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路由器的辐射对孕妇有害吗对人身体有害有很多证据向哪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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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3.13那天芭莎应该是在北京拍的,文中改为九人都飞到外地进行拍摄并留宿一晚;这篇基本照搬电影Coherence(2013)的设定,我文笔拙劣,体现不出原作的万分之一精髓,推荐大家去看原片。
“你们先歇一会儿,我去找物业问问什么情况。哎,这一天够折腾的……”工作人员疲惫地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对了,你们把窗帘什么的都拉好,别随便开门,也别往外跑,我估计之前酒店的那些人有跟车跟过来的,知道吗?”“知~道~啦!”“行了行了,小点声儿!”门外的人又着急地转过身来,冲着他们比划了一个放低音量的手势,“你们九个人,一人出一声,加起来有多吵,自己心里没数吗?三更半夜的了,别再被附近的住户投诉,我们没别的地方折腾了。”九个人聚在门口,傻不楞登地点了点头,年纪最小的灵超和Justin在这个时候就负担起了扮乖巧的作用,笑着挥挥手说“小林哥拜拜”,目送对方离开。整座别墅区都停电了,路灯都是灭的,放眼望去根本看不清几米远,他们望着工作人员往前走了没多久,便消失在昏暗无光的林荫走道中。“这里真的还有别的住户吗?”尤长靖刚才就在憋笑,现在终于能放开笑了,“就算没停电,我怀疑也没几栋会亮灯吧,感觉真的没什么人诶。”“对啊,感觉都没人住。”“我们宿舍如果也都是这样,几个人分一整栋别墅就爽了。”“这里上次租出去不会还是圣诞节吧?”陈立农伸手指了指上方,门框顶部挂着一个的藤圈花环,挂得很高,刚进来的时候还没发现。他踮起脚,伸直胳膊摸了一下那个已经变得灰扑扑的花环,笑着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都三月了,这个都还没拆下来。”“可能管房子的人觉得还挺漂亮的吧,留着也不错,刚才找到的那些蜡烛也是啊,一看就很有气氛。”“唉,我们不会真的要点一晚上蜡烛吧,也太惨!”大家嘻嘻哈哈走回到客厅,客厅茶几上摆着几盏小巧的蜡烛,都是他们之前进屋时从客厅电视柜底下的抽屉里搜刮出来的。尤长靖、小鬼、灵超和Justin坐到长沙发上,其他几个人拉开一旁的吧台椅,松松散散地坐下来,蔡徐坤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这边信号很差,或者说他们坐车从市区往这边开的一路上都很差,他把手机举高,走到厨房那边停了一会儿,又晃到走廊上停了一会儿,范丞丞在客厅里冲着他喊:“坤坤,你那边试出信号没?有网吗?”“都没有。”他摇摇头,望着屏幕右上角的信号强度图标,失望地抿起了嘴。“别说网了,我信号都只剩下最后一条了。”没电没网没信号,大家都不免开始有些焦躁,毕竟好不容易出厂一次,最大的盼头就是终于能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地玩一玩手机了,没想到会这么倒霉,现在连灯都没了。下午拍完芭莎后,从摄影棚回酒店的路上被私生追车追了一路,到了酒店才发现同楼层被好几波粉丝入住了,她们在走廊上就明目张胆地用手机录像,后来甚至还有直接去敲门的,随行的工作人员和负责他们安保的大哥一商量,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会出事情,干脆临时托了一个在旅行社上班的私人朋友帮忙,找到了远郊这个方圆几十里都没人烟的别墅度假村,反正现在是淡季,房子基本上都闲置着,给他们住一晚上也没损失,还卖了个人情。他们上了中巴车没多久,就开始下雨,车子越开网络越差,本来都在各自低头玩手机,后来网太差了,就开始各自听歌、望着窗外放空、歪着头迷迷糊糊地打盹,等终于到了目的地,大家冒雨下了车,走在小区黑漆漆的林荫道上时还开玩笑说,这是什么鬼屋之旅吗,是不是又要搞什么诡异的事情吓我们,拍下来拿回去给节目用啊? “唉,等电来了再说吧。”蔡徐坤放弃了,他走回到客厅,心不在焉地坐到沙发扶手上,从口袋里掏出禅成一团的耳机线,一边拆一边对他们说:“反正这里应该有无线网的,我进来的时候看到路由器了,等来电了估计就能用了。你们在玩什么?”他凑过去,瞅见小鬼手里拿着一台iPad,几个人的脑袋挤在旁边,看小鬼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好像是什么RPG类的冒险游戏,不用联网就能玩,小鬼正在创建角色,先捏脸,然后选服装,然后摇骰子给角色分配属性点。可能是因为实在无事可干,另外几个人也都好奇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对小鬼的每一步操作发表评论:“选那个莫西干头,莫西干头——”“不要莫西干头,好丑!”朱正廷摇了摇小鬼肩膀,“选那个头,第二排那个——”“你这个脸型跟你这双眼睛好像不太搭吧?”“新手的装备都这么锉的吗?”“别吵了,我要扔骰子分属性了!”小鬼转过脸来,给大家解释,“它这个设置很变态,一个角色最多扔三次,如果第三次分配的还不满意的话,就没办法,只能新建角色了。”“几个属性啊?”“六个,初始最低是1,满值是10,要扔到六个属性全满真的爆难,概率太低了。”小鬼扔了两次,数值都不满意,最后一次他把iPad塞给了蔡徐坤,“来,你帮我试试。”“真的吗?我运气一直很差诶。”蔡徐坤笑着接过来,点了一下游戏里的那个小筛子,六边形属性面板上的数值挨个翻滚了一遍,最后全部显示出来,竟然真的扔出了六个全10。客厅里爆发出一阵充满钦佩之情的起哄声,他自己也惊喜地抬手比6,对小鬼做了个“哥厉害不”的表情,欠嗖嗖的,小鬼故意嫌弃地摇摇头,把iPad抢回去:“咋我玩了这么久都没全10过,你一下就全10了?来,你们都试试,直接新建角色试,昵称随便输就行,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大家手气都好,就我手气那么烂。”几个人兴致满满地围上去,接过iPad就开始玩。陈立农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转过身问老小:“对了Justin,你之前在车上说的那个还没讲完,就是那个彗星什么的,是今天吗?”“对啊,是今天,上午我拿到手机就收到新闻推送了,说是有彗星,很多地方都要组织观测。”灵超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那肉眼能看到吗,我们这里能不能看到?”“下这么大的雨,肯定看不到了啊。”Justin望向客厅的露台,他们没听工作人员的话,窗帘都还敞着,外面雨声劈里啪啦,别说彗星了,连其它楼房的墙面都看不到。“唉,下午的时候天气还那么好,我以为晚上肯定会是晴的,期待了半天……”“下午天气哪里好了?”灵超随口插了一句,眼睛还盯着小鬼的iPad屏幕,“阴沉沉的,就算后来没下雨,应该也看不到,云太厚了。”蔡徐坤略微皱起眉头,白天的时候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棚里,只有去酒店的路上短暂看到了天,当时确实很晴,太阳高照,几乎没有云彩遮挡。Justin似乎也觉得不太对,借着微弱的烛光和蔡徐坤交换了一个眼神,证实了彼此的疑惑,但什么都没说。蔡徐坤拿出手机,想再看一眼今天的天气预报,结果突然想起什么,低低地“啊”了一声。“怎么了?”“我、我另一个手机……”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在裤兜和外衣口袋里一阵瞎找,“好像丢在车上了……”他跑到自己的行李箱旁,稀里哗啦就开始乱翻,翻了半天也没翻着,应该确实是下车时忘记拿了,落在座位上了。他那部手机是备用的,没插SIM卡,参加节目前他经常拿那部手机自拍、录音什么的,有时候灵感来了,脑海中闪现出一段旋律,哪怕没头没尾、断断续续的,他也会及时录下来,昨天在首都机场候机时他就悄悄录了一小段,特别喜欢,虽然还很糙很短,但他已经想好了,等出道了他就要用这段旋律做单曲,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就在畅想,编曲啊歌词啊什么的,他在那部手机上零零散散地做了笔记,想到什么就记下来,而现在他望着窗外的大雨,竟然已经有些想不起那段旋律的细枝末节了。“我得去找找。”几个人抬起头看向他,“现在?”“应该就是落在车上了,我记得下车之前我还拿在手里。”他答非所问地捋了一把头发,整个人在慌神,“然后站起来的时候我把它放到了座位上,后来忘记拿了……”“你确定现在要去?”王子异不赞同地看着他,看着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的,“你又没车钥匙,怎么上车去找?”“但是……”“你别着急,坤坤,”Justin也安慰他,“如果确定是落在车上了,那反正丢不了,明天一上车就能拿到了,不差这一晚上。”他知道这话有道理,但心里实在放不下,垂头丧气地挠了挠脑袋,忍不住走到了客厅的露台上向外望。停车场的位置不远,就在他们这栋房子后面,顶多一两百米。见他那副心不死的样子,朱正廷探过身子劝说:“别想了,外面雨那么大!先等等吧,至少等到小林哥回来,都这么晚了,外面连一根亮的路灯都没有——”“你怕黑就觉得别人都怕黑啊?”范丞丞在旁边笑了,“我说,现在气氛这么好,干脆我们讲鬼故——”“鬼故事”三个字还没被说完,朱正廷就对着他的腿踹了一下,劲道应该不大,但他装作吃痛地嚎了一声,又往旁边一倒,仰躺在地毯上,看得旁边几个小孩哈哈乱笑,把原先略有些紧绷的氛围给搞轻松了。灵超拽着范丞丞想拉他起来,无意中在茶几底部的置物架上发现了两副扑克牌,看样子是之前来这里度假的游客留下的,大家起哄说要打牌,斗地主,结果再一合计,发现没几个人真的会打斗地主,只有Justin和小鬼勉强会,连三缺一的三都凑不齐,两个人打不起来,就坐在那你摸一张牌我摸一张牌地瞎玩儿;尤长靖拉着陈立农上二楼转了一圈,发现二楼还有个小小的天台,如果没下雨的话,大家搬几把椅子上去坐坐,在星光下对着夜空唱唱歌什么的,应该会很惬意;王子异和范丞丞又在客厅里四处搜刮起来,这里敲敲、那里翻翻,试图找到些别的什么用得上的东西,而蔡徐坤则戴着耳机听歌,听了几首后还是有点坐不住,站起来说想要去厨房看看,灵超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想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冰箱之前刚进来时就看过,除了空的制冰盒以外什么都没有,俩人又翻了一遍橱柜,里面大多都是厨具,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备用物品,什么小五金工具盒、榔头、消防斧、手持式干粉灭火器、电工胶带这一类的,两个人失望地走出厨房,回到烛光飘摇的客厅,大家又都重新聚集到一起,围着茶几坐了下来。 *** *** *** 起初的新奇和兴奋很快被疲惫与困倦取代,范丞丞最先开始打哈欠,很快传染给了旁边的尤长靖,接着传染给小鬼,后来九个人哈欠连天,就差用火柴把上下两片眼皮给撑住不合上了,聊天也是有气无力的,想到什么聊什么,就是不聊比赛,不聊节目录制的事,有点像是中学生的修学旅行,夜晚围坐在篝火边谈天说地,或者聊吃的,聊名人八卦和爆米花电影,总之决口不提学习,不提成绩和排名,好像只要他们不提,这个篝火边的露营夜就能永远继续下去,第二天的太阳也不会从东边升起。那些让他们的人生轨迹发生短暂交际的事件都被忽略了,什么投票,什么成团出道,都被抛到脑后,在这一刻统统是不存在的,他们有那么多别的可以聊,比如不久前大厂的那场雪,比如全时便利店——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全时的叉烧包上,人气很高的、去晚了就买不到的叉烧包,一说到吃的,大家才又都来了精神,争着抛出自己心目中的卖品第一名,除了叉烧包外,土豆丝饼也得票很高,只有灵超露出疑惑不已的神情,探着脑袋左右问:“什么土豆饼,什么土豆饼?”“哎呀,就那个土豆丝饼啊!”范丞丞推了他一把,像是嫌弃他忘性太大,“我就不信你没吃过。”“我真没吃过啊!鸡蛋饼我吃过,土豆丝饼什么饼,炸的吗?”“你怎么没吃过啊?”朱正廷也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我记得那次我们半夜去买东西吃,你跟木子洋他们都买了,不记得了?”“啊?我跟洋哥什么时候——”屋子里忽然传来各个电器接通电源的声音,天花板瞬间大亮,来电了。大家纷纷欢呼着站起来,几个年纪小的还在那儿击掌,蔡徐坤笑着松了口气,走到玄关处去拿自己的行李,大家的行李都还堆在那边,现在终于能收拾收拾去洗漱睡觉了。他拖着行李箱往一楼的主卧走,走到半路上忽然想起之前工作人员叮嘱的,让他们把门窗关好,他放开行李去客厅找王子异,让王子异去把露台的大窗户扣上,他去检查厨房和一楼那几个卧室的窗户,等到两个人忙活完一通,重新在客厅碰头时,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你看到了吗?”王子异点点头,没有作声。“好像只有我们这栋房子的灯是亮的。”他转开脸,望着雪白的墙壁,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来电了应该都亮啊。就算住的人很少……小林哥他们工作人员住的哪栋,是住我们隔壁吗?”“没说,我们好像也忘记问了。”蔡徐坤咬住嘴唇,一时间没有出声。他还想说点什么,也不是真的有主意,更多是为了缓解沉默带来的紧张,但Justin的视线从玄关那边向他俩投了过来,不经意地,除了小孩天生的敏锐与好奇,可能还有几分不无道理的怀疑,他挺直背,对王子异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俩得换个地方说,两个人刚挪开步子,厨房里忽然间传来了一通震耳的玻璃碎裂声——哗啦!这声音太响、太刺耳、太突然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捂住耳朵或者护住头,是条件反射的自卫动作;等到玻璃渣子洒落一地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他们自己的呼吸声,陈立农首先反应过来,一猛子转身冲向厨房:“那边外面有人。”蔡徐坤和王子异跟在他后面跨进厨房,窗户碎了,地上满是玻璃渣,还躺着一块湿淋淋的石头,不算很大,但足以用来砸碎玻璃,陈立农走到里面去拉开百叶帘,外面仍是大雨,看不到一个人影,但仿佛确实传来了几下踏在水洼里的脚步声,短促而疾速,接着便消失了。蔡徐坤从地上捡起那块石头,手微微有些发抖,还没出声说什么,客厅传来小鬼惊慌而警觉的叫声:“那谁啊!”三个人从厨房里冲出来,看到客厅里的几个人都围在露台上,小鬼似乎想要翻出去追,被灵超和Justin合力拦下了。蔡徐坤几个大步跨上前去,小鬼还想挣开他们:“我就想去看看到底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在那儿,想吓唬谁啊!”“是饭吗?”朱正廷显然已经被吓到了,但努力保持着嗓音的冷静,转过身来问蔡徐坤他们,“厨房的窗户是被砸破的吧,你们看到人没有,是女生吗?”“不是女生。”“你看清楚了?”陈立农摇摇头,眼神倒没有一丝犹疑:“但肯定不是女生,我确定。”“刚才露台外面,你们确定看到有人了?”蔡徐坤又走近两步,问Justin和灵超,“像私生吗,是不是今天酒店里碰到的那些?”“不是私生。”Justin斩钉截铁地摇头,“是个男的,不是小林哥,个子挺高的。跟丞丞差不多高。”他望着范丞丞,范丞丞也看向他,他又转开眼,仿佛要是再多看半秒,就会看出什么问题似的,范丞丞也扭开了头,似乎对于他拿自己做参照感到有些别扭。令人难以忍受的古怪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蔡徐坤拿出手机,试着给工作人员打电话,但是信号格依然只剩下最后一条,号码拨过去,只有嘟嘟嘟的忙音,他烦躁地放下手机,别墅的房门外再次传来了一阵什么动静。“谁在外面?”范丞丞像是被惹恼了,他从后面跨上来,径直往门口走,蔡徐坤追上去拉住他,陈立农和王子异也跟着追到门口,刚才门外显然是有人,可能还不止一个人,但现在好像又没动静了,跑远了或者躲起来了,蔡徐坤把范丞丞拦到身后,上前握住门把手,缓缓将门打开。随着门缝的扩大,整个门廊一时间充盈着劈里啪啦的雨声。外面仍旧黑漆漆的,什么人都没有。他迈出去一步,前方不远的路面上有什么在发光,没等他看清楚那是什么,身后的陈立农冒雨冲出去,把那东西从地上捡起,紧接着迅速跑回来,大家重新退到屋里,齐齐望着陈立农将那个还在不停滴水的东西放到了鞋柜上,是一台iPad,保护壳的图案很眼熟,屏幕保持着常亮状态,好像是开了什么手电筒app。“小鬼。”蔡徐坤要很使劲的压住嗓子,才能控制住自己此刻的声音不乱飘,“小鬼,你过来看下。”小鬼靠过来,但还剩下半步的时候停住了。“让我看什么?”蔡徐坤抿住嘴,近乎求救地看了小鬼身边的Justin一眼。“那个iPad的壳子,”Justin接过话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嗓音里的平静,“你看一下,是不是和你的——”“跟我的壳子一样又怎样?我壳子淘宝上买的,同款到处都是好吗?”“你别急,小鬼——”“我急什么?我没急。”小鬼忽然伸出手,拿过那台和他自己那台的保护壳一模一样的iPad,粗暴地按了一下主页键,屏幕上弹出密码解锁界面。他吞咽了一下,快速输入了四个数字。看到屏幕上那行表示加密的黑色圆点抖动了一下,提示“密码不正确”时,大家莫名都松了口气。而小鬼的手指还停在那儿,像是着了魔似的,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他再次快速输入了一串密码——这次解开了,屏幕亮了。Justin往后退了半步,陈立农看了一眼小鬼的脸,又将视线转向蔡徐坤,范丞丞转过头,像是在用视线搜寻小鬼自己的那台iPad,没有人说话,明亮的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过了好半天小鬼才把脸抬起来,声音里只有佯装成轻松的迷茫:“我参加节目前改过一次开机密码,刚才输的是我老密码,我生日,0520。”“所以说,”尤长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缓慢但清楚,像是为了更有说服力,对在场所有年纪比他小的弟弟,也对他自己,“所以说如果是在整我们,像之前有新番搞的那次,隐藏摄像机什么的——”“怎么可能又是整人的?这也太过分了……”“只是一种可能性,我在说这种可能性。如果他们在整我们,然后他们知道小鬼的iPad是什么型号,保护壳长什么样,密码的话,是我我也猜生日,他们肯定知道他生日。”有几个人点了点头,有几个人没点,包括小鬼自己。范丞丞又望了一眼露台,回头时余光捕捉到Justin在偷瞄他,但一注意到自己似乎被发现了,就立刻将眼睛转开了,不仅范丞丞,站在对面的蔡徐坤也察觉到了,他看了看Justin,又看了看范丞丞,范丞丞扯着嘴角笑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我脸上有什么那么好看,Justin?”“没在看你。”“没在看我?你当我瞎吗?”范丞丞又笑了一声,“从刚才露台外面有人开始,你就一直在盯我,到底什么意思你说,别搞得神神秘秘的,大家都在这儿,你没什么怕的我也没什么怕的。”这番话语气有点冲,如果不那么冲的话,可能就会流露出他极力隐藏的不安。朱正廷拉了一下他袖子,用眼神示意他这话说重了,他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眼睛没再看Justin,而其他人都等着,等Justin开口,小孩眉头紧锁,什么都不说,最后是小鬼打破了沉默:“我知道Justin什么意思,我说吧。露台外面那个人,被我吼跑掉之前停了一下,当时我冲在最前面,Justin和灵超上来拦我,那个人停了那么一下,好像也在看我们,我看到他……像Justin说的,个子挺高的,跟丞丞差不多,身形也跟丞丞差不多,还有转身跑走的那个姿势,我当时愣了一下,就是想到我们那次一起打雪仗,丞丞追着我打,我抓了把雪偷袭他,他转身逃跑的背影——”“别兜圈子了小鬼,你们到底想说什么?”朱正廷再次拉住他,“不就是说那个人像丞丞吗,我们之间互相都被粉丝认错过,很正常啊,你们不要——”“那个人不只是像丞丞。”大家循着声音看向灵超,他靠墙站着,和他们拉开了一小截距离,眼睛望着别处,嗓音比他平时的要哑。“我感觉那个人就是丞丞。” *** *** *** 有那么十几秒钟的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这事诡异到搞笑,根本无从下嘴评论。“说什么呢,超儿?”朱正廷轻轻拍了他一下,试图用笑容缓解自己压在喉咙以下的惊恐。“别开玩笑了哈,你哥我胆小,真的怕这种。”“我没开玩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没开玩笑。”朱正廷望着他,一时接不上话,睫毛颤抖着眨了眨眼,转脸看向Justin和小鬼。沉默再次蔓延,大家甚至停止了互相交换眼神,而是有意无意地转开视线,拉开了自己和其他人的距离。唯一没有动弹的是蔡徐坤。他背对着房门站在那儿,面朝大家,还像在大厂里时那样,只要他在场,就像是个主心骨,他不能慌,只要他不表现出慌,只要他还能把这整件事当成是个有些过分了的玩笑,屋子里的人就都还有理由配合他,跟着他共同抵抗住内心的不安。“都别紧张啊大家。”