他的钱包里有一沓卡,从游泳健身到电影院,再到餐馆加油站,公司每半年就发一次。以物质激励员工去创造更大物质产出的做法在金融公司里可谓屡见不鲜,但代价就是The&Money&never&sleeps(金钱永不眠),不管你是在吃饭走路上厕所,甚至睡觉,你脑子里一直要想着如何赚钱。
  有一次和同学吃饭,喝下几杯清酒后,他开始诉说:做金融的人生活是枯燥的,平时上班都是先把手机没收了,QQ更是被直接屏蔽。而面对屏幕上的输赢,生活上朋友的得失,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是挺不过来的。但他最终认为,一天以内输丢一辆奥迪车并不可怕,丢掉了几个“朋友”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丢掉了眼里的那点光亮。
  光子就是带着眼里还有的光亮,在离职前,跟美国老板聊了一次,没想到老板非常支持她的决定。
  几乎是同样的年龄,光子的爸爸这个时候已经结婚,同时伴随着改革开放带来的个人创富机会的释放,他从公社里出来,承包下了一家奶牛场,一干就是五年,每天凌晨四点起床挤奶,接着一天下来四处送奶,数年如一日,尽管最后没赚到大钱,但却被他认为“是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段时间”,因为有了这种磨炼,后来再苦的事也有了跨越的能力和决心。
  光子似乎也在重复着同样的道路,离开银行后,她决定自己创业,创办一家全球企业游学机构。
  认识光子两年,我一直试图去理解她的存在,可还是充满了困惑,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得不到答案,我不知道她这些年勤奋刻苦和远大理想的出发点是什么。她似乎一直受环境的影响,作为家里的老大,她更背负着成为榜样的压力,与她的多次聊天里我更多感觉到的,是一大堆的资历和概念,我想你也会有同感,她的经历闪闪发光,可却如此无聊,里面总是少了些什么。
不一样的财富观
  在我所接触的同龄二代里,女性接班人似乎比男性觉醒得更早,她们会在25岁左右抛开玩乐,全身心地开始思考和实践自己的事业,这源于女性的孕育本能,以及保护父母的责任和义务,而男性接班人只有年龄接近30岁,或者经历了巨大变故(例如父亲早逝、自己身为人父)之后,才会真正宣告自己玩够了,开始老实地干事业。
  光子在日本待了8年,感悟到中日之间的互补性太强,尤其是企业方面。可是由于一些历史原因,这两个国家始终无法真正建立一种良性的沟通关系。
  利用自己学校和银行的资源,光子开始从日本切入,目标群体是中国的老板。短短的两年,这个平台的价值正逐渐得到认可,从一开始被人误解为旅游公司,遭遇砍价,到现在学员100%的满意度,中日企业和社会互为镜鉴的威力正逐步凸显,人才也在不断聚拢,其中一个东京大学的金融学博土几乎是不计报酬地加入了公司业务中。
  这背后不可或缺的是父亲全力的支持,他的公司正在进行产业结构调整,逐步从重资产转变为轻资产公司,专注于金融投资,当然主要还是配合几个孩子未来的创业,“我的这些钱还够赔一段时间的,再说这几个孩子脑瓜子也不笨,吃饭是没问题的,如果努力的话肯定能做好的,而且年轻的时候赔几个钱才知道怎么赚钱。”
  接着我顺带问了他对失去财富、一夜回到从前的恐惧的看法,他说:“财富别人可以夺去,但是你的个人能力和思想无法被夺去,在我看来遍地都是钱,怎么都可以生存下去,那些缺钱花的人无非是思路不对,或者太懒了。”
  在一个年轻人频繁抱怨社会不公、上升空间堵死的年代,老一辈人却总是告诉我这个世界满眼黄金,机会多得都有点顾不过来了。
  要做到这一点自信,除了能吃苦,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一种商业天赋和嗅觉,这点一个跟我同龄的农村孩子曾用亲身经历证明过。
  在浦东的一艘游轮上,伴随着窗外灯火通明的两岸夜景,自强聊起了过往。外面甲板上,他的员工正对着两岸大声唱歌,高喊公司的口号,通过几年的奋斗,他如今拥有了自己的贵金属期货交易公司,办公室就设在陆家嘴的核心区域。
