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世界光学镜头公司排名的二百万像素高清镜头可以做监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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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电影揭秘系列
香港电影揭秘系列
导演 李惠民
编剧 徐克/张炭/晓禾
主演 梁家辉/张曼玉/林青霞/甄子丹/袁祥仁/元彪/刘洵/吴启华/熊欣欣/任世官
特别客串 徐锦江
策划 程小东
武术指导 程小东/元彬/张耀星
摄影 黄岳泰/刘满棠
美术指导 赵国信/张叔平
布景设计 梁志兴/锺移风
原作音乐 陈斐烈
出品人 吴思远
特别效果 新视觉特技工作室
制片 曹敬文/吴志明/陈振
公映日期 1992年8..
导演 李惠民
编剧 徐克/张炭/晓禾
主演 梁家辉/张曼玉/林青霞/甄子丹/袁祥仁/元彪/刘洵/吴启华/熊欣欣/任世官
特别客串 徐锦江
策划 程小东
武术指导 程小东/元彬/张耀星
摄影 黄岳泰/刘满棠
美术指导 赵国信/张叔平
布景设计 梁志兴/锺移风
原作音乐 陈斐烈
出品人 吴思远
特别效果 新视觉特技工作室
制片 曹敬文/吴志明/陈振
公映日期 日
香港票房HK$ 21,505,027
获奖记录 1992年第二十九届金马奖最佳动作指导 程小东/元彬
江湖与朝廷的二元对立是新派武侠片惯用的戏剧张力,而忠臣良将携手江湖义士对阵朱明王朝厂、卫特务更是因便就利一直为导演热衷,[锦衣卫]的开拍便是一例,而由此上溯,胡金铨的[龙门客栈]无疑对同类题材发展具有里程碑的作用,何况它仅以山林和客栈两个场景为主便完整地构建了一个江湖。而徐克以其奔放的视听风格接续胡金铨式武侠元素,成就[新龙门客栈]之余,更激发此类型在九十年代的复苏热潮,并影响至今。
乌云遮日,燕飞鼓楼,军号响城墙——以景开场的[新龙门客栈]继而用音画同步的旁白将影片背景一应交待,时间定格的“景泰”年间(1449年——1457年)已然进入史上“第三次宦官时代”,而明太祖所立“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的铁牌亦毁于多年前,宦官专权、东厂肆虐的符号化象征加之片名的“简单明了”,任谁都看得出这是[笑傲江湖]之后,徐克同胡金铨两代武侠大导的又一次交集,不同的是这一次并非合作而是翻拍。然而,影片的开拍却是一波三折,版权、抢拍无一不再增加着[新龙门客栈]的传奇性。
徐克:三年前,筹拍[笑傲江湖]时,再陪胡金铨导演重看了[龙门客栈],其实以前自己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再看时,觉得这部电影是真好看,但是剧情结构似乎可以更动,以新角度推出另一种情调的新感觉,我和胡导演也谈过,他很赞成。此片与内地潇湘电影厂合作,最后吴思远交潇湘发行,就这样促成他跟内地的良好关系。
施南生:那时我们拍[新龙门客栈],很渴望到内地取景,因为那里很多美丽壮观的景物。电影投资人吴思远很会说话,是天生的领袖,同时他也是老板,了解幕后运作,体谅工作人员的困难,非常熟识内地情况和那套游戏规则,由他负责主理内地联络事务,我们才能首次踏进内地,顺利到敦煌取景拍电影,打开和内地合作之门。在为业界争取利益上,他没有私心,这很难得。他是第一个找徐导演拍电影的人,所以我们是旧相识,他每找我们帮忙,除非没法子,否则从不推搪。
话说回来,我个人则早在1976年第一次到内地,1978年国家宣布改革开放政策,我还在丽的电视工作,那时我已自荐走内地线。
徐克:我很早便把剧本写完了,吴思远却告诉我,有人同一时间也在筹备[龙门客栈]的重拍计划。他问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说:“我有剧本。但你得去问问胡金铨的意思,这很重要。”因为别人告诉我胡金铨的说法(编注:胡金铨在接受山田宏一、宇田川幸洋访问时提及徐克的重拍并未经他允许)之后,我便有意澄清此事,请制片吴思远针对胡金铨的说法发表一份声明,因为他是我非常尊敬的人。我不论是拍[倩女幽魂]或其他电影,一定会与原作者讨论。所以,胡金铨那么说,真的令我很难过。我真的不想被视为剽窃者。事实上,我们做了很多改编。他打电话给胡金铨,胡金铨跟他说没问题。于是我说:“咱们开拍吧。”
吴思远:做我们这一行的,一定要尊重版权的,不能乱来。我要拍什么,首先要得到人家的同意,该付钱的付钱。[龙门客栈]的版权所有人——台湾地区联邦公司的老板当时人在美国,我还是先找到了台湾电影公司的经理江奉琪,才想办法联络到他的。而胡金铨导演人在洛杉矶,因为我一个好朋友跟他很熟,常常都在一起,我才能打电话到洛杉矶征求他的同意。我跟胡导演说:“老板那边已经搞定了,但是[龙门客栈]毕竟是因为你的创意才做出来的,所以我们要再拍一定要得到你的同意和支持。”他听我这么说,非常高兴,就说没问题啊,你们去拍吧。
有一天,蔡子明(编注:李连杰前经纪人,日遇害身亡)约我到洲际酒店(旧名丽晶),要跟我谈谈。我一到,他就开门见山地跟我讲:“听说你在申请拍[新龙门客栈],现在我想要拍这部电影。”我当然说不行了。而他就给我撂下一句话:“行,我要拍;不行,我也要拍!”我当时心里就时五时六的,想着怎么办,这个大哥是得罪不起的。而且更可恶的是,当时的合拍公司甚至跑过来给我做工作,让我放弃这部电影。
徐克:开镜没多久,另一组的主事者遭人枪杀。记者打电话给我,问我作何感想,我说我无可奉告。反正我从来也不觉得我与他有何瓜葛。我甚至没有高兴的感觉,但我并不生他的气。我不知道此事,因为我一直把全副心神投入这部电影,要让它看起来尽善尽美。我从未想过要与另一部电影扯上关系。枪杀的事也令我很担心,因为当时我正在拍李连杰主演的[黄飞鸿之二男儿当自强]。情况混沌不明。我说,我不想再去想这件事了。我想把电影拍出来,而不是给自己找一堆麻烦。
杀人利器的逐一展示,为东厂残害忠良无所不用其极做了很好的铺垫,而对兵部尚书杨宇轩子嗣欲擒故纵的安排,推倒了故事发展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随着林青霞饰演的丘莫言率一众江湖义士前往拯救名将之后,忠、奸两派的明争暗斗旋即扑面而来。同时,得以进入内地拍摄外景的[新龙门客栈],使得徐克拥有了更为广阔的用武之地,然而,大漠迥异于香港的气候,亦给初来乍到的工作人员们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徐克:胡金铨的武侠片受京剧影响很大,舞台感很重,我们都曾是他的影迷,在拍[新龙门客栈]的时候,想摆脱舞台感觉,可是一摆脱,胡金铨的感觉就没有了。这方面应是怎么取舍,怎么继续发展下去,我觉得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当然)怎么改,也改不掉和客栈有关的事,故事起源和原来一样,都是朝廷杀了忠臣,太监又继续迫害忠良之后的故事。客栈还是客栈,人不同了,故事重点也就不一样了。
外景有些戏份是程小东拍的,有些是李惠民拍的。对电影工作者来说,沙漠如同地狱。那里没有水,除了沙尘之外什么也没有,于是他们打电话给我,说大家都快活不下去了。我告诉他们,继续拍,拍到死为止。
林青霞:[新龙门客栈]外景戏有着很危险的处境,最恐怖的那一次,没有人有心理准备。那天我在车子外面等开戏,突然之间刮起大风,滚滚的黄沙,沙越刮越多,多到空气里全都是,能见度也很低,就像晚上伸手不见五指那样。我赶快打开车门进了车子,看到外面沙尘滚滚,李惠民跟工作人员拉着手在找另外一个副导演,大家拼命叫他的名字。那种场面大家都没遇到过。当时也不懂得害怕不懂得慌乱,事后想起来才心有余悸。
施南生:拍[新龙门客栈]很多趣事。记得到敦煌时,香港人好像很有组织那样,什么都有次有序,安排有致,厕所要分男女,整齐地排在一处,还搭建了一个龙门客栈景,可是一个风沙吹来,什么都不见了。那里的风沙很惊人,譬如此刻我正跟你说话,突然风沙袭来,不消几分钟,已不能看到大家面孔,走远了的同事也得立即拉着最近的同事的手。
大漠孤烟直,似万里无人,却独有“龙门客栈”立于其间,为过往各色人等温上一坛酒,备上几间房。一句“八方风雨比不上我们龙门山的雨”划分着来者是否我辈中人,而金镶玉于大漠中认钱不认情的“生存法则”从一出场就直言不讳地公之于银幕了。这一隅之地,随着丘莫言、周淮安以及东厂太监们的到来逐渐热闹起来,爱情、忠奸、交易……悉数奉上。尤其,丘莫言与金镶玉两人相斗以及丘莫言与周淮安的初次相见,堪称精采。
徐克:我觉得一群男人能在大漠生存,是因为有个女人来把持大局。这女人很厉害,能同时管得住边疆士卒及黑店的人,就像现实社会的“大家姐”般。于是,我另外从《水浒传》中借来了一位“母夜叉”孙大娘的角色,由张曼玉担纲,她一出场就是色迷迷模样,也有招蜂引蝶的表情、身段可以发挥,应该会带给观众过瘾兴奋的感觉。也因为这个角角色的关系,客栈成了黑店。而新版中的林青霞是保护忠良的侠女(即原来的上官灵凤),梁家辉则是侠客(原来的石隽)。
吴思远:选张曼玉是我们在演员方面碰到的第一个问题,可以说引起了全世界人的反对。为什呢?因为她是时装人,从没演过古装戏。但我跟徐克说,没问题,我们就是要试试她。其实,从年龄、气质等各方面来看,林青霞更像是一个有阅历、闯荡江湖的老板娘,我们原来也是想要找她来演这个角色的。但是林青霞却要做大侠,她就跟徐克说她想当女侠,要求交换。
