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什么玩扔啊,根本没有点子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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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如果有十件事情最烦心的话,那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个数量少说要乘以三。而对于一个被Deadline逼近的作者来说,则是任何事情都可能烦到死。  岳清言已经在电脑前奋战100多个小时了。除了实在累到不行了耷拉着脑袋瞌睡了一会之外,几乎一直在写。  没办法,仆街作者是没有选择的。给他发活的工作室一个作者的稿件跳票了,老大问谁能在一周内把稿子赶出来,按照平时价格的三倍算。岳清言毫不犹豫地就应承了下来。  6万字的稿子,是给一个杂志用的独立的短篇。虽然有一些要求,但总体上规定得比较宽泛。但对于岳清言来说,这却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只是个均价千字15的枪手,每个月工作室会分配差不多20万字左右的工作量给他。自己虽然也在网站上同步写一本半死不活的连载,充其量也就是每个月拿点全勤。每个月,林林总总各种收入加起来,也就不到4000。扣掉房租1200,网费200,水电煤气300多,只有2000多可以日用。工作室里大家聚餐轮流买单,一个月也能轮上一次,少不了的。而且大家日子都紧张,还有比他更困难的,实在也不好推脱。  而这次60000字的稿件,是按照之前发活千字150的标准的三倍发的工作。老大这单肯定是亏的,他从杂志社拿到的稿费也不过千字300。如果不是不能脱稿影响和杂志的合作关系,他肯定不会这么发活。要是岳清言真能扛下来这单,先不说两万多的稿费,他在工作室的众多作者中间的地位也能提一提。千字稿费不说多,能提个5块,那一个月的日子也能松快不少了。更大的好处还在于老大说不定就会认真指导指导自己,让自己摆脱开文,仆街,太监然后再换笔名的窘境。  然而,真的开始写起来,岳清言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之前没写过杂志稿件,对节奏、结构和文字要求完全一无所知。花了半天读杂志,花了三个多小时写提纲之后正式开工,才发现写起来真是不容易。笔下苦涩凝滞不说,之前想好的桥段仔细一推敲,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有许多逻辑要重新梳理,而平均每天至少要完成八千到一万字的压力,更是在他心头沉沉压着,脑子里完全都是这个可怕的死线,限制住了写文的思路。  一直到第三天,他才完成最初一万字。虽然这一万字的确是勉强可以让自己满意了,但时间也过去了不少。每天一万多字才能赶上进度,可岳清言哪怕写网文连载,都没写到过每天一万多啊。写杂志稿件怎么可能有这种状态?  越是紧张就越是拘束,就越是写不出来。偏偏仿佛好像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电脑死机了不止一回了。好吧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四年的老笔记本,又是连续运转,不死机才是怪事。叫外卖能迟到两个小时,打了N个电话问路,气得岳清言退单之后又打电话来骂人和骚扰;家里的电路因为另一个租客用大功率电器而烧了一会,对方还死不认账;键盘几个按键卡住了,不是击发不了就是会按一下就卡在那里变成连击效果,薄膜键盘的寿命到了就是这个德性……  再比如什么输入法崩溃,查资料的时候没网或者浏览器崩溃,吃外卖拉肚子,轻微头痛,父母打电话催问工作情况,房东催房租等等,他都已经快要麻木了。仿佛原先从来不会出现问题的事情都在这一周里发生了。  而岳清言,除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坐在电脑前,艰难琢磨一个又一个句子和段落来推进剧情之外,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他答应了的,他就得做到。  终于打下了最后一个句号,文档的截止字数是60191。岳清言终于松了口气。全文通读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了,岳清言打开邮箱贴上附件,将稿件发给了老大。  “仆街作者,就该死在键盘上吧。”按下发送键的时候,他自嘲地说。这时候,距离他开始写这篇短篇已经累计有166个小时14分钟。距离截稿日期还有1小时46分钟。  然后,他就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他再也没有醒来。  在邮件里,他写了因为很累,先休息一天再去工作室听老大点评小说。老大看了稿件很满意,除了修改了几处细微表达之外,没有动任何文字就给杂志社发过去了。对方的评价也很OK。然后,稿费就一分不少地汇入了岳清言的账号。老大很满意稿件,所以索性给了税后的两万七。  岳清言第二天没有出现在工作室里,没有人问起。第三天也没有。  随着最后那笔稿费的汇出,所有人仿佛再也没有对于这个徘徊在边缘的仆街作者和勉强及格的枪手的任何一丝印象了。  岳清言已经死了。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向着高远的天空飘去,看着自己的驱壳在电脑前趴着,失去了生机。  回想这一生,也许是有些遗憾吧。一事无成,想写作成为一代文豪,却勉强成了个仆街小作者。虽然勉强也算是能糊口,但那距离成功差得太远了。对父母、对朋友、对或许还对自己的未来有些期待的女生都没有了交代。然而,自己终究是为写作而死,累死。一个对作者来说或许还不算是最凄凉的死亡方式。  “这样,甘心吗?”就在岳清言呼吸乱想着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是《幽游白书》的世界观吗?”岳清言转过身喃喃道——他也不知道居然悬浮在空中的灵魂还真的能转身——看到的是一个披着黑色绣金披风的中年人。  “还真不是。只是你的死法太奇怪了。我能理解各种各样的牺牲,为了宏伟富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进步,为了成就下一代的福祉,或者是为了艰难的胜利而牺牲。但是,这种牺牲很少出现在一个没有政治立场、没有意识形态、没有希望和梦想的普通作者身上。如果说是为了成就伟大的作品,那倒也算了,至少是为了这个世界留下了些什么。可是,我看了你写的那个短篇,很拙劣。似乎完全不值得这样的牺牲和付出。所以,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我,有那么一丝疑惑。”中年人彬彬有礼地说。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岳清言哭笑不得。  “我想,我的文学鉴赏力,还是得到时间承认的。”中年人认真地解释道:“我名字叫浮士德。”  “浮士德?”岳清言还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你不是没跟墨菲斯托走吗?”  “那是之前的事情。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能拒绝诱惑呢。”  “诱惑?”岳清言问:“墨菲斯托还能给你啥?”  “权力。像他那样获取灵魂,改变命运的权力。”  于是看中了我?岳清言有些不明白了。“捞过界了吧?这里是中国,不是你的辖区吧?而且,你确定要收割我这么个仆街作者的灵魂?”  “现在大家都按照代行人制度在收割了。全球化了嘛。”浮士德说:“墨菲斯托当初为什么看中了我,我不知道。可我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自然不能像他那样粗糙。让人为了至高的欢愉而献上灵魂,那总让我感觉仿佛我服务的机构是个……嗯,怎么说呢?妓院。那我不就成了龟公了吗?不,现在,这显然不是我愿意接受的。何况,要那么多人口做什么呢?不对……这个表达不确切,要那么多灵魂做什么呢?一个有质量的灵魂抵得过一千个一万个浑浑噩噩的存在。劣质的灵魂,用来当燃料都嫌弃气味恶心人。但一个上佳的灵魂,则有极大的可能,成为我们熬过漫长岁月的朋友。”  “所以,无神论基本是扯淡的对吧?”岳清言问。  “咦?为什么要问这个?其实,也不是扯淡。人总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有夸大的描述,当然,这个我现在还没有必要和你解释。我可是带着巨大的好奇心来,和对未来发展的无限渴求而来的。”浮士德的脸上满满都是神秘的、充满恶意的微笑:“我想问你个问题……”  “我并不想成为马猴烧酒……不过,你也不是QB啊。”  “我想你大概对我的职能有些误会。”浮士德说:“那并不是我的业务。就算我是招募……嗯,你所说的……发音可疑的马猴烧酒,可那个可爱的人群,也并不接受异装癖呢。”浮士德仔细打量了一下岳清言,继续说:“如果你真有意,我需要评估一下是不是需要复活你,送去泰国完成某些手术,再让你继续进入死亡的殿堂。我觉得可能这样的工作量还小一点。”  岳清言连忙说:“别别!我嘴欠行了吧!”  浮士德微笑着说:“然而,我的确需要和你缔结一个合约。一个,对于你这样,自诩为仆街作者的人,无法拒绝的合约。”
  “合约?”岳清言的反应是:“你想对我做什么?”  “做什么?”浮士德摇摇头说:“难道除了做一个作者之外,你还有任何别的可能吗?”  浮士德清了清嗓子,说:“这个合约,会让你继续活下去,不会为了你一篇仓促做成的小说而丧命。但是与之相应地,你也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包括,你会和现在所有的人际圈子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人记得之前的你,虽然你的名字、住址、联系方式等等不会变化,当然,要变化也可以。你会继续以一个作者的身份生活下去,不过,你所熟知的有关小说和故事的世界,会以一个和现在有区别的方式呈现在你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岳清言问:“如果我知道的这些作品都不在了,那对我不是好事嘛?我可以写啊?”  浮士德叹了口气,说:“的确,创建规则的时候我没有完全预料到这一点。倒是让作者可以钻空子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只是给作者提供了一些方便而已。不过,这个合约本来就是为了检验、测试一个人的灵魂到底有多有趣,你高兴怎么就怎么好了。既然这个世界没有了这些作品,你也不会有范本来抄。那么,写出来的东西,归根到底是你自己的呈现,对此,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岳清言点了点头:“这完全可以啊。如果只有这样,那签这个合约我没问题。”  “我真是错估了别人对你的影响力了呢。