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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彩礼钱属于谁的财产?我是女方!现结婚三年了,有一女儿两岁了!订婚钱除了买结婚用品家电花了三万,剩下三万在娘家一直存着!后来女儿出生摆席当天!娘家压过来一万块也是属于订婚钱里剩下的!之后自己存起来了!由于我没出百天!不能出门!老公去取的钱!借给了公公!其实是给小姑子用了!小姑子快到结婚的日期了!不知道谁的原因,家具电车结婚用品也买了,没结成婚!男方起诉要求女方返还彩礼钱!由于买了东西彩礼钱就不够数了!法院的人来催款!小姑子躲法院的人!没在家!公公在我房间里来借的!公公说有钱了再还给我!(也没说是谁还,到底小姑子还钱,还是公公还钱?)当时是法院的人在客厅等着!我公公和老公还有我和孩子都在我房间里!我在床上看孩子!老公把钱递给公公!婆婆是来我屋里一会又出去了!她也知道借钱的事情!我一时心软就借了钱!也没有欠条!现在我急需用钱!我该怎么开口?又向谁要呢?他们现在也没钱!老公也不去要!还不想这个钱打水漂?我该怎么办?请各位律师提点建议?拜托!
你好,向借你钱的人主张你的债权即可,希望帮到您
您的意思是借给谁谁还?对吗?那现在这个彩礼钱属于谁的财产?我的还是我俩共同的!我是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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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城池》作者:君约(完结)
(晋江VIP完结/金牌推荐)
总下载数:7 非V章节总点击数:871627& &总书评数:19454 当前被收藏数:27516 营养液数:9506 文章积分:383,014,112
江随的素描本风光无限,但凡上过校草排行榜的男生没有一个逃过她的辣手。
那本子有个奇葩的标题——《二中佳丽一锅炖》
后来,班里来了个转学生。
某天,江随被他堵在楼道里。
“听说你画了我的……嗯,那什么?”
“没有。”江随低着头,小声说,“穿、穿了衣服的……”
江随人生中第一次被表白,可惜被周池毁了。
那天气氛绝佳,一身狼狈的周池推开了包厢的门。他挎着书包,额头的纱布红了一小块,就那么站在门口喊她的名字:“江随。”
大家都看过去,他靠着门框,面无表情地说:“我流了好多血。”
江随:“……”
女主小狼狗,男主霸王花。
女主小狼狗×男主霸王花
江随人生中第一次被表白,可惜被周池毁了。
那天气氛绝佳,一身狼狈的周池推开了包厢的门。他挎着书包,额头的纱布红了一小块,就那么站在门口喊她的名字:“江随。”
大家都看过去,他靠着门框,面无表情地说:“我流了好多血。”
江随:“……”
周池是谁?
确切地说,他只是江随的一个便宜舅舅。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随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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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正在更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25141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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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我的城池》《十九日》《觅路》《将醒》《繁简》 《亲爱的对方辩友》《娇宠为患》《古代形婚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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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1:49 编辑
  一场秋雨刚刚过去,天气骤冷。
  清早,江随被闹钟叫醒,等她洗漱完,隔壁屋子一阵鸡飞狗跳,显然是小男孩周应知起床了。江随在这聒噪中梳好头发,提起书包下楼。
  楼下餐桌上,小米粥冒着热气,包子煎得油光闪闪。
  “阿随不要急,吃饱些!”陶姨用她那浓浓的南方口音提醒了几遍。
  陶姨是家里的保姆,快五十岁,在这做事好多年,谁都给她几分敬重,江随点头应着,越嚼越快,几分钟内吃掉三个生煎包。
  陶姨冲着楼梯口呼喊:“知知,小知知诶——”
  “还活着呢!”楼上传来小男孩的叫声。
  一分钟后,周应知小猴子一般蹿下来,穿个大红的套头衫,一头乱毛格外招摇,书包在他背上一蹦三跳。
  看见江随,他晃着大脑袋跑过去,笑得见牙不见眼:“姐,你今天真漂亮,肌肤雪白似鸡蛋,秀发柔顺有光泽,就跟那黑芝麻糊似的……啊,你坐在这里的模样,好像一只美丽高贵的白天鹅,在清晨的阳光里舒展着雪白的……”
  “知知,闭嘴。”
  “……”
  周应知失望地扭了两圈身子,“借我点钱呗,我穷得要卖裤子了!”
  他上个月调皮捣蛋过头,被老师一状告了,一向宽容过头的老妈大概那天刚好心情不佳,一个电话远程禁了他的零花钱,导致最近过得捉襟见肘,既不能吆五喝六请人去吃肯德基,也不能大大方方给女生买糖,活生生从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过成了省吃俭用的可怜蛋,如今唯一的指望只有这个便宜姐姐江随。
  江随问:“要钱做什么?”
  “买点儿复习资料,这不快考试了嘛,我打算勒紧裤腰带奋斗一把,争取数学考个第一给你长长脸。”周小少爷信口胡诌。
  “好巧,我也要买书。”江随喝完最后一口粥,像薅狗毛似的在他的大脑袋上薅了一爪子,“你放学来高中部找我,老地方见。”
  她提起书包走了。
  “……”
  周应知懵了三秒,反手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江随出了门,外头已经很热闹,都是赶着上班上学的邻居。这一处是市区的老巷子,地段好,全是过时的旧房子,房价却飚得老高。
  从巷口出去就上了街道,再远一点儿是商业区。
  一辆黑色汽车驶过来,在巷口停下,离江随几米距离,后车门打开,穿风衣的中年女人走下来,妆容精致的脸绽开笑:“阿随小美女!”
  是她的后妈周蔓。
  江随很惊讶,走过去:“周阿姨,不是下周么?”
  周蔓说:“改行程了,等会中午就要飞,正好顺路瞄一眼你爸。”江随父亲江放是师大哲学系的副教授,搞中哲的,这一年都在日本访学。
  江放和周蔓也是神奇的一对,一个是随性温和的学术书生,一个是雷厉风行的商场强人,据说是当年一起坐飞机认识的,两人性情迥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小孩都持放养态度,不仅生活上管得少,对学习也毫无要求,只要老师不找就任由大家各自安好,结婚后夫妻俩住在新区,各忙各的,这处老宅是周蔓母亲留下的,周应知自从读小学就被丢在这,江随后来才搬来,由陶姨照顾他们两小孩,一家人极少相聚,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四年。
  她们说话时,车里另外两个人也下来了。前面那个是周蔓的助理小赵,江随认识他,小赵开了后备箱,江随的目光落到他身后。
  一个高高的男生站在那,站姿松松垮垮,好像刚睡醒似的,没什么精神。他穿一件单薄的黑色短袖,下头是同色的锁口运动裤,不知是不是腿太长了,那裤子似乎短了一截。
  他脚上更夸张,这样凉飕飕的秋天,居然还穿着一双夏天的人字拖。
  这身打扮不像远道而来,倒像要去家门口的老浴室搓澡去,随意得很。他侧身站着,江随看到了他左脚踝上的刺青,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晰,好像是一串字母:LI……
  她盯着看,那只脚突然动了。
  他将书包挂到肩上,往前走了两步,从后备箱拎出一辆很旧的折叠山地车。
  周蔓抬了抬下巴,说:“那是知知他小舅,下午小赵送他报到,我跟你们老孙通过电话了。”
  江随已经猜到。之前周蔓跟他们提过这事,当时周应知还特别不满,抱怨了好几天。
  江随还盯着那脚踝看,对方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漆黑的眉抬了抬,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周蔓并没有给他们彼此做介绍,直接就说:“小赵,你先领他过去,家里有人呢。”
  “哎。”
  那脚踝就越来越远,江随一直没看清楚。
  周蔓问:“看出什么来了?”
  江随摇头:“没什么。”
  “不想说?行,”周蔓心知肚明地笑了一下,“他如果在学校桶篓子,你兜着点,别总让你们老孙给我打电话,老孙这人负责是负责,就是太烦,我一听他讲话就尿急。”
  江随被她逗笑:“我怎么兜啊?”
  “随便!” 周蔓毫不在意,就这么把一个千斤顶扔江随兜里了。
  周一总是格外漫长,人的厌学情绪达到顶峰。上午的四节课尤其煎熬,幸好有个午觉可以睡到昏天暗地。上课前五分钟,江随被同桌林琳吼醒,一抬头就看见班主任老孙领着一个人进了教室的前门。
  她看两眼就认了出来。
  他在T恤外面套了件灰色卫衣,脚上的人字拖换成了浅口的帆布球鞋,旧书包仍挂在左肩上。
  这回不像是去搓澡的了。
  老孙站到讲台前,猛地敲了一下黑板擦:“都安静了,一天就知道瞎吵吵,精力这么旺盛不如多做两套卷子!”
  班上寂静了一秒,大家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老孙身上。
  老孙缓了缓脸色,慈祥起来:“我说件事,咱班转来一位新同学,今后就和我们大家一起学习,希望大家团结友爱、友好相处、共同进步!”
  老孙说话总是这一套,对于他这种“站在讲台呼唤爱”的行为,大家都学会了自动屏蔽。
  这个年纪的女生但凡看到长得帅的,多少都会受吸引,而男生纯粹是对任何新事物都保持一分钟的好奇,所以双方很一致,兴致勃勃地盯着讲台上的新同学,很快就开始窃窃私语。
  “来,你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说说你叫什么,喜欢什么学科,还有啊兴趣爱好……”老孙往旁边挪,打算让出讲台的中心位置,然而刚挪两步人家就已经介绍完了——
  “我叫周河,没什么爱好。”嗓音偏低,语气倒是温温和和,只是略有些散漫。
  他个高,又瘦,眉眼长得很夺目,也许是因为单眼皮的缘故,微微抬着下巴时整张脸庞有些冷峭,讲完这几个字他唇角翘了翘,笑了一下,可太短暂,显得十分敷衍不屑。
  底下男生看不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做派,暗嘘:“很吊咯。”
  有些活跃大胆的女生则交头接耳对他的长相评头论足。
  “很高诶,单眼皮单得很标准!”
  “他嘴唇好好看啊。”
  “头发再剪剪应该会更好,感觉他超适合寸头,特别短的那种……”
  “很帅是不是?”林琳揪了揪江随的袖子,“不知道从哪儿转来的啊。”
  江随一面往上扯袖子,一面思考要不要告诉林琳这人是她小舅舅,名义上的。
  虽然有点扯淡,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可她还没思考完,讲台上被无视的老孙说话了:“那这样,周河你就暂时坐那,等下次换座位再说。”他指着窗边那组的最后一排,那里有个空桌,旁边有个瘦猴似的男生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教室里这么大动静都没吵醒他。老孙气不打一处来,暴喝一声:“张焕明!昨晚做贼去了!赶紧起来!”
