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收购家化已经四年，围绕这家企业的各种纷扰，左右着人们对这家企业业绩本身的判断。这家拥有佰草集、美加净、高夫、六神一众国货品牌的企业，是当之无愧的国货之王，却不得不被周遭人士抢来夺去。如果家化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他可能会对关心他、管理他的人说，“你们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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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本刊记者 梁爽编辑 | 陈志强
上海家化搬出保定路527号那天，员工们抢着在朋友圈里晒自己的老工牌，就像一种用来告别的仪式。如果从最初开始算，家化的历史可以往上追溯到1898年。改革开放、国企改制、上市、与外资博弈，中国商业社会过去几十年的波澜壮阔，家化都一一亲历过。这样的企业，难免让人生出纠葛的情感。
上海家化搬入江湾城路99号4个月后，日，上海家化前董事长葛文耀在微博实名举报一个月前辞职的家化董事长、总经理谢文坚。这栋新办公楼，也被葛文耀列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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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潼路的家化大厦不用，江湾租办公室，每年租金6千万元，装修，家具都用进口，还乘机把保定路两个办公楼全部拆光，家具全扔。合同己全部订了。三个办公室花费四、五亿，这些投资会给家化来沉重负担……”
这条766字的长微博中，葛文耀指控谢文坚向渠道赊账塞货、做假账、私相授受、公费私用、独揽采购权，将家化10亿元利润亏空。末尾，葛文耀提出以个人名义举报谢文坚，要求立即对谢文坚进行离任审计和调查。
到目前为止，对谢文坚的审计和调查都没有消息。不管是家化还是谢文坚本人，回应媒体的询问，都是相似的口径：“听听就好”。
▲葛文耀指控谢文坚向渠道赊账塞货、做假账、私相授受、公费私用、独揽采购权，将家化10亿元利润亏空。
1985年葛文耀到家化做厂长时，38岁。葛这一代中国人，青年时期都被历史摆弄着。出生上海知识分子家庭，葛文耀原本可以求学法国，最终只能在黑龙江上山下乡。8年后返城，葛文耀从收旧货、干钳工做起、做到日化公司干事、秘书。1978年开始，葛文耀在上海财经大学夜大学经济、学法律、企业管理。
被大历史碾压过的这代中国人，成功的环境却比当下纯粹。个人经历让这代人相信，成功来自个体的奋斗、拼搏和不放弃，这种信念强过之后的许多代中国人。
从1985年进入上海家化，到2013年突然宣布退休，葛文耀在保定路527号工作了28年。就在退休前不久，员工们还时常在一楼员工食堂看到这位家化灵魂人物。
葛文耀的退休很突然。就在退休前一个月，葛文耀还在新品发布会上反复提到，要集中精力经营好上市公司。
2011年，上海家化启动国资改革，上海市国资委以51.09亿元的挂牌价格，出让其持有的家化集团100%国有股权。美加净被外资收购的阴影，让葛文耀提出，“不接受外资、不接受同行、不接受纯财务投资者”。
最终进入，平安、海航、复星三家进入竞标环节。
葛文耀本人最倾心于平安。平安信托承诺括为家化提供360度保险、银行信贷及债券融资等全方位支持，针对家化集团产业链追加70亿元投资，并保证对家化的实际控制权5年内不转让，实际控制人5年内不变更等。
最终，2011年11月平安以低于海航约6亿元的出价，综合打分排名第一，成为家化集团的控股股东，并以此成为上市公司上海家化的第一大股东，控股约29.2%。
从后续来看，平安的进入并没有给葛文耀带来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在当时，这的确是葛文耀，同时也是上海家化最好的选择。
已经推动上海家化改制近十年的葛文耀，需要平安这样的股东——保证长期持股，并为葛文耀的抱负提供最宽松的环境。经历过“美加净”的惨痛教训之后，葛文耀对外资始终心存芥蒂。能得到平安信托这样一个资金雄厚的靠山，在葛文耀看来是一个“产业+资本”的完美组合。
▲上海家化前董事长葛文耀。
葛文耀和平安并没有渡过磨合期，三个月后，问题就出现了。
平安信托希望引入麦肯锡进场，为上海家化进行一次企业诊断。这一提议，遭到了葛文耀的断然拒绝。“美加净”的隐疾让葛文耀不愿意与麦肯锡这类咨询公司进行接触，毕竟他们客户名单上还有联合利华、宝洁、强生等外资竞争者。平安信托的一再坚持，让葛文耀更觉得平安信托是在为接下来的组织人事调整做准备；葛文耀的再三否决，则让平安感到另有内情。
最让葛文耀无法接收的，是平安并没有兑现之前的承诺。
先是葛文耀一直想要进行的海鸥手表收购计划，遭到平安的反对。收购海鸥手表，补齐葛文耀心中的民族品牌“梦之队”阵营，是他的一大夙愿。平安在交易之前，也曾表态会协助这一收购。海鸥品牌虽好，但手表利润偏低，如果以市盈率计算，入股价将超高。平安控股之后，否定了这一收购。这让葛文耀无法接受。