我以为,你也许会在乎你的父母、朋友,或者你的钦慕者?”  岳清言苦笑着说:“一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挑剔呢?我当然舍不得,但是……既然这些人以后还存在,那么,我有机会重新建立关系的,不是吗?”  “包括亲人?”浮士德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讥诮:“你真是个很现代的人呢。”  “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岳清言叹了口气。此中的问题真是太复杂太一言难尽了。浮士德既然号称能够将自己从所有的人际关系中摘除出来,那自然是非常了解自己有着怎么样的人际圈子,怎么样的生活,怎么样的亲人和朋友的。总而言之,舍不得或许是有。但如果有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那岳清言毫无疑问应该抓住。  “好的。我也就不挑剔你能够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想明白这些利害了。也无所谓,既然我称之为代价,那自然有我称之为代价的理由。如果你视之为负担,也有你的说法。”浮士德点了点头,无意深究这些。归根到底,他是个来签约的魔鬼,而不是一个心理医师,本来就不必搞明白岳清言的每一丝想法。  “然后,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以后你作为作者,每完成一个故事,会得到一个奖励,可以随机从作品中的角色身上获得一个技能。全然是随机的,不确保你能抽到有用的技能,也不确定你抽到的是哪个角色的技能。甚至,不见得是你写的角色技能,也有可能是隐含的技能。所以,天晓得。”浮士德耸耸肩:“反正,这是一个纯然收获的过程,就算是没用的技能,也不会有什么损害。”  “那惩罚呢?”岳清言比较在意这一点。  “要是你放弃了一个故事,不管是烂尾还是太监了。都会得到一个负面状态,同样来自于角色。看你对角色是不是够狠了哦。”浮士德的脸上露出了略带猥琐的微笑:“作为一个作者,大概很难完全不写ED或者倒霉蛋之类的角色吧。千万小心啊。这个被动的负面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下一个完整故事写完。然后,转化为对一个技能的封锁状态,直到你再完成一个故事,才能完全恢复正常。而且,这两个用来洗白的故事的篇幅都必须超过你放弃掉的故事。”  岳清言心中一寒:“要是我太监了一本200万字的网文,感觉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是吧?”  浮士德:“那就要看你的勤奋程度和运气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太监了一本里面有个无限卡文的作者呢?我说了,这是一个有趣的尝试,一个实验,对于这种可能性,看到你会在这种场面下进行如何的挣扎,我可是充满了兴趣呢。”  岳清言:“好吧,我算是明白了。奖励的技能不见得有用,但负面惩罚肯定是会有效的对吧?”  “那当然啊,你别忘记你是在和谁做交易。”浮士德微笑着说:“另外,我还要告诉你的是,这个合约对你的好处和坏处,全都通过这些表现出来了。你身体没有加强,也没有财务补贴,也就是说,你一样也是会生病,会死,或者最低限度,会穷困潦倒的。到底要如何生活下去,也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我已经答应了,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吧?”岳清言说:“有一条全新的生命,有一个挑战作者这个职业的机会,已经足够了。要是再活不下去,那也对不住这个机会了。”  “签?”  “签!”  “那我们契约就订立了。”浮士德说:“啊,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唉?没有仪式?没有文书吗?”  “你以为你是在和政府机关打交道吗?”浮士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忘了说了。从作品中获得的技能,使用的前置仪式,也要和作品里一样哦。希望你多写一些中二气息浓厚的技能,这样,感觉会很有乐趣啊。”  “这事情你该早说!”岳清言有些哭笑不得,他总感觉,浮士德没说的事情远不止于此。  “我在你写作之前就说了就不错了。顺便一说,你有五次完全自由不受限制的创作机会。用来了解这个合约的规则如何在你的生活中体现。然后,我还要在这个合约的基础上,为我自己增加一些乐趣。”浮士德:“你放心,在你的创作道路上,绝对不会一帆风顺的。不然,也就没有了试验的乐趣了,也就无法检验出你是否能够成为我们的伙伴。”  “好吧。预料之中。我也就不问了,随机应变吧。”  “聪明的选择。所以,在5次自由创作的机会里,希望你合理分配哦。虽然没有时间上的限定,毕竟写作是个很自由的过程,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情:现在,除了合情合理基础上必须得认识你的人,这个世界对你一无所知。你得在短短几个作品里做到几件事情:保证自己的收入能维持生活,建立基本的社交圈,有一定的知名度,并且,开始熟悉这个世界的创作体系,以及熟悉这整个世界。”浮士德想了想:“事情还不少呢。加油啊。”  “我知道了。那么……从什么地方开始?”  “你还看着这个世界吧?那当然是从看着这个世界变成我向你许诺的样子开始啊。”浮士德有些兴奋。  一道漆黑的完全不透光的烟雾将岳清言笼罩起来,然后岳清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岳清言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当然,这也是预料得到的。你不能指望那帮魔鬼能做事面面俱到还顾虑你的身体感受。实际上,岳清言觉得自己没有少什么零件,甚至还能完好,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岳清言张望了一下,他所在的房间和他原来住的地方看起来很像,但区别也不小。原先他承租的是一套三居室中的一间,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房间也很小。而现在这间,看起来像是创业人才公寓之类的,一整个房间,有一个隔出来的小型的卫生间和浴室。有和客厅连成一体的厨房。大概一共才20个平方吧,但一个人居住所需要的几乎所有功能都有了。  单人床、书桌、不太人体工学的办公椅、衣柜、小型的书柜等等一应俱全。虽说是不照顾他的生活,但浮士德显然在这个安排上对他还不错。  岳清言活动了下身体,在房间里转了转,就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张字条:  这地方的房租是一个月4000。改善了你的生活是因为合租容易穿帮。开始你全新的生活吧。相关资料在抽屉里。——浮士德  岳清言打开了抽屉。里面有一个明黄色的颇为巨大的泡沫文件袋。里面装着岳清言的证件、手机、银行卡。以及一台全新的笔记本电脑。除此之外,整个房间虽然配置齐全,但完全是空的。  岳清言打开了手机,电池100%。和以前自己装的APP没任何区别,他顺手打开了支付宝,看着余额和之前也别无二致,现在还有三万出头余额。估计这点钱就得坚持到自己的小说在这个世界能卖钱了吧。然而,社交软件里,一个好友都没有。电脑也是全新的,软件也都装好了。然而,没有任何一个文件。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岳清言完全意识到一个全新的开始对他来说到底是多坑的事情了。光是把维持最基本的日常生活的东西采购完成,至少有衣服穿有饭吃就是个大工程啊。  虽然说浮士德已经说了,现在岳清言和他以前的朋友圈子没有任何联系了。但岳清言还是想看看,那些……他以前熟悉的人现在到底如何了。
  重新开始。说起来简单,但光是那些细节就足够把人坑死了。  岳清言出了门才发现,不光是住的地方不同了,地址也在好遥远的地方。地铁12号线终点站,七莘路。小区倒是不错,就在地铁站步行5分钟的地方。但这地方也太TM的远了吧。虽说有超市有便利店,但完全感觉不到生活的气息啊。小区本身也是全新的,估计每天早上很早就要开始听各家各户的装修声音了吧?这还让人怎么写东西?  的确需要采购各种东西,但出了门才发现,他还得转回去抄下自己的住址。自己的手机号也不知道,还得看手机里的设置看本机号码。所有的购物客户端,后台地址栏都是空的,这还让人怎么愉快地网购?到了地铁站才发现,浮士德的确是给他准备了证件,但没有银行卡没有现金,除了支付宝里的钱就没有一分钱了,连买个交通卡都折腾了好久。  不过,反正上了地铁,岳清言就能松口气了。在地铁上就输好了地址,用着地铁上的wifi开始买买买了。  岳清言想要去看看原来工作室的小伙伴,老大,以及……一个对他挺好的女生。  老大的笔名叫“汤头诗”,原先也是网上挺有名的作者。网文挣了钱了就去开了个饭店,然后亏了回来写网文,又挣到钱了出去搞公司,然后又完蛋了。想想搞别的都不靠谱,于是弄个工作室,除了自己写文还带着一帮人一起写。有的是他出提纲,让枪手写,有的则是几个人共同培养一个作者名,同步或者有阶段地写几本书。现在工作室手上一共有9本书在同步更新,加上外面的一些定制文和杂志稿件,少量的游戏剧情文档,可以说是业务非常多元化非常强悍的一个工作室了。不过老大的身体总体上是越来越垮。自己每天要写文,要处理家事,还要处理工作室里的诸多麻烦事,看每个人的稿子,这工作量真的是很轻易就扔让人垮掉的。  工作室里,几个写手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但总体还是比较良性。谁能不能写,能写什么,能写多快,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也就没那么多麻烦事,都不是什么很有难度的稿子,无非是纯粹执行还是能加自己的东西罢了。岳清言之所以能在工作室里一直还算是有点地位,也是因为他还是比较擅长用自己的方法去执行提纲,不是完全提纲怎么弄就怎么写。  大家也就去交稿以及工作室开会的时候能碰上,交情多好说不上。岳清言也没准备把多少精力放在他们身上。将来道左相逢,有能力或许会拉一把或许会被对方照顾,谁知道呢?更多还是希望看看,这些人真的在。  岳清言在大家惯常吃午饭的小餐厅角落里坐下,隔着一张桌子听他们聊着。他们交流着最近写稿子的情况,却没有一个人提到岳清言。果然,岳清言不存在于他们所处的世界。而他们写的稿子,书名和内容也都换了。基础的商业网文的内容怎么改都有套路,差不了太多。工作室这种环境,也没特别厉害的人。真要是有足够的能力或者见识,早就自己写了。哪怕仆街个两三本书,说不定靠着最基础的作者福利也能混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本书就火起来了。仆街过,还是仆街到没办法过日子了,才会考虑被工作室收编了先混一阵。  听这些之前的小伙伴聊完,岳清言放下了心。除了和他们没什么交集了,除了作者和书名这些问题,其他方面发生的变化不算很大。  然后,岳清言就要去看那个女生了。  女生名叫丁辰,还在大学读书。