  自强来自山东农村,上高中家里没钱,他说服校长做了减免,老师也发起过全班的捐款,可至此每次他吃得稍微好一点,也就是一包方便面,同学就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也配吃方便面,你的钱都是我们捐款捐出来的。”他一个星期伙食费10块钱,除了早上两个馒头,其他都是问食堂师傅要剩饭剩菜。
  临近高考前的第28天,他父亲由于太过担忧,脑溢血发作,被急送到医院。家里用所有的粮票换了1800块钱,做了一次引流,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自强的母亲求遍了全村人,没有一个肯借钱给他们家,因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倒下了,这代表他们已经失去了还债的能力。
  没有钱,就无法在医院继续治疗了,自强的父亲只得回家待着。30天后,由于无法进食和进药,自强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在了面前。他当时就把弟弟叫过来,跟他说:“父亲是一个好人,我们也一定要做个好人,一定要挣钱。”接着他们在墙上写上了“挣钱”两个大字。
  当年自强曾问自己追求过的一个校花,她的梦想是什么,她说自己想去上海。从此,上海就成了自强梦想的代名词。
  在上海,自强卖过房子,跑过贷款,给周星驰当过替身。他睡过朋友家的地板,一天花10块钱的伙食费,每天吃麻辣烫吃得胃溃疡。可是不到两年时间,他就成立了自己的贷款公司,三年后做出了中介贷款服务公司里全上海放款量第一的业绩,一年30多个亿,2009年最辉煌的时候,放款额高达100多个亿。随后,当房地产市场开始调控时,他立马转行做起了现在的贵金属投资。
  如果他最后成魔,或者一夜之间垮掉,这会是一个典型的穷小子暴富故事,上一代人里有很多往往能吃苦,却接不住财富暴增后的膨胀,他们失去了方向。可是自强却有着异于同龄人的淡定。一个老板告诉我,有一次在海外上课,由于员工操盘失误,一不小心赔了600万,他接到电话后,一路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尽管目前自强在上海已经有了十几套房子,可谈到财富,他想得更远:“我对财富没追求,理想还是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的人生希望能要做成三件事,第一件是建所医院;第二件是办学校,我看到身边许多大学毕业生学出来后,到社会上却没有用,好多来我这里工作的研究生都不行。如果没有心态的培养,大部分人都会随波逐流;第三件事就是办家敬老院,我们中国的老人没有精神生活,大部分都是等死,我希望能成立一个高级敬老院。但要做成这三大块,我的事业还要做得更大一些。”
  从大学起,直到进入银行,再到自己创业,光子一直处于竞争极端激烈的工作和学习环境当中,平时排解压力的方式是“出走”。
  暑假她会去雄也,在京都的旁边,山很险峻。那里是她的心灵故乡,每逢踏足便会流泪,像回家一样。在原始森林里,大家一起怀抱着千年古木,前世今生会浮现眼前,醒来后泪流满面,问旁边人,哪知道才过了五分钟。
  光子每次去都住在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家里,房子是纯木头做的,里面种了很多植物。老太太早上起来浇花,一边浇一边会对着花草说谢谢,墙上的几十个条幅,每个条幅上都用不同字体写着“阿里嘎多”(谢谢)。老太太曾带光子上过三楼,那里放着根圆木,她面带笑容地说:“我哪天活得差不多了,就把自己往里面一放,盖子一盖就去了。”说完,她翻进去,躺下大小刚好,接着推上了盖子。老太太的老伴50岁就死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住着,为此她还常开玩笑地说:“我也想找个男朋友啊!”平日里,她能骑三十公里的自行车出去办事。谈到死亡,她说:“我活在这种环境里,死和没死是一样的,因为已经跟万物一体了。”