他眉眼舒展地笑了一下,看不出是真的放松,还是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话更有可信度:“今天真的都很累了,现在马上快三点,说实话我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你们应该也是,再加上外面下雨,然后我们一进来的时候没电,蜡烛那个光,还有手机闪光灯的光,照得我头发晕,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我不是想说,刚才发生的都是幻觉,不是这个意思……”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灵超、小鬼、Justin和范丞丞脸上快速掠过,严肃而不失温柔地。“我是想说,这一晚上确实诡异,但无论如何我们安全第一,不管到底是私生,还是节目组又在玩什么花样,或者是其它什么的,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还聚在一起,然后我们自己先不要乱,不要闹出什么事情,好不好?”他停顿了一下,用眼神向看着他的人一一确认,没有收到异议,才点头继续说:“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我们九点钟还要坐车回市区,明天行程也超级赶,今晚再这样下去,我看我们明天每个人都要垮。所以现在大家都拿行李去找好自己要睡的房间,我刚才看应该是一间主卧两个次卧,楼上还有两间客房,总之自由组合吧,再检查下窗户什么的,然后我去看看路由器现在连上没有,如果有网了,就能跟小林哥他们联系上了,OK吗?”除了范丞丞和灵超垂着眼没反应之外,大家都点了点头。朱正廷拉着范丞丞转过身,回到他们的行李箱旁边,蔡徐坤看了灵超一眼,不动声色地揽住他的肩,带着他一起往里面卧室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们俩一间吧?”灵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蔡徐坤的行李还搁在走廊上,他走过去拉住拉杆,把箱子往里面靠西的卧室里拖。后来灵超也进来了,他没带很多东西,只背了一个大双肩包,外侧口袋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小包橡皮糖,撕开倒出来几颗塞进嘴里,又倒出来几颗放在手心,对着蔡徐坤递了过去。“谢谢。”蔡徐坤接过糖,对着小孩笑,“颜色分味道吗?”“红色是草莓的,咖啡色是可乐的,绿色是苹果的,黄色是橙子的。我这还有一袋,要不这袋都给你吧。”蔡徐坤没有拒绝,虽然他并不是真的很爱吃橡皮糖。两个人站在那儿,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糖果,吃完嘴里的那几颗后,灵超抬起眼睛,“我每次紧张的时候,就吃糖。吃完就不紧张了。”“这么神奇的吗,”蔡徐坤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扔进嘴里,“那以后我上台前都试试。”“你上台前也会紧张吗?”“当然啊!当然紧张。不过我也教你一个办法,就是每次你上台前紧张的话,你就哼歌,随便什么歌,除了歌词和旋律之外什么都不想,你就那么哼,然后很多东西就忘记了,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可是我会忍不住哼接下来要表演的part,然后越哼越紧张,怕待会儿唱劈了,特别怕。”灵超嘴里的糖还没咽下去,就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就之前唱Firewalking,上台之前我就在底下一直特别小声地练我那句,就摇头晃脑的,他们几个就笑我,还模仿我,‘想在你软弱的时候~守护你左右~’“……他把手里的橡皮糖包装袋当作手麦,闭上眼重现自己当时的糗相,包括站在椅子上,故作深情地一边胳膊往前伸,神态动作都好笑得很,看得蔡徐坤捂嘴直笑,等到忽然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眼里的笑意消失了,嘴角还维持着那个弧度。“怎么了?”小孩有点嫌弃自己似的甩了甩脑袋,看着他凝固的表情问:“坤坤?”他如梦初醒一般,呆呆地往后退了两步,边退边低声呢喃:“噢,没事。卫生间应该有现成的牙刷和毛巾什么的,你先洗漱,我去研究下那个路由器……”他转身走出房间,回到客厅。天花板上的八爪水晶吊灯非常豪华,灯泡瓦数很高,把整个一楼都照得亮亮堂堂,他却感觉到手心冒汗,比之前停电时还要心慌。他四处张望,脑海里一时有些卡壳,竟然想不起Firewalking组除了灵超都还有谁,从二楼下来的陈立农见他一个人站着发呆,走过来问:“怎么了?”“啊,对,你也是那组的……”“呃?”陈立农呆呆地望着他,“我也是什么?”“你过来一下。”他领着陈立农进了厨房,地上的玻璃渣还没清理干净,也顾不上了,他靠在水槽边,艰难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压低声音问:“灵超唱Firewalking是跟你们一组,对吧?”“对啊,怎么了?”“站在椅子上往前走的那段,我记得是林彦俊的part?”“对啊,彦俊的。”陈立农茫然地点头,“怎么了?”看到蔡徐坤脸上的表情,他的眼神也严肃起来,语调变得低沉:“有什么事吗?”“我……我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想多了。刚才在卧室,我跟灵超聊天,他说他上台前紧张,会不停哼自己的part,然后他就唱了那一句。”蔡徐坤望着水槽底部,始终没把视线抬起来,而陈立农依然盯着他,像是根本没听明白。“他唱了林彦俊那句?他原话是怎么说?”“就很随意地提了一下。就说的好像那是他的part一样,他还模仿了站在椅子上的动作。”“等一下。”陈立农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厨房门口,探出身子喊:“Justin?”Justin循声走过来,蔡徐坤站直身子,在他跨进厨房之前提醒道:“小心玻璃渣。”“没事,我这鞋底超厚,扎也扎不破。”“你还记不记得,”陈立农把他拉到里面,又瞥向厨房门外,确保没人靠近,“当时我们下了车,往这栋屋子走,路上经过一片超黑的地方?”“这整个小区都超黑吧?”Justin忍不住笑了,“我们基本上是摸黑找过来的,一路上都没灯啊。”“但就有一块特别暗啊,就是那个你说像个大圆盘的地方,周围有花坛的,你记得吗?”“记得,感觉就是个喷泉小广场吧,那里怎么了?”“当时我们走过那边的时候,灵超不是掉队了吗,大家找不到他,后来是你往回找……”“对,他当时鞋带散了,蹲在路边系鞋带系了半天,我都差点没找到他,那边绿化带还栽了好多树,太暗了。”“你当时有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吗?”陈立农问,“而且刚才在客厅里,我也有听到,他说什么,‘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后来说记不得全时的那个土豆丝饼,就很奇怪。”Justin点点头,又问:“你们俩之前在聊什么?我看到坤坤拉你进来了。”蔡徐坤咬着嘴唇没说话,陈立农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就把刚才听到的关于part的事告诉了Justin。听完之后,Justin却没有表现得特别吃惊,好像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他靠在墙上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摸不着头脑的笑:“要是卜凡和木子洋他们也在就好了……也许是他们坤音的什么内部保留节目,捉弄我们呢?”“你们觉得灵超那样子像是恶作剧吗,刚才说看到丞丞的时候?”两个人都摇了摇头。“对啊。”蔡徐坤无奈地抿起嘴,“他挺乖的,不是没分寸的那种,现在都这么晚了,要闹着玩儿也不会挑这个时——”Justin突然站直身子,伸手朝他背后的窗户外面指:“他们俩怎么出去了?”蔡徐坤转过身,看到窗外两个熟悉的身影,丞丞和小鬼,像是刚刚才溜出去的。Justin挤上前来,抵着窗户冲俩人大喊:“喂!不是说好了大家待在屋里吗,你们俩去哪啊?”两个男孩停下脚步,范丞丞转过身,冲着他们厨房窗户的方向使劲摆了摆手:“去找小林哥他们,你们别管了!对了,路由器我刚才试了,网还是连不上!”“赶紧回来!”蔡徐坤着急了,眉头皱作一团,“又不清楚他们住哪一栋,怎么找啊?”“反正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转转,找不到就回去!”他还想继续阻拦,但雨太大,外面太黑了,好像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个男孩就转过身去,背影随着小跑的步伐迅速消失,只隐约传来脚踩在水洼里的声音。他转身大步跨出厨房,跑到了屋子门口,门还开着,王子异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干什么?”“喊他们两个回来。”“已经走远了,我发现的时候他俩就已经偷跑出去了。”王子异一手拉着他,一手把门关上,“你现在出去也是跟着淋雨。”陈立农和Justin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蔡徐坤一手撑在门上,像是很不放心,但也只能试着冷静。转脸瞥见鞋柜上那台湿淋淋的iPad,他走过去,用袖口擦干屏幕上的水,摁下主页键,输入先前小鬼透露的密码,打开了桌面。桌面上乱七八糟的,大多都是音乐类和游戏类的应用,他滑到最后一页,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图标。“这个,”王子异也认了出来,眉头紧蹙,“这是刚才小鬼给我们玩的那个?”“是那个。”“小鬼自己那台呢?”朱正廷走过来,侧脸往客厅茶几的方向望,“你拿的是小鬼的,还是刚才外面捡到的?”“外面捡的那台。”“小鬼应该把他自己的带走了,我刚才看到了。”Justin走到沙发旁,低头望着长绒地毯上不久前被他们坐出来的凹陷痕迹,“包括手机,他和丞丞手机都不在了,之前还开着闪光灯放在这里,应该是都拿出去当手电筒了。坤坤?”蔡徐坤脸上的表情不对劲。他像是没听到Justin喊他,只顾着低头在iPad屏幕上点来点去,王子异刚要提醒他,视线不由地跟随他的手指落在屏幕上,人也顿住了,陈立农察觉到异样,走到他们二人跟前,蔡徐坤抬起头,握着iPad的双手轻微发抖。“这里面也有我们其他人创建的角色。”“什么?”“这些0级的角色,看昵称。”他把屏幕摊平,好让围上来的几个人看清楚,“刚才我们都有谁拿小鬼的iPad玩过这个,新建过角色?我和子异没有,你们都有吗?”“我和丞丞还有正廷都建了。”“我建了两个,”朱正廷回忆道,“就为了玩那个扔骰子,分配属性点什么的,我记得灵超也玩了,农农和长靖有玩吗?”“我没有。长靖上楼睡了,但我记得他建的那个角色,他扔骰子扔出六个9,还拿给我和小鬼看了。”“对不上。”蔡徐坤摇摇头。“什么对不上?”“这上面的角色,看角色名,Justin的有两个,正廷有一个,丞丞有三个,这个'CJNN'应该是农农——”“有我的?”“不止有你,还有子异的。还有我的。这个'kunnxxxx',这个只会是我。”