算起来,算是岳清言的学妹吧。她大一的时候,岳清言已经大四,甚至已经开始做写手工作了。在学校里的时候,他们因为社团而认识,还不是文学社这种看着有点文艺气息的社团,而是田径社。别看岳清言是个写手,他可是很能跑的。日常锻炼什么的,不到10公里都算是热身。而丁辰是陪着同寝室的妹子来参加的田径社,她自己……除了考试的时候大概从没机会跑500米以上。然后,为了提携社团后进,岳清言这种社团里的除了训练都不存在的人,就经常陪着丁辰跑圈来“提携后进”。岳清言只是为了社团可以免除学校里的见了鬼的晨跑制度而加入的,反正也无所谓。但岳清言和丁辰的交情,就在这种孤独沉默,经常全程都不说话的陪伴中建立起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岳清言还在当一个网文写手的事情就让丁辰知道了。丁辰将来也想从事文化传媒行业,对丁辰当作者这事情还蛮关心的,几次聊着聊着,就开启了各种别的话题。可以说,除了码字、看资料之外,大概和丁辰的相处是最轻松愉快的。虽然,摆明了两人的关系不大一般,可谁都不说,而是就这么保持着暧昧关系。约饭约电影甚至一起出去玩都OK,但真的是发乎情止乎礼,两个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行动。岳清言是觉得自己没办法照顾好丁辰,而丁辰,还是个羞涩内向的姑娘,反正,就这么僵持着了。  去找丁辰倒是蛮简单的。岳清言虽然离开学校有一阵了,但毕竟对学校里的状况还是挺熟悉的,看起来也还是一副学生的样子。混进学校,到教学楼,看看丁辰一切安好他就走。这就是他的打算。  然而,本以为完全不会触动心情的时间地点,却将他完全卷入其中。连学校里阳光、树木,乃至于学生们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各种喧嚣声,都是那么亲切。岳清言不知不觉就在学校里走了很大一圈。  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以岳清言对丁辰的了解,今天下午应该是有课的吧。虽然不知道她现在选什么课,但大致上,这个时间点大多数都是各种公共课。而岳清言,就跑到了有最多公共课课程的四号楼前。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坐下,拧开在小卖部买的饮料。岳清言静静看着教学楼进进出出的人。  丁辰和她的同寝一起出现了。两人似乎在聊着点什么。岳清言觉得有些轻松,看起来,丁辰并不因为生活中少了什么,少了谁而有什么变化。这太好了。  丁辰和同寝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叫佟月珑的女生一起从岳清言的身边经过。岳清言并没特意抬头,头稍稍一侧,借着眼角余光已经能看清她了。这个漂亮健康的姑娘轻快的脚步和匀婷的小腿。岳清言知道的,原先一起运动的时候,他帮丁辰做过拉伸,知道那温热的触感。  岳清言也没有马上走。他坐在原地,继续喝了两口才起身准备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丁辰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岳清言愣住了。仿佛,全身都被一种奇特的感觉扫过,暖暖的淡淡的。他太清楚了,浮士德既然说了已经把他从原先的关系中全部摘除出来,那就不会有例外。丁辰真的不可能还记得自己,然而……她还是这么说了,那是因为,在她的生命中,还是存在着岳清言带给过她的亲切和熟悉感吗?  然而,岳清言可不敢正面回答。他照着自己刚才的节奏站了起来。右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或许是有些感动吧,丁辰的这点熟悉感,可能就是自己和原先的世界的全部的联系了。  “应该不会,我不是学生,过来玩的。”岳清言压根不敢回头。要是将丁辰的身形收入眼中,或许他会一瞬间哭出来吧。他只能向前,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挥了挥手,没有说再见。  丁辰在背后,看着岳清言离去的背影,还是有些不确定。她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身影,但是,内向和胆怯如她,却还是忍不住上前问了这么一句。  “真是的,你认识这家伙?”佟月珑追了下来,搂着丁辰的肩膀问:“你平时没那么大好奇心的呀?”  “嗯。没什么。我们上课去吧。”丁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刚才那个奇怪的人。  一直将丁辰远远抛离在视线之外,岳清言才稍微收了点脚步。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这点微弱的联系,因为一个人而存在,让岳清言全身都燃烧了起来。仿佛有一个又一个的句子,一整个完整的故事想要从体内迸发出来。  然而,手边没有纸笔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只能拼尽全力地将那些涌出来的句子记住。  岳清言跑到学校门口,打了辆车,对司机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没有word和wps?没关系,岳清言打开了记事本,开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创作。不知道浮士德对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原先苦苦挣扎的他,现在灵感居然如此眷顾。
  开始码字了,岳清言又发现完全从头开始的又一个坑爹之处:输入法也被清空了。  输入法可不仅仅是输入法而已,同时也是一个作者长年累月的写作录入习惯的缩影。角色姓名之类的倒是不必提,每个作品不一样,本来就是要换掉的。但一些习惯的输入习惯,一些小的语言特征是怎么输入的,都随着长年累月的使用而保存在输入法的后台了。原先岳清言用的搜狗输入法,从这个输入法上线第二天就开始用,积累下来的数据和习惯太多了。  重新安装了输入法之后,效率连原来的一半都没有。  在回家路上,岳清言已经在脑子里大致打了作品框架,估摸着是个5到8万字的大中篇。  文学领域最初习惯于把三万字以内篇幅的称为短篇,3到10万字都算中篇,超过10万字就算长篇了。但最常见的中篇篇幅,实际上是在3到5万字之间,如果必然会超过6万字,那倒不如索性写过10万字去,弄个长篇了。  这是和小说最为繁盛时期的出版条件息息相关的。一两万字的短篇和几万字的中篇,都比较方便在杂志上刊载。一旦超过5万字,那就占太多版面了不好安排。而长篇小说,每期刊载一万来字,十几万字的正好连载一年。作者省心杂志方便,大家皆大欢喜。然而,随着出版业的商业化、繁盛和衰落,以及新媒体新介质的不断冲击,这个分类早就已经完全不适用了。  如果一个小说能写到5到8万字,那它最理想的字数一定是六万字上下。因为可以完美符合轻小说的版面要求。小开本的书,厚薄适中,出版成本不高,拿在手里很轻巧舒适,适合携带在身边进行低压力的阅读。字数太多了就没办法这么印,拿在手里很别扭的,太少了也不行,出版成本控制不下来。反正,在一个平面媒体和纸质出版在没落的年代,整个文学界创作界规划写作字数的准则也在随时变化。  岳清言目前写的这个,他就准备努力控制在六万字以上,六万五千字以下。反正他不是什么著名作者,也不用考虑序跋和解读之类的篇幅。反正那些也真用不了多少页。妥妥就是一个标准轻小说了。但对于真正的轻小说,这个作品又显得有些复杂和厚重。它写的,是一个朦胧而唯美的爱情故事:  1200年前,彗星坠落,形成了湖泊,而后有了湖畔的小镇系守镇。长年累月对彗星和天空的敬畏已经流失在了时间里,但却保留了最基本的一些祭祀仪式和习惯,形成了系守镇上的宫水神社,一代代流传至今。神社的巫女宫水二叶生下了宫水三叶和宫水四叶两个女儿后得病死了,但入赘的女婿却因为在乡村的无力感拒绝继承神社,转而投身政治,成为了系守镇的镇长。宫水三叶在系守镇长大,也不习惯镇子上保守缓慢的气氛,向往东京的生活。甚至发出下辈子想要成为东京的男生。  时隔1200年,彗星再次接近地球。而随着彗星的到来,宫水三叶发现自己忽然可以和在东京生活的男青年立花泷交换身体,两人互相体会对方的生活,也由此产生了不少交流。宫水用泷的身体如鱼得水,和一起打工的前辈奥寺美纪约会不成,她还是和立花泷换了回来。立花泷略有尴尬地和奥寺美纪结束了一天的约会,想要联络宫水三叶,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立花泷借着自己对系守镇的了解,去寻找宫水三叶,却发现系守镇已经在三年前被彗星摧毁了。  原来,和立花泷交换身体的,是三年前那条时间线上的宫水三叶。宫水甚至曾经前往东京寻找立花泷,但三年前,立花泷还不认识三叶。  立花泷前往系守镇,在神社的供奉之所喝下了宫水三叶留下的口嚼酒,果然又能开始使用宫水三叶的身体。他在村子里召集好友想方设法让村民们避难,炸掉变电站,然后用应急策略让村民们去学校集中,逼开彗星的伤害范围。  立花泷用着宫水三叶的身体,想到三年后自己的行动,前往供奉之所,乘着晨昏交替的时刻将身体换回来。两人隔着三年的时间线相遇了,为了避免遗忘对方,他们互相在对方的手下写下名字。但没有写完,时间线就复原了,两人虽然反复念着对方的名字,但稍一转念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三叶说服了镇长父亲相信自己,将整个系守镇的村民救了下来。她自己也得以活了下来。  在泷救下了三年前时间线上的系守镇之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立花泷对系守镇和彗星的故事无比感兴趣,一直关注着。  又过了五年,立花泷成为了一个求职中的青年。他觉得自己总是在寻找什么,寻找着谁,但又无法确定。  直到有一天,立花泷和宫水三叶在两条电车上,隔着窗户看到了对方。他们立刻在下一站下车,朝着对方可能在的地方寻找而去。在一个台阶上,两人相遇了。他们也觉得胆怯和尴尬,明明有着足够的熟悉感,但却完全不记得对方了。但在错身而过之后,立花泷还是转身问宫水三叶: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宫水三叶回答:我也是。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你的名字是……  这是动画电影《你的名字。》的剧情,岳清言之前看过电影,虽然知道有小说,但不幸的是,没看过。他最初是想写成一个中国背景的故事,但仔细想想,算了。文化背景、思考方式、角色的行动逻辑和性格特征都太日式了,真要改故事背景,工作量比重新写个小说都大。虽然RB背景的故事大概是没指望能卖出去了,不过,对于满足了岳清言自己内心的触动来说,已经足够了。  动画电影,通过画面、镜头,可以提供许许多多的信息,但写一个小说,能够用的资源就太少了。而且,小说里的男主女主还有互换身体的内容,在动画电影里,用肢体语言、动作就足够交代是什么状况,但写小说却是没那么便宜的事。如何准确、翔实而又条理清楚地写出这个故事,真的是个超级大的挑战。虽说是现成的故事,但规划小说、撰稿加上反复修订的工作,还是异常折磨人。