  周河提着书包走过去了,四周一阵骚动,前排同学都回头看他。
  张焕明睡梦里骤然被惊雷劈了一道,懵懵地醒来,看到突然多出来的人,完全搞不清状况:“哎呦我操——”
  四周一阵笑。
  老孙敲了三次桌子,教室里才勉强安静下来。
  周河的存在感很强,即使他坐的角落十分不起眼,也并不妨碍有人对他感兴趣,整个下午从后门绕出去上厕所的女生比平时多了几倍,但好像谁也没跟他说上话。
  “哦,不对,他好像搭理张焕明了。”林琳把观察结论告诉江随。
  江随正在吃饼干,剩一分钟就要上课,生死时速,根本顾不上理她,林琳自顾自地说:“果然如我所料,赵栩儿又不甘寂寞了,年纪轻轻尿频尿急,摆明有问题!我可算发现了,她就好这一口,谈的几个男的都是这类型的……”
  江随想问这类型是哪类型,但是上课铃响了。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大家抖擞精神熬完了语文老师的絮絮叨叨,终于等来放学的铃声。
  江随今天值日。
  这学期她在的值日小组是四个女生,谁也不喜欢倒垃圾,因为倒垃圾的要最晚走,江随从学期初就承包了这活儿,她擦完黑板收拾好讲台,然后去走廊待了一会,等大家扫完地就去倒垃圾。
  整栋楼除了值日生基本上都走光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住宿生稀稀拉拉出了大门往食堂走。
  江随下楼倒掉垃圾,在水池边冲洗了垃圾桶,往回走时看到教学楼后面的藤架下有个人,灰色卫衣、黑裤子、浅口帆布鞋。
  她停下脚步看了一会。
  那人倚着藤架,半边身子笼在夕阳的余光里,一手捏着手机,另一手也没闲着……
  指间夹着烟。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讲了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地将手机丢到腿边的长凳上,低头抽烟。
  江随手里的垃圾桶没晾干,残留的水滴沿着桶底落到地面。
  她转身进了教学楼的侧门,回教室收拾好书包再跑下来,可他已经走了。
  周应知在高中部大门口的饮料店等了大半天才和江随碰上头,因为早上的谎话,他不得不跟着江随去了一趟书店,装模作样地选了两本数学资料书。
  回去时,天已经擦黑。
  姐弟俩踢踢踏踏往家走,周应知一路都在吐槽:“我妈也太过分了,这才什么时候啊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小阁楼明明是我的地盘,问也不问就赏赐给别人了,她以为她老人家是慈禧太后啊……”
  江随不太能理解他的愤怒,有点奇怪:“那阁楼你也很少去,都积灰了不是么?”
  “这不是重点!你不懂,我小舅舅又不是什么好人……”周应知学着大人忧愁地啧啧两声,“也不知道他要在咱家住多久,真愁人。”
  江随说:“你愁也没用,这事是你妈拿主意。”
  “你以为我妈乐意啊?”周应知叹了口气,“其实我妈也没办法,本来都跟那边不来往了,要不是我外公临死那会儿死乞白赖,就我妈那铁石心肠肯定不会管,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她那人可讨厌小孩了,多亏我从小坚韧勇敢、自立自强,不然都不知道被扔到哪个垃圾桶去了。”
  江随:“你这是损你妈还是夸自己呢。”
  周应知说:“我说的可是事实!”
  “小舅舅……”江随停顿了一下,这称呼不太习惯,于是改口,“他怎么不好了?”
  “坏呗,不做好事呗,尽知道欺负人。”
  江随:“怎么听着像你?”
  “……”周应知噎了下,一把辛酸泪,“你是亲姐不?”不等江随扎刀,他自己认清真相,“好吧,不是。”
  江随也不说话,好笑地看着他。
  周应知不满地冲她嚷了一句:“就算不是亲的,你也得站我这边吧。”
  “当然。”江随关切地在他脑袋上招呼了一爪子,“摸摸头。”
  “……”
  周应知对她敷衍拙劣的表演已经免疫。
  江随就这德行,长得人畜无害,在外人面前很乖,其实就一戏精,她一人能演完一场宫廷大戏,日常怪癖就是蹲在屋里秀演技,一人分饰七角,从皇帝到小宫女她一人全包,个个台词犀利,还不带重样儿。
  周应知见过她屋里那些手偶,全是些绿油油的青蛙,个头贼小,老实说挺可爱的,但还是很变态啊!
  他有点不高兴,不过觉得自己一个男孩不应该跟她计较:“信不信随你,反正我没他坏,他以前还揍过我呢。”
  江随:“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多了去了。”周应知说,“你说,他一个人在眉城过得好好的,我妈为啥突然给他转这边来?”
  “为什么?”
  “打架闹出事了呗。”周应知神秘兮兮地扬了扬眉毛,说,“为个女的。”
  江随顿了一顿,明白了。
  “他早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男主名,因为还是用不惯三字名。
  爱你们。
  “是啊。”周应知瞥了她一眼,心里嘀咕:这么惊讶干嘛,难道你没早过?
  他可老早就看过她屋里的素描本了!
  江随的素描本风光无限,她只画人像,但凡上过校草榜的男生,没有一个逃过她的辣手。那本子有个奇葩的标题——《二中佳丽一锅炖》。
  这要是一锅炖不下,周应知相信以江随的胃口,绝对会炖它个两三锅!
  那些佳丽,就没一个被她下手过?
  周应知不大相信。即使他只是个十三的小男孩也早看明白了,江随没那么乖,她脑子里复杂着呢,早恋这种事未必不会做。再说,他才初一,班上偷偷摸摸谈恋爱的都有好几对了,何况高中?
  不过谈恋爱嘛,大多有分有合,分手了也说不定。
  周小少爷自认还是很善良的,没有戳人家心窝的爱好,索性把这茬跳过,将话题绕回去:“反正你信我就对了,他不是啥省油灯,听我妈说插到你们班了?可真神奇,我姐和我小舅舅成了同学,啧啧啧。”
  是挺神奇的。
  江随也这么想。她从来没有舅舅,现在突然就冒出来一个。
  “他多大了?”
  “多大?”周应知挠挠头,“肯定得比你大,十七吧。”
  回到家时,天彻底黑下来。
  周应知饥肠辘辘,一进门就喊饿,还好陶姨时间掐得准,晚饭已经差不多好了,她一边摆碗碟一边催促他们两个赶紧去洗手,饭菜都摆完才想起来楼上还有一小孩,新来的。
  “知知诶,洗好手喊你小舅吃饭!”陶姨的南方口音一点儿不影响她的音量。
  周应知很不情愿:“您说说,他又不是我二大爷,我还得上楼请他呀?”
  “啊呀,不好这样不讲礼貌的呀!”陶姨叫道,“舅舅嘛,差了辈的!”说完又进厨房收拾去了,她从来不和大家一道吃,总是等人都吃好了她收拾干净再去厨房的小桌上吃自己的饭。这好像是她的原则,这么多年连周蔓都说不动她。江随刚来时总是叫陶姨一起上桌吃,后来发现没用,也就由她去了。
  周应知从盥洗室冲出来,江随正在盛饭,他一屁股坐到餐桌前,好像压根不打算上楼。
  江随问:“你真不去?”
  “不去!”周应知捏起筷子夹了个大鸡腿,“他又不是三岁,饿了还不知道下来吃么。”
  江随皱了皱眉:“知知,他今天第一次来。”
  “可不是么,这才第一天就割走了我的阁楼,我也够丧权辱国的了,还不允许我生个气啊?”周应知啃着鸡腿,“要喊你去喊。”
  “……”
  这栋老房子一共三层,一楼二楼都是正常层高v,三楼稍矮一点儿,和阁楼差不多,有一个套间和一个大露台,以前一直闲置,周应知有时会领一帮小男孩在那闹腾,江随偶尔会搬着自己养的两盆仙人球去大露台晒太阳。现在这一片已经成了小舅舅的地盘。
  江随走到门口敲了两下,屋里没动静,门却开了一条缝,灯光漏出来。
  他没关上门。
  江随犹豫了一下,又继续敲,力度大了。门内终于有了声音,沙哑又慵懒:“谁?”
  在睡觉?
  “是我。”想到他未必清楚她是谁,又说:“我是江随,你……”
  话没说完,门就开了,男生瘦高的身体杵到门口,他没穿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江随没猜错,他果然是在睡觉,头发很乱,身上的棉T恤睡得皱巴巴,下边卷了起来,一截精窄的腰要露不露。
  江随没讲完的话就断了。
  周定好像还没怎么清醒,抬手揉了把脸,眯着眼睛看向她。
  “嗯……怎么呢?”他嗓子睡涩了,哑得很,边问边挠了下脖子。
  太懒了。
  江随想不到别的词,就觉得他现在这模样都不像白天那么冷淡了,整个人都太懒了,就像那种古装戏里什么事都不干的闲散王爷,一身软骨头,给张榻他能给你躺出七十二种懒散的睡姿,什么前朝争斗、后宫心计都没有他的戏份,江山美人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也不对,或许和美人还是有点关系的,知知说他有为女人打架。
  江随走神走得贯古融今。
  她站在门外,地面本来就比屋里矮一截,她一米六三的身板在他面前衬得好小一只。周定高高在上地扫了她两眼,目光还是迷糊的,听见她说:“陶姨做好饭了,你下楼吃吧。”
  就是小女孩儿的声音,带着生疏的礼貌,软得很。
  周定本来就困,听了更要睡,倚着门框低哑地问:“没别的事儿?”
  “嗯?”江随看着他那懒到不行的单眼皮,没听懂。
  “我忘了说,”周定眉头紧紧地皱了皱,又舒展开,勉强清醒,“以后不用弄我的饭,我什么时候饿了自己弄就行。”
  ……自己弄?
  江随愣了下。
  “下去帮我说一声。”他话一丢又进屋了。
  那天晚上,江随也不知道周定是什么时候下去吃饭的,反正第二天清早陶姨告诉她冰箱里的剩饭没了,还少了两个鸡蛋。
  很显然,看上去没什么自理能力的小舅舅是会做蛋炒饭的。
  江随本想着他是新来的,算家里的客人,即使周应知说了他不少坏话,她也觉得应该对他照顾一些,而且周蔓也说了,让她帮忙兜着点,不过现在看来,人家好像并不需要,在家里不需要照顾,在学校更不需要。
  他好像天生有种吸引力,明明冷淡得很,可不到一周就差不多成为后排小圈子的中心,小日子过得游刃有余,打篮球都有人给他占场地了,也有别班女生慕名来三班围观这个转学生,窗口老有女生瞎晃。
  “神奇啊,最近没看到赵栩儿上厕所了。”林琳咬着酸奶吸管,“她这回是出师未捷吗?”
