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用清理棒清单反上的阳光折射板板后快门按两下才能拍照

  “一号机过来一点,二号机准备。”导播透过麦克风下令。
  “谭先生,等会儿你就从这里走进来,坐在这张沙发上,请记得面对镜头还有观众。”年轻的制作助理上前,为谭昱讲解行动路线,接着转过身对主持人比了个OK的手势,“准备开始了。还有十秒。”制作助理扬声道,拍了拍手,一面退出舞台。
  他一宣布,摄影棚里所有人同时开始活动,摄影师将摄影机对准角度,灯光师调暗了周围的灯光,在舞台中央投出一圈光影。
  导播开始倒数,“三、二、一,开麦拉!”
  音乐响起,主持人对着摄影棚内的观众说了一段例行的开场白。“……今天的贵宾大家一定很期待,纽约的黄金单身贵族——我们应该庆幸他至今尚未宣布婚事,否则纽约可能会被女人们的泪海淹没——让我们欢迎,谭氏投资的资深合伙人兼总裁,LeoTan!”
  现场观众热烈鼓掌。
  显像器里出现一个男人,他面貌端正,脸部线条略显凌厉,三件式的深色西装服帖地衬出他挺拔的身材,微笑的俊唇看来意志坚定,星眸精明冷锐。
  他走向为他准备好的沙发,落坐,跷起腿,两手自然地搁落沙发两侧,全身上下流露一股潇洒优闲,却又不容忽视的气质。
  那气质,当他愿意收敛时,像是某种悠然的贵族派头,可当他有意显露时,却是猎豹般机警的优雅。
  他像只猎豹,随时等着扑向相准的猎物——
  有片刻时间,整座摄影棚一片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慑,默默地对他行注目礼,就连主持人也轻轻咳了两声,才开始访问。
  轻松的寒喧过后,主持人切入正题,“Leo,自从你升任合伙人后,这几年谭氏投资对外募集投资基金,投资人都坚持加入‘关键人物’条款,坚持基金存续期间,你一定得是管理基金的合伙人之一,对这一点你有何看法?”
  “我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谭昱微笑,“只不过这也让我有点困难。”
  “什么困难?”
  “这让我即使哪天早上醒来,忽然想抛开这一切隐居荒岛,也不行了。”谭昱故意皱眉为难地说道,“你知道,我等于被困住了。”
  现场一片笑声。
  “呵呵。被金山银山困住的滋味确实不好受,Leo,谭氏投资旗下几个基金的规模总量起码有几十亿美元吧?”
  “也许比你想像的还多。”
  “怪不得这几年谭氏投资对外的收购规模一笔比一笔大了。”
  “我们尽量做大生意,好尽快花完投资人的钱,免得大家被堆积如山的钞票压得难受。”谭昱幽默地说。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忙得没时间谈恋爱呢?”主持人话锋一转,总算问及现场及电视机前所有观众——尤其女性观众最关切的问题。
  谭昱没回答,只是淡淡地笑。
  “Leo,愿意为我们所有的女性观众解答心中的疑惑吗?为什么如此功成名就的你从来不曾传出任何绯闻?”
  “也许因为我很聪明,懂得把女人放在家里藏好。”
  “藏到里里外外,没人知道你有固定的女伴?”主持人眸子闪过锐芒,“对有些人坚称你是同性恋的传闻,你有何感想?”
  谭昱扬眉,“看来问题愈来愈尖锐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按着问题清单访问。”主持人笑道。这也是他的节目如此受欢迎的原因。
  “我不是同性恋。”谭昱终于正色回答,“只是目前为止,美国没有任何女人能让我兴起把她拖进结婚礼堂的念头。”
  “美国没有?”聪明的主持人抓住话柄,“那表示别的地方有罗?”
  谭昱只是微笑,“你说呢?”
  “听说你小时候是在台湾长大的,也许那里有某个美丽的青梅竹马正在等你?”
  “……我只能说,你想像力太丰富了。”
  “是吗?”主持人也笑了,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已失去优势,他立刻转开话题,“Leo,这几年你主持过不少购并案,从高科技、连锁零售、网路到金融,谭氏投资投资的产业领域广泛,但我很好奇,听说你前几年以个人名义在法国买下一间糕点制作学校,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嘛——”英眸迅速闪过一丝奇异辉芒,快得让镜头来不及抓到。
  “自从你买下这所糕点学校后,每年都会举行比赛,提供冠军者一笔丰厚的奖金,同时也免费送他们到台湾观光——有人说,你是让他们专程到台湾做蛋糕的,是这样吗?”