蔡徐坤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大家盯着他,心里纷纷浮现出那个共同的、显而易见的结论:这不可能是节目组搞的了。如果是节目组的策划,这些都需要提前准备,就算他们能猜中小鬼iPad的密码,配备好同款保护壳,也不可能知道小鬼的设备上都装了哪些游戏,更不可能预测到他们九个人今晚会围坐在一起,借用小鬼的账号创建角色扔骰子玩儿,不可能。不可能的。 *** *** *** “还好现在我们在一起。”陈立农淡淡地笑了,笑着偏过头去,带着几分坦诚的自嘲意味,“否则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真的会被吓到。”“我已经被吓到了,我求你们接下来别开玩笑。”朱正廷往后退,一直退到厨房外面的餐桌旁,“你们讨论吧,我不听了……我今晚睡不着了。”“要喊灵超和尤长靖也过来吗?”“我去喊灵超。”蔡徐坤去到卧室里,把刚换上睡觉衣服的男孩叫出来,跟着他来到外面。那台iPad上也有个看起来像是他创建的角色,名叫“DiDi”,他眼睛睁得圆圆的,抬起睫毛看了看蔡徐坤,茫然地说:“这不是小鬼那台iPad?”“不是,这是外面捡的那台。”陈立农走过去,站定在灵超面前,他应该是没那么擅长撒谎,所以语调中堆积起来的轻松随意听起来有些太过用力:“灵超,我问你一下噢,就我们Firewalking组,你还记得彦俊的part是从哪段开始的吗?”灵超愣在那儿,其他几个人也意外地抬起了头。他又不安地看了蔡徐坤一眼,可是蔡徐坤不说话,他只好自己开口回答:“就是开场那两句啊。”“不对吧?”朱正廷吃惊地皱起眉,“彦俊是中间踩椅子的,开场那两句不是你吗?”“你确定?”陈立农眼神有点慌张,但没妨碍语气继续刻意地装轻松:“你再想想看,是不是困得有点迷糊了?”灵超摇摇头,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他一退,陈立农也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他无措地看向蔡徐坤,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蔡徐坤看看他,又看看陈立农,正要开口的功夫,小孩忽然转身就往卧室的方向跑。“灵超!”蔡徐坤追上去,灵超把门一关,他握住把手没能推开,已经从里面反锁了。“灵超!你听我说,你把门打开,”他在门上拍了几下,但没拍得太使劲,怕吓到小孩,“你别害怕,我知道你觉得很奇怪,我们也是,今天整个晚上都很奇怪,但是没关系的,我们能把事情弄清楚——”“过会儿再说行吗?”房间里传来小孩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哭腔,但语气异常冷静,“我想先一个人呆着。”“好,那我不进去,我们在外面,你愿意出来的时候,就出来,好不好?”蔡徐坤把耳朵贴在门上,但里面再没动静了。他往后站直身子,懊恼地用双手捂住脸,其他人站在走廊另一头望着他,同样不知所措。他慢慢走过去,拳头握紧又松开,试图理清头绪,但根本没有头绪,今晚发生的所有这些都没有道理可言,他走到大家面前,试着斟酌用词,而陈立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向后转过身——砰砰砰!三道急促的敲门声。“谁?”蔡徐坤立刻警觉地喊:“小林哥吗?”“是我们!”一听到回答,Justin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他们俩这么快?”是范丞丞的声音。蔡徐坤正要去开门,王子异拦在他前面:“确定是他们?”“开门!”这次像是小鬼的声音,“是我们俩!”这下不会错了,陈立农过去把门打开,两个身高一米八的瘦高个儿哆哆嗦嗦地倚在那儿,脑袋、袖口、外套下摆,全都在滴水。他们赶紧往屋子里退,让两个落汤鸡进来,蔡徐坤在他们身后关上门,一脸费解地问:“你们跑了多远,怎么淋成这样?”“小鬼,你的iPad呢?”大家愣了一下,没料到朱正廷会突然发问。他站得远远的,和门口的人拉开距离,见小鬼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你刚才把你的iPad带出去了对吧?在哪儿呢?”小鬼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没把气喘匀,他脱下外套,手伸进外面那个宽大的口袋里,把iPad掏了出来。不止朱正廷,蔡徐坤和旁边几个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王子异去浴室找了两条毛巾出来,递给湿淋淋的两个人,就在这时候毫无预兆地,屋子里再次停电了。“我靠——”“怎么又——”“诶!注意点儿,别被那个绊到——”蔡徐坤想起灵超,卧室里现在肯定黑掉了,他摸索着跑过去拍了拍门,小孩从里面出来,显然也被吓到了,大家聚回到客厅里,围坐在沙发和茶几前,把蜡烛重新点燃。外面的雨声似乎变小了,蔡徐坤望向露台的窗户,觉得似乎能看清了一点,他还想着他的那部手机,他那一时灵感迸发而哼出的宝贝旋律,如果待会儿雨停了,他或许还能出去,去试着找找手机,旁边的人开始讨论起了什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语气越来越激烈,而他走神走得厉害,好半天才把注意力拉回,听见小鬼对着范丞丞甩出一句:“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先不说的吗?!”“不说能怎么办?!”范丞丞语气更重,“装瞎吗?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看见什么了?”“我们出去以后,就一直往前走,沿着我们当时过来的那条路,然后经过那个圆盘……那边特别黑,绕过去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始鬼打墙,感觉又回到这边了,我们以为是又绕回来了,就看到这栋房子——”“哪栋房子?我们的房子?”“我俩以为是的,结果走到门口才发现不对劲,然后我们绕到屋子另一面,”范丞丞伸手指向露台,“从那边隔着窗玻璃能看到里面客厅,窗帘没拉,然后,然后……”“然后我们看到你们了。”小鬼接过他的话,干干脆脆地捅了出来。“看到谁?”“什么意思啊?”“看到我们了?”王子异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借此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你们的意思是,之前就回来过一次?”“不是,是另外一栋别墅。和我们这栋一模一样,不仅是你们,还有我,还有小鬼,他们客厅里九个人,我俩看得清清楚楚。”几秒钟难堪的沉默后,小鬼忽然笑了。即使烛光微弱,看不清他的眼神和表情,也能从那笑声中听出深深的无力、恐惧与焦躁,他笑着抬起双手揉了揉脸,好像已经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了:“看到了吧,看到他们的表情没?我为什么让你不要说,换成是我们俩留下来,他们中间的谁跑出去了,然后跑回来这么一通胡扯,你会信吗?我他妈都不会信。”“为什么?我就信。”Justin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没有看小鬼,也没有看范丞丞,只扭脸盯着露台的窗户,外面的雨好像快停了。“今晚这么多怪事,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那反倒好解释了。”“你让我先把耳朵堵上。”朱正廷之前就一直埋着脸,现在不得不腾出手来,把耳朵也埋住,“我不要听,我在做噩梦。”听到噩梦这个词,陈立农两肘搭到膝盖上,前倾上身问:“你们有没有看过《沉默之丘》?”蔡徐坤摇摇头,“电影吗?”“最早是游戏,我看的是电影,根据游戏改编的。我在想,我们现在也许有点像是那个电影里的设定,就是它里面有两个时空,‘表层’的和‘里层’的——”“你说的是《寂静岭》?”Justin出声打断他,“台湾翻译的可能跟大陆不一样,我们这边叫‘寂静岭’。不对,我觉得不是,《寂静岭》其实跟《怪奇物语》有点像,怪奇物语你们看过吗?是一个美剧,它讲的也是一个小镇子,然后这个小镇子上有个小男孩失踪了,误入了一个叫'Upside Down'的地方,里面还是这个小镇,只不过是荒凉版的,然后有很多怪物,其实就是一张纸的正面和反面,正常的时候大家都在这张纸的正面,而他一不小心穿到纸的背面去了。然后这两部的设定大概都是,它是有双重时空,但角色人物始终是唯一的,只不过是能在这两个时空之中穿梭转换,而我们现在……”他焦躁地舔了舔嘴唇,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你是想说,我们现在的角色人物,也是‘不唯一’的?”蔡徐坤顺着他的思路,咬字缓慢地问,“现在有两个世界的两队‘我们’,一边是我们自己,一边是另外九个,九个偶像练习生的前九名?”“‘平行世界’吗?”陈立农插进一句,“像游戏里的两个伺服器,但地图、怪物、剧情任务什么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我们是这个伺服器里的玩家,他们是那个伺服器的玩家?”“所以……所以之前小鬼和灵超他们在露台上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那个世界的丞丞?”“啥?”范丞丞眉头皱作一团,“什么人?我?”“就是我说像你的的那个人,”灵超低声提醒他,“之前厨房窗户被打破的时候,在我们露台外面。当时应该也是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丞丞,跑到露台那边偷看我们,另一个应该也是我们中间的谁,去厨房那边用石头砸窗户,转移客厅里的人的视线——”“等一下,那不应该就是小鬼吗?!”朱正廷叫出声来,“那个iPad啊!那就是另一个小鬼的,靠!”“等等,你们给我等等……”小鬼结结巴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范丞丞也跟着他一道站起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彻底被搞糊涂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另一个丞丞,另一个我的?”“那个iPad呢?”蔡徐坤隐约察觉到了问题出在哪里,他四处翻找,没找到,是灵超反应快,跑到鞋柜那边把iPad拿了过来,他接到手里解锁桌面,二话不说便调出了那个游戏,竖起屏幕推到小鬼面前:“这是我们之前从门口捡到的那个iPad,里面也有这个游戏,而且有我们不同人创建的角色,但是和我们在你的那个iPad上建的角色对不上。如果按照刚才Justin的那个思路,现在有两个平行世界,那么这台iPad属于那个世界的小鬼,而——”“你们什么时候捡到这个的?”