施南生:这部戏里有两个女性角色,一个是她,一个是张曼玉。我们对青霞说:“你想演哪一个就选哪一个吧。”她有两个选择,结果她挑了比较刚硬的那个角色。
徐克:当时我们的状况不甚理想,因为另一组人签下了武打明星李连杰和杨紫琼;我们则找了林青霞、张曼玉、梁家辉,皆不擅武打。该怎么拍呢?我说:“当年的[龙门客栈]并不是出色的爱情故事,咱们把它拍成爱情电影吧。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在文学、音乐和戏剧中都有了太多的探讨,电影若不能找到新观点就很难被现代化的影迷接受,东方不败是金庸小说中的奇特人物,非常容易变成焦点人物,自宫后的男人会爱女人还是爱男人,有太多的可能性。我只是想来探索男女不同的内在,大家都知道,对衣服,女人越新越好,男人则是越旧越好;对感情,女人是越旧越好,男人则是越新越好,这些复杂性就存在丰富的戏剧因素。
[新龙门客栈]里的张曼玉则是另一个极端典型,爱男人的花痴女人,对于同性的强烈排斥反应,也是好戏题材,所以她和林青霞的斗争就不输给客栈内外的太监与义士的斗争。原本的构想是两个疯狂的女人试图扯下彼此的衣服。我该怎么说服林青霞与张曼玉脱掉衣服呢?在场的每个人对这场戏都感到意外,等着看我要怎么说服她们。我思考了一下,说不定她们不必脱光衣服,只要里头穿着泳衣之类的东西,或用替身去拍也行。我只要拍到她们的头和背部就好了。有些镜头她们得亲自上阵。不过这一串镜头拍起来很危险,因为她们两个必须扭来扭去的,随时都可能扭伤脚踝。
张曼玉:在拍[新龙门客栈]时,我觉得徐克十分偏向女性演员,他对女人的理论滔滔不绝。徐克为人十分聪明,脑子转动快速,能在现场随时应变,若突然看见可用的道具,就会立即应用,不会有任何浪费,有时别人很难赶上他的快速。加上他十分懂得拍女人,知道怎样才拍得女人最美的一面。
徐克:要拍这场戏(编注:周淮安与丘莫言客栈初见),你必须先爱上所有的角色,你得爱上梁家辉、林青霞和张曼玉,只有你在乎这些人物,才会开始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所感觉,对不对?假如我在寒冷的沙漠中旅行之后终于遇见心上人,把手放在他/她的脸上,我会觉得很温暖,这是很感人的场景。对剧情来说,那是一笔很美好的润饰,在剧本里是用笛子声表现——那应该是即兴之作,为这两个角色之间增加张力,但实际上行不通,结果那场戏我并没有拍出我要的感觉。其实我有过类似的经验,那段经验总令我露出微笑。
林青霞:气氛很棒(编注:上段徐克所提场景),我一向喜欢感人的场面,不喜欢打打杀杀,但徐克可不怎么想拍浪漫的题材。
刘洵:动作设计方面,有时也会向徐克提意见,我觉得很好玩。比如说[新龙门客栈],张曼玉在桌子上转个身那么一坐,徐克需要有戏曲演出中亮相的那种感觉,结果就“刘师傅、刘师傅”到处找我,问我演戏曲时这个亮相是怎样坐下的,结果我就上了桌子一转身,一屁股坐下,“哎!就是这样做!”这些都是非正式的,也没挂什么动作指导之类的衔头,因为他的班子里一般都分工好了,程小东做什么,元彬又做什么,他们都做得好好,有时让我自己打,有时替身帮我打,我都听他们讲,我都不插手去管。
大漠天气瞬息万变,风雨交加令周淮安等人根本无法赶路。而追来的东厂太监们亦入住“龙门客栈”,多待一天便多一份危险的处境令义士们个个紧张无比,寻找密道遁迹而去成为迫不及待的使命。而对于东厂太监,则是务必留周淮安等人多住数日,待曹少钦大军赶来将其“一网打尽”。冥冥之中,剧中紧张的节奏却与戏外拍摄周期的吃紧形成对应,两相观之,越加有趣。
徐克:[黄飞鸿之二男儿当自强]的拍摄工作一结束,我就加入[新龙门客栈]。我们这边正在做准备,另一组应该也要开始动起来才对,但是因为大家还在等张叔平设计的戏服和布景,所以尚毫无动静。我不明白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没做完,对张叔平来说这也拖得太久了。当时我像个暴君一样,心里很泄气。
林青霞:张叔平在王家卫的戏里,是主导,就是说王家卫由得他怎么做,他发挥的空间是无限的。但在徐克的电影里,徐克是主导,徐克有什么要求,张叔平要配合他,空间相对没那么大,其发挥空间在徐克的空间里面。
拍[新龙门客栈]之前,十万火急。那时的电影圈处于混乱期,我们跟另外一家也要拍[龙门客栈]的公司在斗快,可是张叔平的造型久久没有出来,我在中间很为难。徐克老是跟我抱怨,我就只好迫张叔平,张叔平被我迫得黑眼圈都出来了。有一天徐克叫我去工作室试造型,我问:“张叔平的造型出来了?”他说,“你看,你看,他送来一件衣服!”我一看,原来是一件里子,是衣服的里面,根本不是成形的衣服。张叔平不是懒,不是不做,而是他要根据角色和时代背景来做出相符合的造型。我说你随便做一个都很好,就交一个出来吧。他不行,绝对不会这样交货,一定要过自己那一关。所以他在徐克这里也没有快啊,他很沉得住气,就算被我迫出黑眼圈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快慢应该是一样的。
我对张叔平非常有信心,只要他的造型出来,我就知道一定没问题。他的要求很严格,我的要求也很严格,但我的严格在于我只知道哪里不对劲,但不知道怎样改,张叔平就知道。
张叔平:[新龙门客栈]里大部分角色的服装造型是我设计的,但我没去内地。有一部分的棚内场景在香港拍摄,我也设计了一些布景。我把“龙门客栈”的图样寄去内地,工作人员在沙漠拍摄现场按照我的图搭景。当时他们只给我两、三星期的时间设计服装,结果我花了一个多月才完成。这是剧情背景设定在明朝的古装片,我必须考据文献,所以我需要比较长的准备时间。我设计了每个人的造型,从东厂大太监到士兵一应俱全。样品设计出来以后我得先让人试装,所以才会花了那么多时间。
我受过的训练,是跟场要跟足所有。有时导演临场作出改动,至少你会知道发生什么事。徐克有时便是,王家卫也是。通常临场的要求,都是突然要加些细节。可能一路拍一路想到一个意念,例如加对鞋之类,如果你不在场,就会有人帮你安排,可能跟你的想法完全是两回事。这种事情很正常。例如讲到角色要饮水,自自然然要安排一个水杯。有时看到演员演到了某一处,要安排一些剧本以外的动作给他们才好看,所以我特别喜欢跟场。[新龙门客栈]在内地拍,跟我其他工作撞期,真的没有办法跟足。
徐克:我对导演李惠民说:“来吧,快开工。一切都准备好了。演员的时间很有限,进度掐得很紧,我们得如期完工。”可是拍片进度却一延再延。照一般情形来说,我们应该已经开工了才是,眼见这些演员所剩的档期越来越短,我说:“惠民,我们的进度不能停下来,你马上就出发,到内地出外景。我会在香港拍好所有‘龙门客栈’室内场景的部分。”于是我留在香港与另一个武术指导拍其他的戏份,李惠民与程小东去了敦煌赶拍其他场面。进度真的很赶,两头拍戏的又都是同一组人。等我拍完香港这边所有东西之后大约一星期左右,我就启程去敦煌了。
黄岳泰:我跟徐克拍[新龙门客栈],五个星期拍完,你能想象有多赶。我们分两组,程小东和刘满棠拍外景部分,我们留守在厂拍客栈内部。结果赶不及搭好厂景,只盖了一间房,戏中看到那么多间,其实来去都只是那一间。我可以拍切位切得很厉害,而且利用不同的灯光,当然亦会调动家具。拍这个角落,向另一角落说话,接起镜来又是另一间房子。这样子拍,其实挺辛苦。
为顺利脱逃,周淮安只得用上“美男计”并“以身相许”,期望从金镶玉身上问得密道所在。奈何新婚夜,周淮安迟迟未能得手,表面推杯换盏的忠、奸双方终于还是压制不住怒气,大打出手。为爱伤心的丘莫言不顾计划,率众突围,可惜却遭遇曹少钦的大军,一行数人只剩得她和两个孩子。银幕上,她负伤折回“龙门客栈”;银幕下,她是真正负伤返回香港,从此留下遗憾。
林青霞:[新龙门客栈]有个镜头,就是有些剑会向我的脸飞过来,我很担心,拍之前的一天就跟武术指导袁祥仁聊,问剑要是碰到眼睛怎么办。他说不会的,人的眼睛很敏感,察觉到有东西飞过来就会本能地闭上。第二天拍这个镜头,那些剑冲着我的眼睛射过来时,我就放心。可我很清楚,他们必须拍到我的脸部特写,而我必须用手把所有剑挡掉。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不能眨眼,我要把那些剑挡掉。我希望不要重拍,一个镜头就拍好。拍的时候我就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一根竹子正对着我的眼睛就飞了过来,我当时痛得蹲在地上。有个人来扶我,我当时很气,把手一甩。后来照镜子,发现黑眼珠中间有一条白线,眼药水怎么滴都冲不掉,他们说那是羽毛,其实是眼膜裂开。戏需要继续拍下去,虽然很痛我也撑着,而且三更半夜的,在沙漠中,可以去哪里?导演一直没有跟我讲话,没有问我怎么样,也没有过来说戏,我就一个人坐在那边,别人也不敢过来跟我讲话。我就觉得很奇怪。原来我甩开手的那个人,是程小东。