  “看样子你对我的一切打听得很清楚。”谭昱似讽非讽。
  “呵呵,”主持人只是笑,可仍紧咬住话题不放,“Leo,能不能说说你这么做的用意?”
  “也许因为我爱吃蛋糕?”
  “你爱吗?”
  “嗯哼。”
  “这对男人而言,倒是一个特别的爱好。”
  “所以话题又回到我可能是个同性恋了吗?”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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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访问结束,谭昱一走出电视台大楼,一辆豪华黑色凯迪拉克轿车正巧在门前停定。
  他开门上车,以中文问坐在身旁的秘书,“一切都准备好了吗?程馨。”
  “嗯。都准备好了。”
  “几点的飞机?”
  “八点。”
  “OK,我让司机去接你。对了,你儿子也要去吧?”
  “是,他父亲在台湾,我想让他们有机会见个面。”
  “好。”谭昱颔首,没再说什么,眸光调向窗外。
  黑色的玻璃,朦朦胧胧地浮现一张清丽动人的秀颜。谭昱瞪着,喉头一梗,胸膛紧窒。
  晓晨,我要去台湾了,去台湾找你。
  双拳忽地紧握,锐利的星眸闪过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回,他一定要接她回美国,无论如何一定要。因为,她是属于他的……
  你是我的,晓晨,我等了你十年,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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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晓晨轻轻打了个寒颤。
  “怎么?冷气太强了吗?”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笑望正送咖啡给他的秘书。她是他的秘书,更是他大学时代的社团学妹,两人的交情一向很好。
  “没事。”她摇头,努力排去心头不祥的预感,对上司送去微笑,“已经十一点多了,还继续加班吗?”
  “嗯。我想看完这份营运报告。”他说,抱歉地瞥了她一眼,“其实你可以回去的,晓晨,用不着陪我。”
  “没关系,反正我回家也没事。我帮你先看看这份预算报告吧,我知道你对数字没办法。”她柔柔取笑他。
  他叹气,“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我头疼。我宁可研究最复杂的建筑蓝图,也不想看报表数字。”
  “那当然,你本来就是念建筑的嘛。”
  “一个错误的人,坐在不适合的位子上。”他自嘲,“这就是我现在的困境。”
  荆晓晨没有说话,默默望着去年在父亲的强力运作下,坐上翔鹰集团总裁位置的男人。
  纪礼哲,他还很年轻,事实上对商业也没多大兴趣,却被迫坐上这个掌控了数千员工命运的位置。
  何况这还是一家岌岌可危的企业,前几年才逃过一场严重的财务危机,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偏偏又运上这波不景气。
  然后,在好不容易解决集团裁员与否的争议后,又成了美国大型直接投资机构的收购目标。
  危机一波接一波,宛如浪潮般汹涌而来,而眼前的男人只能竭尽心血,力保船上乘客不致灭顶。
  他这个船长,实在辛苦。
  尤其最近,仿佛为了忘记某些伤心事似的,他变本加厉地埋首于工作,每晚总是加班到深更半夜,甚至索性睡在办公室。
  他这样……身心负荷得了吗?
  一念及此,荆晓晨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对好友的疼惜,眼波温柔地凝定他,“开了一整天会,晚上又加班,你一定累了吧?要不要我买点什么给你吃?”
  “不必了,有这杯Esbrresso就足够。”纪礼哲举起咖啡杯,朝她一敬,“谢谢你,晓晨,你煮的咖啡可谓天下一绝。”
  “你的意思该不会要我收拾包袱回家,去咖啡店打工吧?”她开玩笑。
  “当然不是!你千万不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纪礼哲连忙起身,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状,“拜托你了,我的好秘书,我还需要你帮我看那份厚厚的预算报告呢。”
  清柔的笑声自红润的唇间洒落,叮叮咚咚,十分动听。“谢谢你如此看重我,老板,没想到我对你如此重要。”
  “当然,要不是你替我施展魅力跟柴老的特助套话,我还探不出翔鹰成为Target的消息呢。要不是你,说不定翔鹰已经莫名其妙被人买下,而我还被蒙在鼓里,更别说还去美国找那个谭昱谈判了。”
  闻言,荆晓晨的笑容蓦地一敛。
  “怎么了?”纪礼哲察觉不对劲。
  “礼哲,那个……谭昱真的打算亲自飞过来跟你谈?”她低声问,藉着为自己斟咖啡的动作掩饰面上神情。
  “是啊,也不知为什么,他一见我就直接承认打算收购翔鹰的事了。”纪礼哲沉声道,端正原本轻松的神情,“明天的飞机,我想他后天早上就会到公司来了。”
  “后天?”咖啡杯匆地摇晃,洒落几滴液体,“这么快?”