  2012年,光子的日本游学项目被迫中止,但她并没就此停下脚步,而是积极地开拓其他国家的游学路线,这样的决断力源于从小父亲就不帮她做决定,考大学和选公司都是。“我当时特别希望有个高人告诉自己该选哪条路,因为人都有依赖心理,但是我父亲从来不帮我选择,这很有杀伤力,因为路是你选的,你必须为此承担后果,不要到时候坏事了来责怪我。我当时非常不理解,现在回想太绝了。我现在就是选定一条路就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两年过去,游学公司一天天地烧着钱,光子在与本土草根老板对接的过程中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她费了很大的心力去了解这个群体,与他们打交道。可报名的人却并不太多,他们总把光子的公司理解为高级旅行定制公司,对其中最为重要的企业考察学习一项视而不见。
  往往失败的时光是最考验人的,尤其对于创业来说,在这段时间内,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自己是自用之才,也就是自己搭建平台自己干,还是成为主流的被用之才,做到头也就是一个打工者。开创一样新事物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也许才是创二代的真正含义:身处于一个完全不同于父辈奋斗过的时代,开创属于自己的一份事业。
  光子显然深受日本教育的影响,这也解释了她为何总是笑脸盈盈,几乎从不吐露自己内心的困惑和焦虑,而由于弟弟先于她成婚,迫于家里,尤其是来自于母亲关于传统的观念压力,她也不得不在事业困惑期成婚,对于远在韩国的丈夫,以及腹中的胎儿,这位女性创业者的未来依然摆脱不了数千年的魔咒,到底是建功立业,还是相夫教子。
  女老板(1)
  我第一次来到林安然的城市,想探究一些性感有趣的行业。她的母亲宋总在当地多年以来口碑极好,做事有大姐风范,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通过她的关系安然帮我约了一个当地最火、营业时间最久夜店的女老板,并陪我一同前去。
  我一直不明白中国夜店文化的诱人之处何在,在这个—群群人被长座和包厢隔开的地方,每张桌子就是一座孤岛,人们貌似拥挤在一起,可却各玩儿各的,无聊的女孩们玩着手机,刺耳并且千篇一律的音乐对她们毫无触动。
  我们坐在舞台边的圆桌旁,百无聊赖地喝着啤酒,大龄夜店女王回到自己王国的时候已是午夜12点半了,一肚子的红酒令她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今晚据说是陪一帮重要的官员。她说要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因为之前穿得比较正式,过了一会儿,秘书下来说她睡着了。我们失望地走到门口,正准备离去,突然电话打来,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换了一身长袖飘舞的红色连衣裙,戴上了“战斗”用的黄色无框眼镜,假睫毛由于过长,从里面探了出来。摇滚大妈的生活才正式拉开帷幕。
  她先带着我们去了她的办公室。将近凌晨一点,员工们才开始吃晚饭,她们卸下一夜的妆容,在一个个小圆桌前站着吃起了工作餐。办公室里寒暄几句过后,女王带着我们游览了自己的王国,演艺厅这时已下班,店里驻场的演员一一过来问候,有一米八以上的男模,也有刚才演出的女艺人们。女王最后带我们来到了她隔壁的KTV,由她儿子在美国读书时认识的一个朋友经营,儿子负责装修设计。这期间,女王去上厕所,一个小时没回来。
  走出夜店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安然的司机在车上睡着了,电话里告别的时候,我们得知女王正在开例会。这就是她十多年来的工作时间,天天如此,黑白颠倒。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位女老板,我发现她们的角色是如此多变,但没一个真正属于自己,以至于有疲于奔命的感觉。
女老板(2)