接下来是拍一个我从山丘后面走出来的镜头,摄影机和所有的人都在沙丘前面,我一个人坐在沙丘后面,一只眼睛很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月光照下来,在沙丘上映出我的大影子。我感觉这是一个很奇特的景象,只有拍戏才会遇到——这样一个深夜,我一个人在沙漠,看到自己的大影子,知道山丘的另一边有很多人,虽然孤单但很安全,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我当时在想一定要记住这个情景,因为将来我不可能再回来了。那天晚上我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制片带我去医院检查,那是一个很简陋的医院,给我检查眼睛的机器好像连插头都找不到,打针用的针头是用煮的,不是新的。我持怀疑态度,医生说再不医眼睛就会瞎掉。所以我决定回香港医。
施南生:拍摄[新龙门客栈]期间,林青霞出了点意外,被箭射伤眼睛。事发当时,我人在前往内地外景现场的路上。我前脚一进机场,她正要离境,准备搭机回香港就医。她的眼睛是那么脆弱娇贵,但她仍然表现得很勇敢。意外发生那一刻她心想:“噢,万一我瞎了怎么办?”我们碰了面,两个人都哭了!不过现在她的眼睛好好的。
林青霞:在敦煌机场我戴着白色纱布眼罩,刚好徐克和施南生坐飞机来,徐克来是要来替我的角色拍几场戏。我们刚好在入境室碰上,我们就在出入境柜台那里碰见,他们来,我要走。我们都没想到会在机场碰见,我就跟施南生抱在一起,很好笑——我们两个人,三条眼泪。她两条眼泪,我有眼罩包着,只有一边有眼泪。我就一路从敦煌哭到香港。
徐克:到了敦煌,我在机场见到青霞,她正要搭机回香港就医。见到她的时候我说:“青霞,这实在太夸张了。我能怎么办?这是命吗?我什么事也没做错呀。”然后我去了敦煌。我们还是得拍青霞的戏份,但她没办法赶回来,于是我们只好找替身。情况相当紧急,倘若她在现场,情况会顺利得多。我在香港时跳过她的一些戏份没拍,因为时间不允许。我本来打算到了敦煌,再多拍一些她在“龙门客栈”内部的画面,在敦煌搭的实景比香港那个小布景要好得多。没想到,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林青霞:那么美的大荒漠,我很勤奋练骑马,可以骑马在荒漠上飞快地跑,这样的情景如果徐克来拍肯定会拍得很好。只是我的眼受了伤,没办法留在外景地。但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跟导演说给我一天时间,回香港看了医生马上就飞过来。但他们由于时间的限制不能等我,连一天都不能。看了医生,他说我那条白线是因为我的眼角膜裂开了。我在养和医院住了两天,虽然没有严重到瞎的程度,但也不轻。然后我就没有回敦煌了。倘若当时我在敦煌多留几天,拍出来的电影就会比现在的版本好一些。这部片是我很大的一个遗憾,所以很不愿意看。
一直在背后推动剧情的曹少钦终于现身,周淮安、丘莫言、金镶玉三人联手却依然不是他的对手。最终,给曹少钦致命一击的竟然是客栈的鞑子伙计。丘莫言淹没于流沙,周淮安出关走天涯,落单的金镶玉扬起火把将“龙门客栈”付之一炬,亦踏上天涯路。电影完成后,再听众人谈与徐克的合作,别是一种解读。
徐克:[龙门客栈]有数个未能解决的问题。第一,东厂头目怎会不摸清客栈底细,就贸然发动围剿?忠臣又怎会留在客栈那么久呢?其次,太监千里迢迢来到大漠,怎么不预先计划,致招来杀身之祸?我认为[龙门客栈]背景非常复杂,另外忠臣也有内讧的时候,而反派却少有内讧。就此我完善这个故事,拍成[新龙门客栈]。为了求变化,要让某个剧中人丧命,于是让林青霞的角色死掉好了。而张曼玉永远得不到她爱的人,因为梁家辉选择浪迹天涯。基本上我每部古装片,都探讨那个时代正与反的势力。
林青霞:指导演员方面,徐克跟我的交流没有困难,他一说我就懂。王家卫曾经很肯定说过,我拍的一百部戏,拍我拍得最好的就是徐克,他可以把我的光彩拍出来。他的想法不管我理不理解,我都愿意做。曾经有一次,好像是[惊魂记](1989),他做监制,我对剧本有些地方不太同意,对立面的幽默不是很理解,也不习惯,不愿意这样做。所以我找他谈,他也接受我的意见。他是观察力很强的人,如果讲得合理他也接受别人的意见。说他剧本一改再改,但不管怎么改,都没有王家卫改得厉害。碰到王家卫,徐克这个就是小儿科了。
张叔平:跟徐克谈,会带来很多启发,他会提供很多不同方向,不讲自己的取舍。这一点,我是欣赏的。情况许可的话,他会提供很多空间和时间,给其他人去创作。他不会阻碍身边的人,徐克其实很明白事理。要求方面,他多数会要你先做出来看看,不要空谈,他不喜欢才再叫你修改。我也觉得讲是没有用的,画是没有意思的,最紧要做个实物出来。比例呀、花纹呀,要做出来才知道好不好,不好也没有所谓,可以给后面的配角穿,反正一部戏总要做好多戏服。
我跟他合作时,例如设计造型,通常做好一个,给他看,然后他拍些照,大家研究。就算布景,我也只会叫人画个大纲,然后做一个实景出来试,例如石洞,石头用什么做,要用什么颜色,怎样砌,做了一个部分出来,我便知道大概。徐克不算很忠于历史,也不需要。他喜欢的,一直都坚持,没怎样变过,但每次都会期望我搞出一些从未做过的新意。他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你要从中再创新,这是很大的挑战。
黄岳泰:和徐克拍戏,脑袋是不会闲下来的。徐克不会给你说镜位该怎样、灯该怎样,他说的意念颇抽象,你得靠自己捉摸。有时他当天放工,会说那几个镜头还可以,明天一来,他却又要新东西。经验告诉我,总是到后来拍到差不多时,发现他做了的东西大兜乱,我就要想想该怎样衔接,所谓衔接就是调子的连贯性,但徐克好像不太介意这一样东西。总之他要画面够劲,有震撼力。
以我跟他的合作经验来说,觉得他变动得没那么多,作品的成就不会止于此。我若非本着一个信念“Nothing is impossible”(没有事情是不可能的),便不可能跟徐克拍这么多戏。我不是跟他斗,我是和自己斗,无论他要求什么,我都尽量做,没有东西是不行的。如果放下斗志,要么他辞掉你,要么你辞掉他。
刘洵:我发觉徐克的电影最后改动非常多,例如我印象很深的某个镜头,结果没有了。其实跟他一起做事,我习惯不会要求我自己怎么样,因为他拍戏一般都是看整个气氛,而且他也很少剪掉我的戏,相信不是百分百也有九成九都用得上,一点废的都没有。
程小东:跟徐克合作,你要听他的,因为他有自己的想法,但又不能完全听他,一定要有自己的见解,否则他会觉得你无料。大家要斗、要刺激对方,他强于文戏,我强于动作,要斗快交桥,有种竞争意味,这样他才觉得我行,才会有火花。[新龙门客栈]的结局,沙漠大战就是这样倾出来,而拍出来的效果更特别,大家惊喜不已。
【tips】新旧版本人物对照
[龙门客栈]
萧少兹:石隽饰,江湖侠士,为龙门客栈主人吴宁邀请加入营救于谦家属活动,有儒侠风范,感情隐忍,刚正不阿,完成营救任务后继续浪迹江湖
吴宁:曹健饰,“龙门客栈”掌柜,乃于谦旧部下,为营救于谦家属的组织者,一副忠厚长者形象,统筹营救大局,营救成功后与萧少兹等人分别
朱辉:上官灵凤饰,江湖侠士,与其兄一同受吴宁邀请加入此次营救活动,性格冷静机警有理性,与萧少兹的爱情关系较含蓄,战胜曹少钦后与其兄一同和萧少兹离去
多喇:万重山饰,鞑靼人即鞑子,初为于谦部下后为曹少钦施宫刑成为东厂番子,追杀于家后人中途与其兄弟一起转而加入吴宁一伙,在大战曹少钦时,最后一剑削掉曹之人头,自己亦身亡
朱骥:薛汉饰,朱辉之兄,为人稍鲁莽,直来直去,灭曹少钦后与萧少兹一同离去
曹少钦:白鹰饰,为东厂和锦衣卫主管,陷害忠臣于谦至死,并追杀被发放龙门的家属,染有哮喘病是为致命弱点,最终死于众侠士之手
皮绍棠:苗天饰,曹少钦得力助手,负责率队前往龙门客栈追杀于家后人,颇有心计,后在与鞑子兄弟、朱辉的交战中,为鞑子兄弟所杀
毛宗宪:韩英杰饰,曹少钦得力助手,与皮绍棠一同前往龙门客栈,为萧少兹所灭
账房先生:高明饰,吴宁手下,一袭白衣,文人一名,由始至终站在吴宁一方
归玉章:高飞饰,边关守将,与吴宁交好,为人尚分忠奸,为曹少钦所杀害
于欣:徐枫饰,于谦之女,为萧少兹等人所救
[新龙门客栈]
周淮安:梁家辉饰,遇害忠将杨宇轩亲信,为其提拔官至八十万禁军教头,乃营救杨之子女活动的组织者,后护送忠良之后出关、浪击天涯
金镶玉:张曼玉饰,“龙门客栈”老板娘,逐渐由中立过渡到周淮安一方,并最终协助周淮安杀死曹少钦。此角色虽大异于吴宁,但是却与胡金铨另外一部电影[迎春阁之风波]中“迎春阁客栈”主人万人迷极其相似
邱莫言:林青霞饰,为周淮安恋人,受其委托召集一班江湖侠士参与营救活动,在与曹少钦的最后一战中为流沙淹没而死
店小二:魏忠威饰,为鞑子,“龙门客栈”执刀伙计,刀法神速,对金镶玉忠心耿耿,在战胜曹少钦时起到关键作用,以庖丁解牛之刀法为其剔骨
贺虎:任世官饰,江湖侠士,受邱莫言邀请参与营救活动,后为保忠良之后死于东厂乱箭之下
曹少钦:甄子丹饰,自任东厂督公,残害杨宇轩,并以其子女为诱饵希望“剿灭”周淮安,最终死于周淮安等人手中
贾廷:刘洵饰,曹少钦手下头号助手,率队前往龙门关追击并围剿周淮安等人,并在客栈与其周旋,后为周淮安和金镶玉联手打死
路小川:吴启华饰,曹少钦助手,协助贾廷前往龙门关,后为金镶玉所灭
黑子:元彬饰,客栈伙计兼管账房,忠心于金镶玉,后为东厂番子杀害
千户大人:徐锦江饰,龙门关守将,与金镶玉常有往来,易为金钱所打动
姐姐:郑希怡饰,忠良杨宇轩之女儿,为周淮安等人所救
看罢此间刀光剑影,方知[笑傲江湖]道尽了江湖的险恶与天真,道尽了武侠的逍遥与大义,道尽了山间、竹林乃至天地只为那沧海一声笑。徐克与胡金铨仿似对应着令狐冲与风清扬,他们的联手创作,一举成为武侠片发展新的断点,崭新上路。而凝聚在片中的武侠片情结,在一曲《沧海一声笑》,一招“独孤九剑”中,渐渐散开,历久弥新,愈来愈浓。
仗剑论武侠
随着电影工作室LOGO...