  “不知道啊。”江随撑着脑袋盯着门口,眼睛都快失焦,几个身影从门外晃进来。
  领头的就是周定,他今天穿黑色卫衣,后肩那块儿漏了线,做早操时江随和他擦肩走过,那时候就看见了。
  她当时提醒他,他点了个头,话都没说。
  其实他来一周了,他们讲的话不超过五句,在家里也很少碰面,周定从来没早起过,几乎踏着铃声进教室,一回家就上了阁楼,晚饭都是自己解决,大多时候是在外面吃,偶尔深夜下厨,陶姨只能通过冰箱里少了什么菜来判断他昨晚又弄了什么吃。
  阁楼有独立的卫生间,他洗漱全在屋里解决,连衣服都是自己洗好晾好,明明是在一个屋檐下,他硬生生过成了租客。
  江随听陶姨唠叨了几回“这孩子怎么这样”,她私下问知知,可知知那家伙只会满嘴跑火车,多年不见,他对自家小舅舅的行事作风也十分摸不着头脑,最后拍大腿拍出了一个结论:“初来乍到嘛,八成是装的,他啊,比我还少爷!”
  即使江随一点儿都不了解周定,也认为知知纯属胡扯。
  他那样的人,不乐意装。
  天天都是那张淡得没表情的脸,也没见他装一回热情洋溢。
  江随收回思绪,看到周定拿着一瓶可乐走回座位,旁边的张焕明和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玩闹,他一个人坐下,拧开可乐仰头喝了一口,下颚的线条硬朗清晰。
  “那天听说他们一群男的去唱K了,有几个女的也去了,赵栩儿也在,你说她跟周定表白了没?”林琳凑过来,很八卦地问。
  “可能还没有吧。”
  “你说周定会喜欢这类型的吗?”
  “不清楚,也许会。”
  林琳哼了一声:“我就不懂那些男生怎么那么肤浅,就喜欢围着那种妖里妖气的女的,就说阿随你吧,我觉得你比赵栩儿漂亮多了。”
  “行了吧。”江随有点无奈地笑,“怎么扯到我身上?”
  “本来就是啊,我就是看不惯她,整天搞得自己好像是天下第一美似的,表面上平易近人,看谁都笑,其实挺恶心的,还专干抢人男朋友的事,上回还在背后贬你,什么人品啊。”林琳气恼地说,“你什么时候也奋起一下,杀杀她的风头!”
  前座的许小音买了热豆浆回来,一屁股坐过来:“干嘛,聊八卦不带我啊。”
  “是你自己跑了好嘛。”林琳压低声音,“在说那谁谁,你懂的。”
  许小音哦了声,有点小兴奋地说:“跟你们说个新消息,下周赵不是过生日吗,她要请全班同学去KTV。”
  “全班?她要干嘛?”
  “她不就是这样,弄得人缘很好的样子,再说人家有钱啊,好像要订三个大包!到时候她问到咱们头上,咱们去不去?”
  “干嘛不去,去看戏啊,看赵美人勾引新同学!”
  江随:“……”
  本以为这一周就要平静地过去,可周五中午却出了事。
  江随平时都在食堂吃午饭,就那天中午和几个同学出去买试卷去了,回来时教室里乱糟糟,一群同学叽叽喳喳,讨论得热火朝天,说班上男生跟六班的打了。
  “就在楼下打的!六班那胖子多嚣张,直接一瓶汽水就砸过来了……”
  “不过咱班男生也不赖,李升志都把那人打趴下了!”
  “……你是没看见,周定才彪呐!要不是他过去,张焕明那小子恐怕鼻梁都要断了。”
  “现在啊,全在办公室呢……”
  七嘴八舌。具体是怎么发生的,谁也没说清楚,好像跟抢篮球场地有关系。
  一直到下午第二节课,才见几个男生陆陆续续地回教室,个个脸上都挂了彩,垂头丧气。张焕明最后一个进来,他伤得也最明显,脸上一大块青紫。
  还有个人没回来。
  数学老师在上头讲试卷,林琳瞥了瞥江随,总觉得哪里不对:“阿随,你老往后看什么?”
  江随摇摇头,捏着笔低头写公式。
  一直到放学,值日生开始扫地,周定也没有回来,张焕明帮他收了书包,和李升志一起下楼,走到大厅,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焕明。”
  江随喊了一声,快步走过来,脸被风吹得有些红。
  张焕明惊讶地看着她,心潮有点小澎湃,澎湃了两秒,听见她小声问:“为什么周定没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每晚7点更
  五点半。
  步行街的小梦山休闲餐厅生意正旺,这里环境很不错,价格也很亲民,深受广大学生群体欢迎,是同学聚餐的首选地,这个时间外面厅里都快要坐满。
  楼上的三号包厢里,男生们坐在桌边玩牌,桌上已经上了茶点和一些凉菜,有人拿了喝的进来,朝旁边角落喊:“周池!”
  倚在小沙发上的人抬起头,手往前移,接住了扔来的一罐啤酒。他摘了耳机,坐直,扣起拉环开了易拉罐。
  牌桌上不知谁赢了,一阵闹腾。
  江随进来时,周池那罐啤酒已经喝得见底,他习惯性地对着桌边的垃圾桶投篮,然而状态不好,准头不行,深绿色的易拉罐在空中呼啦啦晃了半圈,直直地砸到江随脚边。
  “什么情况……”
  打牌的男生齐刷刷看过来,眼睛都亮了,张焕明这大猴子居然带了个女生来!
  再一看,更震惊——卧槽……好像是江随啊?!
  中学时代,好像不管在哪个班,漂亮女生大都分为两种,一种活跃高调、交际广泛,就像赵栩儿,在男生堆里很玩得开,可以叫出去吃饭唱K凑场子,也可以口无遮拦地开玩笑,时刻是大家的焦点和话题中心;另一种则是内敛安静的,在三班男生眼里,江随就是后一种,话不多,好像不是很开朗,只跟女生比较要好,男生宿舍夜聊有时会谈到她,大家的心得几乎都是一句:想跟她搭个话都没啥机会。
  关于江随,还有个男生里人人都知道的秘密——班里的体委宋旭飞暗恋她。据说,宋旭飞的情窦开得十分突然。有一回他百无聊赖转笔玩,不小心转飞了,江随刚好经过,捡起来递给他。
  就这么一个瞬间的事儿。
  可在荷尔蒙旺盛的男生堆里一传开,很快就不单纯了,大家有事没事就群嘲体委“威武雄壮宋飞飞,十八厘米不敌一支笔”。
  宋旭飞拿他们没办法,怕他们乱说,只好请客拜托大家保守秘密。男生们虽然嘴巴坏,但没有人真把这事往江随面前捅,而宋旭飞仍然处于暗恋中,至今和江随都没说上几句话。&&
  所以突然看到江随出现,大家才特别惊奇。
  一个男生嬉笑着问张焕明:“猴子,这什么情况啊?江随怎么来啦?”
  “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儿啊。”张焕明推了他一把。
  江随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不只是班里的男生,还有别班的,包厢里有股明显的烟味儿。
  张焕明喊:“周池,找你的!”
  江随已经看到小沙发上的人,他好好地坐在那。
  周池抬了抬眉,似乎也有些意外,过两秒,起身走过来。
  “找我?”他低着头,右边额角破了皮,有一块明显的红痕,应该是中午那场斗殴的结果。
  “嗯。”
  江随看了看旁边,一桌男生全在兴致勃勃地看戏。她低声问:“……要不要出去说?”
  周池点了头,越过她,径自出了门。
  靠窗的过道尽头有个休息区,没什么人。
  周池插兜站着,窗口有风,他的卫衣帽子被风吹得一动一动。这里灯光亮,他额上那块伤更显眼,红红的,能看到轻微的血丝渗出来。
  江随说:“你这里……”她指着自己的额角,“出血了。”
  周池抬手摸了一下,指腹微红。
  “没事儿,”他无所谓地说,“死不了。”
  “……”
  江随低头,从书包侧兜里摸出纸巾,抽出一张给他:“你擦擦吧,有点儿吓人。”
  周池看了她两眼,拿过纸巾在额角按了两下。
  江随说:“刚刚你手机怎么了?是没电了吗,好像打不通,所以周阿姨打给我了。”
  周池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她说什么了?”
  “你打架的事,孙老师大概告诉她了。”
  “是么,这么快。”周池好像并不在意,语气淡得听不出情绪。
  “可能是因为你们没好好罚站,中途就跑了吧,孙老师就打电话给家长了。”刚刚周蔓在电话里好像是这么说的。
  江随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猜的。”
  “厉害了。”周池淡笑了声,“猜得挺准。”
  你还挺骄傲?
  江随不懂他这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好像打架斗殴被罚站的都不是他。
  她想了想,说:“要不……你给周阿姨回个电话吧。”她从口袋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周池想也不想,拒绝了:“不用。”
  江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觉得自己跑来这一趟好像没什么必要。她将手机揣回口袋,看了看窗外,天都快黑了。
  “那我回去了。”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包厢里的张焕明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嗓子喊:“周池,讲好了没啊?叫江随进来一道吃饭哦!”
  “好了。”周池回了一句,目光落回江随脸上,淡淡地说,“吃饭。”
  他插着兜就走了,走到包厢门口回头,见她还站在那没动,背着个书包,像个小傻子一样。他喊:“哎,来不来啊。”
  “来来来,江随吃这个,这家排骨超好吃!”有男生握着漏勺递过去,一个排骨落到江随碗里。
  “尝尝带鱼!”有人把带鱼的盘子转了过来。
  “谢谢。”江随夹了一块,碗里已经堆满菜。
  又有人倒了杯椰奶递过来:“啤酒喝不了,你就喝这个吧。”
  江随又道谢。
  张焕明敲了敲桌子,嬉皮笑脸:“好了啊好了啊,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别把人吓坏了,平时也不见你们这么热情好客哩!”
  “你特么屁话多!”
  “关你屁事儿!”
  一群男生吃吃闹闹,包厢里热闹得跟过年似的。江随很久都没有这样吃过饭,平常饭桌上只有她和知知。
  张焕明啤酒灌了不少,有点嗨了,大着胆子问:“哎,你俩真是亲戚呀?我怎么之前都没听说啊,是哪种亲戚关系啊?”
  江随停下筷子,不知该不该回答,迟疑地朝旁边看了一眼。
  周池捏着杯子喝酒,眼睛没看她,回了句:“你猜。”
  “表兄妹?”张焕明猜测着,眼神看向江随,“对不对啊?”
  江随摇了摇头,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完,张焕明已经胡乱猜了一圈,全都不对,一直到离开,周池也没有揭示正确答案,江随当然也不会说。
  这个点,外面天已经黑透,街上一片霓虹。
  江随看着前头瘦高的身影,跟上去:“坐公交吗?”
  他嗯了声。
  “你的自行车落在学校吗?”