  几个月后,我到宋总的家里做客,她的别墅和工厂建在一起,前面有个池塘,里面养着鱼和鸭子,一旁还有菜地,吃饭基本自给自足。一进门,我看到她的丈夫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被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他目前负责公司的财务,会议基本不发言,只在内部家庭会议里提点建议,近几年痴迷钓鱼。一天晚上,我跟他聊起了钓鱼的话题,他立马两眼放光,一扫平时的萎靡。
  保姆端上了饭菜,其中有炒南瓜根、烟熏腊肉和牛肉白萝卜汤,宋总的司机倒了一杯五粮液原浆泡的猴骨酒给我。
  饭毕,在宋总的茶室里开会,一打打的文件摆在了茶几上,为的是落实一些商铺的法律问题,宋总静静地听着几个员工汇报情况,很少插嘴,最后让他们去找律师商量。接着聊到了换季库存的问题,她也没给出具体想法,只是让员工们谨慎地去做,换在以前,她一定会当机立断地给出几条想法,让底下人马上执行。
  半年前,宋总刚把办公室让给了安然,她们已经达成了一致:所有的决策都必须由安然来做。协议达成前的好几次会议宋总都有旁听,元老们一有对安然的不满,眼光就会投向宋总,虽然她并没表态,可是安然还是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会后把自己锁在了办公室里,之后元老私下都会找宋总诉苦,为此推翻了很多会议上已经敲定的决策。
  小会结束,已是晚上9点,安然的电话打进来,她一天跑了9个工厂,显得精神饱满,母亲很高兴,说:“不愧是我的女儿,要记住有效率,但也要有质量,我相信你。”谈起交班,宋总说自己身边的很多企业家,过了六十岁还是大权在握,但她却宁愿在还有精力的时候,扶上马,送一程。
  国外留学回来半年后,安然准备接班,宋总跟她说:“这个行业很累,你要做好准备,一旦进来,就出去不了。如果想做的话,就从头开始。”之后安然先学习了半年服装设计,然后去广州的一个服装品牌从营业员干起,打了半年工。后来去上海搞设计,第一次当老板,自己招人,第一批人做了两三个月全都跑了。她打电话给母亲,在电话里拼命哭。在宋总看来,这点小挫折算不了什么。
  宋总的家里有八兄妹,她当时创业,或者说赚钱的理由非常简单。不到10岁,母亲生病,她到大队会计那里去借钱,当时为了两块钱,她天没亮就起来坐在人家门口,一直到日头高照对方也是不理不睬,拿到钱后,她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后来她有了两个孩子,她当时就下决心就算要饭,也要送两个孩子上大学,因为她自己只上了四年小学。
  宋总说这种恐惧感至今挥之不去。在这种情况下,宋总的母亲每天早上出去挖野菜,砍柴火,她始终认为一个家烟火不能停。为了全家一天能吃上两顿饭,她会先分给每个人一点稀饭,然后就着山上面所有能吃的下咽。她自己最后因为过度劳累,患风湿性心脏病去世。
  拥有一个强大的母亲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情,这点我深有体会,她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她也会很有主见,不同意的观点立刻就会提出,一分钟都不会等,从不委曲求全。但与此同时,她却也是为家族牺牲最大的人,当然她从不认为那是“牺牲”,而是一种自我兴趣和家族使命的完美结合。
  她关于爱的表达都是硬邦邦的,从小到大,世界没有给予她一颗柔软之心存活的地方,她都是独来独往,如同一匹孤狼。
  曾经有机会我严肃地问过她几个问题。
  1.对自己的现状满意吗?
  还行,悠闲自得。
  2.对你今天所取得的成就,有何心得可以与他人分享?
  不见得每个人都有多大成就,而且对所谓成就的定义也不同,但要想活得充实,起码应该与时俱进,不然就会被时代淘汰,被社会边缘化;
  3.你对这个时代有什么话不吐不快?
  从世界到中国,人类的贪欲日益膨胀,地球早晚难以为继,导致各种矛盾冲突总爆发。
  4.在经济不景气的大背景下,你对你所从事的领域的前景怎么看待?
  家庭主妇这一职业什么时候都不会失业,在困难的情况下越发显得重要,地位比经济好时还要高。
  5.你觉得你的同龄人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逐渐淡出社会主流,但又找不到新的生活目标,
  6.责任权利和个人自由,你最看重哪一个?