同样是六万字左右的预计篇幅,岳清言用了三四天时间打了初稿,把情节的主线脉络整理出来。然后再反复斟酌调整,看怎么去写好这个故事。最后,他还是采取了最挑战自己的写作方法:POV。  POV的方法,是英语POINT OF VIEW的首字母简写。《冰与火之歌》就是最典型的POV小说。用每个角色的第一人称写故事,然后连缀起来形成一个互相匹配的完整故事,这对作者的控制力要求,和对小说里的细节的思考和确认深度要求很高。但这的确是解决《你的名字》的小说化的一条比较简单的方法。  但是,虽然用POV写法,也不能太过频繁切换视角。删删改改,从一稿中除了立花泷和宫水三叶之外还有奥寺美纪、敕使河原、名取早耶香、奶奶宫水叶、妹妹宫水四叶、父亲宫水俊树六个POV角色转为最后只保留了宫水三叶、立花泷、宫水四叶、宫水俊树、敕使河原和奥寺美纪六个POV角色,清晰明了地将故事讲明白了。故事和故事段落之间有部分重叠,展示不同角色的观点,但也很好地维持了小说阅读的时候的连续感,使得并没有因为换视角而脱离了故事主线。可以说是很好地解决了故事的陈述问题,岳清言自己十分满意。  当写完了最后一行,按下回车之后。岳清言又回到了开头,完整地读了一遍:  “早上起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这样的事情时不时就会发生。  明明做过的梦,却总是想不起来,只是,觉得有什么消失了。这种感觉,即使醒来后也会延续很久。  我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寻找着某个人。  我被这样的感觉所困扰,大概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彗星落下的那一天。  那情景,就像是梦中的景色。那一刻,只觉得太美了。”  小说的开头是这样的,基本上就是动画电影最开头部分的台词。但行文到后面,则是越来越温柔和自由。岳清言写完之后,觉得自己从整个过程中获益甚多。然后这时候,他才恍然发现,已经9天过去了。9天写完一个六万字的完整的故事,效率已经很高了。可看着房间里堆着的各种东西,岳清言才恍然发现自己这几天完全神思不属,全部的脑力都在小说里。快递来了就随便收下扔在门廊里,饿了就叫个外卖,外卖送来了还嫌吵,有时候送晚了还没发现……显然不可能一日三餐。身上不舒服了就钻进卫生间冲澡。累到不行了才睡觉。  岳清言觉得自己明显瘦了一圈。自己的专注度现在是这个水平吗?以前可做不到这样啊。  岳清言开始收拾房间的时候,浮士德敲门,然后不等岳清言回应就穿门而过进入了房间。  浮士德啧啧有声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说:“恭喜你写完第一个故事。那你做好准备抽取技能了吗?”  岳清言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哦。这样啊……我能抽到什么?”  浮士德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这种题材的故事,要等你抽取完了才能进行技能分析……嗯,技能分析可能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气气你。”  岳清言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行吧,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浮士德的手伸进了电脑屏幕,取出了之后手中已经握着一本排版印刷完,只是封面上还是纯白一片的书《你的名字。》署名则是岳清言。浮士德说:“你要不要改个笔名?反正都不影响你获得技能。当然,也不影响我手里这本。”  岳清言的反应是:“怎么还能免费排版打印出来?这太厉害了啊。”  浮士德看着岳清言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说:“唉,笔名你回头再想想吧。但打印一本书给你,也是你获取技能的仪式。”说着,浮士德摊开了书本,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夹在书里的金色卡片,递给了岳清言。  岳清言有些紧张。在他的手碰到卡片的一瞬间,卡片化为无数金色的光点,汇入了他的身体里。  浮士德说:“以后你写完了故事,默念抽取技能,就可以了。并不用我在场。”  而岳清言的注意力,显然此刻也不会在浮士德身上。技能说明已经非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技能:口嚼酒。  来源角色:宫水三叶  发动仪式:巫女之舞。(自动获得:引导状态)  发动道具:米。  说明:在完成巫女之舞后,嚼碎米粒,置入密封器皿。在三十天之后,形成口嚼酒。服用口嚼酒的人,将在四小时内进入到技能发动者的记忆、梦境或者是幻想中。相关内容可以在制作口嚼酒的时候确定,并无法更改。同一时间,只能制作和保有一份口嚼酒。制作新的口嚼酒,将覆盖上一个该技能的生成物。  岳清言简直要骂人。为什么是那么坑的技能?这技能有毛用啊?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嘛?他干嘛要让别人进入自己的记忆或者梦境或者幻想?就算将来有如此亲密和信任的人了,那也是很久远的未来了啊。这个技能现在对他有一毛钱的帮助吗?  但无论他怎么看向浮士德,已经产生的效果是不会更改的。岳清言没好气地说:“那还有什么别的技能?”  浮士德指了指电脑屏幕。似乎已经有神秘软件给《你的名字》的全文做了标注,关于技能的。  略微扫了扫,岳清言就看到了“立花泷-手绘”“敕使河原-爆破”“名取早耶香-拟音”“奥寺美纪-初级咖啡制作”“宫水三叶-结绳”……每一个都比这个“口嚼酒”有用。  好吧。我有心理准备。岳清言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岳清言并没有看看口嚼酒的引导技能“巫女之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兴趣,也不觉得自己跳起来会是什么动人的画面。他叹着气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送走了浮士德。浮士德对于干扰他的生活,看起来的确是没有半分兴趣。  虽然已经写完了第一个故事,但说实在的《你的名字》这个故事,对于改变他是个仆街作者的现实没有任何帮助。这个故事本来是新海诚写的,直接做成了动画电影。以新海诚的能量,就算做个屎一样的故事,凭着超强的美术能力也一样可以让观众们买账。但岳清言可没有这种本事。  一个发生在RB的,以浓重的日式笔调写的轻小说。体例还不尽符合国内通常的出版或者杂志的需要,那就很难找出口了。出版社不会要一个纯新人的稿子,网络平台没有适合这种篇幅,纯粹的轻小说平台基本就是仆街代名词了;杂志社也类似,有人气的作者很简单就能拿到稿酬相当不错的稿约,写得过得去就行,但新人想要刊载一个六万字那么大篇幅的真的是休想。  可能怎么办呢?这是个出于感触,对原来的世界的梳理和对于和丁辰的那层微妙的亲密感的怀念,真的是兴之所至。  想要改变自己的状况,挣到稿费,还是要写点别的。但写啥呢?准备在哪里发?  对于一个作者来说,稿费从来不是那么好挣的。  要是给杂志投稿,比如《萌芽》《收获》这样的文学期刊,一般提前三个月就截稿了。看稿审稿还要时间呢,投出的稿件可不是第一时间就会确认是不是用的。从投出稿件到拿到稿费,四五个月算是比较幸运的时间。碰上同等篇幅、同等类型的小说积累比较多的时候,把稿子的刊登搁上三四个月甚至半年都正常。文学期刊,总是缓慢而精致地运作,不紧不慢。对于熟悉文学领域的人来说,这类期刊上登小说,最大的好处是提升逼格。并且,通常来说这类期刊要求的只是单次刊载授权,完全不影响出版和别的授权行为。  报纸杂志上的专栏、以及连载等,首先要有稿约。商业文学类型的杂志速度就算是比文学期刊快,通常也要看是不是符合杂志的刊例:通常是指稿子的内容调性等。不过这种商业杂志有一点比较好,通常选用了会先和作者联络,然后确认稿件的授权等等。有的杂志甚至是在确认刊载,完成授权之后就发稿费的。但这个时间到底多久,天晓得。尤其是是不是符合刊例,是投哪个杂志,是需要作者自己有判断的。这类杂志通常都有自己固定半固定的作者团队,很少依靠外部来稿。  网络平台就有各种不同的玩法。如果是连载的网文,从开始连载到拿到稿费,时间上倒是很容易计算:一个月新书期,然后就上架,第三个月月初就能拿到稿费了。当然,这也是理想状况,要是书的成绩很烂,是不是会有签约都难说。或者收藏数本来就不达标,那少不得要免费连载更长时间。就算上架,说不定一个月拼死拼活,最大一笔钱是全勤奖。  买断类的稿件拿钱倒是快,但岳清言现在一个人不认识,根本找不到拿到买断稿的渠道。  其他平台也有一些收入渠道,比如公众号发文能问读者要打赏之类。但这些都不是很稳定,并且对于新人来说,几乎也形同于无。  岳清言有些头痛,当务之急,除了要找渠道挣到稿费,维续自己生活,还需要想办法让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有点名气。他虽然仆街,但好歹知道一个有名的作者和一个仆街作者在挣钱方面是天差地远的。而且,通过投稿认识编辑、认识别的作者和业内人士,也是找更多的发展机会的重要渠道。  岳清言搜索了一下网络上的各种信息。杂志圈实体出版圈是越来越不好混了,最快建立圈内知名度的方法,仍然是当年那套:参加比赛。虽然数量和规模不如以往,但每年仍然有若干有点知名度的征文比赛。有的是网站平台办的,有的是版权经营方和影视公司办的。一些有影响力的微信公众号也会举办一些征文,服务于自己的内容平台。但归根到底,这些征文大赛都是为了获取IP。  不过,就算是为了获取IP,也有吃相好看和不好看的区别。参加比赛之前,还得仔细看征文大赛的投稿细则,完全的外行人,真心会处处碰坑。  这些情况,都是以前老大告诉他的。岳清言从老大那里学到的可不仅仅是网文的节奏、控制和情节设计的皮毛,还有大量的版权管理等等的知识。老大当初也是遇到过很多坑的。现在,那些知识都成了岳清言经营自己所必备的知识。  首先被排除的是一个公众号的名叫“大幻想家”的征文。版权约定太见鬼了,一旦投稿被采用就默认成为该平台的签约作者,5年内写作的一切作品都归属于这个公众号平台。这就属于摆明了借助这个号的人气骗版权。用一部作品的单次刊载来获得一个作者几年内的所有创作版权,简直是无本万利的巧取豪夺。  一个出版平台的征文,岳清言反复看了几遍细则之后还是放弃了。对方倒不多要,一旦参赛作品获奖,就要参赛作品的五年全版权。当然了,如果获奖,除了稿费、奖金之外还有作品出版保底印数。条件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但是,作品是放在网上让网友投票,而参赛者中间已经有具备相当人气和号召力的作者了。摆明了这就是借着征文给自家的签约作者刷人气呢,何苦去当炮灰呢?  又看了几个征文,岳清言决定参加一个名为“创想元素”的征文大赛。虽然是个新的比赛,但比赛分了网络传播小品、短篇、中篇和长篇四个分组。对于参赛获奖作品的约束也非常宽松。如果获奖,可以选择和这家举办征文比赛的公司,一家叫“明前”的文化公司签署版权代理和优先权的合约,或者是单次买断合约。怎么签,那就看作者对自己的定位和估计了。