  “你怎么了?”他蹙眉,“你好像不舒服?”
  她摇头,扬起的容颜却苍白异常,“我只是……想起过去一些事。”
  “什么事?”
  “我二十岁生日那年——”
  “你二十岁生日?”纪礼哲微一沉吟,湛眸忽地点亮光芒,“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年打算收购你们永康集团的好像就是谭氏投资——”
  “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荆晓晨轻声道,明眸缓缓漫开薄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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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站在落地窗前,谭昱俯视着曼哈坦灿烂的夜景,辉映着霓虹与星光的黑眸有些迷离。
  那年,他才二十四岁,在谭氏家族里,什么也不是。
  只是个对自己的未来不知所措、茫然迷惘的年轻人——
  想着,谭昱不觉沙哑一笑,举杯将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头,激起眸中一阵酸涩。
  那时候的他,多年轻啊。
第一章   “敬礼,开始!”
  清朗的声音指示下,两个穿着剑道服的年轻男子朝对方淡淡行礼,木剑轻轻相互撞击,然后迅速挥动。
  火红的日轮,在渲染一片烟紫的天际缓缓沉落,霞光静静映上醉月湖畔,拖出两条移动迅捷的人影。
  恬静的冬日黄昏,拂向人的气流稍稍寒冷,可精采的对决却沸腾了围观学生们的热血,纷纷加油呼喊。
  “学长!加油!”
  “学长,好帅啊!”
  围观的同学明显地为其中一个男人加油,他每一回漂亮的出击,都会引来热烈的掌声,每一次俐落的守备,同样激起敬佩的呐喊。
  这样热情的加油声,再加上他潇洒自如的剑术,很容易折煞另一方的锐气,可他的对手却不为所动。
  他冷静地出剑、回剑、攻击、防守,凌厉的剑势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
  一个潇洒谦抑,一个冷静霸道,两人宛如一对默契十足的搭档,共同演绎一场最美妙的剑舞。
  剑舞,天衣无缝,吸引了湖畔无数惊叹眼光。
  “好厉害!太精采了。”稍远处,一小群在草皮上席地而坐的学生不觉也同时将眼光调向两人。
  “是剑道社的吧。”
  “我们学校的剑道社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嗯,我也没想到。”
  “喂喂,你们做什么?”一个清亮的女声不满地扬起,试图唤回同学们不定的心神,“今天是来帮晓晨庆生的耶。”
  “对哦。”大伙蓦地回神,同时堆上满睑歉意,望向坐在他们中央,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孩。
  她微微偏着头,抿着嘴笑,那么甜、那么俏,明瞳点亮璀璨星芒,“没关系,只要待会儿别忘了给我礼物就行了。”
  笑声乍然回旋,男孩的眼眸掠过仰慕,女孩的眼眸闪着亲昵,只这么一句俏皮话他们游走的神思便迅速收束,重新回到团体的重心人物身上。
  荆晓晨,慈幼社最受欢迎的甜蜜宝贝,今日的寿星。
  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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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负分晓,两个男人垂下木刀,再次向对方行礼,然后同时摘下面罩。
  “魏学长,谢谢你跟你朋友给我们带来这么一场精采的表演赛。”一个头发凌乱的男孩立刻冲上前,接过两人的木剑。他是剑道社的现任社长,如今一双眼简直离不开他最崇拜的学长。
  魏元朗学长是剑道社的传说,几年前,当他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时候,曾经代表社团参加过多次比赛,捧回无数冠军杯。
  “算了,别拍马屁,两年没练剑,我知道自己退步很多。”对学弟的仰慕,魏元朗只是淡淡微笑。
  “不,学长还是很厉害,非常厉害!”社长学弟巴巴地说道,一面转头寻求其他社员的支持,“对吧?”
  “对啊,学长,小杜说得没错。”
  “学长,剑道社现在没落了啦,如果你回来就好了。”
  “就是就是,回来担任我们的教练嘛,省得让小杜作威作福。”社员们纷纷拆社长小杜的台。
  小杜变脸,“你们说什么?”两手举起木剑做恫喝状,“再说我砍死你们!”