  又嗯了声。
  等公交很顺利,两分钟就等来一辆,只是刚好晚高峰,车上人很多,没有座位了。
  江随靠窗站着,窗外风景不断倒退,她默默看了一会,转过头,看见周池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音乐。
  她低头摸出手机,有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是周蔓的:好,晚点打给你。
  另一条是知知的:陶姨说好的,要注意安全,但我告诉你,我很不开心,孤苦伶仃吃晚饭的滋味明天你也受一受,哼。
  江随笑了下,几乎想象得到他的嘴脸。
  下车时,已经七点半,路灯将老巷子照得很亮。
  江随跟在周池身边,走了没几步,周蔓的电话就打来了。江随看着来电显示,顿了顿,“是周阿姨。”
  周池没应声,脚步停了,靠着路灯柱等她。
  江随接通电话,“周阿姨。”
  那头周蔓在说什么,江随“嗯嗯”地应了两声,过了会,抬头看着路灯下的身影,说:“对,他也回来了,嗯……跟我一起的。”
  周池仍站在那,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江随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两人继续往家走,快到门口时,江随突然停下来:“周池。”
  周池回过身看着她,目光很淡:“嗯……怎么?”
  江随低声问:“明天你会写检讨吗?”
  “不想写。”
  “可是你打架了。”
  “是啊。”
  “……你还是写吧。”
  “我不会写那东西。”他轻飘飘地说。
  怎么不会写?就他这个样子,以前肯定写过吧,可能还不只写过一次。
  江随断定他在说假话,“一千字,很快的。”
  周池转过头,目光在她身上绕了绕,“怎么,我姐把我交给你管了?”
  “……不是。”
  “那怎么?”他眉毛微微挑起,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异常柔和,“真拿自己当我外甥女啊。”
  “……”
  江随无话可说,转身要走,身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帮我写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了意外,会议结束得太晚了,我没弄自动发布,抱歉
&这楠竹到底叫神马啊,一会儿周定一会儿周池,边看边猜&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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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1:44 编辑
  “我还没写过检讨呢。”江随一巴掌拍上小青蛙的大脑袋,“小猫拉屎都知道自己盖,自己捅的篓子不要自己兜么,不想写检讨你打什么架?打架的时候你脑子长洞了么。”
  我就不写。
  想起周池那时的表情,江随一巴掌把小青蛙的脑袋给拍蔫了,起身吹头发。
  还没吹完,门被拍得砰砰响。
  江随关了吹风机,听到外面小男孩矫揉造作的声音:“我美丽的姐姐,Please open door!”
  江随开了门,给他纠正:“Open the door.”
  周应知翻了个白眼:“给我点面子你能长肉啊,跟我英语老师一个样,日常打击学习积极性!”
  江随问:“你来干什么?”
  周应知高贵地一笑:“本少爷日常巡视。”
  行,给根杆子他能爬三丈,拉个大幕他能扭秧歌,给他写本传记,名曰《戏精传奇》。
  “进来吧。”江随回到桌边继续吹头发。
  周应知凑过来,挠着脑袋:“姐,我兄弟明天过生日,我如果一毛不拔会不会遭天谴啊?这可是我最好的兄弟……”
  江随打断了他,“你上个月好像也有一个最好的兄弟?”
  “那没办法,我人缘好嘛。”
  江随知道他嘴皮子厉害,懒得跟他争辩:“要多少?”
  “两百吧,我就买个小蛋糕意思意思。”
  江随给他拿了钱,周应知非常感动:“大恩不言谢,姐你今天的觉悟非常高,明天我给你带一块蛋糕,奶油的!”
  说完就要溜,被江随喊住:“知知,你小舅舅……”
  “怎么啦?他欺负你啦?”周应知眉毛拧起,一撸袖子,“要不要我去揍他?”
  “……”
  果然一对舅甥。
  不过还是有点儿暖心。江随相信,知知少爷真的会为她挥拳头。
  周六早上,江随睡到八点多,起来时楼下一个人影都没有,早饭在锅里温着,陶姨大概出门买东西去了,知知也不在家。
  江随独自吃早饭,有个人懒洋洋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似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季节的变化,终于穿上了一件长袖,大概是睡得太饱了,他的皮肤好像比昨天更好,只有额头那块伤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江随默不作声地低头继续喝粥,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池走到餐桌边,像株大树遮掉了照进来的阳光,等他的身影走过去,光线才亮了。
  他进了厨房。
  冰箱里有挂面、青菜,鸡蛋也还有剩,他轻车熟路地煮面。
  江随转头看过去,那人挥着锅铲在煎鸡蛋,厨房里热气氤氲。
  她闻到的全是荷包蛋的香味儿。
  周池洗了几片青菜叶丢进面里,煮了一会把面倒进大碗,端出去在餐桌边坐下。
  两人各吃各的早饭。
  然而荷包蛋的香味儿让江随觉得她这碗菜粥十分寡淡,虽然陶姨是按她的口味做的早餐。
  周池吃了一口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了下江随,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煎蛋。他拿筷子分出一半夹到她碗里,“吃吧。”又是睡哑了的嗓子,软绵绵的,有种诡异的磁性。
  江随盯着碗里的蛋看了一会,没扛住。
  太香了。
  她把蛋和粥都吃完了,去厨房洗碗,刚洗完,一个大碗放过来:“帮我洗了。”
  和昨晚让她写检讨的语气一模一样,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不等她吭声人就走了。
  好吧,谁让他煎的蛋那么香呢。
  江随洗完碗刚走出厨房,周池又从楼上下来了,他身上多了件外套,在玄关处换了鞋,出门前回过头,“跟陶姨说一声,我今晚不回来了。”
  他把夜不归宿说得如此平常,江随也无话可讲,想了想说:“你自己注意安全。”
  出租车停下,周池下车,走进附近的□□,刚到大厅,就听到一个激动的吼声:“池哥!”
  周池转头。
  三个男生跑过来,跑在最前头的胖子冲上来一把抱住他,猛拍他背心:“兄弟们想死你了!”
  “好了好了,胖子你那拳头跟千斤顶似的,小心把周池拍死。”
  后头的张廖和陈宏把他拉开。
  周池问:“来多久了?”
  “刚吃了早饭从宾馆过来!”胖子有点兴奋地说,“我们昨晚两点到的,陈宏开的他哥那破车,特么路上跟龟速似的!”
  陈宏是他们中间最大的,去年就不读书了,已经考了驾照。
  “别提了,开的我差点儿就想返程回去了!”陈宏说,“咱们现在去哪儿?”
  “找地方坐会儿,先去楼上台球馆吧。”
  四个人买了吃的,上楼开了个包间,边玩边聊。算起来,周池离开眉城不过一周,大家还不太适应分别,干脆趁着周末就跑过来玩了,反正路途也不算遥远。
  这里是省会,和眉城相比自然繁华得多。
  胖子有点羡慕地说:“在这待着感觉很好啊,玩的地方超多,这台球馆都比咱们那儿高档多了,看这装修就不一样!居然还有包间!”
  陈宏问:“周池你新学校怎么样啊,比咱们学校好多了吧!”
  周池弯腰盯着球,淡声答:“就那样吧,没什么感觉。”
  “对了,在你姐家里住得惯吗,她家人好相处不?”
  “还行。”一杆入洞,周池直起身,走到旁边沙发坐下,胖子丢给他一罐喝的,欲言又止。
  周池问:“有话说?”
  胖子点头,拿出一封信:“这……林思姐给你的,她不知从谁那儿听说我们要来,硬要我们带过来,她说你都不接她电话了……”
  周池没接,边开易拉罐边说:“带回去。”
  “池哥,这……”胖子试探着劝道,“你还是看看吧,我这样带回去没法交代啊。”
  周池瞥了他一眼,接了信,三两下撕碎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
  陈宏过来拍了拍胖子:“我早说了吧,叫你别多管闲事。
  胖子摸摸鼻子:“行吧,那我下次就不带了。”
  陈宏一巴掌拍他脑袋:“蠢不蠢,还下次,想周池跟你绝交啊?”
  胖子:“懂了。”
  在台球馆待了半天,四个人又转战网吧。
  周日傍晚,周池还没有回来。陶姨跟江随唠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蔓蔓工作忙的嘞,又没有功夫管他,这两天没回家,一个电话都没有的呀,找他都没法子找,出了事情家里也不晓得的哟。”
  “是啊,我也没有他手机号。”江随坐在小凳上帮忙择菜,“只有周阿姨有,晚点我问他要一个吧,陶姨你不要跟着担心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哎,看着是个大小伙子,那个头高的哟。”陶姨露出老妈妈般的慈祥笑容,“模样长得也好,将来娶媳妇不愁的了,蔓蔓也少操点心。”
  江随有点接不上话,心道您想的好像有点远了啊,周阿姨大概都没有想到给他娶媳妇吧。
  陶姨越说越有兴致,“那孩子就是性格怪了点,话也不多,做事情倒蛮好,每回做菜做饭的,厨房里头都弄得好干净的。”
  没错,这一点是优点,江随也同意。
  陶姨又叹了口气:“阿随你说说他嘞,别三更半夜弄饭吃了,胃要搞坏的呀。”
  江随嗯了声:“我下次跟他说。”
  直到周一早上,江随才在学校见到周池。他迟到了,在教室门口被老孙逮到,老孙气不打一处来,新帐旧账一起算,罚他在走廊站到早读课结束。
  两节语文课上完,大课间要举行升旗仪式,要求统一穿校服参加。
  周池上周领的校服,今天第一次穿过来,和大家一样的蓝白纹,穿在他身上却好像有点特别,班上女生忍不住偷看他。
  许小音有点兴奋地回过头:“难怪赵栩儿对他一见钟情了。”
  江随也看了两眼,承认确实挺好看,又挺拔又清新,像株大白杨似的,不太像那天打架的样子。
  不过这不能改变他今天要读检讨书的命运。
  上周五打架打得最狠的几个领头人要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读检讨书。这是教导主任亲自下的命令。
  周池就是其中一个。
  铃声一响,广播里的音乐就开始了,各班学生陆续去操场。
  周池走在人群里,出了教学楼,快要到操场时,感觉衣角被人拉住了。他回过头,看到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
  她走在他旁边,低声问:“你写了检讨书吗?”
  “没写。”他淡淡地看着她,“你写了吗?”