一般的新作者,往往还是会选择把作品授权出去,获得现金奖励、出版机会或者是其他改编机会。  新人往往没有什么别的选择。用一部作品来刷下自己的人气,获得更多业内机会和人脉,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虽说《你的名字》符合征文里中篇小说的长度要求,但想了想岳清言还是放弃了。《你的名字》这种日系轻小说,完全不适合用来参加国内的征文大赛。要是以后有机会,翻成日文去出版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参加征文,其实是篇幅短点,亮点鲜明的作品更讨巧。评委们看那么多稿子,哪里有那么好的耐心。很多评委看完第一页看不到亮点就扔稿子了。耐心差点的或者对文字敏感点的,看三行四行都足够了。  而左思右想之后,岳清言决定写一个女性向的故事,一个现代都市情感故事。女性向故事在这种征文当中比较讨巧。而且,现代都市题材不用化太多篇幅在解释背景和描述环境上,可以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故事本身上。而且,略带些黑暗向的女性向情感故事,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岳清言虽然是个网文枪手,但女性向故事还是看了不少的。但要说感触,基本都深不到哪里去。毕竟,他是个纯直男,对小女生类型的故事,对那些细腻些微的情绪真的是掌握不好。不过,短篇小说,他又是个新人,一下子也不用表现太好。加上他想写的故事原先是个长篇,缩写成一个短篇,一万多字,情节量非常足够,也大大增加的叙述的力度。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写的这个故事,来自于一个非常擅长写“金句”的作者。参加征文什么的简直再合适没有了。  而岳清言用了三天时间写完,又用了一天时间修改,才终于将稿子投进了征文收稿的邮箱。  “好像还有很多时间啊?”岳清言并没有急着抽技能,而是又写了一个男性向的短篇,同时投稿参加比赛。  男性向作品是个科幻中篇。在他重生之前,这个小短篇可是改编了电影还获得相当好评。原文篇幅不长,但岳清言为了将细节描述清楚,费了不少笔墨,大概用了三万多字才把整个故事讲明白。  在参加征文中,他还是玩了一个比较有趣的小操作的:他这两篇作品,用了两个笔名。  女性向的用了“夏离”,男性向的则用了“宴火”。意义不明,但看着似乎很带感。  一周之后,两篇叙述简单漂亮,文体清晰鲜明,错别字少,语法正确的小说,毫无障碍地通过了把傻逼和不懂写东西硬要装逼的人筛选出去的粗选,进入了对应的评委的邮箱,等着这些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的作者的评判。
  弥芜是在微醺的时候,被邀请成为“创想元素”文学大赛的评委的。说实在的,她完全不喜欢这种工作,但创想元素大赛的主办方,明前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算是她的东家。之前她的两本小说一本散文都是明前公司一手操办。公司的文学总监阿跃也是她的好朋友。  弥芜二十七岁了。是个日子过得不错的职业作家,每年认真写一两本书,卖版权要是能卖掉当然最好,但卖不掉也无所谓。靠着版税以及给杂志写专栏的稿费,她已经可以生活得不错了。虽然不是大红大紫的作者,但因为脾气温和,长得漂亮,文笔温暖轻松,很得到现代都市女性白领读者的青睐。如果不是她并不是个喜欢推广自己的人,大概身价会比现在高很多。  虽然被骗答应当评委,弥芜觉得麻烦的也就是每天要读很多小说,有违她闲适度日的初衷。但弥芜看稿子还是很认真的,每天雷打不动两个多小时,捧着平板电脑看投稿,不但按照规矩打分,偶尔看到好的还会见猎心喜写一些评语。  这天早上7点多起床,做了瑜伽热身,吃了早饭,洗了澡之后,弥芜坐到了客厅里。她一个人住,所以工作的时候往往会打开电视放在那里不看,只是为了房间里有些响动。不然,那真的是太寂寞了。  邮箱里又有二十篇昨天通过了初选的稿子。粗选真的非常粗。弥芜原先听说有粗选这个环节的时候,以为那是淘金那样的前置环节,混合着金屑和细砂的材料到手里,来进行最后的遴选。没想到,粗选环节是把一筐筐的矿石堆到他们面前,去除的只是明显什么都没有的顽石。而洗选金砂?大部分时候,能挑出点漂亮的石头就很好了。  不过,弥芜并不会为这种状况多生气。她虽然有天赋,但也是从一个新人作者一步步走过来的,知道这些都是一个作者成长阶段上的必经之路。  但是,今天邮箱里有一篇稿子,粗选环节的编辑居然写了批注。  “情节灰暗,但阅读体验极佳。看完全文之后通传了整个粗选组,一致认为水平相当不错。”  有这种评语的,这是第一次。  弥芜打开了邮件附件。小说的标题是:《八分钟的温暖》  “你听说过么?如果太阳此刻熄灭光芒,地球上的人要八分钟后才会知道。  太阳熄灭光芒后的这八分钟,其实和往常一样温暖。  所有人都不会察觉它的虚幻。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成为过往。  转身回望,彼此朝相反的方向走出的距离那么漫长。但心中不再有激烈的情感,只是用温柔的语言描摹悲伤,用暖色的眼瞳注视过往。肆意的青春伴随甜蜜的忧伤,在心底的角落轻轻地哼唱。  还能想起吗,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说出那句话?  ——呐,我喜欢你。”  弥芜读完小说最开始的这段文字,仿佛全身都被电流过了一遍。女性作者的情感感知往往需要比一般人细腻许多许多,唯有这样,她们才能够捕捉到各种些微情绪,在自己怀中酝酿、沉淀、发酵,最终转化为细密的文字。她们,往往也是在文字陈述上最追求细致准确的人。男性作者喜欢撒狗血、喜欢燃和热烈、喜欢宏伟壮丽,而女性作者对这些多数是有些疏离感的。如果说,男性作者像是建筑师、工程师,写的东西像是宫殿、神庙和博物馆,那女性作者就像是造园师,在营造移步换景的精巧构造。  而看到这段文字,弥芜立刻就意识到了作者的功底。知道征文的特征,开篇一下子就营造了悬念抓住了读者,用词简单但连缀起来的信息量足够。“八分钟的温暖”这个概念,一下子就让弥芜整个人都进入到了阅读小说的情景中了。  《八分钟的温暖》写的是个校园故事。顾夕夜和颜泽在同一个家庭里长大,顾夕夜是颜泽家收养的孩子。可顾夕夜无论是容貌身材、学习成绩、待人接物等等各方面都几乎完美,让颜泽无比嫉妒。颜泽和季宵在谈恋爱,但所有女生公认的白马王子贺新凉却始终追逐着颜泽,完全无视顾夕夜对他的好感和追求。然而,情感线在小说里,只是事件的一部分,只是一些触发点。  最致命和要紧的关系在于,在颜泽嫉妒着顾夕夜的时候,顾夕夜也在嫉妒着颜泽。顾夕夜在家里,虽然大家毫无疑问是一家人,但一直只能称呼颜泽的父母“叔叔阿姨”,对贺新凉的好感和行动,也被一次次拒绝或者无视。颜泽和顾夕夜表面上的亲密,但私底下的罅隙却越来越大,直到双方的内心都转向了黑暗……一个女生互相嫉妒和撕扯的故事,其实在任何时代都有现实感。但《八分钟的温暖》里却是到了最后要危害到生命的地步。  小说是夏茗悠写的,本来是个长篇,十几万字的样子。但其中校园的部分比较多,体验虽然细腻,但却冲淡了部分对抗感。但岳清言写的这个版本,承袭的就是主线,着重写的就是从亲密转向矛盾丛生的这段故事,将矛盾、内心、互相嫉妒的部分写明白了,其他的都只是匆匆掠过。在原著里,顾夕夜和颜泽都还是在矛盾中,但岳清言却让她们毫不犹豫地黑化了,只是最后设计害人的小陷阱是不是得逞,他没有写,而是放在那个瞬间做了个开放结局。  “应该就是这样吧。  每次稍一开怀,心里就掠过惶惶不安。  为了无视这不安,所以要更努力地微笑。”  读到这里,小说曳然而止,而评委弥芜的心里简直像是有好多只小手在抓挠:到底怎么了?出没出事死没死人?这两个明明互相喜欢互相嫉妒却又互相伤害着的好姑娘到底会如何?  看许许多多的征文投稿,从没有一个作者能让她有这种感觉。这种水平的作者需要来参加征文?弥芜甚至觉得这家伙的故事设计能力不比自己差。她直接把稿子发到了打印机,打了一份纸质版又读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准备好好打分和写评语。  然后,她打开了邮件的第二个附件:作者信息登记。  然后看到了,性别:男。  弥芜一口茶水直接就喷了出来?笔名“夏离”倒是很女性,虽然看起来是个中性笔名,但其中蕴藏的些微质感的确是很女性的。可这作者,真的是个男的?行文笔触倒也罢了,可对于女生心理的这种把握度,真的是非常精准细致啊。难不成是个娘炮?那倒是可以解释一些问题了……  弥芜经不住脑子里跑起了火车,开始纵情想像为什么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大赛的另一个评委,青年男性作者杜骁发了个微信过来。  “今天的稿子看了吗?有个超级厉害的新人啊。”  弥芜立刻回:“我这边也是。”  每个评委看的稿子是不一样的,但有了好稿子大家互相都会有交流。  “打印出来,带出来。找地方喝咖啡不?”和弥芜不同,杜骁是个不怎么能在电脑屏幕上看书的人。他的阅读基本都是纸质,或者电子书。写稿子也基本是手写之后再录入电脑的。他看征文稿子,也都是打印出来再开始看,顺手还在稿子上做各种批注。  “好。老地方。”  “下午见。要叫别人吗?”  “你看着办。”  两人经常这么约。杜骁以前想过要追求弥芜的,但后来完全放弃了,大概是觉得两个作者没办法一起生活。但两人倒是成为了好朋友,经常交流阅读、写作和生活上的各种事情。  弥芜带着打印稿,稍微换了下衣服就准备出门了。吃个饭正好去咖啡馆。  他们经常聚会的咖啡馆叫“有练”,在新天地。是李宗盛和阿信开的,一个文艺气息很重的地方,吃的喝的品质都不错。弥芜到咖啡馆的时候,杜骁已经到了,捧着个本子,拿着铅笔在写写画画,估计又是在筹备新书了。  “稿子呢?”弥芜从包里掏出《八分钟的温暖》打印稿,放在了桌子上。  杜骁把自己打印出来的那份递给弥芜。“真是太厉害了,一个科幻小说,篇幅是很小,但格局真的是很大。”  弥芜坐下,就着咖啡,开始慢慢读了起来。  小说的名字叫做《你一生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语言学家路易斯·班克斯和外星生物七肢桶之间的交流。七肢桶的飞船来到地球,分布在各大主要城市,引起了人类的巨大恐慌。大家在努力尝试和七肢桶交流,得知对方目的,寻求和平解决。而路易斯·班克斯就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掌握了七肢桶的语言。七肢桶的语言是一种蕴藏着极为复杂的数学原理和机制的图形语言,而随着逐渐掌握,路易斯也发现了这个语言的奇特之处。七肢桶文字,颇有几分像中国的象形文字,所不同的只是,七肢桶不是靠一个个具有独立意义的字词来表意,而是将所有需要表达的语意都统一在一个字内。语意越是繁复,这个字就越是复杂。七肢桶语言的背后是一种极为独特的感知世界的方式:人类依照前后顺序感知世界,将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理解为因与果;而“七肢桶”则同时感知所有事件,既可以先看“因”,也可以先看“果”。  而主角,也随之能通过这种语言,一眼纵贯自己的一生,别人的一生,乃至于所有的事情的脉络,开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感知这个世界和与自己尚未出生的女儿进行交流。