看罢此间刀光剑影,方知[笑傲江湖]道尽了江湖的险恶与天真,道尽了武侠的逍遥与大义,道尽了山间、竹林乃至天地只为那沧海一声笑。徐克与胡金铨仿似对应着令狐冲与风清扬,他们的联手创作,一举成为武侠片发展新的断点,崭新上路。而凝聚在片中的武侠片情结,在一曲《沧海一声笑》,一招“独孤九剑”中,渐渐散开,历久弥新,愈来愈浓。
仗剑论武侠
随着电影工作室LOGO的谢幕,几许紧蹙的琴声点缀下,镜头急转为满天乌云,极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明朝万历年间”与“禁宫内承运库”的显著字样,提醒着观众即将上演的是怎样一个故事,那绣花的老太监因着飘散的迷烟而晕倒,胆大的黑衣人竟然连脸都没有蒙上,便轻松地窃走《葵花宝典》。刚开场的电影便如此紧张,正如电影筹拍之初,徐克加胡金铨堪称巅峰的武侠组合,激荡起影迷期待而兴奋的心。
徐克:有人问过我最喜欢哪些金庸小说,我的首选是《神雕侠侣》,十岁看的,是我拿起的第一本金庸小说。(但是)我认为拍电影,选《笑傲江湖》最好,它与现在有关,可借古讽今,有些欲讽刺的人物便呼之欲出。而且,由胡金铨来拍[笑傲江湖]是最适合不过的了,首先是因为他在[龙门客栈](1967)率先将太监的反派形象弄得那么突出,其次是东方不败、独孤求败等角色经胡导演之手炮制,必然精采绝伦。1987年,我提议请胡金铨执导[笑傲江湖],他很开心。我和他花了一年时间谈剧本,那段时间我很享受:我们一起重看他的旧作,分析他的镜头,常常和他谈如何创作[龙门客栈]、[侠女],等于我替胡金铨做了一整年的访问,几乎了解了拍这些电影的每个细节,非常起劲。要是跟他的意念拍[笑傲江湖],一定很少武打场面,重点放在宫廷斗争和教派之间的斗争。
施南生:[笑傲江湖]是新宝第一次投资电影,把他们吓得命也没了。那时新宝经营电影院生意,金公主便拉拢新宝合资拍电影,一起分一杯羹,介绍他们投资最赚钱导演的作品,就是徐克的[笑傲江湖]。你知道这一行是跟红顶白的,可徐克却常常说要找一些不是最巅峰状态的人再出来拍电影,最后,徐克竟决定找胡金铨来执导,就是这样吓怕了他们。电影虽然亏本,但还是有口碑的,而且我们拍的电影,经常都是第二集才大大叫座,于是就决定拍第二部,要在第二集赚回来。但新宝已怕得很,以后不再拍电影,怎料第二集真的赚个盆满钵满。
刘大木:胡金铨跟徐克拉锯了很久。有一天徐克很开心地告诉我们,说终于找来了胡金铨导演拍[笑傲江湖],他很欣赏胡金铨老江湖式的思考。那时构思的[笑傲江湖]写的是角色之间勾心斗角,徐克说找老胡写这些最适合不过,因为这些事情他该经历过不少,例如和那些大亨像邹文怀等,互相角力。
一脉有相承
丢失的《葵花宝典》激起千层浪,东厂火速包围林镇南老宅,令狐冲携小师妹突破防线,入内与林镇南斗智,出外又与左冷禅斗勇,桀骜不驯的性格赫然突显。而那些角色背后的景色,乃至角色本身的定型定位,都一脉相承自胡金铨导演,徐克的武侠片瞬间接上了精神源头。
徐克:[笑傲江湖]在台湾地区开拍时,胡金铨不用程小东,说要亲自拍,我向他解释拍水呀船呀是很大规模的事,后来他才渐渐习惯程小东的帮忙。由于有许多荒山野岭的实景,拍摄非常吃力,胡起初找到许鞍华来帮忙。我到现场看他拍摄,上山下山他都要人家背着,过程很艰苦,也延长了拍摄时间。
林纪陶:胡金铨拍了很多戏份,但很多都弃用了,公映的镜头不到十个。然而因着胡金铨的几个镜头,整部戏视野便扩阔了。港片全是片场的感觉,空间感不够,他却找来几个台湾地区的景,如竹林、瀑布、宫殿等。
叶童:这个戏是在台湾地区中部的山里边拍摄的,从台中都要坐九个钟头车才可以到,我们原本预计整部戏都会去那里拍的。拍头一日戏,天气变得好差,好大雾,后来每日都好大雾,而胡导演要求相当之高,因为天气不行,他宁愿等都不拍。一个镜头便等三日……等到天气好转才去拍这个镜头,当时我就会觉得,哇,好厉害,我没遇到过导演是这样的。但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胡导演不可以继续去完成[笑傲江湖],就由徐克和许鞍华导演一起合拍。
张家振:我们曾买了三部衣车,放在工作室,胡金铨就埋头缝制服装,他的精神都花在考究电影所处时代背景的服饰。我随胡金铨去台中,看着他一天才拍一、两个镜头,为了等阳光照出理想的光线,但是竹林到下午二时多已开始暗下来了,这样哪里拍得到什么。后来电影取了一、两个胡金铨拍下的片段,和一个许鞍华拍的,其余便是徐克拍的了。徐克的厉害在哪里呢?胡金铨拖了很久也没拍成,徐克和他又意见不合,加上许冠杰要辞演,只给一个月时间完成电影。徐克便请来程小东、李惠民、金扬桦帮忙,用替身拍他余下的戏份,真的用一个月拍完。殊不知电影完成了,他却不要挂名,只说电影由胡金铨和其他导演执导。
刘大木:戏在台湾地区开拍后,施南生回来,说胡金铨买了很多布,搁在那儿没有用过,花很多钱,却没有什么进展。
徐克:几方面的压力推过来,许冠杰和叶童拍摄档期快完了,另外就是胡金铨健康转差,开始吃药。公司和金公主都为拍摄进度着急,要我想想办法。我心里有点担心,也无计可施。我去了美国拍[龙行天下](1992),后来胡金铨身体实在支持不住,加上演员再拨不出档期,惟有停拍,我回港后再补拍。程小东一直是本片的动作指导,我和他及李惠民就接上去继续拍,我们都是胡金铨迷,决意用我们揣摩得到的胡金铨风格去完成它。所有造型设计都是胡金铨早就定下来的,应该说[笑傲江湖]有着胡金铨的灵魂,却用了我们的手脚去体现。
我很佩服也很喜欢胡金铨。有了胡金铨的武侠片,才开始讲究朝代背景,他的武侠世界有种独特的、古朴的历史之感,是其他人模仿不到的。没有胡金铨,我想可能便没有现在的武侠片,我们看的仍然会是张彻的武侠片。
程小东:最缺钱是第一集[笑傲江湖],钱用了七七八八,但拍好的片扔了接近八成,我、李惠民、徐克一人一组不断拍。跟徐克合作,学会捱得,他不用睡觉,一日只睡两小时。幸好我们经过电视台的训练,在最恶劣环境里都可以完成电影。也还好我当时只三十岁左右,状态最好,才捱得过,连续拍二十几三十小时,还剪片开会,日日睡在工作室,很多人都顶不顺。
一曲谢江湖
武侠离不开江湖,而江湖亦仿似一座围城,引无数人进进出出,然而,看透红尘者到底甚少,身不由己才是正经归路。即便峥嵘一生的曲洋和刘正风一心退隐,也未能逃脱如此命运,朝廷名利诱惑下的江湖纷争,终至二人死于左冷禅之手。逐浪而逝,只剩一曲《沧海一声笑》,把那说不尽的江湖往事一遍又一遍地唱着。
黄霑:我和徐克合作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但效果很好。我和有些人合作得很好,出来的效果好,顾嘉辉就是一个好例子,我们合作多年未曾吵过一次架,是很好的朋友,很愉快很容易便完成工作。但说到和徐克的合作,哇,就仿似是我拿刀,他拿枪,互相打得遍体鳞伤,可能分分钟一时错手的话,施南生就会变成寡妇,我们经常是这样。其实,大家都只想把工作做好,但他常坚持徐见,而我就坚持黄见,所以常常吵架。
徐克:因为当时也是很率性,没有去理会黄霑的感觉,就是“哎,不对”,一听就觉得不会跟着唱,不会跟着唱的话就觉得不像《笑傲江湖》,因为《笑傲江湖》是要每一个人听到之后都跟着唱的歌。然后又写了一稿,很多歌词是很好的,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能跟着唱,不能跟着唱的话,无论歌词多么好都不对。于是,就写了第三稿。我记得有一天,我在我的书房睡醒,发现黄霑在我的书桌上写东西,早晨五六点钟啊,我说:“哎,你怎么在我这里?”他说:“我来你的书房看看你,也许这里面有你的感觉。”我说这下完蛋了,那我应该做什么?后来他又写了一稿,我还是说不对。所以他很惨,我曾经和他讲过,不如你把这七个版的《沧海一声笑》共同拿出来出版了吧,但他好像没有做这个事情。
黄霑:[笑傲江湖]的《沧海一声笑》,他六次打回头,我又甘心情愿给他蹂躏,又看书又思索:究竟怎样写一首讲三个高手一起,其中两个老的金盘洗手的曲子。我觉得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难到全世界没人懂得弹奏,只有他们三个高手懂得;一个是简单得像儿歌,如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编注:即著名英文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旋律来自法国民谣《妈妈请听我说》,歌词来自珍o泰勒的诗作《小星星》)那样,但要把最简单的歌弹到最好,如果没有那技术就弹不好。究竟写一首最难的歌好,还是最易的好?想了很长时间,于是,我找来一本书看——很多时我找灵感就会看看书,因为我觉得全世界的东西都可以在书内学到。那夜,一找之下就找到黄友棣教授的《中国音乐思想批判》(编注:台湾地区音乐家,此书为其音乐理论代表作之一),看到他引述《宋书o乐志》的四个字,说“大乐必易”——伟大的音乐必定是容易的。最容易弹奏的音乐就是最好的音乐,什么是最容易的音乐呢?那就是人人都认识的音阶,do re me fa so la ti do,do ti la so fa me re do,人人都认识,就连两岁的小孩都认识。中国音乐的音阶只有五个音,即“宫商角征羽”,那我便反其道而行,“羽征角商宫”,用钢琴一弹——哗,好好听。那音阶存在了千百年,从没有人想过这样子可以做旋律。于是就用三句便完成了,但有没有方法把歌词写出来?写词其实不难,像《沧海一声笑》,有些是偷毛泽东的,如“浮沉随浪,只记今朝”(编注:借鉴自毛泽东“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而“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的感觉,在我内心已经很久了。填完词,告诉徐,那是最后一次,第七次。然后在谱子上画了个亢奋的男性生殖器,传真给他:“要便要,你不要,请另请高明。”他喜欢。他若不要,便翻脸的了。
阿Sam(许冠杰)很有趣,歌神就是歌神,是另类的,不是凡人。我们去到录音室,阿Sam说要修改歌词,我就对他说,“Sam,《沧海一声笑》,怎样也不能改,我不管你是歌神或是歌天主,也不可以修改,你要唱就唱,不唱我们就拉倒。”这样他才没改。我这些监制知道租用录音室一小时要多少钱,每分钟都在计钱,当然想尽快把歌录完啦,但Sam不是这样想的,因为他那时在宝丽金录音室录音呢是不计钱的,他想用多久就多久。他本来约了我们七时去到录音室,我在想,晚上七时是很奇怪的时段,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嘛,只是他一来就问:“James,想吃些什么?”我就反问:“我们不是来录音的吗?”他说:“那你未吃晚饭的吧?附近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歌神要吃,难道我不吃吗?于是就叫了四菜一汤,边吃边谈。吃完晚饭已经八时多,连牙齿都清洁好,这样他才开始唱。但那又真的好呀,他用最轻松的方法去唱,我于是学到这个好方法。所以之后,我也学懂了慢条斯理。其实,租用录音室只不过是数百元的事,反而大家轻松一点,效果更好。
执笔塑武林
小说中颇费笔墨的林平之,在[笑傲江湖]中稍纵即逝,死于影片中新增加的厂公和欧阳全之手……面对大部头的《笑傲江湖》,徐克的改编将减法做到尽,同时,将一些金庸原本有意不明说的东西清清楚楚地写到剧本中,难得的是,如此大的改动并未影响故事的精采,亦不失成功改编的范本。