  她没回答。
  快走到操场时,一张纸头塞到他的校服口袋里。
  “我告诉你,没有下次了。”
  她快步走了,很快融进前面的队伍里。
  升旗仪式堪称每周一最烦人无聊的事,没有几个同学喜欢这种场面化的活动,何况这一天还严格要求穿校服。
  乍一看,升旗台下,各班队伍站得整齐壮观,把校服穿得年轻又朝气,在朝阳的照耀下生机勃勃,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站姿各异,越往队伍后头越懒散,站在最末尾的基本上就是各班的刺儿头。
  学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言,底下的问题少年们就交头接耳讲小话。
  升旗仪式的最后一项,被通报批评的几个同学宣读检讨,上场的五个人都是上周五在“三班VS六班”斗殴事件中表现突出的,其中四个是通报批评名单里的常客,同学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有一个周池是新面孔。
  他第三个上场。
  台下明显变得骚动,各种新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有别班女生小声地询问:“这个男生,以前好像没见过啊……”
  “我们班新来的。”三班女生同样小声回答。
  周池走到话筒前,先朝台下看了一眼,他的头发和眉目都罩上一层暖光,蓝白色校服削减了他身上的冷峭气质,反而显露了一点少年人的神采,他眉峰微扬,抬手扶了下话筒,摸出兜里的纸头打开,动作十足从容,让人恍惚觉得他接下来要读的不是检讨,而是获奖感言。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他垂着眼,慢悠悠地开了个头。
  前面两个男生的检讨都是“各位老师同学”,只有这个开头是“亲爱的”,他读得不快,散漫的声线经过话筒的润饰居然变得清朗悦耳。
  人群中的赵栩儿笑嘻嘻地说:“听见没,这句话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亲爱的赵栩儿’了……”
  旁边的几个女生捂着嘴偷笑:“不愧是‘赵豪放”,真有你的!”
  后面的林琳差点吐了,以口形对江随吐槽:“脸皮真厚,我要忍不住了。”
  江随捏捏她的袖口,示意她再坚持一下。
  台上的人气定神闲地继续读着:“对于这次参与打架,我很抱歉,我深知作为一个独立理智的人,应当做到平和宽容,对于强者不畏惧,对于弱者不欺凌。中国古代哲学家孟子曾说过‘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台湾女作家三毛也曾说,‘从容不迫的举止,比起咄咄逼人的态度,更能令人心折’……”
  在升旗台侧候场的张焕明和李升志听懵逼了。
  “我操,”张焕明没忍住,“这他妈是他的台词吗?”
  李升志挠了半天脑袋,提出一个猜想,“他以前是不是没写过检讨啊,这好像……有点像作文啊?”
  台下的观众也很惊奇,第一次在听检讨时听到这么多名人名言。
  前后的同学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江随低头听着,写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听他读才觉得好像有点儿跑偏。
  正想到这,就听到了:“检讨人:高二(3)班,周池。”
  “……”
  还有两段呢?被他吃了?
  周池下来后,张焕明和李升志依次上去走了过场,把这个环节敷衍过去,升旗仪式就结束了。
  周池往教室走,张焕明跑过来猛击了下他的胳膊:“真有你的,检讨书呢,快给我膜拜一下!”
  周池将兜里纸头丢给他。
  张焕明打开一看立刻就坏笑:“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你自己写的,这一看就是女生的字!”又秀气又整齐。
  李升志也抢过去看:“这谁帮你写的啊?”
  “江随。”周池丢了两个字,抽回那张纸揣进兜里,去厕所了。
  被丢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妈的,有个学霸亲戚真好。
  这次公开的检讨并没有让周池丢脸,反而让他第一次在二中广为人知,最初是二中贴吧的排行榜多了他的名字,首页开始时不时飘出一个关于他的帖子,大多是别人偷拍的照片。在后来的几周里,他的交友圈进一步扩大,高一高三的都有一起玩的。
  往他跟前凑的女生也多了不少,连赵栩儿好像都没有位置了。赵栩儿生日那天,周池也去了,还被赵栩儿带到了另一个包厢里,但好像并没有好结果。
  到了十二月,大家就发现赵栩儿已经和九班的班草在一起了。
  这些事,江随没有亲眼见到,全是听林琳和许小音聊天知道的。检讨书事件后,她和周池没太多交集,只有上个月末一起吃了顿饭,是周蔓抽空回来带他们仨小孩出去吃的大餐,虽然气氛比较尴尬,但整体还算和谐,周池全程都不怎么讲话,只有知知从头聒噪到尾。
  江随不清楚那天周蔓对周池说了什么,隔天他找她要了手机号,后来偶尔夜不归宿就会发条信息。
  天气变冷之后,他出去的次数也少了,但是对打球好像依然很热衷,江随经常放学后看到他在球场和一群男生打球,好多都是她不认识的。
  她觉得他像一个交际花,做什么都呼朋引伴。
  不像她,好像活到这么大一直挺冷清,以前被江放丢在奶奶那儿,也交过几个小伙伴,只是再也没有联络,后来呢,家里常年只有知知和陶姨,上高中到现在也只跟座位附近的几个女生比较要好,她的朋友加起来恐怕都够不上周池的零头。
  不知道他每天活得这么热热闹闹的,是什么感觉?
  “阿随,你发什么呆呢?”林琳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江随回过神,“你不练健美操了?”
  “都要累死了,我休息一下,待会儿老师要喊我们练八百米了。”林琳抹了把汗,把外套穿上身,坐在江随旁边看着球场上那些身影,“他们男生真是精力充沛,每节体育课都打球,都不要歇的,今天这么冷,居然全都脱了衣服打!”
  “是啊。”江随说,“我看着都觉得冷。”一个个脱得只剩一件长袖,主席台那边堆了一堆外套、羽绒服。
  “可不是么,”林琳收回视线看了看江随,“阿随,你头发是不是长长了?”
  “是长了,我想过几天剪呢。”
  林琳说:“你别剪了,刚好冬天可以捂耳朵,你干脆留到腰吧,每次一长你就要剪到脖子那,就没变过。”
  “洗头太麻烦了。”
  “女孩子不就是这样?”林琳想起了什么,笑着说,“你没发现吗,自从你头发长长后,情书都收得多了。”
  “……别胡说了。”
  “没胡说啊。”林琳小声说,“哎,我真的觉得那个大脸棒棒糖是体委放你抽屉里的,我早就听说他喜欢你了,所以我刚刚仔细观察过,他真的总是看你。”
  “我求求你啊。”江随说,“你跟我说说就算了,不要在别人面前说。”班里面传的最快的就是绯闻八卦,而且很容易被添油加醋,说出各种版本来。
  “你不信就等着呗,他迟早憋不住,总要表白的吧。”
  两人还没说完,许小音就过来喊:“来跑步啦!”
  江随的体育很一般,短跑还过得去,稍微长一点儿就比较困难,这个期末又要考八百米,只好先练一下。
  大家都脱了外套做热身运动,江随借了根皮筋,简单地在脑后绑了个马尾。
  班上十九个女生,宋旭飞按照老师的意思,把大家分为两组来跑,江随那组十个人,起跑后允许抢道。
  操场的跑道还比较宽,起跑的时候没什么问题,江随一直占着最内侧的跑道,没想到转弯的时候外侧的两个女生都要抢跑道,好巧不巧撞到一起,江随躲避不及,被她们撞倒,一下子跌到跑到内侧的草坪上,左边脸颊直接擦着分界石,额头一阵剧痛,感觉有热乎乎的液体流了下来。
  跑步的女生都看到了,一窝蜂地围过去。
  体育老师还在终点,看到这情况隔空喊了一声体委的名字,宋旭飞早已从起点奔跑过来。
  江随被人扶起来,听到林琳和许小音在旁边慌张地叫她。她摸了额头,一手血,大家手忙脚乱地拿纸巾给她摁住伤口,宋旭飞拨开人群,看到她这样子,有点手足无措。
  体育老师过来一看,喊:“快送医务室,愣着干啥!”
  “是啊,快点快点!”
  女生七嘴八舌地叫着。
  宋旭飞慌里慌张地抱起江随往医务室跑,林琳和许小音都跟过去。
  篮球场那边刚好歇了场子,远远看到这边的动静,张焕明一边喝水一边眺望着,吼了一声:“怎么回事啊?!”
  “那宋旭飞抱着谁在跑呢。”李升志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语。
  周池正在喝水,没往那边看。
  那边一个女生大声回答张焕明:“江随受伤了!”
  张焕明:“啊?!”
  周池呛了一口,咳得眉头都皱起来:“谁?”
  体育老师问过情况就赶紧回操场了,医务室里围着好几个人,宋旭飞也没走,看着医务老师给江随清理伤口,他话都说不利索了:“老师,她、她怎么还在流血?”
  “正常的,口子在这呢。”医务老师边忙边絮叨,“我说你们啊,体育运动要小心点呐,安全第一嘛,小姑娘家脸伤了多麻烦,这口子再大点儿就要缝针了。”
  两个肇事的女生忙不迭地道歉。
  “没事,”江随声音很小,伤口在眉骨上方,她低着头,疼得脸有些白了,“只是意外……”
  “好了好了,也没那么严重,”医务老师劝道,“不要都围在这儿,该去上课就去,留一个人陪着就行。”
  林琳立刻说:“我陪她,小音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宋旭飞忍不住说:“不如我在这里吧,你们先去跑步。”
  林琳本要反驳,忽然想到了什么,同意了。
  四个女生刚走,又有人来了。张焕明的猴嗓子传进来:“江随怎么样啦?”
  江随侧身坐着,头没法转,眼角余光里有三双脚,她认出了穿黑色运动鞋的那个。
  周池。  
  张焕明脚步最快,已经跑到病床前:“妈呀,伤着脸啦?”
  李升志也过来看:“还真是。”
  医务老师烦死这些聒噪的男生了,“吵什么,安静点儿。”
  宋旭飞赶紧把他俩拉到门外:“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能不来啊,”张焕明说,“江随可是周池的亲戚,我们哪能不管!”
  宋旭飞之前就听说过这一茬,但他根本就不相信,以为是张焕明编出来捉弄他的,他这个时候没心思开玩笑,推了一下张焕明,“行了,她都疼得不行了,你们少来看我热闹,赶紧回操场去!”他正要把周池也一道赶走,可刚一转身,人就愣了。
  周池正站在病床边,按照医务老师的要求扶着江随的脑袋。
  “对,就这样,别让她往后缩啊。”医务老师一边叮嘱一边安抚江随,“好了好了,要消毒嘛,是有点疼,忍着点啊。”
  江随嗯了声。她脑袋两侧热乎乎的,是周池的手掌贴在那。他一直都没说话,脸也还是那张冷淡脸。
  宋旭飞跑过来,看到她脸更白了,笨拙地安慰:“江随,你再忍一下,就快好了。”
  医务老师处理完伤口,取出纱布覆上去,一边贴胶布,一边交代各种注意事项。
  江随小声应着,感觉到那两只大手掌终于撤走,她整个脑袋都松了下来。  
  还差几分钟下课,几个女生跑来医务室,江随在大家的护送下回到教室。班主任老孙得知情况,也跑来慰问了几句,慰问完,目光在教室里找了找,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刚上厕所回来的周池。
  “周池!”老孙的嗓门很有爆发力,“等会今天放学你带江随回去,路上好歹也有个照应,别天天粘在那篮球场,舅舅也要有个舅舅的样子!”