  没人甩他。
  “学长,你回来当教练啦,也请你这位朋友一起来。”
  “对,主啊,我们需要你们。”一个社员索性双手合十,祷告起来。
  小杜踢他一脚,“什么时候信起基督了?”
  “嘿!你怎么可以暗施偷袭?咱们练剑的人最讲究的是正气凛然……”
  “我去你妈的正气凛然!你们这些家伙统统皮痒讨打!去!给我绕着醉月湖跑二十圈。”
  “二十圈?!”
  “怎么?嫌少啊?那加倍好了。”
  “什么?四十圈?小杜,你想操死我们啊?”
  “没听过吗?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
  听到这句当兵时长官们老挂在口中的话,魏元朗不禁莞尔,一面摇头微笑,一面看向身边不发一语的好友。
  在认清后者一脸凝肃的神情后,他微笑一敛,“怎么?谭昱,看来你心情不太好?”
  谭昱摇头,幽邃的黑眸依然定在一群打打闹闹的男孩身上,半晌,方低声开口,“看来你大学生活应该过得很愉快。”
  “嗯,还不错吧。你呢?在美国过得怎样?”
  “在哈佛念了四年企管,又念了两年法律,一直在谭氏集团底下的公司打工。”谭昱不带感情地回答。
  毫无起伏的声调令魏元朗微微蹙眉,“不开心?”
  “谈不上什么开不开心。”
  “想念我们的高中生活吗?”
  “想念跟你一起练剑的日子。”谭昱坦白,射向好友的眸光带着浓浓情感。
  “我也是。你至今依然是我遇过最强的对手。”
  “真的吗?你可是冠军明星呢。”
  “那是因为你不在台湾。”魏元朗爽朗地笑,拍拍他的肩,“走吧,一起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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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美的蛋糕。
  望着躺在手中纸盘里看来精致可口的蛋糕,荆晓晨一向明丽的眼眸忽地迷蒙,漫上一层薄薄的雾。
  那是一种甜蜜的薄雾,因为眼前的蛋糕,因为即将入口的美味而在眸中俏然漫开的幸福。
  蜜桃色的奶油,点缀着几道巧克力淡痕,像大理石的纹理般,一层一层晕开,最上端嵌着一颗艳红色草莓。
  蛋糕上的草莓,酸酸的、甜甜的,是人间最奇妙的滋味。
  轻轻弯手,荆晓晨拿叉子叉起了一小块蛋糕,送入嘴里。
  “好好吃哦。”
  随着她喜悦的呼喊逸出的是周遭此起彼落的叹息。
  “天啊,晓晨,每次看你吃蛋糕的表情,我忍不住都要心跳加速了。”
  “真这么好吃吗?瞧你幸福的模样。”
  “是真的很好吃啊。”荆晓晨灿灿地笑。
  “我觉得看你吃我会觉得更好吃。”一个男同学说道,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后,猛然挖了一大口蛋糕送人嘴里。
  “是吗?”荆晓晨笑得就像蛋糕一样甜,“我希望大家以后能经常吃到好吃的蛋糕。”
  “这该不会就是你刚刚许的愿吧?”
  “嗯。”
  “什么?”同学们忍不住惊讶,有志一同地翻翻白眼。
  “难道大家不觉得吃蛋糕的时候很幸福吗?我常常想,将来一定要跟我喜欢的人一起吃蛋糕,最好能亲手做蛋糕给他吃——”她顿了顿,举高手中的蛋糕,细细欣赏,“这样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幸福,就是跟他一起吃蛋糕吗?”
  “幸福,是愿意跟他一起吃蛋糕。”她认真说道。
  所有人都不禁被她梦幻般的神情给迷住了,怔怔望着她。
  包括一个正经过他们的年轻男子,在听见荆晓晨这番带点傻气的宣言时,他不禁凝住步履。
  好奇的眸光朝满脸幸福的女孩瞧去。
  “谭昱,你看什么?,”注意到好友的不寻常,魏元朗跟着停下脚步。
  “好奇怪的女孩子。”
  “哪里奇怪?!”
  “只是一块蛋糕就能让人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吗?”谭昱喃喃,眼眸掠过思索的深沉。
  “是啊,她看来是很幸福的样子。”魏元朗点头同意,“不过我想不只是因为蛋糕吧。”
  “哦?”