徐克:我当时做[笑傲江湖]时,很多人都对我说,如果金庸小说能够改编成电影的话,已经有很多人改编了。我说是吗?我觉得小说里很多东西都很好看,但是怎么改编我真不知道。我记得我改编完之后,有人问,有没有田伯光?我说没有。人说:“那你这是什么[笑傲江湖]!”又问有没有东方不败?我说没有。人家就说:“你这[笑傲江湖]是什么[笑傲江湖]啊!?”我说一步步来,不要急不要急。《笑傲江湖》本无朝代,我们发觉日月神教在明朝已经存在,就索性将故事放在明朝。查良镛很开明,他知道小说将被大改特改,电视尚可忠于原著,电影就不可能了。但他认为《笑傲江湖》有强大影射性,不应有真实朝代。我们则认为,既是影射,那么有朝代也无妨。
刘大木:徐克说会先到台湾地区去,与胡金铨导演的工作人员打仗,因为那些人说没有剧本,所以他自己困在房间内,一晚之内写了三十多场戏,度好了给他们拍。后来他也有给我们看,虽然很短,但一晚写三十多场也着实厉害。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他的心情不大好。他回来后要同一时间度两部戏,那时他叫我跟纪陶写[人间道]的剧本,他说了一两句开头,我们便给他延续,但后来谈起[笑傲江湖],他要我们写[笑傲江湖]的末段,我们也给他写。我们度改编剧本时,可参考原著小说。金庸小说的模式我很熟悉,但是整个结构永远不是我们能作主的,徐克要拍什么戏,例如[黑侠](1996)、[黄飞鸿](1991)、[刀](1995)、[蜀山传](2001),叙事方式尽管可能有问题,但都很能自圆其说,当中的关系能说得头头是道。
林纪陶:[笑傲江湖]共十多稿,仅是胡金铨开拍前已有四、五稿。徐克通常先有一、二稿的初稿,再有拍摄的定稿,给制片一个方向,然后是现场稿,会“飞纸仔”。定稿的定义是完整的故事结构已肯定下来。
徐克:我们拍武侠小说,特别是金庸的,这么厚,只得抽取一段,半部书便能拍成一部电影,甚至半部书之中还得抽。其实我是把《笑傲江湖》简单化了,把它变成一个门派本身内部的事情,我怀疑在创作的过程里面,很多人物的发展轨迹可能金庸一边写,根据读者的反应会有一些改变,所以这种改变,他在创作的过程里面摸索出的人物关系,对于故事主线来说是枝节的,从电影的角度来讲,就应该把它删掉。《笑傲江湖》里面的林平之,特别有争议性,最后我就把他弄成这样子,因为林平之这个人物实在是太过于(悲剧性)……我觉得他不适合做主角,也不是反派,而是一个挺模糊、让你感到很难过的人,所以在电影里面,如果他还活下去的话,就很难处理。
张学友:拍[笑傲江湖]时,我是纯粹用本能去演戏的,因为那时的剧本多数是不完整的,给你的准备时间不多,只能去到现场本能地跟着角色的需要去做一些表情。所以当时我得奖,也纯粹是侥幸,也可能是靠导演故事和剪接的帮助吧。演古装的好处是我可以用舞台式的演法去做,如眼神、动作等等,我可以参考以前的粤语长片,如白鹰做的武侠片中走路的姿势、动作和眼神等。在这部电影你可说我的角色是工心计,但其实我的手段很明显,公公明知我在奉承他,但他不介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已凌驾在我之上。他乐意接受奉承,我也明显地假起来了,所以我并不需要表现得很深沉。加上当时的拍摄环境,令出来的效果在整体上感觉很连贯,所以取悦到当时的评审。
刘洵:工作室那边突然有人打电话找我,请我演[笑傲江湖]里一个角色,我就去了,当时都不知道是徐克找我。我觉得其实大家,包括导演,都不太了解我,也不清楚我到底行不行。结果我拍了三天的样片,大家都很惊喜地说:“呀!就这样!很好了!”之后[黄飞鸿]、[东方不败]和[倩女幽魂]几个系列我都有参与。拍[笑傲江湖],到现场才给我对白,一般徐克会说:“师父,你这样,这样……”我知道他的习惯,基本上也照着他的想法和我自己的理解去演。有时要很警惕地用眼睛去表达,一般的电影演员很难掌握,不过徐克就让我发挥这些京剧的细节。其实徐克电影里有不少东西是由京剧移植过来,很多时都是经过他的理解再创造出来。程小东他们的底子都是学京剧的,对京剧的武打都很了解,我们很多时候都是用京剧的术语去沟通,所以互相理解得比较快。
九剑挑天下
金庸在《笑傲江湖》中继承了武侠小说中将武功招式奇幻化的传统,“独孤九剑”、“华山剑法”在小说中意境横生,如何完美地呈现在电影中显然并不容易,相信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种“独孤九剑”。程小东打正旗号,以天马行空的动作风格将写意飘渺的《笑傲江湖》功夫一一付诸银幕,虽然作为创作者尚有不满之处,但对于坐在银幕之下的影迷,看得已是如痴如醉。
徐克:金庸小说里面的奇幻武功写出的是意境,但具体在银幕上的东西是没有的,所以在拍摄的时候,我们要解读和再现这个武功,发挥的空间是很大的。但其中牵扯的并不只是想象的问题,还有技术和怎么跟武术指导去设计动作和意念的问题,因为一般来讲,武术指导未必能很清楚地看到武侠小说里面武功风格的多样性,所以拍摄出来的古龙小说是这种打斗,金庸小说是这种打斗,梁羽生小说是这种打斗,甚至《三国演义》也是这种打斗,《西游记》也是这种打斗,就好像跟这个原创的小说都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每个小说都有它的一个世界,比如说现在拍古龙,绝对是另一套动作了。
程小东:大家都很喜欢电影,一度到好的桥段,特别兴奋。徐克不用睡觉,他的家又可以剪片又有大电视,所以我们都经常围在一起。动作设计方面徐克不管的,跟他合作过的导演中,他最放心让我去拍。最记得拍[笑傲江湖]“独孤九剑”时,根本像我自己在练剑,而不是戏中人。原著描写剑在人身上游走,第一集没法拍出来,当时也没经费做电脑特技,大家都觉得独孤九剑拍得不够完美。到我拍[笑傲江湖Ⅱ东方不败](1992),拍完独孤九剑那一场,徐克看后拍手大叫:“是啦,终于拍到独孤九剑啦。”
刘洵:最难忘的是我戏中的师兄韩英杰(饰风清扬),片子没拍完他就去了。做后期时,徐克看得很不满意,说一定要添补什么,结果就把我叫去做韩英杰的替身,戏中很多打的场面都是我替他打的。对白嘛,徐克就说:“师傅,你往前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就这样。”他把大概有多少话的时间告诉我,最后他就去录音室配音。这类情况比较普遍。我觉得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即兴,我是指在剧情发展方面。他基本上有个有轮廓的剧本在手,大概知道故事发展,但他在现场会很灵活,可以让我试几个不同的演出方案,他就预备那些方案在剪接时去选择。
叶童:因为是武侠片,所以有很多剑和功夫,为此,我去学了几个月的耍剑和武术。我觉得程导演厉害的地方,就是他可以令到演员有足够的信心去做一些难度高的动作,是一个自我挑战,还可以超越自己。我最记得一场戏,在一个客栈的二楼,我给人追,打打打,然后,我从二楼跳出去。我想二楼起码都有六七米吧,虽然下面有护垫,我都觉得好惊,但是导演说:“不要紧的,你做啦,做到就最好啦,会好看;做不到都不要紧,我会找第二个人做的。”如果导演这样说,我都好希望可以完成这个角色,令到画面很理想,我就做啦。但是当我走到窗那里,就好惊好惊,做了三次之后,然后做第四次……我忽然间想:“什么都不要想。”一二三,我就跳下去了,趴一声,跳到纸皮箱那里,“哇,我好厉害呀,我竟然可以做到”。
元华:程小东的动作形式是天马行空、很飘渺的,靠特技,飞呀,弹床呀,用摄影机这样拍那样拍。到他拍[笑傲江湖],做武术指导,我做演员,大家合在一起。有一次,我遇到他叫我跳弹床,他叫我这样跳、那样跳,我没用替身——因为我会弹床。但是,那戏里面有很多场戏都有弹床,由早上跳起,他一天拍完,我说:“程小东我一年的弹床全部给你用完。”
张学友:我觉得武打场面对懂得功夫的人来说,是赏心乐事,但对于不懂的人来说,他们会很迷惘,不知怎打才好看或打得对。我现在觉得动作演员是应该受过专业训练的,不在乎你是否真的有好武功,你只要知道怎样打得好看就可以了,那是重要的。比如脚要伸得挺直,但只是挺直也未必就好看,我自己也很迷惘。幸好在拍[笑傲江湖]时,我只需做一些动作,似模似样就可以了,不用真打。
爱恨几分明
电影的第一拨高潮,始于各路人马齐齐汇聚于苗区。岳不群的伪君子本性,辗转在令狐冲和假林平之(即欧阳全)之间,一览无遗。而穷追不舍的左冷禅,终于在令狐冲、任盈盈、蓝凤凰的联手之下,死于万丈悬崖。伴随着剧情的演进,任盈盈对令狐冲的爱意亦蜻蜓点水般悄然发生。
林纪陶:[人间道]的光学特技多用负片光学效果,而且只用一条底片,不需重迭,十分成功,此法到[笑傲江湖]用得更多,且更为逼真,如喷血、放飞镖等特技。他开拍这些影片时,武侠片这类型尚未再度流行,能取得的资金不多,只够应付现场制作的条件,于是他利用特技,好让电影变得更特别,而且特技许多时能够省钱,当时[笑]与[人]一起赶拍,不容许用威也只拍一个镜头,却又用掉半组戏,便唯有以特技取代,[笑傲江湖]的特技对徐克来说是蚊型意念,制作亦很便宜。而且它的效果是硬朗、实在的,武功亦跟[倩女幽魂]与[新蜀山剑侠]的不一样,如蓝凤凰会用枪,太监会用硬气功。
张学友:我分别有跟袁洁莹、张敏和叶童合作过,古装和时装戏都有,我觉得她们都是又漂亮又有实力的演员,我还看到了她们的进步,例如张敏,之前她连Finder摩打(摄影机位置) 也不知道,怎回头她也不知道,但在[笑傲江湖]她已是独当一面的演员。我认识叶童时,她已是十分出色的演员了,所以我没有评论她的基础。袁洁莹在这片是很特别的,她饰演蓝凤凰,徐克巧妙地利用配音,令到观众认不出她就是袁洁莹,而且她给我的印象是个倔强的女孩,刚好在戏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最难忘的是,徐克为了一场戏发了很大的脾气。他对临时演员的要求也很高,有时见到临时演员很差、真实感不够,他对他们说:“你们这样做怎可以呀?不是这样!”然后,他就开始发自己的脾气,我觉得他对电影每个部份的要求都很高,所以我对他又多了一份欣赏。
元华:那时候[笑傲江湖]开拍,我还在拍另外一部戏,我忘了是什么,他们就派我去拍[笑傲江湖]。我最后那场戏的蜜蜂是真的,有一个蜜蜂专家头上套了块布替我的,他将蜂后摆在自己的胸口,那些蜜蜂就飞来,要拍我正面时,他就蹲在下面,前面或者后面,所以看不到他。我很怕被蜜蜂蛰,好像有一下刺到,不过不知道是背脊,还是哪里。跟着那个专家拿些蜜糖油给我擦,OK,没事。
黄霑:徐克在视像方面很好,很丰富,能想到人家想不到的。不过我觉得太丰富,每次看他的戏,一开始便要用半个屁股做椅边看,直至看完,很累人。我觉得他还未摸到缓急之道,他的节奏像机关枪,甚至音乐亦是这样。他不喜欢有上有落,一开始便是高潮,到结尾都是高潮。辛苦便辛苦在这儿了。他要紧凑,什么都要紧凑。人家的戏一百多分钟,一千多个镜头,他是二、三千个,他甚至艺高人胆大,快到人家看不到都行。[笑傲江湖]有几个正面镜头根本不是许冠杰,因为许冠杰那时已经不肯拍了,但他说人家看不出来的。真的看不出来,只有停了画面,才发觉那不过是个替身,在戏院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再怎么眼快,看一次,都不会看得出来。他就是喜欢快。
人心知多少
岳不群要挟着欧阳全返回染布坊,果然给厂公杀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众人皆知大家身份几何,但是各怀鬼胎下的做戏,将江湖之中人心险恶描绘得栩栩如生,正如徐克所言“武侠片的江湖探讨人的私心和野心,其次就是人的虚伪和原则的对立关系”。尤其,当岳不群一次又一次地以君子姿态欺骗一班徒弟时,令人省思江湖,到底什么才是江湖?