2012年2月，平安创新资本向上海家化派出监事朱倚江，原任监事的吴英华随即转为上海家化的董事。平安交易前表示的“只控股、不干预”，也食言了。几番往来之后，平安信托董事长兼CEO童恺出任上海家化董事。
2012年12月，家化集团举行董事会换届选举，平安信托董事长兼CEO童恺也到会参加，同时还带着一张对葛文耀的反对票。
到2013年的5月11日，平安终于下了一剂猛药。在这天，上海家化集团召开了临时董事会议，决议免去葛文耀上海家化集团董事长和总经理职务。集团方面给出的理由是，接到内部举报，“集团管理层在经营管理中存在设立‘账外账、小金库’、个别高管涉嫌私分小金库资金、侵占公司和退休职工利益等重大违法违纪问题，涉案金额巨大。”
日，66岁的葛文耀以“年龄和健康”的原因，辞去上市公司董事长一职。葛文耀告别了他一手缔造上海家化。
外人可能很难想象，这四个月里，葛文耀在内心经历了什么。我们只能从葛文耀的一条微博中，猜想一二：
昨晚与太太散步，一恶犬冲上来，我们吓了一跳。太太正要发火，我劝说“算了，狗又没咬到你，况且主人已经牵住了狗，主人也道歉了。”“这条道上狗太多，你怕，我们以后换条道散步吧”。
就在退休前后，葛文耀接受过一次采访。因为国资委的要求，葛文耀并没有过多谈及家化。语气温和的葛文耀，很平缓地向记者聊到属于他这代人的产业报国梦想。
“我们这代人可能都有点理想主义了。”
▲就在退休前一个月，葛文耀还在新品发布会上反复提到，要集中精力经营好上市公司。
2016年年底那条举报微博发出前一个月，谢已经离职了。就像三年前，葛文耀的退休一样，谢文坚的离职也很突然。
日，上海家化发布公告称，“谢文坚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司董事、董事长、董事会下设各专门委员会委员、首席执行官、总经理等相关职务，辞职后不在公司担任任何职务。”
葛文耀对这位继任者的不认可，因平安而起。退休后，葛文耀与平安关系表现出缓和，但并没有因此缓解与谢的关系。葛文耀曾发微博说，“14年后（注：2014年），平安把张、朱调回，不再搞我，这以后全是谢在搞我。我与他无怨无仇，他完全享用和挥霍我留下的太丰厚资源，为什么利用手中的权力，不断搞我，在公司大会小会扬言要把我抓进去！其实他知道家化是极好的，从来没看到这么多钱，但他还有野心，想把家化的历史从他开始，所以否定我一切，想把我抹掉，这样才会破坏性太大，才会三年就掏空家化！”
2013年，谢文坚赴家化履新之后，聘请普华永道对公司内控进行审计。普华永道的内控报告指出，上海家化内部财务存在三大缺陷。基于这份报告，日，董事会以总经理王茁对内控问题负有直接责任为由，罢免了王茁的总经理职务。
王茁作为葛文耀的老部下，被董事会罢免，两边的角力升级。随即，王茁向上海市虹口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提请仲裁，要求与上海家化恢复劳动关系。尽管仲裁委支持了王茁的请求，但是王茁回到家化的新职务，是在青浦地区松浦大道的一处办公场所，担任中国文化应用研究员，月工资6000元。
王茁在电话中告诉采访他的媒体，上海家化人均工资是13600元。
王茁1997年进入家化，一直被认为是葛文耀的接班人。劳动仲裁的胜利，只是王茁与家化之间漫长的司法诉讼的开端。
此后将近一年时间里，王茁和上海家化都时常需要往返于法院。2015年二审终审之后，应该被恢复劳动关系的王茁，在这一年仍然离开了家化。不止是王茁，2014年5月开始，家化总会计师兼财务总监丁逸菁，研发出六神、美加净、佰草集、上海家化研发体系灵魂人物李慧良都离开了家化。包括总经理王荔志在内，家化电商团队20余名高管集体辞职。
同葛文耀一样，王茁想要打造的是有企业家精神的家化，谢文坚心中的家化，是能够对标专业化国际公司的家化，比如宝洁、联合利华。”
企业家应该注入多少精神到企业，企业才不会被淹没？
▲王茁1997年进入家化，一直被认为是葛文耀的接班人。
1961年出生的谢文坚，和葛文耀一样，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大学时在复旦念化学系，后来留学美国。在公众场合出现时，葛文耀的西服和发型都带着精致和腔调，说话时有得心应手的温和感。
谢文坚和葛文耀的不同，大抵就是强生和家化的不同。2013年来家化之前，谢文坚在强生做了12年职业经理人。2001年谢文坚加入强生，作为地区销售总监。2006年9月，谢文坚担任强生医疗中国区总裁，这是强生体系内第一位担任这一职位的本土人士。
履职之后，谢文坚与家化50位部门经理进行了一对一沟通，和170位中层进行午餐会议，在北京、郑州、厦门和南昌一些地区也调研了一圈。接着谢文坚对家化的品牌进行了调整，提出5年内实现120亿元营收的目标。熟练的管理手法，让谢文坚获得了一些的支撑声音。
反对的声音却更加强烈。
2015年8月上海家化一次股东大会期间，有人围堵在公司门口，家化报了案。这段时间前后，家化公司所在地附近的电线杆上，一度贴有篇幅为3页的A4打印纸“举报信”。
在举报信中，举报人未具真名，但提及对谢文坚上台后在重大项目招标、采购部门人员调整、新设采购部等方面改变的不满。（资料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日，反对声直接转化为了激进的行动。傍晚下班时，谢文坚在办公楼前遭陌生男子袭击，谢文坚被刺中腿部，所幸伤势并不严重。嫌疑人也很快被警方抓获。