  “……”
  教室里神奇地寂静了三秒,在场的数十个同学头上飘出一排惊叹号。
  卧槽。
  江随懵懵的,隔着不长的过道和刚刚进门的周池面面相觑。
  这一秒,江随深刻地认同周蔓的话:“老孙是个好人,就是情商有点着急,脑子偶尔缺根弦。”
  如此一针见血,不枉当年周蔓和老孙同窗十载。  
  总之,得益于老孙的特别关照,一段不为人知的舅甥关系猝不及防地公布于众。三班同学津津乐道了一整节化学课,课堂上气氛莫名活跃,搞得化学老师一头雾水。
  五点一刻,放学铃响。
  一整楼脱缰的少年人涌出去。
  江随站在教学楼前的喷泉旁,张焕明和李升志抱着篮球笑着跑过来:“江随,等你小舅舅啊?”
  “……”
  江随感觉受伤的脑袋好像更痛了。  
  幸好,这时候宋旭飞过来了。
  “江随,你怎么样了?”宋旭飞平常大大咧咧,一到她面前就莫名紧张,语气很不自然,“你的头还很痛吗?”
  旁边的张焕明和李升志心知肚明地坏笑,学着他的语气问:“对啊,江随你的头还痛吗?”
  “好多了。”江随对宋旭飞说,“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宋旭飞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居然脸红起来,“不用谢的。”  
  “江随。”一道声音在不远处。
  大家转头看去,周池骑在车上,左脚撑着地。
  江随和三个男生道了再见,快步走过去,跟在周池后面出了学校大门。  
  张焕明看着他们的背影,拍拍宋旭飞:“喏,你的春天来了,想搞定江随,不如先搞定她小舅。”
  宋旭飞:“你这说的什么屁话啊?”他都没想到他们真的是亲戚。
  “你蠢死了。”李升志说,“你想想,要是能跟周池关系好了,还怕追不到他外甥女吗?让他在江随面前说说你好话,咱们组局玩儿就叫他把江随带上,这他妈处处都是机会啊!不过吧,你也有点吃亏,啧……”
  李升志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这要真追上了,周池不就成了你小舅嘛。”
  宋旭飞:“……”
  校门外,人潮分为几拨涌向不同的方向,天边夕阳的光辉愈渐稀薄。
  缓慢前行的单车停了下来。
  “上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江随顿了一下,紧走两步,侧身坐上后座。
  “扶好。”
  “扶好了。”她扶着座椅下面。
  周池松了脚,车往前驶。他车速不算慢,但骑得很稳。
  江随裹着围巾,不觉得冷,她抬头看一眼周池,注意到他什么防风措施都没有,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羽绒服,没有帽子,也没有围巾,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像短麦苗一样。
  她很奇怪地想到他的脸是那种细腻的皮肤,挺白的,风一吹肯定会发红。
  这种冬天,骑单车上学并不好受吧。
  江随神思胡乱跑着,又想起今天在医务室的时候。其实,她没有想到他今天会去,虽然是名义上的亲戚,但交情太淡了,四舍五入等于零。
  这段大路人多车多,嘈杂吵闹,转弯后换了道,安静许多,江随看着眼前男生宽阔的后背,说:“其实刚刚在走廊我是想跟你说,我自己回去没有关系,你可以去打球,可你走得太快了。”
  前面人嗯了一声,很淡,风一吹就没了。
  江随没有听见,等了一会,又说:“你在生气吗?是因为今天孙老师说的话?”
  下坡,车速变快。风在耳边呼呼响。
  过了会,平稳了,前面飘来疏淡的一句:“血流得不够多吗,还有力气说废话?”
  “……”
  江随彻底闭嘴了,回去后也没再跟他说话。  
  陶姨和知知被江随的伤吓了一跳。
  “啊呀,不会要破相吧?”陶姨担心得很,“学校里的医生管用吗,好不好再到正规医院检查检查的?小姑娘家脸庞好要紧的呀。”
  知知也在旁边忧心忡忡:“姐,你可别搞毁容了!”
  江随费了不少口舌解释。
  没想到陶姨居然焦虑过度,晚上还打电话给周蔓了。
  恰好也赶巧,周蔓刚好结束会议,下飞机后没回新区,深夜拖着箱子来老宅住了一晚。江随第二天起床才得知周蔓回来了,于是她的脸又接受了周蔓的检阅。
  “陶姨说的跟你已经毁容了一样,吓我一跳。”周蔓捏着她的下巴仔细观察完,“看来夸张过度啊,没事儿,等好了还是一张漂亮小脸蛋儿,走吧,我送你上学,再给陶姐买个菜,她做的家常豆腐我可想死了。”
  “那不等知知和周池么,他们还没起来。”
  “管他们干嘛,俩男孩好手好脚的。”  
  送完江随,周蔓买了菜,回来就在厨房帮点小忙。她私下和平时工作两个模样,没什么架子,爽快直率,和陶姨讲起家常也推心置腹。
  周池下楼时就听见她的声音一点不收敛,正在说和江放离婚的事。
  “……手续上周就办完了,现在没必要告诉阿随,阿随心思重,又死心眼,不像知知没心没肺,这事儿未必对她没有影响,我跟江放商量好了,也就一年半,等高考完再说,她现在住这边上学最方便,反正以后我认阿随做干女儿,没区别。”
  “哎呀,”陶姨连连叹气:“你们两个呀……我不晓得要怎么说你们,阿随可怜的哟,怎么瞒得住?”
  “这有什么,我跟江放还是做朋友最合得来……诶,”周蔓眉毛抬了抬,看着在客厅换鞋的周池,惊奇,“你怎么还在这儿?!”
  “睡过头了。”
  “行,你比知知厉害多了,”周蔓指指他,“刚刚听到的,替你姐保密,不许乱说。”
  周池扯了扯唇:“她有那么傻?”
  说完就走了。  
  周池到学校时,早读都结束了。老孙不在,他光明正大进教室。
  班里同学一大半都不在,剩下一小半在吃早餐,各种饺子包子味儿。
  周池扔下书包,坐到桌边。
  江随正在和后桌的同学讲话,不知说到了什么,她笑得眼睛都弯了,额头的纱布有点滑稽。
  周池淡淡地瞥了一眼。
  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最能瞎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写到离婚,不用束手束脚,可以大胆走感情线了。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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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1:44 编辑
  江随和周池的关系被班上同学打趣了几天,之后又出现了新的插曲。
  一周之内,江随被三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搭讪,一个请她转交情书,一个打听周池的过往情史,一个询问周池的QQ号。
  林琳:“你都帮了?”
  “我怎么帮,”江随说,“你觉得他会跟我倾诉情史?”
  林琳边笑边说,“QQ号也没有?你们没有互加好友?”
  江随摇头,“只有手机号。”
  “递情书的那个呢?”
  “在我书包里。”江随说,“她直接就塞过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我表白。”
  “哈哈哈哈!”林琳笑得不行,“我告诉你一条生财之道,你干脆兼职做你家小舅舅专属邮递员,十块一封,等到高中毕业你就成富婆了!”
  江随:“……”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要到圣诞。
  江随吃完早饭洗了手,从盥洗室出来,碰上刚下楼的周池。
  江随微微一怔,没料到他今天居然不睡懒觉。
  两人第一次同时出门,一前一后,中间保持三米左右的距离。
  路上碰到买菜回来的邻居。
  “阿随上学去啦。”
  “嗯,您早啊。”她打完招呼,再看一眼前面那个高高的背影。他手插在兜里,懒得讲话,不爱和家里人讲,更不会和这些陌生人打招呼,看上去总是沉默的时候更多。
  他今天穿了长款的羽绒服,依然是薄款、黑色,显得更清瘦,明明腿长,可走路的步伐并不快,懒懒的。
  看了半天,江随想起了书包里躺了三天的粉红色信封。
  这个时机似乎不错。  
  她小跑两步,跟上去,和他并排。
  周池转过头。
  江随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她眉骨上方的痂已经掉了,有一块小小的红印,在白皙细腻的脸庞上很显眼。
  周池移开了视线。
  “你今天没骑车?”江随问。
  他嗯了声,“坏了。”
  “啊。”江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那送修了吗?”
  “没,还在学校。”
  江随想了想,说:“我知道修车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她上学期陪林琳去取过一次车,虽然只走了一趟,但路还记得很清楚。
  周池瞥来一眼,“行,放学你带路。”
  江随答应了,又走了几步,说:“你收到过情书吗?”
  话题跳转飞快,这一句没头没尾。
  周池不咸不淡地反问:“你说呢?”
  这就是有了。
  江随又问:“你对收情书反感吗?”
  “你在试探什么?”
  江随不说话了,边走边从书包摸出那个粉色信封递过去:“有人写给你的,她可能胆子比较小,不敢亲自给你。”
  “嗯,”周池嘴角微挑,笑一声,“你胆子比较大。”这么说着,他手一伸,接了那封信揣进口袋。
  江随没计较他的嘲讽,轻轻舒了一口气,边走边擦掉手心里的一层薄汗,默默想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这么怕他?
  好像每次和他讲话,不知不觉就落到不利地位,而他次次姿态昂扬。
  这种悬殊感越来越明显。
  江随觉得他是一只长颈鹿,别人在他眼里都是地鼠,他永远习惯俯视。  
  情书像个烫手山芋被送掉了,江随一身轻松,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事。
  谁喜欢他自己去追,没胆子就别追。不是说爱就是无所畏惧吗?
  放学,江随带周池去修车的地方。
  周池的自行车很旧,出点问题很正常,这次是胎破了,只能推着走。
  “在前面那个巷子。”江随边走边指给他看。
  二中后面有一条美食街,这条街走完就到了修车的地方。
  修车铺在狭窄的老街,是个逼仄的小门面。师傅给车补胎时,江随百无聊赖,东看西看,发现对面是个小花店,而修车铺隔壁的隔壁是个老旧的音像店。
  江随觉得很惊奇,想起读小六时每天去逛音像店的时候。
  因为电脑网络的普及,音像店已经没落,现在很少再见到。
  “你看,那是个音像店?”她指给周池看,语气里有明显的惊喜。
  周池抬头看了眼,听到她说:“我去看一下。”
  没等他答话,她已经绕过地上的零件箱,快步跑过去了,扎在脑后的马尾一蹦一蹦,树杈里落下的一点夕阳在她头顶洒出柔软的暖黄色。
  音像店真的很小,江随慢悠悠地看了一会门口的展示板,发现居然有周杰伦十一月新出的专辑《我很忙》,看来货还挺新。
  小店老板坐在门口的破柜台上,热情地和她打了声招呼,继续翘着脚看电视。
  江随往里走,沿着屋里的展示架慢慢看过去,抬头时发现周池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他站在最里边的小货架旁,低头看着什么。
  江随走过去:“没人看着他修车,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他往旁边挪了两步,看向另一个小货架。
  灯光幽暗,江随瞥了一眼,没看清。
  她走近:“这些是什么?”