徐克:“江湖”其实很有涵盖性,我们的社会就可以说是一个江湖,而最接近江湖的定义,就是武侠片所描写的江湖,充满欺诈和三教九流、黑白两道的对立、门派间的恩怨情仇,再渗入官商勾结等等,弄得混杂不清的一江浊水,就是江湖也。江湖其实只是一个圈子,问题在于大或小,农村有农村的江湖,镇有镇的江湖,就算这条街到另一条街,也已经是两个江湖,处处都是江湖,换言之所谓退隐江湖是不成立的。江湖对我来说是很具体的,是一个混杂的民间系统,而朝廷则是另外一个系统,但朝廷会利用江湖,而江湖人士中,有些会与朝廷勾结,有些则走自己的路。
刘大木:[笑傲江湖]可能有一个要旨,就是退隐江湖,只是退不到罢了,于是要争夺《葵花宝典》,这些都是原著有的。由于之前的人事冲突,公司资金出现问题,因此徐克在[笑傲江湖]和[人间道]的中期情绪很低落,但越忧患,他的创作力越旺盛。有些情节我们没构思好,晚上便要开拍,大家着急的当儿,他埋头苦干,交出的剧本比我们想象的更好。他的光芒在[笑]片完全发挥出来,武侠片情意结、童年往事,都表露了出来,所以我觉得这是他拍得最好的一部片。
林纪陶:徐克喜欢拍武侠片,主要原因是可让他表达东方美学的世界。东方美学其实亦是很浩瀚的,堪与西方相比,但碍于技术,不容易通过电影表达出来。徐克运用特技,希望使东方美学有更现代的发展,他的视觉效果,内里蕴含哲理,如色彩、剑等。徐克这种做法,犹如不断进行改造工程,试图将中国传统美学观念视觉化,那其实是个有待开发的大宝藏。我觉得有些遗憾的是,至今好像只有徐克在孤军作战实践这方面的东西,若有更多人来做便好了。
谁人终笑傲
试问沧海,究竟几人能得一声笑?到最后,死的死,废的废,而导火线《葵花宝典》竟被小人欧阳全拾走。即便那策马而去的令狐冲,面对背信弃义的师父,又如何才可放声一笑。如今看来,[笑傲江湖]的成功除去当年的成绩,更在于它凝结了太多记忆与往事。
徐克:我觉得一开始拍武侠小说,就好像打开了一扇门,门后又是一扇门,永无止境,可以不断摸索。第一集反应不俗,我就拍第二集[笑傲江湖Ⅱ东方不败]。
李恩霖:古装片方面,[笑傲江湖](在欧洲市场)是在Art House放映,不是General Release,不过记得瑞典有一个片商非常喜欢这部戏,他对主题曲《沧海一声笑》很有感觉。[笑傲江湖]在台湾地区的反应和口碑都比香港好,没多久龙祥影业的王应祥就表示有兴趣投资开拍续集,资金也就有了。第二集的[笑傲江湖Ⅱ东方不败]成绩非常好,整个东南亚市场(尤其是泰国)、台湾地区,以至全世界都很好。我自己颇喜欢[笑傲江湖],觉得当中有些很独特的气氛。
黄霑:这戏在台湾地区上映时,主题曲播了五次,到完成时,戏院就如卡拉OK一样,全部观众都跟着歌词一起唱。之后,很多人来跟我打交道要拿这歌的版权,因为当时全台湾地区的人都懂得唱这歌。我不了解那里的市场,而唯一熟悉台湾地区市场的人就是罗大佑,我就向他说有这样一回事,着他帮我打听一下,那他就说:“这歌在这里很红,倒不如我们两兄弟一起把它出版吧,我帮你搞定了。”就是那样,我们就经滚石唱片公司出版了这歌。我跟阿Sam和罗大佑唱,徐克是临时拉夫,这唱片共卖了三十万张。
徐克: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多了,黄霑打电话来说:“哎,来录音!”我说:“你已经录好了吧?”他说没有,“你的版本还没录好”。我说我的什么版本啊?我也要录吗?他说对啊。我说你怎么找我呢,我唱歌是不对的啊(走音的),他说就是因为你唱歌不对才找你的(笑)。我去了之后,一看罗大佑也站在那儿,我说,哎,这个不对了,这个级数也不大对吧?两个是高手,一个是完全不对的。接下来就很好笑,我们三个人反正就胡闹,又喝了点酒,就进了那个录音室了,开始唱,唱一次就OK了。其实我们除了没有什么压力之外,根本就是觉得黄霑在开玩笑的,这个版本根本是出不了版的,所以我们也没有拿它当一个很认真的东西来做。现在……哎,其实现在这个歌也变成黄霑留下来的,比较代表他的一个东西了。
这是一部神来之作。13年后再赏,依然令人动容。当年的天时地利人和,付诸于陈可辛塑造经典之机,也注定了本片的经久不衰。漂泊不止的主题融合在欲罢不能的爱情中,对于迷惘中的人们犹如雪中送炭,而结尾无语凝噎的开放结尾,更似天外妙笔,无限温暖。所有可说的、不可说的,可琢磨的、不可琢磨的,尽在[甜蜜蜜]。
日。那个被一次次回忆漂洗过的开...
这是一部神来之作。13年后再赏,依然令人动容。当年的天时地利人和,付诸于陈可辛塑造经典之机,也注定了本片的经久不衰。漂泊不止的主题融合在欲罢不能的爱情中,对于迷惘中的人们犹如雪中送炭,而结尾无语凝噎的开放结尾,更似天外妙笔,无限温暖。所有可说的、不可说的,可琢磨的、不可琢磨的,尽在[甜蜜蜜]。
日。那个被一次次回忆漂洗过的开场,一辆火车,拥下无数提背挎拽包裹的男男女女,其中就有他们,我们的主人公——李翘、黎小军——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这里是香港。一个装满大大梦想和希望的弹丸之城。梦想不光是关乎电影里的男与女。还有银幕外的UFO和陈可辛,这是中产趣味最难的光阴,UFO“入赘”嘉禾,陈可辛不舍“大城小爱”。
陈可辛:拍[甜蜜蜜]的时候是我在商业上压力最大的时候。
之前拍的[金枝玉叶]在票房上很成功,但紧接着拍了自己锺意的戏[嫲嫲帆帆]在商业上惨遇滑铁卢,赔了一大堆钱,结果导致了UFO要卖给嘉禾。嘉禾要求我拍[金枝玉叶2],所以我们必须在如何筹制续集上绞尽脑汁,但相当困难,直到拍摄的最后一天仍在改剧本,我们从未明确知道走向何方。
在谈论拍续集的同时,我正和嘉禾讨价还价,为了另辟一线,拍部小型的电影,那就是[甜蜜蜜]。我告诉他们,若要我拍续集就得让我拍[甜蜜蜜],所以两部电影的拍摄是并行的。我们拍一段[甜蜜蜜],然后回来拍[金枝玉叶2],接着再调头完成[甜蜜蜜]。张曼玉开玩笑说[甜蜜蜜]是“小老婆”,因为导演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金枝玉叶2]上了。实际上,我的全部压力确实在[金枝玉叶2]上,因为[金枝玉叶2]是一部暑期电影,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部戏上,相反的,[甜蜜蜜]不被当作主流电影,这给了我很多的空间,很少的压力,独自做自己的事。我可以回到我第一部电影的题材,却可小规模些,可以更平实细致些。但对[甜蜜蜜]倒不是不重视,而是太得心应手,现场演员也好,各部门配合也好,状态很轻松,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岸西:最初是他(陈可辛)找我改[嫲嫲帆帆]的剧本,我差不多写到第三稿,他再找另外一个人,将三碟炒埋一碟,我收到好少钱。他喜欢找几个人一起写剧本,然后炒埋一碟,你看[投名状]八个编剧,吓死人,七人车也不够坐,我惯了踏单车。写[甜蜜蜜]时,我对他说:“你知我脾性,不能够这样。”我知他鬼鬼祟祟改了,因为我听过有人声称自己有份写[甜蜜蜜],明明全部我写的,所以有时好劳气。我们冷门地拍了一部比我们想象中卖座和影响大的电影,我记得陈可辛估计六百万票房(结果是一千五百万)。
一个小心愿
跟大多数异乡求生者一样,内地来港谋生,黎小军除了有使不完的力气和干凈微笑,就只剩下一个小心愿:赚钱,把女友接来香港。为了这个小小心愿,他承受着一切,表面上善良而蠢执。这是一种稀缺到让人怀疑其存在的气质,却被黎明轻易展现。天王炫目的光环下,其实有着一颗简单的心——不管是否如此,看[甜蜜蜜]开场傻乎乎的黎小军,我们乐意这样相信。或许,这才是一个游子,所以能在异乡生存下来的支柱——以单纯对抗纷扰,从来就是电影的感人至深的法宝。
陈可辛:我成长的过程中,看过很多关于人从小镇移民到大城市的东南亚电影,这些旅程深深吸引我。这些人虽然留在原来的国家,却经历了价值观和文化上的冲击。以前在香港不可能制作这种以家国民族身份为背景的故事,因为香港只是一个城市。我最初构思的是一部小规模的电影,关于来自小地方的小人物到大城市去。在制作过程中我发觉我讲的其实是中国人作为一个民族那种无根的情况,和他们对家园的不断寻找。接着,我发觉这个故事也反映了我这一代的香港人的生活。这电影原本只是关于两个移民的简单故事,结果成了我的故事、我的朋友的故事,还有很大部分是中国人的故事。
演员方面最早我就认准要找黎明和王菲,当时香港明星从内地过来的只有黎明和王菲,虽然黎明五岁就过来,但是香港观众还是感觉他是内地来的。王菲似乎完全没有兴趣,连剧本都没看,现在想一想当时她应该正在生小孩。后来突然想起张曼玉,才觉得完全把她忘记了。观众喜欢她,我们也是好朋友。张曼玉拍[甜蜜蜜]前休息了两年,其间她拒接了很多戏,只接了几部。她好像觉得已经做得够了——不单是在事业上,并且是在人生上。我跟她谈过,相比跟她合作拍[双城故事]时,她今次看来“矮”了些、平易近人些。她没有那股急躁不安、拘束和紧张。她依然会花很多时间和我讨论剧本,却比前从容自在得多了。其他导演可能会说她没以前那么勤力,但张曼玉是个很好的演员,她会懂得退后一步,宏观地看所有事物,而不是单单埋首苦干。今次不是她最具挑战性的角色,而且她以前也做过类似的角色。因为这样,我尤其能指出她在表现上的分别。她现在更挥洒自如,真正用演技把这个人物给演活了,开始的时候设计李翘是从上海来到香港的女孩子,讲普通话,但是张曼玉的普通话实在太烂,拍了四天我们只好停下来,把李翘改成广州人,这样就有了假香港人的感觉,效果反而更好了。有些影评人说他们通常看张曼玉演戏是很累的事情。但今次,他们觉得轻松多了。
吴里璐:[甜蜜蜜]中小军(黎明)的形象在岸西的剧本中已有详细的描述。小军身穿一件十分残旧的蓝棉袄来港,衣着带乡下的味道,令黎明由明星变成片中的北方乡下人。
张曼玉:其实我从来不挑电影的类型,也不一定要拍严肃或艺术性高的电影。这可能是大家对我的错觉。我考虑的只是剧本的好坏,而不是什么类型,或是否会参加影展拿奖这类问题。只要剧本好合理,疯狂大喜剧我也一样会接拍。剧本只要有得发挥,不要拍出来连自己也觉得尴尬其实已经可以了。还有就是,拍一部电影主要是拍得开心,制作过程中大家相处得愉快也是一些很好的经验与体验,所以对[甜蜜蜜],若说有什么期望,也许是希望看到我演的这个角色有新鲜感。[甜蜜蜜]虽然用的是旧路数,但陈可辛的处理方法不同,回想起来自己从未演过这类角色,这对我来说是非常新鲜的。
Peter(陈可辛)有他自己的梦想。从前他喜欢童话式的铺排,今天仍然有这点童心。不过他在电影技巧方面肯定成熟了,也树立了他自己的风格。不过在彼此的沟通上,我觉得现在的他比较合理。“电影人”充满童真心态,一切都很轻松,他们有幽默感。他们是一个好的团队,感觉上很像个家,一个温暖的家。