范丞丞打断了他的推论,低头问朱正廷,“还有什么厨房窗户被打破的,什么露台外面像我的人,是什么时候,我和小鬼刚走,还是我们回来之前没多久?”朱正廷愣住了,蔡徐坤也愣住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到前面,小鬼忽然开始往后退,留范丞丞一个人孤零零地杵在那儿,他像是也想退后,但挪不动双脚,蔡徐坤在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嗓音极轻,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那是你们俩走之前的事。你们俩都看到了,你和小鬼……小鬼还冲着露台外面那个人吼了一声,你们不记得了?”范丞丞扭过脸,和小鬼对视。起初的震惊褪去后,小鬼又露出了那种笑,那种无力的、快认输了的笑,蔡徐坤走上前,还想说些什么,小鬼收起笑容伸出了手,摇头示意他别再靠近。“坤坤。”陈立农也从后面叫住他,“你先回来。”他转过身子,望着现在已经全部站起来了的五个人。Justin走上前,和陈立农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最后确认一次彼此心中的结论,抬起脸对蔡徐坤说:“他们走错了。他们不是从我们这栋房子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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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彻底停了,外面变得非常安静,太安静了,站得稍近些甚至能听到旁边人的呼吸,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大家不自觉地改变了站姿,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如果他们两个不是我们这栋房子的丞丞和小鬼,也不是过来打破窗户、留下iPad的那个丞丞和小鬼……”“那么,就不止有两栋房子。”陈立农看向蔡徐坤,比划出一个3的手势,“现在出现第三栋了。”诡异的沉默如同黑色的光,从四面八方迅速蔓延,顷刻间裹住了屋子里每一个人。就在这时候,天花板又亮了,电力恢复得太过突然,强行让每个人都暴露在充足的光照下,眼神、表情、身体的姿态,全部一览无余,范丞丞无助地蹲了下去,他捂住脸,像是痛苦地思考了一阵,然后松开手站起来,撸起松松垮垮的卫衣袖子,转身去拉小鬼:“我们走。”“去哪里?”Justin上前一步,挡在两个人跟前。“当然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但是你们……”没有人打断Justin,是他自己停下了。他原本盯着范丞丞的脸,视线却不由地往下滑,落到了露出来的手臂上,朱正廷走上前去,他也看到了,那本来应该是一串英文。现在的不是英文字母,而是一个不太看得清楚的图案。范丞丞顺着他们的视线低下头,瞅见自己胳膊上的文身。“那是什么?”Justin指了指。“捕梦网。”意识到他们的注视和提问意味着什么之后,范丞丞扯下袖子,扭头要走,Justin拉住他,被他一把挥开,小鬼走过去拉门,Justin干脆抢先跨了出去,转过身拦在门口:“你们先别走——”“你少拦着我!”范丞丞突然冲着他吼出声,“你还没明白吗?我们俩根本不属于你们的房子,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范丞丞,他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鬼,你们的那个范丞丞现在正在别的哪个世界里瞎转悠呢!或者、或者像我一样,干脆直接进错屋子了,那都不关我的事,我也不关你们的事。你不是我的世界里的那个Justin,我的那个Justin现在可能已经开始着急了,开始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想跑出来找我,想把我和小鬼找回去,所以你最好别再挡路,我——”“你想回去是吗?你们打算怎么回去,原路返回?”Justin转头看向一旁小鬼,又看回他的脸,扯着嘴角笑了。“你们上一次想要回去,结果跑到我们屋子来了,现在再试一次,就能顺利回去了?”朱正廷着急地附和:“对啊,你们这次都走错了,再出去可能还是找不到路。”“我们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样走错的,走错的位置是在哪里,”蔡徐坤提高了音调,看向每一个人,“把这个弄清楚了,或许我们就能把丞丞和……把我们的丞丞小鬼找回来了。还有……”他的目光停在灵超身上。门口的两位闯入者露出疑惑的眼神,灵超吸了吸鼻子,发红的眼睛看起来应该是哭过。“我也不是这个屋子的。”“你也是走错的?”小鬼震惊地脱口问出,“你出去过?”其他几个人和灵超一起摇头:“他没出去过。”“没、没出去过?那这是什么意思,不出去怎么可能‘走’错,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这个屋子的?”“我在Firewalking组的part,是他们这个世界里林彦俊的part,他们的灵超唱了开场,我唱的是中间站在椅子上那段。”“还有些别的对不上的事情,我们说的和他记得的不一样。”“其实最有说服力的还是那个游戏。”陈立农看向蔡徐坤手里的那台iPad,“小鬼借给我们玩,建角色扔骰子,这是今晚我们做的随机性最大的一件事。哪怕没有其他平行世界,只是我们自己一遍遍重来,也会有不同的结果:有些人建了角色,有些没有,这是一个变量;每个人建的角色个数和名字也不同,这又是一个变量;最后,每个角色还要扔骰子分配属性点数……”蔡徐坤将iPad拿起来,调出游戏里的角色页面,陈立农伸手过去点开一个,指向那张六边形的属性面板:“前面那两个变量,九个人全部相同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再乘上每个人这一组6个随机数的排列组合方式,得出来的那个数量级是非常可怕的。”“所以它是用来区分我们来自哪个世界的最可靠的依据。”蔡徐坤盯着屏幕上那一列数字,前一句还清晰可闻,后面呢喃的声音迅速变得很轻很小,像是为了帮助自己思考:“其它那些事,天气啊,全时的食物啊,这些很容易发生巧合,包括丞丞的文身,我们舞台的分part……但这些扔骰子扔出来的数字,是不会轻易重合的。”他忽然快步走回到客厅,弯腰在杂乱的茶几上一阵乱找,其他人起初都还愣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Justin首先反应过来,跑向自己的行李箱翻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走到蔡徐坤身边递给他,他撕下一张纸摊在桌上,比对着iPad上的角色开始抄写,其他人接连走过去,重新围坐下来,丞丞没坐,他拿走小鬼手里的那台iPad,放到了蔡徐坤的那张纸旁。“这个被我们捡到的iPad,它所属的房子暂且称为A。A号房子里拿iPad玩了游戏的人有七个,刚才说了,有我、子异、农农、Justin、正廷和丞丞。”蔡徐坤写下七个人的名字,并把每个人的游戏角色属性点记在旁边,画了个大圈,标注为(A),接着另起一行,标注为(B):“我们B号屋子的人玩了游戏的有Justin、长靖、正廷和丞丞。你们都还记得自己创建的那个角色的属性点吗,在这边写一下……长靖呢?”“在楼上睡了。”“那先不喊他下来了。我要是也早点去睡觉就好了……”蔡徐坤自嘲地笑了一下,“也许如果我们都早早睡着,这些就都不会发生了。”那三个人写完了,他把纸拿过去,瞅见手边放着的另一台iPad。小鬼扭着脸靠在沙发扶手上,似乎不愿意参与进来,但也没有表示反对,蔡徐坤抿了抿嘴,摁亮了iPad的屏幕,这一台没设置密码,直接就看到桌面了。果然也有那个游戏。他点进去,自动登录后载入了角色页,小鬼抬起头,视线忍不住在那张纸上和自己的iPad屏幕上来回切换。“我们那个屋子里——咳……”他咳嗽了几声,大家这才察觉到他似乎有点感冒了,整个人蔫蔫的,而他们印象中的小鬼并没生病,一整天都活蹦乱跳的。“咳、咳……我们屋子里大家都玩了。不过是我替他们建的角色,包括我,我直接用上次排名做昵称开头,后面字符随手填的,建了9个,然后每个人自己给自己扔骰子,为了比谁手气好。”蔡徐坤握着笔的手轻微一抖,他盯着屏幕上那些初始形象基本相同的小人,目光在昵称开头的罗马数字上一一扫过,从1到9,看不出谁是谁来。“你来写吧。”他拿起纸,连同笔一起递给小鬼,“像上面那两排一样,把每个角色的名字和点数标上。”小鬼把纸垫在腿上,唰唰唰很快写完了。除了他和范丞丞,其他人都没动弹,像是刻意保持着原先的坐姿,不愿意表露出一分一毫对纸上结果的好奇或紧张。纸被放回到茶几的台面上,大家纷纷垂下视线,蔡徐坤从小鬼手里接过笔,转回身时迅速地瞥了一眼。第一不是他,第二不是他,第三也不是他。他不在前五里面。“所以现在是三栋房子。”他不动声色地把小鬼写的这一行圈起来,标注了一个大大的(C),又看了一眼前两行的数字,抬起头说:“灵超在我们的世界里是第九名……”他抬起脸,看向隔着茶几坐在地毯上的瘦削男孩。“你是第几?”男孩比划了一个“9”的手势:“我也是第九。这上面的第一是Justin,我的世界里第一是陈立农。”“我?”陈立农意外地皱起眉,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敏感后,又快速改口道:“其他人呢?”朱正廷也看向灵超,轻声问:“我是多少?”“第三。”而纸上(C)号房子里的朱正廷是第五。他点点头,说:“我们这里我是第四。”“在你们的世界里呢?”Justin转向范丞丞问:“你们的灵超第几?”“第八。”小鬼抢先答道,“我们灵超第八,上面写了。而且他那里的第一跟我们的也不一样,他刚说了。咳……”他又咳嗽了一阵,这次有点严重,不得不别过身子,等到咳完了转回身来,才发现大家都盯着他。“不可能啊……不可能又不一样啊。如果灵超不是我们房子的,也不是A号房子的,也不是你们房子的,那……”“到底还有多少栋房子?”到底还有多少个第二次排名前九的人,在这个晚上走错了?“你在看哪儿?”一直没说话的范丞丞忽然出声,顺着坐在对面的王子异的视线往客厅另一侧望去,刚要继续问,王子异用食指比在嘴前“嘘”了一声,紧接着伸出手,示意大家别一起回头,别都往那边看。是露台的方向,刚才他一直望着露台的窗户,那个身影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不清楚,但从小鬼写排名的时候开始,他就注意到他了。“有人?”“看清是谁了吗?”“蔡徐坤。”他放下手,试探着从地板上慢慢站起来,“是蔡徐坤。你们先别动。”听到自己的名字,蔡徐坤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王子异朝露台走了没几步就停住了,窗外的身影瑟缩了一下,似乎察觉到屋子里的人已经发现他了。“你要干吗?”范丞丞压低了声音问,“子异?”“去问问他。”“问什么?”“他肯定也是从他们房子里出来,然后走错了,走到我们这里来了。”王子异回过头,看向围在茶几周围的人,“他好像很害怕。”