  周池忽然拿手遮了一下:“ 别看了。”
  “是电影么?”江随拿起一个,刚看清,愣住了——一封面上是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妖娆妩媚,眼神迷离。
  江随心口急跳了一下,再单纯也明白这是什么。就一秒,她脸全红透了。
  她低头把它放回远处,没看周池的表情,默默地转身走出去。
  为什么一个好好的音像店会带这东西卖?
  现在的生意真的这么难做了吗?
  为什么那个人还能一本正经地盯着这东西看?  
  周池站在修车铺门口,看了一眼对门的花店。刚刚江随从音像店出来,说了句“我去那看看”,就钻进了花店,到现在都没出来。
  修车师傅已经补好车胎,周池付过钱,推着车走到花店门口。
  “江随。”他喊了声。
  “来了。”小声的一句。
  过了会,她抱着两盆仙人球出来了。
  老板拿了袋子给她装上,说:“40块。”
  江随摸摸口袋,掏出一张二十的,又去摸书包,没翻到钱包。
  她尴尬地站了两秒,回过头看向周池:“……能借我二十块钱么?”
  “……”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快黑。
  周池的自行车前头挂着两盆仙人球,一路摇晃。
  江随坐在后座,脸缩在围巾里。
  经过正在改造的旧路,车滚过小石块,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江随差点掉下去,“啊”了声。
  周池摁刹车:“怎么了?”
  “没事,没掉下去。”
  “你扶哪儿呢。”他蹙了蹙眉,把车重新骑起来,不耐烦地丢来一句:“扶着我。”
  江随顿了顿,手从车座底下挪上来,抓住了他的衣服。
  车往前驶,上个小坡,风迎面吹来。
  江随低着头,看到前面那双脚用力地踩着脚踏。  
  晚上,周池依然没下来吃晚饭。陶姨想想这样下去真不行,问江随:“怎么还是这样呢,你上回跟他讲过没有?”
  没有讲过。
  没敢。
  江随含糊地应:“讲了。”
  “蔓蔓也真是,这孩子这样倔,她倒好了,也不过问。年纪轻轻的正要长身体,吃饭这样没有规律的,能熬得住?”陶姨想了又想,对江随说,“你上去叫叫,就这样讲,他不下来吃陶姨做的饭,陶姨今天也就不吃了。”
  “啊?”江随怔了下。
  “去诓诓他。”
  江随夸:“您真厉害。”  
  江随快步上楼,到了阁楼门外,发现门还是和之前一样掩着的。
  她轻轻敲两下,没人来开。
  “周池?”
  也没人应。
  江随将门推开一条缝,屋里开着灯,没看见人,她脑袋往里探,门越开越大,忽然,侧面洗手间的小门开了,吱呀一声响。
  江随闻声看过去。
  那里走出一个人。
  赤足,头发湿漉漉,脸庞、脖颈全是水滴,上身赤`裸,下身一件黑色短裤,劲瘦的长腿在灯光下直晃眼。
  他转个身,随手拿起边几上的白色毛巾盖上脑袋,半湿的脚踩在木地板上,留下微乱的水印。
  周池的身体长得很好,肩阔腰窄,没有那种少年人的羸弱,也没有吓死人的夸张肌肉,胸腹紧实,背肌流畅,锁骨漂亮得让人汗颜。
  他斜站着,长腿微屈,佝头搓着短发。
  墙边的那盏落地台灯温柔地照着,他出浴后的皮肤清爽纯净。  
  周池擦完头发丢了毛巾,直起身,一抬眼,愣了下。
  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小半,门口一个瘦瘦的身影,她的手还摁在门把上,目光笔直地看着他。
  与他视线相对,她一秒转过了脸。
  周池拣起小沙发上的运动裤套上,一边穿T恤一边说:“进来。”
  那身影顿了一会,轻手轻脚进了门,站在鞋架旁。
  “陶姨叫你去吃饭。”细软的声音。
  周池眉尖抬起,声线有些冷,“说过不用叫我,忘了?”
  江随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黑T恤,神思不怎么集中,“……陶姨说,你那样吃饭没规律,身体弄坏了她担不起,你要是不吃她做的饭,她今天也不吃饭了。”
  “……”
  周池看着她,江随与他对视了一下,脑子里胡乱飘过一些别的画面。
  她默默地移开目光。
  “我先下去了。”江随转身往外走,被旁边小小的换鞋凳绊了一下,她扶墙站稳,快步走出去。
  有点儿腿软。
  江随在门口的墙上靠了一会,脸快要烧成火炭。
  居然没被灭口……
  她摊开汗湿的手心,慢慢下楼。  
  楼下,知知已经吃完饭,正在喝汤,看到江随下来,他有点奇怪:“姐,你发烧了吗,脸怎么红成蟠桃了。”
  “空调太热了。”江随丢了一句,进了盥洗室。
  知知挠挠头,没管她,喝完汤就上楼玩游戏去了。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周池下来了。他穿了件灰色的薄线衫,短发干得差不多了,有点儿蓬松。
  陶姨很欣慰,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又善意地絮叨了好一会,叮嘱他以后都要这样正常吃饭。江随听见他应了几声。
  怎么这么听话啊?
  大概是给陶姨面子吧。
  陶姨闲不下来,又去洗衣间忙碌,小餐厅只剩他们两个。
  江随低头吃着一个小紫薯,她眼睛盯着碗边的花纹,吃得心无旁骛,快吃完的时候,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
  他垂着眼眸,长指握着筷子夹走一片菠菜,不紧不慢地吃着,漆黑的睫毛微阖了下,又分开,目光朝她看来。
  “还有吗?”他脸庞微抬,视线落在她碗里。
  江随不解:“嗯?”
  “紫薯。”
  “哦,有的。”江随起身,从厨房的蒸篮里拿出一个装在小碟子里给他。  
  她坐下来,说:“刚刚对不起。”
  周池掀眸看她。
  江随:“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他嗯了一声,江随松口气,低头喝汤。
  过了没几秒,对面飘来清清淡淡的一句——
  “看了多久啊?”
  “……”
  江随被汤呛到了,咳得脸通红,恍惚听到他笑了一声,刻薄又嘲讽。
  幸好陶姨及时出现打破了绝境。
  “阿随吃完了?多吃点的呀,你这身板瘦的哟!”
  “我吃饱了!”江随收拾好自己的碗筷,上楼回房。  
  十点半,江随做完一套数学试卷,收拾好书包,靠在床头看了半小时小说。
  这本书是林琳借给她的,很普通的一本小言。
  江随不太喜欢看这种,她爱看的是悬疑推理类的,无奈林琳竭力推荐,让她看完交流读后感。故事很简单,少男少女爱来爱去,然后乱七八糟虐了一通,年少的爱情经不起波折,最后悲剧收场。
  人人都说,悲剧更有牵动人心的力量,但江随看完并没有太多共鸣。
  既然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分开的理由,只会想和他在一起。
  除此之外,她还在书里发现很多不合逻辑的细节。
  没意思。  
  江随合上书,闭眼躺了一会,很奇怪,居然毫无睡意。她对着天花板花了五分钟的呆,翻身起来,从抽屉里摸出素描本,重新削了一支新铅笔。
  本子还剩最后一页空白。
  电脑没关,她点进二中贴吧,点开校草排行贴,对照自己的素描本看了看,已经画到陈耀,她从上往下拉,帖子里有各种新的提名,照片很丰富。
  一个熟悉的名字从屏幕滑过去,江随手指停顿,鼠标上滑,几秒后停住。
  “周池,高二(3)班。”
  下面有两张照片,一张蓝白校服正面照,他站在篮球场,手插兜,略微颔首,眉目如画。
  清晰度一流,八成是三班内部人士贡献的作品。
  另一张应该是斜侧面偷拍,背景是操场主席台。他穿灰色卫衣,黑长裤,一根手指顶着篮球,微微抬着下巴,脸庞线条绝佳。  
  江随看了一会,灵感丰富,可惜思路跑偏了,眼前来来去去都是今天晚上他湿漉漉走进台灯光里的那一幕。
  眉眼、锁骨、胸腹、腰臀、长腿、脚踝、水滴……
  江随你有病吗?
  这不是欣赏美,这是……下流。
  江随猛拍了一下脸颊,揉揉眼睛,鼠标下拉,继续往后看别人。
  看了不知道多久,本子最后一页仍然空白。
  快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她又将鼠标拉回去了,光标停在周池的眉眼间。过了半分钟,她提笔,构图打形。
  ……  
  第二天早上,江随破天荒地错过了闹钟,起晚了,陶姨早就出门去买菜了,连知知都已经走掉,她匆匆忙忙赶到学校,早读课已经开始十五分钟。
  走廊里四个男生站成一排,全是迟到的,周池站在末尾,鹤立鸡群。
  老孙正气呼呼地在进行批评教育,唾沫横飞。  
  江随背着书包,跑出一脸汗。她尴尬地停在老孙身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教室里的人全都看着她。
  三班班规明文规定,但凡迟到,早读课就不能进教室,要站在走廊读书,以示惩罚。
  江随是班里的好学生,一向受老师偏爱,班里同学一半诧异,一半看好戏,就想看看老孙怎么处理,是包庇偏袒还是一视同仁?  
  老孙骂完男生,转过头看到江随站在门口。他从办公室过来就在走廊训人,还没进教室,没想到江随今天居然也迟到。
  “江随,今天怎么回事啊?”老孙眼睛瞪了瞪,显然十分惊讶。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江随的脸被风吹得红扑扑,头发没梳整齐,有几分狼狈。
  众目睽睽,老孙没法双标,指了指周池后面的位置,江随自觉地站过去,拿出英语书。
  老孙摇了摇头,拂袖进了教室。
  几个迟到的男生看到江随也在,莫名觉得荣幸,笑着拿出书装模作样地读一读。  
  江随捧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睡眠不足,她的脑袋昏昏沉沉。
  空气里有一丝薄荷香。
  江随闻了闻,转过头往旁边看,发现是周池在嚼口香糖。
  他大概睡得非常好,眼睛都睡肿了,然而并不影响美貌,那单眼皮像画过眼线似的,到眼尾变细,微微往上翘出一点儿,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江随想起昨晚的素描……
  或许,眼睛要调整一下。  
  周池偏过头,跟她对视了一眼。
  “还有口香糖吗?”江随问。
  周池在口袋里摸了摸,手递过来,掌心一个绿色小盒。
  江随抽出一片:“谢谢。”  
  嚼了一会口香糖,江随清醒了,背单词背到下课。
  林琳看着江随的黑眼圈,问:“你昨晚没睡好啊?怎么还迟到了。”
  “嗯,熬夜了,闹钟没起作用。”江随放下书包。
  林琳叫道:“是不是熬夜看我那本小说了?很好看是不是!”