  责任和权利是对等的,要享受权利难免要承担责任;而自由总是相对的,不存在绝对的自由。
  7.你觉得什么是最重要的?
  对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健康的身体是l,其他都是0。
  8.你幸福吗?有没有不安?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目前还算不错,担心的是孩子能否或才,能否找个好媳妇。
创业者的精神世界
  茶室里,宋总正诉说着童年的经历,保姆推门进来说菜做好了。我们一起走了出去。
  她告诉我:“小时候我书读得很少,只读了毛主席语录一百条,那是毛主席四卷里的精华,我之后做事都是参照毛主席语录。比如在做事业的时候,毛主席语录给了我力量,给了&我勇气,让我坚持不懈。”
  接着,她大声唱了起来,带着一丝地方口音(40岁以后才开始学普通话):“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我在发展企业的岁月里,身边都是有经验,高学历,什么都懂的人,那我怎么领导他们呢?他们做一个方案都是一本书那么厚,提各种建议,我没老师,很多时候是毛主席语录启发了我。”
  后来,我又去了在宋总别墅二楼的书房,那儿刚装修完一个月。—开始她坐在里面读书有一种失落感,因为企业已经交班,她需要开始追寻另外一种东西,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墙上挂着“敬天爱人”四个字,出自稻盛和夫,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老板们都开始寻找一种自我精神的依托。她昨天刚从华夏文化传统专修学校回来,五天的课程里收获巨大。由于年轻时候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她如今像小学生一样坐在课堂里,起立、鞠躬、道老师好和学习四书五经,这些都让她感到幸福,尤其是学习的充实感令人生有了新的意义,而不再沉浸于当初为了改变命运,发财致富的欲望里。
  在2012年的下半年里,我身边曾有十几个草根老板就这样坐在我面前,他们一个个都像哲学家般谈论着人生和事业的意义,如何赚钱似乎被抛到了脑后,这就像一夜之间,非洲草原上的“野生动物”们在吃饱了之后,开始叩问起自己的存在意义一样。但仔细听下去,他们似乎很有发言权,因为这些所思所想都是从创业路上的痛苦和艰辛中分泌出来的,甚至有时跟生意没任何关系,尤其是当他们跟你谈起宇宙起源的时候。
  在西北做乳业的黄老板早期曾连续三次创业失败,直到20世纪末期才建立了自己的乳业公司。
  黄老板人生的第一次改变来源于一个问题,其中最核心的就是生与死的问题,他认为如果这两个问题不解决,一个人便无法获得无限的动力。于是19岁的时候他用了两年时间泡图书馆,看遍了名人传记,让他想清楚了人活着的价值,是通过你能为多少人带来幸福而决定,而人怕死就是因为把自己看得太重,活在欲望里面,但欲望只是调动你能力的一个工具,如果你光是为自己,就只会永远陷在里面,但是为别人活就可以解脱。他21岁时明白了这个问题,并综合自己各方面的能力,打算成为一个企业家。
  除了务虚,黄老板更是天生的实干家,他一直相信人生是可以被规划出来,命运也可以被掌控,想到就一定要做到。为此从21岁起,他就打算以三年为一个单位,十二年作为一个周期,把人生分成三个周期:第一个阶段是学习,实习,创业过程;第二个12年是做成事业;第三个12年是总结,提升,帮助更多人。
  聊天的时候,我和黄总的身后是乳业公司里的几千头优质奶牛,浓烈的尿臊味随风而至。黄总最近正在研究宇宙的起源,他一直在思考万物本源的问题,想从根本上找到点什么东西,并说起了自己的理论,其间不断有电话打进来,商量新牧场的土地买卖和草料问题。这两者很自然地在他身上转换着。
  河北的刘总在河南和石家庄曾经拥有10家平价连锁鞋城,之后随着企业盲目的扩张,他投资的一个比较大的商厦和五六家餐厅营业额开始滑坡。同一年,父亲患脑溢血突然离开,母亲脑子里长了个肿瘤,妹妹从18岁得的红斑狼疮在那段时间开始不停复发,自己也在杭州上一个商业课的时候摔断了胳膊,一切所能想到的灾难同时降临在了他身上。
  挎着胳膊,他来到医院伺候妹妹,那是他人生的低谷。2009年,他在北京的云居寺上一个企业家培训课程,那年的冬天特别冷,课上讲到了企业之魂,于是他开始问自己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而活?