“你要让他进来吗?”“他不一定敢进来。但或许可以问问他,他是怎么走错的。”“估计他也不知道。”小鬼说,“我和丞丞就不知道。根本没头绪,就觉得一直在鬼打墙,都是同一条路。”“子异,你别动。”蔡徐坤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我过去。”他缓缓走向露台,在门槛处停下。那个影子原先躲在窗后,现在已经退到了附近绿化带的树丛间,绷紧的、戒备的、随时都要跑走的样子。他跨到露台上,抵着栏杆,雨后的夜风很温柔,携着一股潮湿的气味,像是成片的青草被从泥土中拔起时散发出的味道。蔡徐坤静静地立着,望向那片影影绰绰的树丛。影子一动,惊得枝叶乱晃,发出一阵扑簌簌的响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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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掉了吗?”客厅里有人问。“跑掉了。”他转身跨回来,“不见了。”“他会不会是从你们俩那个房子里出来的?”朱正廷问小鬼,“或者是那个A号房子的?”Justin摇摇头,“现在说什么几号房子已经意义不大了,刚才灵超那个排名的问题很明显了,根本就不只ABC三栋房子,还有第四栋,有第四栋就有第五栋,有第五栋就有第六栋,就像陈立农之前说的那样,我们这么多人玩游戏扔骰子,每个人扔出来的点数有几百万种组合,每一种组合可能都对应了一栋房子。”“但我们是进了屋子之后才玩游戏扔骰子的啊,灵超是一开始就不对,一开始就跟我们这些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Justin应该不是想说扔骰子这件事制造了这么多房子,这么多我们……”蔡徐坤看向Justin,投去一个确认的眼神,“但是肯定有一个节点,类似游戏里的传送门那种,从这一头进,那一头出,可能我们没感觉,但已经来到另一个宇宙里了。”“是哪里呢?”“会跟彗星有关吗?”“彗星?”“对,今天有彗星。”灵超看向Justin和陈立农,“之前还说,如果不下雨,我们也能用肉眼看到,我还没看过彗星,也没看过流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东西……反正,不管平行宇宙是不是真的存在,不管到底有多少个,彼此之间不应该是孤立的,互不影响的吗?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这次彗星划过的时候,距离地球太近了,造成了什么影响,像科幻电影里面那种,就打开了一个什么传送门,什么时空漩涡之类的,所以我们才会走错。”“那等彗星划过去了,这个漩涡还会消失吗?”朱正廷凑近过去,即使嗓音依旧轻微颤抖,眼神已经比先前要冷静多了,“消失之后,这么多世界也还继续存在着吗?”蔡徐坤张开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却不太确定了。他绕过茶几,走到露台上推开窗户,夜空不算清澈,云有些多,如果彗星真的正在路过地球上空,正拖着长长的尾巴朝着某个方向俯冲,它也看不到这栋屋子里的年轻人类,听不到他们激烈的讨论,更不会为了任何大气层之下发生的事而驻足,不会放慢或加快速度。“总不会是世界末日了吧。”他转过身来,对着客厅里的大家笑了。“如果彗星走了,这么多个宇宙通通消失,只随机留下一个,或者有什么更高级、更神秘的力量挑选出一个,那对我们来说,不就和世界末日没什么区别了?我不相信会这样。”“那等到彗星离开,那道门消失了,走错世界的人该怎么办,永远困在这里吗?”范丞丞无奈地冷笑了一下,像是在讥讽自己。他转身面对着墙壁,按捺住没有一拳砸上去,等到转回来时,他眼眶红了,但没让泪水流下来,面无表情地对小鬼说:“不行,这样不行。我俩要回去,会回去的,只要想对办法……”大家望着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谁说话。最后打破沉默的是Justin,他坐到茶几前,拿起笔,在纸的背面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圆圈周围补上几条岔道,看样子像是个极其简陋的地图,他把纸拿起来,展示给身边的人看:“我们刚进小区时经过的那片小花坛,就是那个像喷泉广场的地方,这里,你们还记得吗?特别的暗,比其它地方感觉都要暗。然后当时还在下雨,我们就两三个凑在一起,用外套遮着,然后灵超就逞能,耍酷,非要自己走在最后面,然后掉队了,半天看不到他,我过去找,发现他在路边蹲着系鞋带。”“如果喷泉广场就是走错的地方,那么他对于在那之前发生的事的记忆,肯定和我们的不一样。我们需要一个能用来作比对的事件,用它来定位,”陈立农对着灵超伸出手,但一时没想出合适的,只得苦恼地打了个响指,“我们要找到这个不同的节点,距离他系鞋带的时间越近越好……”“你能想到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吗,直到Justin去找你之前?”蔡徐坤问灵超,“或者你觉得有随机性的,可能跟我们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不同的事情?”“我想到一个。”灵超嗓音轻轻的,眼神犹疑,似乎不确定他所想到的这个细节算不算,能不能讲。直到蔡徐坤向他投去鼓励的目光,他才重新开口:“当时我不是想耍酷才走在最后面的。是因为当时大家气氛怪怪的。”“怪怪的?”朱正廷一脸困惑,“怎么怪了?”“之前在车上的时候,陈姐一开始跟小林哥聊天,后来又对我们说,她说,你们不要一个个无精打采的,今天拍摄虽然累,但对你们之中的某些人来说,是很难得的机会,毕竟上一轮排名有很大的意外因素,不要以为最后的出道位格局已经定了,肯定要洗牌的。所以后来下车的时候,我记得我们都是分开走的,自己走自己的,没有两三个凑在一起,也没有人拿外套遮。”他抬起脸,看向乐华的那几个,声音变得更轻:“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你们三个人靠近说了几句话,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我在后面听不清楚,但觉得有点尴尬,所以我故意放慢脚步,想跟你们拉开一段距离。其实我鞋带没散。”一阵沉默。最先做出反应的是Justin,他笑了笑,和他平日的笑不太一样,不像是被逗乐乐,或者为了活跃气氛,十六岁的年纪不应该露出这种笑,也不应该用很轻快的语气说出这么难过的话:“那个宇宙里的我们,怎么听起来像是很孤单的人啊。”“在吵什么呢?”朱正廷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追问,“虽然我们也不是没吵过架,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真想去找他问问。”“找你自己?”“对啊。我以前就经常想象,就如果我穿越了,或者有机会看到另外一个我之类的,特别是有些事我想不明白的时候,我就希望能找到另一个我,让他给我答案,告诉我他会怎么做。你们没想象过吗?”小鬼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又纠结地重新摇头:“我想象不出另外一个我是什么样。另外一个我……不就还是我吗,有区别吗?”“即使是同一个人,有着同样的人格,但如果经历了不同的事情,肯定也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吧。”范丞丞看向露台窗外,视线末端空荡荡的,找不到一个可以停留的落点,“要是真的有几百万几千万个宇宙,几百万几千个范丞丞,就算他们所有人都选了跟我这个范丞丞选择的同一条路,地形不一样,天气不一样,路边的风景不一样,最后也不可能是完全相同的走向。我是他们当中的某个版本罢了。”“那说不定某个版本的你想要跟你换换呢。”小鬼笑了,虽然观点基本一致,但似乎并没把范丞丞的这番话当真,只是跟着调侃,“照这么说,我应该也有一个最优版本,那个版本的王琳凯做了所有正确的决定,避开了所有很蠢的错误,像是下棋有最优解一样,那个最优版本的王琳凯是什么样,我还蛮好奇的。”“你真的相信会有那么一个最优版的你吗?”Justin转过头来,眼神落寞又清醒,却仍然用那副轻快的语调说:“我以前也总是在心里问,会不会有一个更好的我,一个更好、更幸运的黄明昊,但后来我想,没准现在的这个我,就已经是运气最好的我了,只不过人们对于自己拥有的东西都已经习惯了,感觉不到了,只能看到自己缺少的。”小鬼扬起眉毛:“所以你觉得,其他那些房子里,可能会有一个是什么黑化版的你吗?像超英漫画里那样,所有超级英雄几乎都有个啥镜像黑化版,蝙蝠侠啊、钢铁侠啊、美国队长啊,全都有。”“可我不是超级英雄啊,再坏也谈不上‘黑化’,太夸张了。”Justin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继续说:“‘黑化’什么的,只适用于他们超级英雄吧。他们有超能力,所以可以拯救世界,也能毁灭世界,而我没有超能力,我只是我,是黄明昊而已,最好的我也不能拯救世界,而最坏的那个我,充其量也只能毁灭我自己。”蔡徐坤望着他,放在地毯上的手悄然揪紧了。陈立农若有所思地抬起脸,问Justin:“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你,要是和他遇到,你会怎样?”“会好奇吧?好奇他为什么变成那样。可能也会害怕。”“害怕什么?”“你不会害怕吗?”Justin反问他。“可能会觉得有点惊悚,但没必要害怕啊,毕竟他是另一个我,不管再怎么糟糕,他本质是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才会害怕吧。”大家齐齐看向蔡徐坤。他一直在安静地听,没有参与讨论,现在忽然插了这么一句,显得有点突兀。他大概也意识到了,所以没再说下去,范丞丞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大概是好笑的事,侧过身拍了拍小鬼肩膀,难得流露出一丝俏皮的轻松:“反正按照灵超刚才说的,基本上可以确定,他走错的地方就是系鞋带那里,那个特别暗的、有很多花坛的环形地带。我们要想找回去,就必须重新往那里走,估计还要走错很多次,到时候你可以跟所有版本的王琳凯都打个招呼,你就说,Hey bro,不是故意吓你!就是顺道来check out一下,no offense, 好久不见,想跟你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该从何说起,我也不知——”没等他模仿完,小鬼就抓着他擂了几拳,雷声大雨点小,他很配合地嚎了几声,引得旁边几个人忍不住笑。望着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即使明白那只是苦中作乐,蔡徐坤也还是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今晚这一切都只是个荒唐的梦。