  “我想是因为她的生活原本就是幸福的,所以才会只因为一块蛋糕就笑得那么开心。”
  因为她生活原本就很幸福,因为她一直是个幸福的女孩。
  谭昱想,看着她拿手指拈起水润的草莓,缓缓放入同样水润的芳唇……原来如此。
  他敛下眸,胸膛匆地泛开某种难以言喻的萧索。
  这种单纯的幸福跟他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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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先生,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对永康有兴趣。”豪华的办公室里,老人的声音锐利回响,“你们买下了我们四成的债权,又在股市里买进百分之四的股票,说实话,你们想收购永康吧?”
  “没错,你很聪明,荆先生,我们是对永康感兴趣。”穿着铁灰色西装的男子站起身,嘴角浅扬,望向荆成康的黑眸却不带笑意,“事实上,我们已经跟永康几个大股东接触,他们都很乐意以合理的价码出售股权给我们。”
  “我不相信!”老人驳斥。
  男子微微一笑,锐眸扫向另一个静静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谭昱,告诉他。”
  “是。”谭昱点头,凭着记忆力念出几个名字。
  荆成康脸色泛白,他瞪着面无表情的谭昱,“你们什么时候跟他们谈的?”
  “几天前,”谭昱沉声道。
  “我们不笨,当然会在你发现风吹草动前就抢先下手。快、狠、准,是我们谭氏投资一贯的风格。”
  “谭力!你——”荆成康目光如炬,却丝毫动摇不了眼前笑容阴沉的男人。他是谭力,谭氏投资新升任的合伙人,阴寒冷酷是他最大的特征。
  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惹上这种无赖?他可以想见他是用哪种威胁利诱的手段说服那些大股东的……
  “怎样?荆先生,你也愿意跟我们谈谈吗?我愿意听你开价……”
  “休想!”荆成康怒气冲冲地打断他,用力拂袖,“我绝不会把永康让给任何人!而且我也顺便告诉你们,只要我不同意,其他人也不会把股权卖给你们。”
  “是吗?”谭力淡淡挑眉,对老人的威胁置若罔闻,他再度对谭昱做了个手势。
  后者点头,将一份文件递向荆成康。
  “这是什么?”
  “是云林游乐区开发案。”谭昱低声解释,“我们已经取得相关单位同意,撤销土地重划的申请。”
  “什么?”荆成康又惊又怒,一把抢过文件,迅速浏览后扬起一双泛红老眸,“你们……连地方政府都能买通?”
  谭昱悄悄深呼吸,不知怎地,看着鸡皮鹤发的老人眸光迅速黯淡下来的模样,他有一丝不忍。
  不许同情,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对方是谈判的对象,必须以各种方法取得优势,绝不能手下容情。
  “我们只是以永康最大债权人的身分告诉他们我们怀疑永康的财务有问题。”他强迫自己冷声说道,“在财务有危机的情况下,永康哪里负担得起一个大型开发案?”
  “你……你们——”就这样断了他的计画?云林开发案他可是筹画了几年啊,他们居然一句话就葬送了他几年来的心血?
  太可恶了!
  老人想,匆地胸口有些窒闷,呼吸不顺起来。他连忙伸手抚住胸口,一面跌跌撞撞冲回办公桌,打开抽屉摸索着。
  谭昱皱眉,不觉上前一步,“荆先生,你怎么了?”
  谭力拉回他,“忘了吗?他有心脏病。”黑眸掠过冷厉寒光。
  对了,心脏病。就连他有心脏病他们也事先调查过了,因为这也是可能帮助他们取得谈判优势的资料之一。
  瞪着堂兄阴冷算计的眼眸,谭昱胸膛一凉。他看了堂兄一眼,再望向正急着找药的老人,忽然痛恨起这一切。
  “我的药……我的药呢?”老人重重喘气,徒劳地摸索着,“我的……药呢?”
  谭昱再也受不了了,大踏步走向办公室门扉,一把拉开,“董事长秘书在哪里?快进来!”
  没有人回应。
  该死的怎么回事?董事长在办公室里招待客人的时候,他的秘书竟然不见人影?
  “快来人啊!”他怒喊。
  终于,穿着米色丰毛衣裙的纤秀人影从另一扇门出现,双手提起裙角,匆匆向这边奔来。
  她扬起一张清丽容颜,“我爷爷……爷爷他怎么了?”