  江随看了看她兴奋的脸,敷衍地点了点头。
  一天课上完,迎来假期。
  这天晚上周池没回家,从学校去了汽车站。江随很晚才收到他的信息。
  他回了眉城。
  江随不知道周池回去做什么,他不会主动交代,江随也没有立场去刨根问底。反正周一早上,他和往常一样出现在学校,好像有点感冒,脸色不怎么好。  
  周一,12月24日,是平安夜。
  这种有噱头的日子都是少男少女用来玩耍聚会的。
  江随也是少女,难以免俗。
  和去年一样,她被林琳、许小音拉出去逛街到九点半,吃过夜宵,三个女孩在步行街的小广场买到了巨贵无比的平安果和一顶红红的圣诞帽,然后各自回家。
  陶姨和知知早就睡了。  
  江随洗完澡收拾妥当,已经过了十一点。她吹完头发,调好空调温度,钻进被窝,刚熄掉灯,手机响了。
  屏幕显示来电人是周池。
  江随怔了一下,接通,电话那头嘈杂吵闹,有歌声有吼声,然后她听到了张焕明的声音。
  “江随,你们家住哪儿啊。”
  江随问:“怎么了?”
  “周池喝醉了,你说下地址呗,我现在把他送回来,你能不能出门来接一下?”
  喝醉了?
  江随把地址报给他,起床穿衣服。
  十一点半,她在巷口等来出租车。张焕明跌跌撞撞地把喝醉的周池弄下车,江随跑过去帮忙,闻到一股明显的酒味儿。
  把周池弄上阁楼后,张焕明累得气喘呼呼,他也喝了不少。江随送他到门口,他顶着个红脸庞对江随说:“你照顾一下你舅啊,这家伙感冒了,好像还有点发烧,我们也不知道,一拼酒就拼多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小心点。”
  “行,明天见啊!”
  张焕明脚步虚浮地走了。  
  江随回到阁楼。
  周池被张焕明扔在沙发上,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躺在那,两条长腿很委屈地蜷缩着。江随拿湿毛巾给他擦脸。
  他眉头皱得很紧,脸庞泛红,迷迷糊糊睁眼。
  “周池?”江随喊了一声,他不知听清没有,眉尖抬了抬。
  不知道喝酒了能不能吃感冒药?
  江随决定下去百度一下。
  她放下毛巾起身,手却被捉住了,周池力气很大,江随没有防备地被他拉跌倒。他自己也从沙发上滑下来,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脑袋在她颈窝轻轻地蹭了蹭。
  “你跑什么……”生病的嗓子沙哑阴沉。
  他是不是……把她当成别的人了?
  江随僵着身体,用手推他。
  他攥住她的手,脑袋抬起来,眼角微红,目光不太清明,忽然头一低,嘴唇印在她的脸颊。
  气息滚烫,带着浓浓酒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阿随完了,终于把她弄坑里了,开始添砖加瓦,防止她爬上来
  落地灯孤零零立在床边。
  周池的脑袋还搁在江随颈上,他刚刚支撑不住,脑袋耷下来,嘴巴碰了江随的脸颊,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江随的小身板扛不住他一米八二的身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到床上,帮他脱掉鞋和外套,抖开被子盖好。
  她在地板上坐了一会。
  床上的人闭着眼,呼吸渐渐平缓。
  江随扭头看过去,他半边脸揉在被子里,薄唇紧抿,眉心依然是微蹙的。
  屋里阒然无声,刚刚的所有动静仿佛都没有出现过。
  江随转回脑袋,低头摸了摸左脸颊,又愣了一会,起身拍拍屁股下楼。  
  周池头昏脑涨地醒过来,烧已经退了,一身汗。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撑肘坐起,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半杯凉水灌进喉咙,嗓子疼得厉害。
  对面墙上的小挂钟显示十一点半。
  房间窗帘拉了一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床边。
  是个大好的晴天。
  周池掀开被子下床,柔光下的地板上躺着一根女孩用的黑色发卡,细细长长,没有任何花纹图案,是最简单实用的样式。
  他抬手揉额,捡起那根发卡,往前走,瞥见书桌上的感冒药,走过去看见药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黑色笔写的几个字:我帮你请假。
  周池倚着书桌站了会,混沌的记忆渐渐清晰。
  他记起昨晚屋里瘦瘦小小的身影,女孩柔软的脸颊,也记起她身上牛奶沐浴露的香味。  
  中午的食堂人来人往,学生成群结队,各自占了一片座位。
  林琳将校服外套一丢,对旁边的高一学妹说:“不好意思啊,这片归学姐占了。”
  江随去旁边窗口买了热饮回来,许小音端着三份盖浇饭边小跑边喊:“快快快,快来接我一下,坚持不住啦。”
  “你千万别松手!”江随慌忙跑过去接下。  
  她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吃到一半,张焕明不知从哪跳了出来:“嗨,美女们!”
  三个女孩吓了一跳,林琳白了他一眼:“真稀罕,你们这种少爷也会来食堂吃饭啊?”
  “谁说我是来吃饭了?”张焕明龇牙笑了下,脑袋转向旁边,“江随,兄弟们派我来问问你,周池怎么样啦,他手机到现在关机,我们都打过几遍了!”
  江随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睡。”
  她出门的时候,陶姨不在,她也没法让陶姨看一下周池。
  “啊,”张焕明叫道,“他该不会一个人烧糊涂了昏过去了吧?”
  江随握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刚夹住的豆角掉回碗里。
  林琳骂张焕明:“你能别这么乌鸦嘴吗,故意吓阿随啊?”
  “没有没有!”张焕明对江随说,“我就瞎猜猜,行,你们先吃,我撤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个人。
  “学姐,又看到你啦!”穿粉色羽绒服的女生跑过来,坐到江随对面的空位上,殷勤地放了一杯热巧克力到江随面前,“谢谢你上次帮我递信。”
  江随看着她漂亮的小圆脸,认出来了:“是你啊。”
  “对对对是我是我,”小圆脸笑起来露出酒窝,又好看又可爱。
  江随发觉她比之前更漂亮了,好像化了妆,眼睛大了些,还涂了口红,难怪刚刚一眼没认出来。
  可是学校不是不让化妆么,她是怎么躲过教导主任那双鹰眼的?
  林琳和许小音四目一对,心知肚明,开开心心看戏。  
  “你有什么事吗?”江随把那杯热巧往她面前推了推,“我已经买了饮料喝。”
  “不,学姐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心意。”小圆脸眨着大眼睛说,“我特别喜欢你,学姐,你人特别好,对了,我听说周池生病了,是不是真的?”
  江随都惊讶了。
  这你都知道?你在我们班有眼线啊?
  “我听别人说的。”小圆脸露出担忧的神情,“怎么样,他病得严重吗?”
  “还好吧。”江随说,“就是感冒而已,有点发烧。”
  “那……”小圆脸目露渴望,“那我能不能去看看他?我买了一些吃的还有感冒药给他。”
  “……”
  江随有点无语了。
  这就想登堂入室了?你胆子这么大上次怎么不自己送信呢,我进他屋都腿软呢。
  旁边围观的林琳和许小音也很惊奇,觉得这女孩脑回路有点奇特。
  小圆脸说:“他不是住在你家里吗?放学我跟你一道走吧。”
  江随心情复杂:“不太方便吧。”
  “学姐,拜托你了,我真的很担心他。”
  “你不用担心。”江随的语气不自觉地低了一些,“家里有人照顾他,吃的和感冒药都有。”停了停,她话锋一转,“对了,上次那封信他给你回了吗?”
  小圆脸目光倏地一下黯淡了。
  “还没。”
  还没,言下之意就是还在等待,没有放弃。
  没等江随说话,她的脸庞立刻又恢复了朝气:“没事儿,我继续努力!谢谢学姐,等他病好了我再找他。”她起身就跑走了,粉色的身影像一朵跳跃的桃花。
  而这只是周池众多桃花中的一朵。  
  江随收回视线,听见林琳说:“这女孩还挺有意思啊,朝气蓬勃的。”
  江随点点头:“是啊。”
  不只蓬勃,还很漂亮。
  吃完午饭回到教室,江随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又下了楼。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篮球场上很多人,男生在打球,女生在围观。
  江随沿着水泥小道往前走,停在图书馆外的百年老树下,她拨了周池的电话,果然如张焕明所说,关机。
  这个时间陶姨应该在家。
  江随改拨楼下客厅的座机号。  
  响了两三声,终于有人接通,江随松了口气,贴着手机喊:“陶姨陶姨,你快去楼上看看周池,他生病了,不知道是不是烧昏过去了!”
  电话那头很安静。
  “喂?”江随又喊,“陶姨?”
  还是安静。
  “怎么回事啊?”江随自言自语。
  听筒里终于有了动静——
  “谁昏过去了?”低低的一句反问,声音喑哑,带着明显的倦意。
  “……”
  半天没有声音,周池低头,淡淡地说:“人呢?”
  过了三四秒。
  “怎么是你?”小小的声音,比最开始的音量低了几个度,“你醒了?”
  “废话。”
  “……”
  江随捏着手机,几乎想象得到他嘲讽嫌弃的表情。
  她问:“你吃药了吗?”
  “吃了。”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
  他嗯了声。
  江随停顿了一会,在原地转了两步,看见树上的叶子已经快掉没了,光秃秃的,特别丑。
  “那我挂了,要到午休时间了。”她说。
  他没应声。
  江随准备切断通话,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江随。”
  “嗯?”
  “我想吃饺子。”他的声音很低,也更加沙哑,“友谊路78号那家。”
  江随有点懵,应声:“哦。”顿了下,“那……我放学买?”
  那头淡淡地答一声:“嗯。”
  江随的手机还贴在耳边,一串熟悉的上课铃响了起来,等铃声停下,手机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他已经挂了电话。  
  放学。
  江随收好书包去校门口等公交车,坐305路到友谊路,下车又走七八分钟,看到了周池指定的那家饺子馆。
  是个不太大的门店,装修得很清爽,看上去很干净,当然,价格也比一般饺子店要贵一些。
  江随打包了两盒饺子,有好几种口味,老板娘给她单独装了醋和辣椒油。
  江随提着袋子,怕饺子凉了,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巷口。  
  她小跑进屋,在门口换鞋,陶姨正在厨房做晚饭,听到外面动静探头看了一眼,江随已经上了楼。
  她在阁楼门外敲门,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周池似乎刚从床上起来,屋里没开灯,他头发乱着,一只裤脚半卷在小腿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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