他不确定是不是噩梦,屋子里很明亮,大家都在笑,噩梦的形状不该是这样,可他还是觉得很冷。像是缓缓浸入封冻的湖,冰层悄然没过头顶,湖底的水草丰茂而温柔,贴着他的双腿轻轻拂动。他在水中睁开眼,看到远处的其他自己,他们的脚踝被缠住,似乎就快要窒息了,每一个都在拼命扭动,拼命挣扎着上浮,而他还在平静地呼吸着,双颊下方不知何时长出了隐形的鳃部。他可以在水下呼吸,也未被水草紧紧缠住。等到冬季结束,湖面解冻,他就可以回到水上,和岸边森林里的小鹿打招呼。而到了那时候,周围那些还在挣扎的他,大概已经沉到湖底了。 *** *** *** “啪”的一声,屋子里又断电了。这次大家只是愣了愣,没有像之前那样反应强烈,茶几上的蜡烛已经烧了大半,蔡徐坤拆开几个全新的点上,取走其中一个拿在手里,从地上站了起来。“去哪儿?”“去二楼天台看看。”他没找到拖鞋,干脆光着脚走到旋转楼梯前,端着蜡烛一阶一阶踩了上去。通往天台的门又窄又低矮,材质却非常笨重,他一只手没能推动,最后只能侧靠上去用肩膀抵开,打开的瞬间风灌过来,蜡烛熄了,他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小心地跨了进去。天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光秃地面上的水泥涂抹得并不平滑,他怕踩到尖锐物,脚底隔着袜子每走一步都很缓慢,走到中央时他抬起头,发现云变少了,夜空暗得十分澄澈,像是不含杂质的黑色天鹅绒,上面铺洒着亮晶晶的钻石碎粒,是星星。他看到好多星星,可能比他这两三个月里看到的加起来都要多。大厂的空气不太好,白天是灰扑扑的浑浊,晚上则经常雾气蒙蒙,不是雾,是霾,半夜从练习室出来时他总忍不住抬头看,有时候能看到月亮,有时连月亮都看不到,他望着漫天的星星,不由地开始数,1,2,3,4,5,6,7,8,9,10,11,12……当然是数不完的,他也不是真的想数完,只是望着它们孤寂地挂在那儿,彼此相隔遥远地散发光芒,就情不自禁地数了起来,想要确认它们的存在。有的特别特别亮,很容易分辨,更多的则是忽隐忽现,可能是因为太小,也可能是相距太远,即使拼尽全力地一呼一吸,闪烁出的光线也只能亮到那个程度,无法顺畅抵达地上人的眼里,即使被看到了,也很容易就被掠过去了。数到后来他不敢眨眼,因为每眨一次眼,有些星星就再也找不到它在哪儿了,他睁大眼睛,甚至屏住呼吸,妄图将视野可及的那一小片夜空里所有不够明亮的星星都数上,最后眼皮开始打颤,胸口也憋得隐隐作痛,他狼狈地弯下腰去吸了口气,等到重新抬起头时,那片星星已经再也找不到了。“蔡徐坤?”他转过身,看到一个人推开门,看不清是谁,但听声音能认出来。“你在看什么?”对方端着蜡烛走到他身边,向远处的楼顶眺望。四面一片漆黑,只能凭借建筑物的高低隐约分辨出这片小区和其它区域的界限,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不再看天空,身边的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距离天台边缘不过半米的位置。“他们下面什么情况?”蔡徐坤问。“丞丞和小鬼要走,Justin想跟他们一起。”旁边的人耸了耸肩,“我不让他,他没听我的。”“Justin?他走什么?”“他想把丞丞和小鬼找回来……我们的丞丞和小鬼。他说他们两个那么傻,肯定还在外面瞎晃,找不到回来的路,也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得去把他们找回来。”“他要怎么找?”蔡徐坤急了,“他只要穿过那个地方,自己被扔到哪儿都弄不清楚,就算碰上了他俩,还能怎么原路找回来,一遍一遍地试吗?我去——”“你去也没用。劝不动他。”他停在那儿,好半天才转回身,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相信Justin心里应该清楚,清楚去了就很难找回来了,即使这样他也受不了,他受不了好朋友还在外面绝望地游荡,而自己留在屋子里等待晨曦降临,他必须去找,哪怕是白白冒险,哪怕都是徒劳。自己认定了的,就一定会坚持下去,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所认识的Justin,是那个小孩会做的事。“那灵超呢?”“我没注意。他应该也打算走,但还没说什么。你觉得他还找得回去吗?”蔡徐坤摇头。不是“找不回去”的意思,而是“不知道”。他不知道。“我们的灵超,也不知道现在跑到哪里去了。我刚才在脑子里想象那个画面,他蹲下来系鞋带,我们楼下的灵超也蹲下系鞋带,再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就交换了,但我们竟然谁都没发现,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呢?”“可能真的有很多很多个屋子的我们吧。只要宇宙足够多,几率再小的事,也是会发生的。”“不知道我们灵超走错过去的那个世界,那里的我们,有没有当时就感觉到不对劲。”“我们要想办法把灵超找回来。”“哪有什么办法?你别学Justin啊,他一个人犯傻就够了,你如果也脑子不清楚,我真的会找农农和子异一起用绳子把你俩给绑起来算了——”“正廷。”“嗯?”“之前在下面的时候你说,有时候有些事你想不明白,就希望有另一个你,能给你答案。是什么样的事?”朱正廷笑了,似乎没料到会有人问他这个。“你确定要听吗?那你要保证不跟其他人讲。唉,其实挺傻的,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我在想,走这条路到底值不值得。”“后悔了?”“没有,也不是后悔吧。就是……可能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是放弃了很多。当然也没人逼我啦,都是我自己选的,但如果真的有平行宇宙什么的,如果真的还有其他的我,和我做了一样的决定,走到了现在,我就想问他们,‘你觉得值不值得’,想听听他们怎么说。”“但你已经有了想要听到的答案吧。你想听他们告诉你,这是值得的。”朱正廷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是啊,是想听他们说值得。所以其实也不是真的想问,是想找安慰,唉,所以说很傻嘛。你呢?”“我?”“对,你后悔过吗?”蔡徐坤怔住片刻,扯起嘴角一笑,语调轻柔而笃定:“有觉得累、觉得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但后悔是真的没有过。”“那你有想要问他的事情吗?我是说另一个你。如果真的撞上的话,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如果是关于我的问题,他的答案对我来说意义不大,如果是关于他的,其实也不用问,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我了解他;他要是答不上来,我一开始就不会问;他要是答得出来,那么我心里应该也清楚答案。”“哇,你在讲绕口令吗?都要把我绕晕了。好吧,没有想问的,那有什么想说的吗?”“你会说什么?”“对另一个我吗?我可能会说些鼓励的话吧,希望他在那个世界里加油,我也会加油的。你呢?”他低下头,睫毛眨动了几下。“也许会说一句,‘It's alright’。”“什么,是‘没关系’的意思吗?”“差不多。”“什么没关系啊?”“所有的。”他也没找到一个更合适的用词,所以只能呢喃着重复,“所有一切……无论发生什么,‘It's alright’。”我们是一样的。没关系的。“你说的好像是在原谅他一样。人家又没做错什么,怎么上来就说“没关系”……诶,那是什么?”他顺着朱正廷举起的手望去。如同小时候见过的焰火,是绚烂光点中的一颗,拖着明亮的尾巴朝着某处俯冲,遥远地、缓慢地,他望得入了神,痴痴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楼下传来喊声,他才回过神来,在恐高症的作用下连连往后退,边退边问:“是灵超的声音吗?”朱正廷跑到天台边缘,探出身子往下看。是灵超,还有其他人,包括不知刚才什么时候下了楼的尤长靖,大家都站在门口昂起头,望着那道与地球擦肩而过的闪耀痕迹,灵超两手拢在脸前,对着夜空声嘶力竭地喊:“彗——星——!告——诉——我——我——在——哪!”小鬼和范丞丞跳下门前的台阶,后面跟着穿上了外套的Justin。朱正廷和蔡徐坤在天台上望着他们,望着他们三个人一起往前走,拐上来时的那条主道,太暗了,三个身影很快变小变模糊,在到达那片被花坛围着的环形地带后,不知不觉间便消失不见了。朱正廷转身跑向通往二楼室内的那扇门,蔡徐坤刚要跟上去一起离开天台,目光再次被楼下灵超的身影吸引,他停在那儿,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小孩也跑出了屋子,但他选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往屋子后面跑,那边就是停车场,他经过停车场,又钻进别墅后面那道被栏杆围起来的岔路,蔡徐坤的视线一路跟着他,到岔路上时跟丢了,那里的树太多了,很容易掩盖住人的踪迹,直到小孩从路的另一端重新出现,他又往前走上几步,站在了天台边缘。“灵超!”他冲着那个身影的轮廓喊,“你想去哪儿?”小小身影转了过来,看到二楼天台上的蔡徐坤,挥起手大喊:“我在找还有没有别的‘漩涡’!屋子后面那半圈都是正常的,包括停车场那边,会让人走错的位置应该就只有那边大圆盘那一个,就是我系鞋带的地方!”这样对话太累了,蔡徐坤焦急地转身跑出天台,两阶并作一阶地下了楼。客厅里只剩下尤长靖,显然刚睡醒起来没多久,还没弄清楚状况,王子异和陈立农都站在门外,神情严峻地望着某个方向,他走过去问:“朱正廷去追Justin和小鬼他们了吗?我刚才在上面看,他们三个人走到那个喷泉广场上了,然后就看不见了……”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没再继续说下去。不仅是因为王子异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也看到了,就在距离他们屋子三四十米的位置,是陈立农,另一个陈立农,头发和身上衣服都乱糟糟的,整个人一片狼藉,胸口剧烈起伏地喘着气。“你们屋子里还剩几个人?”他还没把气喘匀,就用嘶哑的声音冲着门口的三个人吼:“从来没出去过,没走错过的,有几个人?”蔡徐坤本能地跨出去一步,挡在他身边的陈立农之前。“你问这个什么意思?”“不管你们还有几个人,也不管是不是有走错的,别再出来了!想找人也好,想回到原来的屋子也好,都是浪费力气罢了。”对方逐步靠近,陈立农把蔡徐坤拉到身后,自己迎了上去。“你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进去喝杯水。”来人面无表情地停下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抬起眼直视面前不远处的另一个自己,看起来已经疲惫绝望到什么都不在乎了。