陈可辛:没有黎明,我想我拍不成这部电影,而他也是我明显的、唯一的选择。那不止是因为他在北京长大,而是他是第一个不隐瞒自己来自内地的事实的青少年偶像。他的坦率、不以自己的背景为耻,令他最适合演这角色。拍摄期间,我发觉他一直在隐藏他的本性以保护他的形象。现实的他其实跟剧中的角色很相似,他演的是一个熟悉的角色,他就加倍的演得好。他在戏中唯一要做的是摆脱他的偶像身份。其实,他只要出场就已经很有说服力了。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更难带出特色,在某种程度上他非常疏离。他不太信任人,和人不是那么亲近,深入了解他需要时间,他把事情藏在心里。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我认为关键点在于——在香港以外的电影圈中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导演是否肯花大把时间亲身与演员共事。我认为过去人们没有带出黎明的这种表演,与导演或电影或其他什么方面无关,而是因为缺乏沟通。因此就是要花时间与他在一起,连续几天待在他身旁。我指的是,大部分香港电影甚至都没有阅读材料——更不要说排练了!演员都有千百件事在手头上,他们走入拍摄现场,就开始拍摄。过去我们甚至没有剧本。
如果没有遇见你
这是他们暧昧并美味的生活。她骗他,他乐意着;他帮她,她以为他浑然不知一切。他是不会说粤语,但并非脑子笨,于是,当李翘第一次坐在黎小军的单车上时,便哼唱了邓丽君的[甜蜜蜜]时,已经注定了后面的故事会沿着“如果没有遇见你”一路策马狂奔下去,直到他们到港后的第一个年宵夜,李翘重金买下摊位卖起了邓丽君的录音带,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正如黎小军姑妈所说:“被人知道你锺意听邓丽君啊,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内地人了,所以那些人锺意听都不会来买的。”绵绵细雨下,响起邓丽君的《泪的小雨》,李翘第一次在黎小军面前显得有些失落,也终于摊牌了自己是从广州来的。在邓丽君的维系下,两个人挤在黎小军的小屋内吃着水饺,手指和衣扣或快或慢的摩擦下,是两个寂寞而彼此挤靠取暖的心——俗世的爱。
岸西:我想写的是在这个世界之中的爱情,而不是纯粹的爱情。可以说我写的电影中的爱情都不是特别甜蜜的,但也不会很悲。我希望就是写普通人的感情,我希望我写的东西能唤起你记忆里的那一段,共通的那一段。因为我觉得现在没有成型的爱情比成型的爱情多。失败的例子远比成功的例子多。我写的那些不开心的东西,其实都是平凡生活的一部分。如果你走进电影院是想寻找轻松娱乐的,麻醉自己的,可能会让你失望。我也不是不写令人轻松的电影,但写得多我会觉得闷的。[甜蜜蜜]里面也有很多悲伤的元素,一男一女从乡下来到大城市,其实有很多是计算的,[甜蜜蜜]有它自己的生命力,我们当初也没想到它后来会变得那么出名,每一部电影和演员都会有自己的生命。
陈可辛:这部影片开始不是叫[甜蜜蜜],编剧岸西取的名字叫[大城小爱],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感觉像是一部文艺小说,不像电影。不过黎明很喜欢,很多年后他就重新找回王菲,拍了一部[大城小事]。在我们的剧本写到一半的时候,邓丽君去世了,我们突然想到邓丽君其实很契合这部电影的主题。[甜蜜蜜]讲的是中国人的“飘”,这和我的身世有关——在香港地区出生长大,后来去了泰国,也回过内地,又去美国念书,再回到香港地区,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在“飘”着的。这种状态恰好邓丽君表现得出来,她是中国人的约翰连侬,是三地的偶像——内地、香港地区、台湾地区。她真的把大家维系在一起。若你在1985年从内地来,除了邓丽君外不作他人想。并且她同时以自身的离散背景呈现出这部分,她本身就是个失根中国人的化身。于是岸西提议用邓丽君的歌,《甜蜜蜜》第一个被提出来,大家一拍即合。中文说“画龙点睛”,这就是关键所在。关于邓丽君的神来一笔的确使电影达到另一层境界。
对于我来说,这部电影是一个有趣的自我发现历程。我认识到电影中的主要角色与我们香港人分别不太大。他们的语言、文化和态度和我们不同,但那种无根的感觉却和我们一样。那些主角离开家园是为了改善生活,他们来到香港这个世界各地华人最齐集的转运站。但香港从来不是他们的家乡,所以他们又移到纽约去。但讽刺的是,九十年代内地经济蓬勃发展,因此当他们到达纽约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取得绿卡,使他们可以有效出境重回家乡。所以纽约也不完全是家——那只是一个他们追求好一点的生活条件的地方。他们因此绕了一个大圈。这其实也是许多香港人所经历的,当他们拿了外国护照后,第一件事便是回香港。他们回去的是一个家,还是一个生活条件好一点的地方?这样的大圈,内地和香港居民都绕过。
他和她,还有一台提款机,机器上不停变化的数字,机器外喜怒被牵引的表情。香港之于他们,有时真就是一串标识身份的数字,谁也不能逃脱的现实。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城市砖瓦石砺的有形注视下的,是千百年不朽轮番上演的男欢女爱,那个一成不变的异域面孔,相对于他和她的一次次擦肩而过,就如门中桃花,日日笑春分,人面已不同——这是一个城市血脉里的情。
陈可辛:我一直想拍尖沙咀的感觉,尖沙咀有很多印度人、外国人,对我来说,感觉就如纽约一般。我故意将尖沙咀拍得和在其他电影里看来不一样。譬如,里面有机会家俬行——铺前坐个锡克教印度人,不同种族的人、杜可风当英文老师、泰国妓女、重庆大厦——这层感觉使得尖沙咀像纽约,因为多元族群的关系。我们带着摄影机去机会家俬行,的确在那拍了很多镜头,一拍就超过两个钟头。那是我最喜欢的尖沙咀店面,我在那边长大。这故事和我个人无关,因为剧本没有反映任何切身经验。可是这份感觉和情感却非常个人,地点也十分个人——那就是我成长的所在。所以我们回到那个地方,店面依然存在。我想反映出角色每次去往自动提款机之后的情绪。所以我们运用这个地点,作为她每次去往提款机后紧接着的镜头。同时为了捕捉多种不同的情绪与感觉,我们以不同的时间拍摄这个店面。
奚仲文:[甜蜜蜜]讲的是一个低下层的爱情故事,跟导演及摄影师谈时,都希望把色调调减至最少,因为香港的街景有很多颜色,这会影响影片的情调。大家也想过用黑白菲林拍摄,但恐对大众市场会不切实际。于是试图在布景、服装、造型、灯光调子上下工夫,希望出来的不是一个色彩丰富的香港,以免影响了那个单纯的爱情故事。美术最主要的出发点就是这个。姑母房间内的照片是假的,但饰演姑母的演员真的曾在外国演戏,而且和尤伯连纳拍了照,却没有和威廉荷顿拍照。我是另外找来威廉荷顿的照片倂成的,实在有疑幻疑真的感觉。……我很少先构思一个场景,而是先构思一个气氛,气氛必然有光影,才引伸到那个景应该怎样:有窗没窗,楼高楼低,多灯少灯,都是由灯光颜色开始的。
马楚成:[甜蜜蜜]中的摄影和灯光采用了尽量少改动的处理手法,景深要浅、平,即近景加浓些,远景改淡些,但改动很轻微,只在调色上做了少许手脚。其实拍香港挺难的,因为香港是个没有城市规划的地方,新旧夹杂,很乱,很难拍。有时是因为太熟,便没有距离感。
你可知道我爱谁
1987年10月,股市大跌,89.91元的存款数字考验的不只是李翘,还有她与他的爱情。当黎小军买下两条同样款式的手镯分别送给小婷和她时,李翘终于提出了两人一直墨守的所谓理想——“黎小军同志,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你呀,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呀。”就在患难之际,她遇到了豹哥,看着他背上米奇老鼠的纹身,李翘笑了。然而,Call机中却传来黎小军“反省”后的话语:再见。
陈可辛:私底下他(注:曾志伟)不是那么风趣,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总能在公开场合逗大家笑的人,但如果你真的认识他,如果你和他再贴近一些,坐在他身旁几个小时或数天,你会明白他其实是个感情丰沛的人,是个好到不得了的演员。在[甜蜜蜜]里他一副老大哥的模样,我指的是尽力展现某种权威和架势,那是某种他本有的东西——有霸气与威严,他能非常逗趣地和你打成一片,可是很多行内人怕他,与他共事时有所保留,因为他真的是位老大哥,近乎一名黑道兄弟。那是因为他所做的事和他表达自己的方式非常有力。对他来说那是除了他的朋友和同事外,鲜为人知的一面。所以采撷一个人有趣的一面搬上大银幕,有的时候对导演是项挑战。可能我与他熟稔,够胆说真话,所以他觉得我最懂得导他的戏。我常说,只要他的戏减20%,他就是最佳男主角,因为他人生阅历丰富。他最佳的演出一定是[甜蜜蜜],比拿影帝的[双城故事]或[无间道]好,因为他就是豹哥!一来他的霸气与豹哥相似,二来他也有行走江湖的味道,三来他对女人也是心胸广阔,从不妒忌,四来他也有风趣幽默一面,所以整部戏不用我大执,全都恰到好处。唯一一次,他落船骂张曼玉是傻婆那个镜头,我叫他当自己是周润发,不是曾志伟,才要他改过来。
曾志伟:当时看过剧本很喜欢,想自己做,但不敢说出口,陈可辛最初亦非叫我做,而是找李修贤,但他嫌戏少,不做。第二人选林岭东,但林不想做演员。无人可选之下,临开镜才打电话叫我,我心想,早就应该叫我做啦。但一决定由我做,我就惊。过不到的一关是,怎说服观众张曼玉会跟我走,而不是跟黎明走?我想起以前做武师,有个朋友是真正的黑帮大佬,其貌不扬,但去到夜总会,听到最多女人笑声的那一枱,一定是他的。他有何特别?几件事:一、视钱财如粪土;二、为人幽默;三、好细心,女人全都服他。我也抓着这宗旨来演,所以才有米奇老鼠、大方赶Maggie(张曼玉)走,将这位大佬套在角色身上。戏上映后,我很惊讶女性观众喜欢这角色。原来这样一个人,女人真的会喜欢,会拣他多于黎明。
1990年冬,黎小军终于实现了自己“琐碎点”的理想——将小婷由天津接来香港,结婚。婚宴上,几年间生命中出现过的所有人都来了,提携自己的忘年交即将离开,而当年英语班的同学们业已小有成就。透过他们的谈话,观众可知李翘也终于实现了梦想。一瞬间,所有人都得到了原本想要拥有并为之奋斗的目标,对于他们,这是最美好最幸福的一刻。只是,时间还会继续,该发生的终究躲不过。
陈可辛:我想说的主要是香港人看待由北方南移的邻居时,总存在着某种几近于鄙视的距离感。但实际上每个香港人其实都迁徙自内地。香港的人口究竟是由什么人组成?周润发或许是少数之一,他的祖先已在香港繁衍了十四代。除此之外每个人——我指的是几乎每个人——都只待在这里一或两代。当时,有许多人我们觉得是地道的香港人,竟然也无法拿到英国护照,这意味着他们并非在香港出生。所以香港是由内地移民组成的——不过是先来后到的问题罢了。所以先来者指着那些后到者说:“你们不是香港人。”但今日一半的香港人不过落脚在此十到十五年。有越来越多的移民,是由内地经香港,最后到其他地方。所以那是非常非常标准的途径。
张曼玉:李翘是一个广州来的女子,对香港有一定的憧憬。到了香港后,她一直希望向上爬,什么都尝试搏到尽。但她又不算是贪心那种人,只是她有很多幻想,大家可以说她很努力,其实她是有点无知,什么都“死撑”,例如她不承认自己是内地到香港的人。金钱也许不是她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但金钱却是她心目中成功的标志。片中的她其实自知早已爱上小军,但就是不甘心老远从内地到香港还是找回一个没有钱的内地人,所以李翘自动疏远他,走自己的路。十年里得过也失过,但最终她承认了这份感情。我觉得李翘归根到底是一个感性的人,也是一个蠢人。但是我会让人看到她人性的甜蜜与温暖,让人看到生活不是丑恶的。