这个短片小说的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有一些部分是以第二人称在写作。而任何一个作者都能明白其中的难度……  看到弥芜读完,脸上显出震惊的神色,杜骁放下了手里的稿子。他读完《八分钟的温暖》已经有一会了。  “你看下作者信息。”杜骁一脸难以置信地说。  弥芜看到了她早上看到的那个名字:岳清言。  两篇给两个作者带来震惊的作品,还是完全调性不同的作品,居然是出自同一个作者。  “这不会是什么圈内老朋友在玩我们吧?”弥芜问。  “应该不会。这两篇作品的完成度太高了,质量太好了。而这个岳清言,以前的确没听过。圈内老人,就算要玩也不能用完成度这么高的作品啊,不然将来说不清了。”杜骁想了想说:“但这种质量,太让人意外了。”  “不出意外,两篇都能拿奖。”弥芜说:“奖是按照作品评的,不是作者。”  “而且不会有什么争议。这个实力简直是碾压。”杜骁苦笑着:“这就是个难题了。虽然不禁止这种状况,但明前那边,也不会赞赏这种状况吧?”  “肯定……”弥芜:“要核实他的身份啊。这种水平,万一是抄袭什么的,那就是大问题了。”  “约他出来?”杜骁点了点头,同意弥芜的想法。  弥芜点了点头。既然要这么约,杜骁顺便把明前公司的阿跃也约了出来。阿跃也看过了岳清言的两篇稿子了。说实在的,粗选组的文学素养的确比起评委差很远。但他们被这种好作品震惊的程度可是一点都不差。何况看了无数的垃圾作品,忽然来了两篇那么高质量的,在他们公司内部不轰动都不可能了。  任何作者、编辑,阅读量总是有限的,太多东西没可能读过。有时候出版界说抄袭这种事情责编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其实是冤枉人了。责编怎么可能把所有书都读过?全国一年有十万种以上的出版物,而按照一个人正常的阅读速度,能读过一百本都算是勤快的了。还有各种网上的阅读平台、社交网络上流传的段子。一个人能涉及的真的是非常有限。  约这个岳清言出来,主要是看看他的性格品性,以及通过交谈去了解他的阅读、写作的情况。对于作者来说,建立这种了解和信任是非常重要的。而对于岳清言来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投稿居然镇住了评委,他被引入文学圈,认识更多作者和其他朋友的时间,会大大提前。
  岳清言此刻还不知道弥芜、杜骁和阿跃已经约上了想见他,他还沉溺在抽到坑爹技能的沮丧中呢。  《八分钟的温暖》他本来就没怎么指望,都市、校园,都是一帮小屁孩,能有个什么技能啊?结果最后抽到的是“顾夕夜-高中物理”。技能描述也极其简单:高中阶段或者是高中阶段难度的物理题,解答率为100%。  岳清言好歹已经大学毕业了好么?要高中物理这种技能是为了方便去补课吗?  当然,《八分钟的温暖》里,其他技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主要角色分配的各个学科,以及还有一个“辩论”。抽到个高中物理也算是意料之中,不太失望。  但《你一生的故事》可不是,除了主角,里面其他角色大部分是军人,比如“射击”“伞降”“特种战术”“格斗”“战术指挥”“要人保护”……等等。其实也没用,但一个男生不可能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然而,铛铛,岳清言抽到了主角的技能哦。他抽到了“路易斯·班克斯—语言学。”  虽说“语言学”真的是很牛逼的技能,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也算是有用,但是……就现在来说,还是不知道这玩意该怎么办。  岳清言也是真的累了。三个小说加起来,快有一个月了,他一直窝在家里写东西。碰上小区里因为装修太吵了就带着笔记本去商场里的咖啡馆坐一天。活动范围不超过两公里,饿了叫外卖,想到要什么东西了就下一单。这种日子实在是太颓废了点。  电话响起的时候,岳清言正坐在书桌前,跟着网站榜单在看书呢。一本书看30章,了解题材、作者的文字能力、以及情节走向等。这也是网文职业作者的基本功之一。之前老大教他们的。  一般一个作者一周扫一次榜单,看看有什么新作品就可以了,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对完全重新开始的岳清言来说,需要补的功课就太多了。尤其是现在。  岳清言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写了个质量相当不错但没地方发表的中篇,写了两个参加征文的短篇。为了能过日子,各种基本的生活用品和衣服加起来花了几千了。虽说手上钱还有两万多,但之后天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挣到稿费。他必须要提前打算了。一两个月两三个月还好,但要是真的拖上更久都没办法获得稳定收入,那就尴尬了。  作者,就是这么样的职业。时也运也命也,有时候好的作品,未必就能大卖,就算大卖也不是很快能拿到钱的。各种重生了搞文学,动不动编辑觉得好然后一口就首印五万十万然后迅速卖过百万册,或者网文订阅一下子飙高到多少多少的,大概是真的从没真正在这个圈子里打过滚。没有一个工作,没有一个职业是简单的。  岳清言现在完全不看号码就接通了电话。现在他的身份信息之干净,简直是令人发指,手机通讯录里,给他打电话的都是这几天的外卖或者快递小哥,再没有别人了。  岳清言接通电话。“你好。哪位?”  “我是创想元素征文大赛的评审委员会负责人阿跃。”  “你好。是有什么事吗?我记得应该距离出结果还有两周吧?”  “对。看了你的两篇作品,觉得质量都很高,想找你了解一些创作的情况,不知道你有时间吗?就今天下午。”阿跃的语气很客气。  “没问题的。”岳清言看了看电脑:12点29分。这个点约下午聚会,对方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阿跃把咖啡馆的名称和位置报给了岳清言。岳清言稍稍记录之后,立刻就得准备出门了。  在镜子到自己的头发有点长了,不剪掉不舒服,岳清言越发意识到,不出门真的不行了。自己可不能再成为一个死宅。  循着地址到了“有练”的时候,弥芜、杜骁、阿跃还有阿跃公司里的一个同事,负责大赛组织流程管理的运营小姑娘许盈盈。  “这里这里!”看到穿着极为简单,连包都没带一个就出门的岳清言,阿跃连忙举手示意。  “真的很年轻啊。”阿跃帮着介绍了一圈,大家都打了招呼之后,弥芜感叹到。  年龄是一部分,皮肤质量是另一部分。岳清言重生之后,皮肤质量简直逆天。并不是那种女生式的红润细腻,而是健康和干净。何况,岳清言本来长得也不丑。  听弥芜这么说,岳清言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在场所有人就他年纪最小,大学毕业一年不到。许盈盈看着最小,娃娃脸,颜色亮丽可爱的服装,加上非常活泼的妆容,就是个日系美少女的样子。但许婷婷可比岳清言都要大了一岁半,已经工作了有一年多了。  “毕业之后我没事情做,也只能写东西了。”岳清言有些答非所问,但意思是到了。  “没事的。女生对年龄更在意一些。”弥芜仔细打量了一下岳清言,忽然笑了出来:“你买衣服是有多随意啊?怎么一身都是优衣库?”  岳清言呵呵笑着说:“没时间挑衣服,而且,反正不怎么出门,舒服就好了。逛一家解决所有穿着问题,多好?”  许盈盈补了一句:“从内到外吗?”  于是岳清言又被堵上了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是学什么的?不找工作?”阿跃问。职业作者的数量比想象中少,绝大部分作者没办法靠写作维生,都是在工作之余进行创作。但这岳清言看起来不像,不知道是找不到工作还是不找工作。  “之前想找工作,但也没好的。索性就写东西,看看稿费好不好挣了。”岳清言叹了口气:“学语言学的。”岳清言学到的技能这就拿出来装逼了。这时候,他本着不装逼这技能就彻底没用了的心态才这么说的。“非常不好找工作,我学术也不强,没办法留校。”  “这倒是真的,学术型的专业,不留校就真没什么用。”杜骁说:“不过,看起来你靠挣稿费应该能过日子。”  “没错。”弥芜赞同道:“我和杜骁分别看到了你的两篇稿子,还想着互相传阅一下,没想到都是出自你的手。看你文笔,不像是刚开始写啊,挺老练的。”  “以前有写点练笔,但的确是刚开始写。”岳清言在这方面想不装逼都不行。  “这两篇花了多久?”弥芜继续问。  “加起来,10多天吧。”岳清言想了想:“中间有休息两三天。”  “很厉害啊。”杜骁说:“《八分钟的温暖》也就算了,但《你一生的故事》还是要下不少功夫做点研究的。你语言学功底真的很不错。”  “还行吧。”岳清言这方面是无须太谦虚了,毕竟,他现在的技能“语言学”可是来自一个真正的学术大师级别的角色。  阿跃笑着说:“挣稿费是没跑了,你这两篇不出意外,都会得奖。然后,版权给我们吧,还能拿个版权转让的费用。”  岳清言没多犹豫就说:“好的。”  阿跃倒是有些惊异:“不问价格?就这么答应了?”  岳清言笑着说:“新人作者,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而且,我看过你们的征文细则,版权转让也不和人身权绑定,我之后写什么也不限制,可以了。价格之类,新人本来就没什么好计较的,计较也没用。看长远吧。”  岳清言虽然是新人,但对圈子里的习惯等等都挺熟悉的。最重要的是,也没有那些新人们把自己看得比天都重的坏习惯。文学文化领域,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大家都需要有自己做事情和获得盈利的空间。那些站在行业尖端的作者有任性的机会,但对于新人来说,最好还是在能保证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有一次两次任性,说不定以后出版方啊平台啊都会觉得这个作者太独了不好沟通,有些机会也就不会找这样的作者。一个不会沟通的,很独的作者,如果能一直保持高水准创作也就罢了。但如果碰上别的麻烦,就很难翻身了。  阿跃笑了笑说:“我最喜欢脑子清楚的新人了。你怎么想到这两个故事的?”  虽然岳清言好说话,也懂事,但阿跃他们毕竟还是要好好考校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实力。  对于《你一生的故事》这篇,了解了岳清言的专业背景,自然也就很好解释了。但《八分钟的温暖》这篇,弥芜有着极大的疑惑。她不敢相信岳清言对女女性心理居然了解到这个地步。  “两个小说的核心其实都一样,都是关于沟通、交流、立场的区别,由一些误会发展成了无可弥补的大战。我是先想到《你一生的故事的》,但写起来太难了,所以,本来想写一个关于误解的故事,先练练手。但是,写女生之间的误解,动机呢?觉得嫉妒会是一个非常强烈的动机,就开始尝试了。我想了很多情节,真要写,其实可以写成一个长篇的。但又觉得这样就太女生化了,太细碎了。但将情节聚焦在顾夕夜和颜泽的矛盾上,而且还是两万字不到的篇幅,感觉一些表达还是不充分,憋着写不出来。第三人称视角也挺有问题的,卡在那里很难受。那个开放结局是我设计的,没想好怎么处理。而且,我挺喜欢两个角色的,不想写得太绝了。”  “感觉你写人和七肢桶之间的沟通还有的沟通,最户还是达成了协议。