“要让他进来吗?”王子异问蔡徐坤。“农农,”蔡徐坤低低地唤了一声,“那是你。要不要让他进来,你决定。”几秒钟的沉默后,陈立农往旁边退开,让另一个自己走了进来。蔡徐坤跨到门外,往停车场的方向望,灵超已经不见人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要去一趟车子那边。”他退回屋子里,眼神飘忽地对王子异说:“我得去把我那部手机拿回来。”“什么?等下——”他没听劝,转身径直走向厨房,像着了魔似的一头钻进去打开橱柜,扒拉出之前看到的那把榔头。他拎着榔头走出来,被王子异抓住手腕拦下,“你冷静点!到底怎么了?”“我没钥匙,只能砸破窗户才能翻进去,或者砸车门,我不确定……”“那个手机就那么重要?”“我有段录音存在里面,那个旋律,我必须去取回来——”“你就等不到天亮?现在都什么状况了,你搞不清楚吗,怎么还非要出——”“谁知道天亮了还会发生什么事啊?”他忽然叫出声来,连自己都吓住了。客厅里的三个人在后面望着他,王子异也盯着他,他猛地一挣,把胳膊抽开,呼吸急促地走到门口,舔了舔嘴唇转过头,对没有继续上前来拦住他的人说:“对不起……但那个手机,里面存的那个录音,我现在必须要去拿回来,如果不拿回来的话,我……”他没把话说完,就决绝地转过身跨出了门。那是他属于这个世界的最确切的证据,那段他随口哼唱出来的旋律,哪怕过了今晚他就要消失,哪怕等到彗星离开,传送门被合上,他陷入一片混沌的时空,分不出众多自己中哪一个才是现在这个他,只要有那段录音,有那段由他创造出来的旋律,他就不会忘记,不会忘记自己到底来自何处。他提着榔头,一步一步走向停车场。 *** *** *** 说是停车场,其实只是一片面积不大的空地,铺了有镂空图案的地砖,一格一格的,里面积着雨水。除了他们那辆中巴车之外就没有别的车了,空荡荡的,起初他开着手机的闪光灯照路,后来越往那边走,头顶的月亮越明亮,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彗星已经俯冲到了很低很远的地方,拖出的尾巴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闪耀,他继续向前走,踏上停车场的地砖时,忽然听见不远的树丛间发出一阵短促的扑簌声。他循着声音望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在警示他那里潜藏的危险,他举起手机,用闪光灯打过去,茂密的枝叶被照得惨白,他走近几步,蹲下身来,看到了躲在深处的那双眸子。是一只猫。“你也跑错了吗?”他放下榔头,小心地伸过手去,想要摸摸它,但看到它眼里的戒备后,就停下了。猫盯着他,他从来没有被一只猫这么盯着看过,仿佛这猫从前在哪里见过他似的,他站起身来,用自言自语的音量对它说:“我先走了哦。希望你找到回去的路。”猫眨了眨眼睛,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他握住榔头站起来,转身继续朝着那辆中巴车的方向走,他在心里做好了打算,砸最后一排的右侧车窗,来到车尾后他站定在那儿,双手握住榔头柄高举起来,对着车窗的四个角猛敲上去——咣!咣!咣!咣!最后“砰”的一下砸在中央,玻璃应声碎了。他放下榔头和手机,脱掉身上那件卫衣,铺在窗沿上以防割手,紧接着双手扒住用力一撑,双脚离地,上半身翻了进去。他跌在临窗的座位上,未作任何停顿,就敏捷地爬起来站到了过道上,车里安安静静的,一切都很顺利,他长出一口气,走到前面把车门拉开,下去取榔头和手机,回到车上后他把手机的闪光灯重新打开,榔头放在驾驶座上,他不太记得自己来时坐的是哪一排了,只记得比较靠后,用闪光灯照着一排排找过去,快走到车尾时,一眼看到了那边座位上躺着的手机。他冲过去拿起来,心脏一阵狂跳,之前悬得高高的,现在终于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他打开录音文件夹,找到那条名为“”的录音点击播放,前三秒播出来后他便安心了,没错,是他的那段旋律,他笑了,这才容许自己跌坐在座位上歇气,之前太过紧张,还没感觉到,现在坐下了才觉得精疲力尽,他不记得自己已经多少个小时没合眼了,一点劲都使不上来了,如果现在可以的话,他只要往旁边一倒,蜷在座位上就能睡着。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平复呼吸。睁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太对劲。透过被砸烂的窗户看出去,一个身影站在车外,十几米的距离,轮廓陌生又熟悉,太熟悉了,有时他站在酒店的客房门外,面对走廊尽头的落地镜面,或者离开练习室之前随手关上灯,再最后朝墙上的镜子望过去一眼,看到过无数次的那个轮廓,此刻就立在车子外面。他握紧手机,向后退了半步,脊背抵到了座椅扶手上,无处可退了。他深呼吸,往车子前面走去。那个身影没有继续靠近,只是望着他,他停在驾驶座旁边,略微弯下腰,车门还敞着,他望出去,视线触到了那张在月光下隐约可见的脸。他自己的脸。蔡徐坤的脸。见他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敌意,也没有想逃走的征兆,对方犹豫地迈出步子,像一具安静无害的游魂,走到了车门前。他直起腰侧过身子,让来人跨上车阶,车顶并不高,稍一站直就可能碰到脑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有些佝背,他昂起头,抬手碰了一下车顶。“刚才在露台上,我看到的是你吗?”他点了点头。另一个他。片刻沉默后,他问他:“你来车上做什么?”“拿东西。”他松开之前一直紧握着的手,给面前的人看他的手机,“我丢在车上了。里面存了一段录音。”“DEMO吗?”“还没到那个程度。就只是录音,我哼出来的。”不必再做什么解释,因为对方显然立刻明白了。他做的事,那个他也都做过,或者迟早会做,其它言语都是多余的,点到为止就够了。“你要听吗?”对方点点头。他把录音文件重新调出来,点击小三角键,然后将手机喇叭那一段递到那个他的耳边。几十秒的旋律,很快就放完了,他收回手,什么都没有问,“好不好听”,“喜不喜欢”,“你觉得怎么样”,这样的话他没有问,站在他面前的听众也没有发表评论。“打算用它吗?”他点点头,“打算用。词已经写了一点,这首我应该会自己做。”对方垂下眼睛,又看了一眼他握着的那部手机。几秒钟沉默后,略显困窘地抬起头,一手伸进外衣口袋,像是也握住了什么,但没立刻拿出来,只是先小声问:“我也有一段。你想听吗?”他有些意外,微笑着摊开了手。对方拿出自己的手机,很快调出了要找音乐文件,他接过来,轻击播放键,把喇叭口对准耳朵。是一支DEMO,比他那段哼唱的录音要成熟完整得多。词还没有填,只在副歌部分听出了一些零星的词语,他从头到尾认真听着,连睫毛都没有抬起过,等到最后一个音节消失了,播放完毕了,他还握着手机,迟迟没有放下来。看他没有反应,手机的主人伸过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拿了回去。他抬起眼,望向那张和自己毫无二致的、或许更消瘦些的脸,刚刚听到的那支曲子好像还未消失,其中一句高音正在他脑海中回荡,如同盘旋在湖面上空的不知名的生灵,他想留下它,想抓住它,心痛的感觉毫无由来,只是真真切切地痛着。他的胸口太薄了,要是再薄一点,可能就盖不住那么痛苦的泵动了。“要把它做完。”他嗓音温柔,用几乎命令的口吻,“做完,然后发出来。”对方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底阴影浓重,满是漠然和困乏。他的另一部手机还放在旁边的座位上,闪光灯开着,他额前的金色发梢在强光之下显得很干枯,而对方浑身潮湿,头发贴在脸上,他抬起手,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幅度,慢慢地伸到那张脸庞的一侧,用指尖撩开遮住了那双眼睛的几绺湿发。他并没有照镜子的错觉。那双眼睛,那张面孔,那两片嘴唇,在他的注视下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他想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不是也是这样,年轻的、棱角分明的、光照下有些苍白的,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他能察觉,但并无法完全理解,伸过去的手迟迟不肯收回,还停留在那个人的脸颊旁边。“拿第一,是什么感觉?”他怔住了。那嗓音淡淡的,但抖得厉害。“嗯?”“在露台外面,我听见你们说了。那间屋子的世界里,你现在排名是第一。”他张开嘴,但没说出什么。他收回了手。“你排多少?”没有回答。“还没到最后。还有两轮。”“我知道。”“我不确定能不能第一到最后。”“我没有问你这个。”面前的人略微摇了摇头,“我只是问你,第一是什么感觉。”他往后退了两步,转开脸看向另一侧车窗。对方见他不应答,便自顾自点了点头,没有要追问到底的意思。“哪里出错了?”他眉头轻轻皱着,本无意流露出任何怀疑或责难的语气,“主题曲的C位没拿到?”还是没有回答。“第一次公演失误了?”他问话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他知道他听见了,只是不肯回答,像是往废井里扔进一株湿透了的植株,悄无声息地触底,发不出任何回声。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他说:“你快点回去吧。离喷泉广超远一点,别走错了。”“你呢?你要怎么回去?”对方笑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笑,和他自己的笑很像,但也只是很像而已。不是同样的笑容。“只能继续找啊。我已经找了很多房子了。祝我好运吧。”他咬住嘴唇,感觉喉咙堵得厉害,胸腔里也有什么物质在发酵、上涌,让他觉得鼻酸。他什么都没说,没说“祝你好运”,没说“一定能找回去的”,他知道这是在浪费时间,浪费这个需要好运的人的时间,彗星就快要划过去了,喷泉广场上的那道门可能随时会消失,他跨上前,将对面的人拉进怀中,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在躲藏,他抱得并不紧,只足以将脸暂时性地埋下去,给他几秒钟的时间,在对方脑后把眼泪从脸上擦掉,等到放开的时候,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坤”。他没去确认。从窗户上抽走垫在那里的卫衣,再从从座位上拿起手机,他侧身穿过前面的人,快步走向车门。外面不知何时再次下起了雨,他这才感觉到冷,瑟缩着套上衣服后他下了车,刚踩出几步,又在原地停下了。他停在那儿,缓缓回过头。车上的人走到驾驶座旁,弯腰伸出细瘦的手腕,握住了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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