杨恭如:和张曼玉合作的[甜蜜蜜]是我入行后拍的第一部电影。那时的我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第一次见到大明星不免紧张。可是张曼玉一点儿国际巨星的架子都没有,和我用上海话交流,告诉我如何在镜头前“放松”。当我们一起用上海话唱“甜蜜蜜”那首歌时,我觉得好温馨……
黎明:张曼玉在此片里有很新颖的表现,这是我非常欣赏和佩服的。拍戏过程中大家交流很多,合作也很愉快。以前我真的不善于表达自己,是张曼玉教会了我。现在我解放了自己,做人很开心。
漫步人生路
李翘终于有能力在家乡盖了大房子,可惜妈妈却来不及看见,哪怕住上一天;黎小军终于和小婷在香港结婚,但是最后的最后还是走向了分手。如果命是注定的,那是否可以改变一下运气呢?或许,那样便可令又同是纽约异乡客的他们早一点相遇。豹哥说:“真有趣,这儿极像我们三十多年前的油麻地,街道窄窄人多多,店子小小的,什么都买得到,有茶餐厅,又有凉茶铺啊……”,真是无限感慨,而一旁吃鸡的李翘只道好味,却回忆不起这味道多年前便已尝过——那个陪她说话、逗她开心的男子早已做给他吃过。
陈可辛:纽约不是最明显或最好的选择,我只是想,若有个一地方能拼凑出香港,那会是纽约。纽约是香港的放大版。但是具体说来,很少人会去纽约;大部分人去加拿大,那是香港人的不二之选。可是就我而言,在纽约可以捕捉到香港的今昔之感。
黎明:除了到达纽约的第二天我要为国语碟拍封面之外,其余每天早上多数六点半就有通告,一直拍戏,拍到导演喊收工为止。纽约的戏份大都集中在Maggie身上,好多时候晚上7点半我就可以收工。[甜蜜蜜]到纽约拍的全是街景。Maggie与我经常以情侣姿态在街头依偎。今天(8月25日)晚上,刚好Maggie不用拍戏,陈善之说有好介绍,便邀请了Maggie和她的保姆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其实这晚吃的不是什么特别茶式,点的都是些一般的美国菜和义大利菜,但这顿饭张曼玉天南地北说个不停,跟拍戏时的闲谈相比,这次与Maggie的认识更深了。当然,我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将我俩的谈话内容全都告诉大家,但有一点必须承认,Maggie确实很有内涵,她看过很多舞台剧,单是谈论《歌声魅影》就足以令我汗颜,因为我还没有机会欣赏。
天意弄人,安稳日子马上就要实现的关口,豹哥却惨死在几个街头小混混手中。祸不单行,无依无靠的李翘签证到期,即将被遣送回国。坐在解送车中的她本已心灰意冷,白色衬衫、踩单车的背影却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分明是黎小军。然而,任李翘卖力奔跑,始终未及跟上……多年后,她已拿到绿卡,可安心返故乡。可那一天,日,在泰国清迈养病的邓丽君因哮喘病发骤然离世,轰动华人世界。又是邓丽君,两人终于重逢,相视而笑。镜头闪回,原来,十年前的火车上,他们只隔着一纸靠背椅……
陈可辛:[甜蜜蜜]的背景是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片中初段着力描述来港的内地人与港人的文化差异,以及新来港人士的漂泊、孤独的心情感受。故事不太复杂,甚至两三句话便可说完,整部电影是靠细节、人物等等去丰富的。我曾经历的最长的后期制作或剪接过程或许是[甜蜜蜜],这表示电影之中的确存在着许多小缺陷。我早期的电影甚至在戏院放映前我都无缘一见。即便是[甜蜜蜜]我们也只花了六个星期进行,包括剪接、锁定图像、混音等所有事项。我记得首映当晚,片子预定在九点放映,但我仍在混音室处理最后一盘胶卷。也就是说要到晚上十一点前最后一盘胶卷才会送到戏院。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放完前八盘胶卷了!不过当时是在我们转用杜比音效之前。
电影描述了十年内香港发生的诸多大事,如1987年香港股票大跌、1995年邓丽君骤逝,观众看电影时会想到那一天的感觉是什么,和戏里人物产生一种共鸣,即使不用思考也能明白。[甜蜜蜜]这部电影让我得到最多,内地观众认识我也是因为它。上片后一个月我就去美国拍[情书],直到两年后回来才知道这部影片的影响,我非常激动。因为我很怕拍得不像,后来我客观地看,[甜蜜蜜]算是自己作品中犯错误最少的一部。其实香港电影好看就在于它的神来之笔,即使是被奉为经典的影片同样有很多细节不值得推敲,而[甜蜜蜜]从架构到细节都比较工整,在今天看来也没有让观众失笑的地方。
周星驰联手刘镇伟创作的两集[西游记],如同故事中的孙悟空历经九曲十八弯,从起初创作者的雄心大志到遭遇合作方的极不重视,从惨陷票房滑铁卢到刮起后现代、解构主义的狂潮,它似乎生来就注定了无法安于平静。而它之于经典的铸就,所带来的魅力不仅包括对影迷、创作者、电影人的震惊,而且亦证明了电影终归是属于影迷的,这同样是一部佳话。
漫天神佛闹悟空
电影一开...
周星驰联手刘镇伟创作的两集[西游记],如同故事中的孙悟空历经九曲十八弯,从起初创作者的雄心大志到遭遇合作方的极不重视,从惨陷票房滑铁卢到刮起后现代、解构主义的狂潮,它似乎生来就注定了无法安于平静。而它之于经典的铸就,所带来的魅力不仅包括对影迷、创作者、电影人的震惊,而且亦证明了电影终归是属于影迷的,这同样是一部佳话。
漫天神佛闹悟空
电影一开始,便是誓杀唐三藏的孙悟空,面对前来“调停”的观音菩萨,“大吐苦水”唐僧实乃非杀不可,无奈观音仍以不想取经为其定罪,齐天大圣遂焕发原著反叛性格并贯彻到底,重拾大闹天宫之雄心,飞身欲灭观音大士。奈何功力不济,被收入玉净瓶……转眼已逝五百年,苍茫大漠一线天,尽随蒙面女子悠然走进西游新世界。然而,影片的开拍却丝毫不似此骑驴女子之悠然。
刘镇伟:起初,我只是想拍摄一个《西游记》的故事,而恰巧周星驰在创作上进人瓶颈期(那时我的[花旗少林]票房赢过了他的[逃学威龙Ⅲ龙过鸡年]),不知下一部自己拍什么戏,有些找不到路。而同时,他开了一间公司,想开拍第一部电影,便找我做导演。我就对他说:“我想拍摄一部[西游记]。”周星驰非常开心。我就在香格里拉酒店,说了这故事。说完之后,他凝视着我一两分钟——不知我在搞什么鬼,眼神好像在问:“是不是呀?有没有搞错?哈哈哈,周星驰做爱情片,不是吧?”他以前不拍爱情戏,这次让他演爱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相信他当时已经拥有所有蓝领及一般年青男观众,但是我觉得他缺乏了女性观众。我就对他讲:“你现在是没有女性观众,如果你总演那些胡闹的喜剧,就永远是一个小丑,不能成为大师,只有爱情电影可以拔高你。”以他之前和我拍摄的,例如[赌圣]那些影片,都不会为他带来一班女性观众。
但周星驰想不出这会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一直有些犹豫。而当时,我正处于创作巅峰状态,帮刘德华天幕公司做的[91神鵰侠侣]也票房大卖,在韩国和东南亚都超过了成龙的[双龙会]。作为一位喜剧导演,竟然去拍摄一部悲喜剧,我都是很冒险的,但是对他可能是一种转变,同时将会扩大他的市场。我唯有试一试,就给周星驰打气说:“你怕什么?我是最红的喜剧导演,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终于他相信了我,就开始了大家一起合作这件事。1994年夏天正式开拍,整个拍摄过程大概持续了三个多月。
周星驰:可以讲,拍[西游记]是我从影以来最辛苦的一次,当时在银川拍外景,天鬼般冻,我三十来年还是第一次出门三个月没回过香港。(但)这是我自己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当然,制作得还比较粗糙,因为时间太紧迫,不允许太过精工细作。(编注:此话乃周筹划[少林足球]时语)
刘镇伟:坦白讲,当时我拍戏的方法是要尽快拍完一部电影,帮周星驰赚钱。[西游记]希望有个黄沙土地什么的,所以需要到内地取景(主要是去了银川和西安两处),找些有趣的景点来拍。作为一个导演,看景的时候,我不是很刻意地去找,有那种对的感觉就会停留在那里了。那个古城和沙漠对整部电影的感觉有很大帮助。
当时与西安电影制片厂合作我是挺激动的,因为之前看过他们拍摄的[红高粱],觉得这个厂的作品很认真,质量很不错。我是心情很激动地过来了,结果他们觉得我们很搞笑,很奇怪,很烂,说我们的电影是垃圾,厂里的人也(变得)很散漫,“为什么要跟他们合作?”话传到我耳朵里,我有些灰心,很难受。我想,没有必要说我是垃圾吧!我又不是想去拿奥斯卡的电影。我就对周星驰说,人家不喜欢我们,我们(快点拍完)快点走。(现在)十几年后,他们有人见到我,又夸我的电影很棒!
敢问路在何方
只见银幕上,春十三娘闯入“乌烟瘴气”的五岳山,令诸位“面目狰狞”之徒先是暗喜而后担忧。同是五百年后,当年护送唐僧的和尚也已转世落草为寇,这便是刘、周合璧的西游新传,故事全然不同。
刘镇伟:最主要的原因是[西游记]是我由小到大都很喜欢的中国古典小说之一,里面的人物很有趣,就像童话一样,给了我很深的印象。而且我一向看书都喜欢幻想人物的前身和后世是怎样,童话故事完结时都说王子和公主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既然前面都那么好看,快乐那部份一定更好看。所以每次看完《西游记》的一百回后,我常会幻想之后会发生甚么。这部戏的概念便是《西游记》第一百零一篇。在西游途中应该是发生了一场折子戏的,但原著则没有记载,五百年的时空穿梭后,终于唐三藏与孙悟空再一起上路,即影片是将故事倒转来说,先讲后世。
正如我和王家卫最早有[东邪西毒]的构思,就是因为有一晚在酒店内,我心血来潮把高佬(即王家卫)捉过来听我讲故事,他问我如果拍《东邪西毒》,我最想看甚么?我告诉他我最想知道为何黄药师会是桃花岛主,西毒欧阳锋为何一开始便那么残暴,北丐和南帝的前身又是甚么?就是说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那帮人年轻时的日子,他们如何成长如何学晓九阴真经如何认识大家。那个桃花岛不是一个岛而是沙漠上一个地底墓宫。我清楚记得高佬听完故事后兴奋地在床上跳上跳下。当然拍了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这两部戏就是基于这个概念而创作。
所以到筹备[西游记]时,我就决定将[东邪西毒]没拍出来的人物、元素套进孙悟空的故事。至尊宝便是[东邪西毒]里的黄药师(亦是[东邪西毒]中原本要由刘嘉玲饰演的山贼),面临着选择。因为我看《西游记》原著时,虽然很多回的折子戏都很好看,但是每次看完,都觉得孙悟空很无奈,无奈的是他无权决定去不去取西经,是被人逼去的,即是当一个人被压在五指山下面,之后有一个人来和你讲条件,要你和他去取经,如果你肯去的话就可以出来,否则就继续留在那里。我觉得他没有其他选择,我假设如果我是孙悟空,我的选择是什么?一个被逼的人的想法必定很有趣,所以我把孙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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