  回到石家庄,春节期间大雪纷飞,家家都在张灯结彩,他和妹妹独自在医院里探讨人生:人为什么而活?人需要做什么样的事才有感觉?那是他妹妹的最后一个冬天,他意识到人之本源就是健康,由于当时没有更多的资源,他决定从饮食方面入手,于是提出了养生餐饮的概念,几乎是“在一个生死的瞬间确定了后半生的事业方向”。
  从2007年开始,刘总开始了“日精进”,每天有任何想法都要记录下来,如今已记满了20个本子,不时他会回看之前的记录,一种绵延不绝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认为“人的能力、持续的成长力和体系化最重要,而其中更重要的是成长性,这是最值得呵护的火种,一旦这个泯灭之后人就会失去动力,所以这20本笔记是一个不断点燃的过程”。
女企业家的命运(1)
  身后的书柜上,有一个华夏文化传统专修学校20周年纪念的铜制模型香台,接着宋总又开始跟我分享自己的课堂笔记:“第一种人:在无恩处有恩”,这时她老公突然拿着电话,推门进来,原先的氛围一下子被哇啦哇啦的电话声打断。
  宋总的一生遇到过很多恩人,但也前后经历过“叛变”,两个亲戚都在她手下干了几年后便出去自立门户,其中一个更是先用公司的钱购买了生产设备,接着又带走了整个管理团队。每次她都是大哭一场,接着第二天重新振作。
  一天下午,我和宋总回了趟她老家(其实就与她的工厂一墙之隔)。
  湿冷的天气令人骨头发抖,宋总说她从小就是家里最勤劳的,在这样将近零度的气温里,才五六岁的她便常常拿着小篮子去挖野草喂猪,手很快会被冻得出血,而脚上因为只有一双母亲缝的鞋子,为了避免打湿,她只得赤脚出去干活。冬天的晚上,一家人盖着用了几十年、已经发硬的被子,缩成一团。到了夏天,家里热得没法睡觉,下午五点多钟,村里人就在池塘边围满了一圈折床,享受一丝凉风的吹拂,有一家人睡着睡着还少了一个孩子,&第二天才发现是滚到了水塘里边,可竟然还活着。
  当天晚上,我们聊起了女性的角色问题,以及女企业家的命运,宋总说:“作为母亲,女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没时间管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而作为妻子,我基本上没尽到妻子的责任。”接着她又谈到了安然,“现在我作为母亲来说,就算这个企业没有了,只要她有一个美满的小家庭,我就知足了。”我反问她:“也许她还没遇到一个适合的,或者就这样带着个儿子过一辈子也挺幸福的。”宋总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往事浮上心头,她又开口说道:“中国历史几千年来,对女人是不公平的,男尊女卑。像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把企业做大了,在这一群人里面,年龄差不多大,我在很多方面比他们更努力,可在外人看起来总觉得你这个女人不正常,虽然他很尊重你。女人永远都是被动的,她一心一意做个贤妻良母,男人也出问题,你很强势,又不一定能找到理想的男人,优秀的男人不一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这话我从来不跟人分享,因为怕人瞧不起,女人你不管如何努力,事业如何精彩,在男人的眼里,你就是个女人。”我紧接着问:“那你会担心安然重蹈你的覆辙吗?”话音刚落,“Hi!”安然满面笑容,带着脸蛋红润、胖嘟嘟的4岁孩子推门进来,宋总脸上凝重的表情突然一扫而空,似乎有一道光洒了进来。接着我们四人坐在地上,靠着蒲团,围着“小王子”玩了起来。
  有时候女企业家们由于走的路太长,以至于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何为女人,而当宋总在看着“小王子”爬来爬去的瞬间,我感觉到她又回归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小王子”是安然和前夫生的孩子。前夫是安然的初中同学,也是初恋情人,大学毕业回来后,他们又碰到了一起。这时母亲正为她的婚事担心,因为她认为安然从小就是一个把事情看得很明白的人,从买第一双1000块钱的鞋开始,她就要举出理由说服母亲,包括多次转学,她都拿出了自己的理由。