仅仅从上海家化2016年年报数据来看，葛文耀对谢文坚的指控，很难找到实据。离职审计目前尚未启动，公开资料有限，葛文耀提到的诸多“罪责”尚无法证明。谢文坚也已经表示，会向葛提出个人诉讼。
这场从家化与平安之间的争斗，阶段性地转移为了葛谢二人的纠葛。
▲谢文坚在办公楼前遭陌生男子袭击。
今年3月26日，上海家化公布了2016年年报，业界立马炸开锅。净利润跌幅达90%，成了所有相关报道的标题。同比日化同行拉芳的招股说明书，拉芳的2016年毛利率为50.26%，上海家化毛利率为61.14%。对比上海家化2015年年报，营收跌幅仅在8.89%，主营业务并没有出现大问题。
净利润的下跌，主要来自原成本的上升。销售费用增加17.16%，近24亿元；管理费用增加7.01%，近6亿元；营业成本虽然下降13.6%，但依然达到20亿元。
比对数据就会发现，尽管纷扰不断，上海家化的业绩影响并不如外界猜想这般糟糕。这仍然是一家有力量的企业。
2016年12月，关于葛文耀私设小金库的1700万元民事诉讼案，家化工会撤诉了，撤訴的理由是退管会的钱都在。新上任的董事长张东方，在了解情况之后，很快撤销了诉讼。葛文耀在微博上，向张东方表示了赞许，并将“拯救”家化的重任，托付给张东方。
这是时隔三年的托孤。
张东方是这家百年企业的第一位女董事长，就像葛文耀所说，“她接手的上海家化问题很多”。2017年3月，上海家化的发布会上，张东方作为代表家化未来的人站上了舞台。
葛文耀如今的微博认证身份是，上海国际时尚联合会会长。他主导的私募基金希美基金，参与投资了韩束这样的日化新品牌。葛文耀很喜欢发微博，特朗普当选、房价涨不涨、消费升级趋势，他都会发微博点评。
他也会看《锦绣未央》这类IP剧：54集电视剧锦绣未央今天大结局，（大结局写得牵强些，以前的情节还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恶人坏事做绝，终究逃不了复灭的报应；“打不死”的李未央，背后是与人为善的金子般的人品和历经磨难养成的宏大的胆识。
有的时候，企业家的精神也可以换一个赛道。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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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助商广告上海家化：葛文耀退休板上钉钉 主因年龄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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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家化董事长葛文耀突然请辞，上海家化在周三午间说明中透露，葛文耀退休已是“板上钉钉”。说明称，公司董事会将按照上市公司治理规范的要求，尽快选聘能领导公司董事会和未来发展的董事长。　　多位研究员认为，短期而言，上海家化股价肯定会有影响，至于该公司的未来投资价值，关键要看管理层以及公司策略是否会变。　　以下是说明全文：　　9月17日本公司发布公告，上海家化联合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葛文耀先生提出申请，因年龄和健康原因申请退休，并请董事会批准。　　上海家化联合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感谢葛文耀先生多年来为上海家化作出的杰出贡献。作为中国日化行业的领军人物，28年来，葛文耀先生带领上海家化实现从普通消费品制造业向时尚产业的成功升级，使得上海家化成为家喻户晓的中国日化旗舰企业，打造了旗下“佰草集”、“六神”、“美加净”等多个中国著名品牌，并在国际日化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成为中国民族品牌的典范。葛文耀先生作出的贡献必将成为上海家化未来长足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劲动力。　　目前本公司管理团队稳定，运营正常。公司董事会将按照上市公司治理规范的要求，尽快选聘能领导公司董事会和未来发展的董事长。公司管理层和全体员工将继续秉承“精致优雅、全心以赴”的理念，一如既往地为增强公司的市场竞争力、进军世界化妆品20强、振兴民族化妆品事业而继续奋斗，持续为广大股东、客户及员工创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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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感谢社会各界过去、现在和未来对上海家化的关心、支持和帮助，相信在大家的继续支持下，公司董事会与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下，上海家化的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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