但为什么……颜泽和顾夕夜却要你死我活呢?”杜骁问道。  “因为,女生之间的矛盾要比人类和外星人之间的矛盾还要难化解。”许盈盈淡淡地补刀。  “人和外星人,无非是生存权的沟通,无非是你死我活。女生和女生之间,有时候对方死了还不解气呢。”弥芜笑着补充。  “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岳清言连忙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说第三人称视角的问题……的确,感觉你叙述到后面,还是有些细节上处理得比较模糊。你是想第一人称写?还是,像你一生的故事那样,第二人称写?”杜骁关注的是小说的写作技术本身。  “POV,分线叙述。”岳清言说:“两个角色的视角分别叙述,然后合起来。其中一部分面对对方的可以采用POV的一些技巧和方式。”  岳清言的脑子很清晰,之前也确实有过比较细致的思考。  而随着岳清言这么一说,大家仔细想了想可行性,都点了点头。最后一丝对岳清言的怀疑也都烟消云散了。光是能够说出这个方向性的想法,就足以证明他的写作能力了。  “厉害啊。”杜骁说:“不过这么写,2万字以内的确扛不住,这个篇幅,估计会拓展到四万多甚至更多?”  岳清言点了点头:“是的,而且,这个POV的方法,是用来叙述同一个故事的不同方向,重复叙述,读者不见得喜欢看。水平一般的读者也搞不明白这种写法的关键。所以,我就放弃了。”  “你考虑得挺周全的。”阿跃赞叹道:“还写了什么吗?让我们都看看?”  “有个发不出去的轻小说。”岳清言说:“加个微信?我传给你们。”  岳清言没指望把《你的名字》发布,单纯就是给大家看看。而在座的几人看到这个小说,扫了下开头,就被小说叙述的调子迷住了。《你的名字》的文字笔调更像《八分钟的温暖》,但更有力,更复杂。  “完成度……真的很高啊。”杜骁又是最快读完:“新人很少有完成度那么高的。你真的是刚开始写?”  “如假包换。”  大家聊着的时候,阿跃和许盈盈都看完了第二遍。  许盈盈说:“这个小说,版权完整吗?”  “刚写完……就是上个月写的。这是很日式的轻小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有想法了,就写了。”岳清言说。  “签给公司吧。我们有和RB那边的出版社的合作框架协议,虽然不保证,但有运作空间。”  “好啊。这完全是意外之喜啊。”岳清言说。  “请客哦。”弥芜凑热闹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有机会招待前辈,是我的荣幸。”岳清言把姿态摆得很低。  “哈哈,还真是可爱。”弥芜掩嘴笑道:“再怎么也没让你个新人请客的道理。阿跃?”  “我的我的,该我请。”阿跃很开心:“一天收三个版权,大好事啊。”  杜骁则说:“能见到这么厉害的新人,是要好好喝个大酒。”  文学圈子里,好相处的人很快就能聚集到一起。而明前的这些人,本身就是意气相合的作者、编辑,朋友。从能力上、心性上,岳清言都已经被当成是他们的朋友了。
  岳清言还是能喝点酒的。但那点酒量,和弥芜、杜骁、阿跃或者许盈盈相比,都差的太远了。在大家常去的那个叫“元”的酒吧喝了两三轮,岳清言就有些神志不清了。(这个酒吧以前真的有,很棒。可惜现在关掉了。)  “怎么办?”杜骁有点挠头:“让你们不要灌太狠。”  “才两轮酒啊。”弥芜有些怯生生地说:“现在怎么办?”  “我家最近,送我哪里去吧。”许盈盈说。  “你那里?合适吗?一个男生啊。”阿跃问道。  “你是担心他对我怎么样呢?还是担心……”  阿跃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我担心你对他怎么样!”  “喂!”许盈盈笑骂:“就你这种不正经的上司。”  “身为征文组织者,这事情要是让人知道了,给奖励那是潜规则选手,不给奖励那是……咳咳,之后不负责任。你想好了?”杜骁笑嘻嘻地问。  几个人里,还真是许盈盈能把神志不清的岳清言安顿好。弥芜家里只有自己一间卧室,杜骁有家有室,而且住得非常远,几乎和岳清言是城市两端,而阿跃和女朋友住一起,地方也小。只有许盈盈这种富二代,在市中心有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她父母说是给她买了,他们过去也能住,但……许盈盈的父母平时都住郊县的大别墅,加上工作忙。和女儿见面啊,一起吃饭啊都是另外约地方,才不会真的住这边。她还真是有充足的空间收留岳清言一晚。  杜骁和阿跃帮着一起把岳清言送到了许盈盈那里之后各自回去了。而许盈盈虽然收留岳清言,但她也不会无微不至地照料。一个喝了没多少酒就挂了的男生,又不是什么重病啊或者受伤啊什么的,也不算宿醉,扔那里就好了。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岳清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快10点了。许盈盈早就起来了,抱着色拉碗在吃健康餐,一边在看电视。看到岳清言走出房间,许盈盈开心地说:“唉?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昨天……很失态了。”岳清言当然是知道自己酒量的,所以才会毫无提防地喝了几轮。但是,现在这具身体似乎对酒精毫无抵抗力,酒量这种东西需要慢慢培养起来。  “没事。还不是他们劝酒劝得厉害。”许盈盈说:“早饭你只能陪我吃草了。没别的。嗯,可以给你加个蛋。”  “盈盈姐,今天你不上班吗?”  “我是运营啊。能把事情做完就行。一般我都是下午去公司的。”许盈盈满不在乎地说。  “这样啊。吃了早饭我也该回去了。其实……”  许盈盈笑着说:“嫌弃没肉的早饭啊?吃完再走。”  在岳清言吃饭的时候,许盈盈忽然说:“我挺羡慕你的。有能力写好东西,很快就能得到弥芜和杜骁的认同。我就很难进那个圈子。”  “可是,看着都相处得很好啊。”岳清言不解。他以前也没真的混进过真正的作者圈子。  “作家们可挑了,分类也做得很清楚。”许盈盈无奈地说:“可以一起吃饭、喝茶、聊事情的朋友,可以交流生活和工作中的问题的朋友,以及可以一起聊创作的朋友。碰上个别疯魔的,朋友啊、家啊之类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但唯独创作是认真的不能被打扰的。比起他们家里的孩子,作品才是真正的精神后裔吧。聊创作聊想法之类的,我这种人就完全掺合不进去。”  “盈盈姐,你以前也想当作者?”岳清言问道。许盈盈的心思里,明显含有不少偏向于作者的思考。  “对,但我才能不够。差太远了。写了两年,但真的是顶不下去了。”许盈盈说:“像你这种第一个月,三篇精品小说的成绩,我想都不敢想。”  岳清言挠了挠头,说:“问题在哪里呢?能改吗?”  “不知道。弥芜也指导过我,阿跃是我上司,有需要请教我随时都能找他。不过感觉没什么用啊。弥芜自己也是很随性,修文字是很棒,但要是问情节问题,她就会挠挠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觉得想那么写就做了。”  “这倒是的。”弥芜的作品里的那种灵性,的确不是能学习和模仿的。  “没事啦。我认清自己能力,能在公司里帮助大家把作品推广出去,运营好,也是一样的。”许盈盈说:“作者太苦了。我过不了那样的日子。”  作者的苦,体现在各个方面。哪怕是成名成家,已经有了些地位的,也不见得能生活好。弥芜在女性作者里排名很前了,不管是出版还是版权销售都不错,她不缺钱,但忙着写作和别的,没有空认识别的人,谈恋爱结婚遥遥无期。她就是为了不被家里整天催婚才自己买房子搬出来的。杜骁作为作者收入也很不错了,但养家的压力也重。而且作者的收入可不是按月稳定到账的,还有各种波动,所以他也就只能计算、节俭、等待。吃饭喝酒看电影看演出那是真不缺钱,但碰上有什么想买的大件,那就要计算规划一下了。而且,职业作者没有单位,没有社保和公积金,要买房子之类贷款是大问题,压力很大的。能够一本书,一年挣几百万上千万的作者,屈指可数,大部分人可没有那么好过。  这些还只是一个方面,最简单的方面。作者的工作需要独处,有足够的孤独才能写好东西,完成稿件。但脱离了基本的社交,也就失去了推广营销自己的渠道。有了家庭之后,明明是最亲密的人,却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最大的困扰。有家有室的作者更喜欢拿着笔记本去咖啡馆码字。有条件的,甚至会另外搞一个工作室。这些都是为了和繁琐的日常生活保持一段距离。而这样,无形中给家人造成了压力,乃至伤害。更别说碰上卡文、关键情节写作、改稿、赶档期之类的时候,脾气暴躁的作者几乎算是一点就着,恨不得在完全隔绝外界通信的地方闭关。  光是这些作者个人的问题就有够头疼了,再加上协调出版平台关系、读者维护、关注销量等等。想成为一个成功作者,现在可不仅仅是写得好一本书就行的。  “对了,今天阿跃应该会把你那篇《你的名字》交上去,过几天我们就要走合同了。到时候你到我们公司来,顺便见见我们老总,把你征文比赛的情况也一起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先签掉。”许盈盈说:“反正,这次你这两篇肯定是入选最后的获奖名单,名次无所谓,重要的是版权授权合约可以先谈起来了。”  “呃,会不会有内定的感觉?这样不好吧?”岳清言以前可没听过这种操作。  “没什么不好。比赛就是为了找作者选作品,既然有了作者作品,比赛环节就就不重要了。我甚至想过让你放弃名字,直接签版权授权,但想想,比赛对你的宣传还是会有一些,就算了。”  岳清言明白这个逻辑,想了想之后说:“版权可以先签,那你们弄好了合同模板,给我看一下可以吧?”  “好嘞”,许盈盈轻松地答应了。  从许盈盈家里辞别出来,岳清言想了想,忽然之间,似乎钱就不那么缺了。如果算上版权授权费用,至少可以让自己过一段时间比较轻松的日子了。和明前的合作,虽然一下子把他手上的作品打包清空了,但至少这家公司还是蛮有诚意的。加上开始认识圈内人,自己再也不是除了窝在家里没地方可去,没人可以聊天甚至没人可以发消息骚扰的这个世界上的孤家寡人了。  岳清言回家之前还在地铁站里的便利店买了点心和饮料。虽然提醒自己死宅的日子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可他现在也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  没想到的是,到了傍晚,许盈盈从公司那边打来电话。  电话一接通,许盈盈就问:“现在出得来吗?来下公司。”  “啊?什么事情?”岳清言看了看时间,自己在家里坐了才没几个钟头呢。  “大概,算是救场吧。”许盈盈叹了口气:“电话里不多说了,能来吗?地址微信你了。”  “我这就出发,大概……一个多小时到吧。”岳清言看了一眼地址,还好,基本属于地铁沿线。  岳清言感到明前公司的时候,已经快要7点了。因为上下班高峰,他生生在路上花了一个半小时。  “对不起对不起。碰上高峰,有点耽搁了。”岳清言看到在公司门口等着他的阿跃,连忙说。  “没事,把你叫出来也是没办法。”阿跃说。  “怎么了?”  “一个作者的短篇集出问题了。来不及修改,只能把原创改成编撰。找你来填坑的。”  “谁啊?”  “惊蛰。”  惊蛰?不可能吧?惊蛰可是挺有名字的中年这辈的作者,短篇集还能有问题?岳清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短篇集一共收12篇,25万字。他选了10篇都是以前编在短篇集里或者杂志上过的,只有两篇新的。刚做完版权检索,12篇里面有7篇重复授权,必须要拿掉。两篇新的短篇中的一篇有严重质量问题。”阿跃说:“如果不是因为印厂那边已经排了任务,这边也预付了相当部分的版税,我们就直接退了这本书了。还有些别的问题,惊蛰这本书一定要出,但还是让他负责编撰吧。老作者没有愿意给稿子的,惊蛰汇编,不是就说明他能力啊地位啊最高吗?所以只能找新人的作品来,但是……压不住场子,好歹要有一两篇有点重量级的新人作品。”  “于是想到了我?”  阿跃说:“对,篇幅合适的,给我们一篇。江湖救急。”