  母亲见过男孩几面,凭直觉认定他是不错的女婿,加上有不错的感情基础,安然便听从了母亲的意见,男方也很快就安排了婚期。可是婚后移居南方的生活出人意料,婆婆对安然的控制和压迫几乎超出了所有婆媳类电视剧的想象范围。两年的时间里,安然一直默默地忍受着婆婆的摧残。退无可退,她提出了一家三口搬出去住的想法,婆婆坚决不同意,认为她搬出去会跟别人跑掉。为了向儿子证明,婆婆在家里贴满了符咒,安然下班后在楼下坐两个小时都不愿回家,因为“里面就像个鬼屋”。
  最后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语气非常平静,还是按一贯的思维逻辑,摆出了离婚的理由。她认为虽然离婚会让自己家族蒙羞,可不离自己就两个结果:要么疯,要么死。
  宋总知道自己的女儿从来不乱说话,第二天就赶到了南方,在亲身经历了一天婆婆日常的状态之后,她感受到了女儿两年如何一路走来,刚走出大门,就在楼道里嚎啕痛哭起来。安然倒是很冷静,回到屋里,淡然地说:“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回趟家,大家双方都把这事想清楚吧。”她拿起包,抱着孩子走出了家门,似乎只是出去办个事,但却再也没回头,当初买的房子、首饰、衣服、100多万的车全都没带走。
  谈起自己,她突然发现身边女二代里婚姻幸福的很少,她总结原因是因为她们经历过财富,对财富没有很深的情结和概念,不计较又相对单纯,更向往纯粹的爱情。可人生就是这样,你之前遇到的挫折少,后面遇到的就会更大,这是迟早要补上的一课。
  她很感激这堂课,让她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年纪,如今的她眼里凡事都很正常,还时不时为底下的员工提供解决生活问题的建议。
女企业家的命运(2)
  在安然跟儿子玩的时候,她经常重复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你是个男人。”她一直想告诉儿子真正的男子汉是什么,她认为一定要拥有独立的人生和人格,为自己的每一个选择承担责任,也许这是因为她先前见识过极端相反的例子。她的前夫是一个对母亲言听计从,却夜夜凌晨醉酒归家的男人。可我举目四望之后,“小王子”身边几乎没有男性榜样的存在,平时带他的是三个女保姆,出外也是安然和母亲带着。
  为了在“小王子”的生活里建立男性的存在,安然外聘了一个美国人住在家里,采取年薪加奖金提成制度,这也为她对接的英语培训机构开启了新的商业模式。要知道在中国的大城市里,尤其是在豪宅里,女主人和保姆,还有几条狗,几乎就是一个男孩生活的全部。
  在与安然相处的时间里,话题总离不开企业,每一次见面,她都会跟我讨论接管企业后的现状,更多时候,我实在无法提供什么有营养的建议,因为接班问题一直都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
  在去她家做客的半年前,她正与公司元老斗得不可开交,母亲从外面招了一个行业内的专家,帮她搭好了班子,辅助她开辟事业。这个新的班子,连同她本人,都与老员工之间在工作方式和理念上有着摩擦,她为此还下狠心开掉了其中一个带头的。安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每每谈起工作,她的语气会变得狠劲十足:“我正试图改变他们(老员工)工作说话的模式。以前他们习惯了有事情就找老板,我交代一个事情给他做,他以前可能没做过,说过一遍两遍三遍,他拿回来还是我说的那点东西,他自己没动过心思,没消化过。我就跟他说,你这件事不会你就老实承认,如果我教你了,你去做了,你就该拿出几个解决方案,然后我需要做的只是选择,这就是你的专业水准,我说你永远不要让我做问答题,我资历浅,你是专家,如果你不懂,我为什么要请你?”