  “现写来得及吗?要多大篇幅的?”  “三万字以下。越快越好。”  “那么长……多长时间?写不了吧?”岳清言挠了挠头,写东西可不是玩的。虽然他是可以自由地找合适的故事来填,但是,想到那个故事和能够自己完整写出来,完全是两码事好么。  “会议室里说吧。”阿跃带着岳清言走进了做得满满当当的会议室。而惊蛰,还在会议室里强辩;  “我和你们说了,版权的情况我真不知道。再说了,不是大家都这么印书?你们说那两篇新的质量不行就不行啊,我觉得写得还可以嘛。你们只是编辑,怎么不从读者从市场的角度考虑下问题啊?”  看到阿跃带着个年轻人在会议室角落里坐下,惊蛰立刻就指着岳清言说:“这就是你们找来的年轻作者?那么快?自己要捧人就直说,现在新人就敢拿出来踩我面子?你们怎么搞的?”  明前公司的老总连行节坐在会议室里没有拂袖而去,就是因为他在等着岳清言。他已经看过了岳清言的三篇稿子,这才同意把他直接找来,让他尽力帮忙救场。现在,怎么肯让惊蛰这么不顾岳清言的面子呢?而且,惊蛰这番话,摆明了已经是仗着资历和人气,在质疑整个明前公司的专业水准了。  连行节哼了一声,低沉地说:“你写得怎么样心里没数?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这本书我就直接赔个违约金不做了。你拿出董司长来压我,我给这个面子。董司长现在估计正在看你的书呢,到底如何,他不清楚吗?在我看来,小岳的稿子,就我看到的几篇,那篇都比你强。”  惊蛰气急败坏:“那你们就是让我来当这个傀儡?新人要是不行我来背锅,出来了你们捡便宜?”  连行节都快气笑了:“要不要脸?你卡这个时间交稿,不就是赌我们再怎么也没办法吗?只能照着你给的稿子,最快速度搞完三审三校直接下厂?老子不吃这套。来不及?来不及我不印了,印厂那边我交违约金,重新排期。”  岳清言一听,这两边是要吵起来啊?惊蛰的这个态度让他很不爽,的确自己是个新人,但新人最低限度首先是个人,是应该被尊重的。他本来对惊蛰的观感就很一般,被这么说了一通,心里更是不爽。这个惊蛰,这种死皮赖脸的样子,哪里有圈内前辈的风范?简直是个圈内混子。  岳清言出声问道:“刚才阿跃总监没来得及说,我光听说是让我提供稿子,时间紧。能问下,到底是怎么个安排吗?”  岳清言看了看阿跃,阿跃看了看连行节。而连行节叹了口气,说:“不光是时间紧,写起来还很麻烦。11天之后下厂开机印刷,就算这边三班倒,至少也是需要7天时间三审三校。那就只有四天时间,最晚延后到四天半。而我们的稿件缺口,大概是三万五千左右。”  岳清言算了算,四天三万五千……嗯,如果是按照网文的速度,其实还好啊。但这个可是实打实走出版,而短篇小说很难的,真的很难。从篇幅切分上,说是给他三万字以内,其实估计他能写完一万出头就不错了。毕竟阿跃和许盈盈都知道他之前写那两篇的速度。他们就还得再去找别的作者作品。但四天时间,真的很悬的。  “这个……真的有难度。四天半时间。如果,时间多给两天到三天,边写边审校呢?”岳清言问。“这样也许我轻松点。三万五,都交给我吧。”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这个新人狂得没边了啊。四天半时间三万五对于传统出版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高速度了,还是必须保持极高质量的短篇。要说边写边审校,工序上的确不是做不到,但这意味着写下来的东西就不能改了。这个压力,简直爆表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可是,即使如此,连行节也没觉得不可能。他制止了准备反驳的其他部门的人,说:“真的行?这可开不了玩笑。”  惊蛰气得哇哇大叫:“你们就是这么羞辱我的。好,我知道了。”  连行节横了一眼,淡淡地说:“写好序跋发过来,后天要。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好,好!你们给我记着。”惊蛰拂袖而去。  岳清言知道,这次和这个惊蛰,结的梁子可是不小。他给明前撑了场面,也的确需要拿出足够的水平来。甚至,拿出足够让大家震惊的水平来。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有个短篇,几千字的。要不就先试试。”  “你就在这里写,写完了直接进审校。这篇要是没问题。剩下三万字我就陪你赌了。”连行节没有多犹豫,立刻就拍板。“大家都出去,许盈盈、阿跃,你们给他准备写东西的环境。”  阿跃和许盈盈还在懵逼状态中,谁能想自家老板真的敢答应这种事情,还对惊蛰说了那样的话。惊蛰这个大嘴巴,出去肯定把情况往外说。要是岳清言的稿子压不住场子,那明前的名声也玩完了。  “老板,玩得有点大啊。”阿跃苦笑着说:“这样一来,大家都没退路了。”  “出版行当已经这样了,要么玩大点要么死,我没工夫陪着这帮家伙蝇营狗苟下去。”连行节说着就出去了:“开工了。”  会议室立刻清空了出来。  “你需要什么?”阿跃转向了岳清言:“电脑、显示器都会搬过来装好,网线也拉好。键盘、鼠标要什么?耳机还是音响?椅子要怎么样的?喝什么?”  岳清言一愣,这时候其实他不装逼都不行了。阿跃这些问题,都是一个职业作者维持状态和创作的必备要素,要是他什么都不要求,他反而会更担心,担心他的专业度和能力。  “电脑屏幕要够大,最好双屏。你们这里有静电容键盘吗?”  “有,老板自己在用。realforce的。我去拆过来。”许盈盈说完就真的跑去拆了。  “鼠标没要求,给我找个无线的。如果有面积够大的桌垫给我一个。键盘和鼠标的工作面就一致了。椅子的话,你们会议室的转椅很好了,比我家的强,就这个吧。给我找个腰部靠垫。”  “行。”  “音响没太大要求,能发声就行。耳机几天受不了的。嗯……喝的,水就行。最好能是温的,要是能有些吃的就更好了。”岳清言说。  “几天?”阿跃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要完全当着我们面,在公司里写完。”  岳清言也愣住了:“你们不是这个意思?”  阿跃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他想了想,说:“行,就这样。生活上的问题不用担心。公司什么都有。我给你找个睡袋放那边角落里。小家伙,干得好,搞出两篇像样的,这就是你的成名之战。”  说完阿跃就跑出去了,岳清言这才反应过来,连行节只是让他写一篇,质量不错他就可以回去继续开工了。他完全理解错误了啊。现在这样,简直是码字行当中的公开处刑了好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也不是不能写,但这压力有点大啊。  然而,这话都说出去了,不管是为了明前的形象,还是为了让圈内对于惊蛰可能散布的谣言无疾而终,都不可能让他回家去慢慢捯饬这两篇小说了。  算了,认命吧。面对着一帮人开会的场景,说错话真是会要命的。  然而,写什么呢?岳清言又陷入了这个问题。如果只是两个短篇加起来三万五,那这个活好干。但现在,这种场面,不但小说质量要有保证,还得是众口一词地说好,能辨认出好的作品。是要能够让惊蛰哑口无言的作品。  这一篇短的,虽然是几千字,但必须是让公司这边能够对后续的工作方式有充分信心的作品。怎么办?  岳清言坐着,脑子里飞速过着各种各样的选择,权衡着到底能不能写,能不能有效率地完成这样的故事等等问题,以及,具体的行文又要如何控制之类。各种小说,记得故事真的不够,尤其是短篇小说,往往靠的就是文字和结构。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岳清言的肩膀:“好了,开始吧。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  许盈盈温和地鼓励着他。  不到10分钟,都已经准备好了。主机连接两个屏幕,已经开了机。两个二十四寸的高清显示器,其中主界面上word已经打开了,辅助屏幕上则打开了浏览器。双屏对于作者来说,辅助屏幕如果不是用来放个视频或者电视剧减压和分散精神,那就肯定是查资料之类用了。键盘、鼠标、饮水、点心都放在了作为周围触手可及的地方。明前公司准备的点心也真是豪华丰盛:面包、蛋糕、肉干、糖果、巧克力……虽然说岳清言没要求水的品种,但桌子上摆着农夫山泉、5100、昆仑山、圣培露、巴黎水、宝赛客。显然,明前公司的人执行力超强。虽然他对椅子没太多要求,但除了办公室里的椅子,电脑这一侧其他的椅子都被清空了,换成了几把原理和结构都不同的人体工学椅。椅子上摆着几个不同的靠垫,有几个明显是问公司里的女员工要来的,颜色十分华丽。会议室朝着外面办公区的落地玻璃幕墙,已经垂下了百叶帘,让他不要感受太过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们公司就是对作者很好。别让我们失望。”许盈盈说。  “不会的。放心。”岳清言的心里有这个衡量的。他坐在了中间那把椅子上,对着屏幕深呼吸。  许盈盈走出去的那一刻,岳清言的手指就已经在键盘上弹动起来。
  许盈盈走出了会议室,转了个弯就走进了连行节的办公室。连行节、阿跃正等着她呢。  连行节的电脑上正开着个窗口,同步着会议室里的那台电脑的两个屏幕,显示着岳清言的一举一动。  岳清言的确是没有耽误任何时间,打开文档,稍微搜索了一些资料就开始写了。速度很快。  屏幕上,一行行文字就这么跳出来。而连行节和阿跃看了一会,就已经快要愣住了。  沙子龙的镖局已改成客栈。?  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半醒的人们,揉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人,枪口还热着。他们的长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都有什么用呢?连祖先与祖先所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龙旗的中国也不再神秘,有了火车呀,穿坟过墓破坏着风水。枣红色多穗的镖旗,绿鲨皮鞘的钢刀,响着串铃的口马,江湖上的智慧与黑话,义气与声名,连沙子龙,他的武艺、事业,都梦似的变成昨夜的。今天是火车、快枪,通商与恐怖。听说,有人还要杀下皇帝的头呢!?  这是走镖已没有饭吃,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  谁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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