  “有一天我让人力资源部的人去找特定岗位上的员工,他一上来就问我,你对这个人有什么要求,你能给多少钱,他的岗位职责是什么?我就问他,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动过脑子没有,这个岗位不是我想出来的,这个市场上本来就有,行价就在那里。不懂你就去百度查!这种问题你再敢问我试试看!”
  底下的一些老员工在经历了几次教训后,纷纷变得焦虑不安,在一个行业干久了,难免会有懈怠,安然接班后似乎给整个企业打了一剂强心针,他们晚上开始失眠,有的人甚至主动跑过来探安然的底。安然认为母亲以前的管理方式是对待下面的所有人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于是他们就成了“一群被惯坏了的孩子”。可她也时刻在检讨自己的说话方式,并向母亲学习,毕竟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不可能像西方一样完全地标准化工作,其中一定要包含一些可供缓冲的弹性空间。
  相比暮气沉沉的老臣们,安然带出来的班子跟她一个性格,干练、高效、就事论事,但她现在又多加了一条:尊重前辈。为此她在大会上率先表态,给老员工们发老黄牛奖杯,让他们感觉荣耀,然后带着年轻的员工们对他们说:“以后无论任何场合,他们就是你们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他们就是企业最大的财富。”慢慢地,老一辈开始接受安然的想法,因为“他们要的无非就是尊重,我就给他们足够的尊重”。
  2008年以后,整个行业都处于低谷,而到了2012年,情况更加恶化,有统计说行业内40%的企业都倒闭了,可是安然的企业还拥有相对良好的增长。
  说到母亲,这个从裁缝干起,花了七年时间才买了第一台缝纫机,直到现在拥有1500名员工的女人,安然认为这是一个能够把各种角色都饰演得非常好的人,母亲不一定天天陪着就能把自己教育得很好,但她很注重方法。从小开始,每个礼拜宋总至少会拿出一个小时跟安然聊天,没有学业的事情,只关心她思考的问题。同时她还让安然把朋友叫到家里去玩,外地的话,机票食宿全包,之后用半个小时跟这些朋友聊安然的情况,最后再跟安然聊她是怎么看待这几个朋友的。
  最后一天早上,宋总梳妆打扮完毕,又恢复了女企业家干练的模样,司机正在外面等她去开经济会议,她跟我轻轻地握了一下手,走了出去。作为一个当了10年省政协委员、5年全国政协委员的女人,她正逐步退出这个舞台。
  安然此时也穿上了正装,去市里参加她的第一次政协会议,她选择自己开车,因为这样底下人就不会知道她的行踪,她也可以短暂地“消失”一段时间。
  看着她一个人开着奔驰轿跑驶入会场的模样,我突然发现她从来都紧绷着神经,似乎在维持着一种强势的权威。可我脑海里又出现了这样的场景:那一次我们并肩在路边走,安然走到了对着车流的一边,她有些害怕,闪躲进了另外一边,那时她告诉我,弟弟小时候因车祸去世的阴影一直没有散去,而也只有在那一刻,她流露出了一丝柔弱。
   独狼
  夏威夷可爱岛历史上从没见过那么多的中国人从天而降,原住民们在候机楼的门口又唱又跳,县长和旅游局长两个晒得黝黑的壮汉亲自致辞,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当地的报纸当天头版刊登了中国旅游团到来的新闻,可谓这座寂静岛屿旅游事业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再过一周,第二批170人又会来到岛上。
  等待大巴的时候,唐娟一个人站在边上,靠着硕大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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