  谭昱一怔,望着她苍白的容颜,两秒后才记得回答,“他找不到药。”
  女孩没再多说,轻轻伸手推开挡在门口的他,“爷爷,爷爷,我来了。”她自身后扶住老人颤抖不已的身子,“别急,我帮你找药。”
  说着,她弯下腰,仔细在乱成一团的抽屉里搜寻,终于在深处找到所剩无几的药瓶,她来不及感到宽心,立即扬首对站在门口的谭昱命令道:“倒一杯水来。”一面说,她一面打开药瓶,眼角在瞥见谭昱仍站在原地时不觉拧眉,“快去啊!”
  谭昱回神,黑眸扫掠办公室一圈后,发现站在角落的饮水机,他迅速拿起纸杯倒了一杯。
  “水。”
  “谢谢。”女孩接过,立即喂祖父吃药,在他一口吞下后,又拿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顺服他的呼吸,“爷爷,怎样?好多了吗?”
  老人点头,深吸一口气,在孙女的搀扶下在办公椅上坐定。
  “别担心,晓晨,我没事了。”
  女孩这才放心,伸手拢了拢微微凌乱的秀发,然后仰头送给谭昱一抹感激的微笑,“谢谢你,先生,刚刚我有点急,口气不太好,请你原谅。”
  谭昱没有说话。
  “你们是跟我爷爷谈公事的吧?对不起,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们能改天再来吗?”她礼貌地问。
  “可以,那我们……”谭昱还没来得及说完,便遭老人粗鲁地打断。
  “别对他们这么客气!晓晨,快点送客!”
  “爷爷……”
  “让他们快滚!”
  “啊?”荆晓晨有些愕然,弄不清状况的她只能对室内其他两个男人抱歉地微笑。
  接收到她温恬的笑容,一直闲闲站在一旁的谭力忽地浓眉一扬,黑眸点亮利芒,“你的孙女挺漂亮的,荆先生。”
  “哼。”老人只是重重一哼。
  “只可惜我已经有了老婆和小孩,不然我们来场联姻倒不错,结合两家的利益,这样我们也不必急着收购永康了。”
  “我们高攀不起!”
  谭力置若罔闻,依然笑得不怀好意,“虽然我已婚了,不过我这个堂弟倒是单身,刚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年轻有为,您老人家要不要考虑看看?”
  什么?!
  两个年轻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荆晓晨震惊莫名,谭昱却是深沉冷澈。
  “不必了!令堂弟既然这么年轻有为,纽约肯定有的是名门淑女等着嫁给他,轮不到我们晓晨。”
  “那倒也不一定。谭昱虽然是谭家人,毕竟血统不那么纯正。”谭力轻声说道,淡淡的,状若漫不经心。
  谭昱咬牙,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
  他早该料到的,他这个堂兄不会放过任何能侮辱他的机会,即使在外人面前。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必懂。”谭力冷冷地说,“既然你身体不适,我们今天就先告辞。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刚才的提议,荆先生,我相信事情快点解决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语毕,他转过身,率先离去,看都不看他堂弟一眼。
  谭昱深呼吸,知道他这样做是有意漠视与贬抑他。可他没有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依然保持冷静。
  回到谭家六年的他已习惯所有谭家人有意无意之间对他流露的轻蔑,不再像刚开始时会为自己的处境感到难堪与激愤。
  他静静地将散落在桌上的文件一一收回自己的公事包,然后抬起头。
  冷淡的面具几乎在望见荆晓晨娇颜那一刻崩落——她望着他,温柔的眼波隐隐蕴着同情……
  他最不需要的同情!该死的同情!
  自尊微微被刺伤了——
  他再度咬牙,狼狈地瞪视年轻的女孩一眼后,蓦地扭头,大踏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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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私生子。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经常幻想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何许人物,当他还小的时候,总是缠着孤儿院的老师希望他们告诉他一些有关父母的事,可他们除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玉外,什么也不能给他。
  据说这块宝玉是他三岁时来到孤儿院就挂在身上的。
  “这块玉是真玉,和阗玉哦。”院长这么告诉他。
  可对他而言这并没有什么意义,这块玉是真是假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知道这块玉能不能帮他找到抛弃他的父母。
  在他十八岁那年,宝玉总算为他带来了一个人,可那人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母亲,是他的祖父。
  是的,他祖父,谭劲。
  “你是谭玉的儿子,没错,因为这块玉是属于他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宝物。”祖父告诉他。
  而直到那时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不是穷人家的小孩,他的父亲出身于纽约上流社会。
  他是个谭家人,而在那里,“谭”是个让人尊敬的姓氏。
  “你爸爸不顾我的命令,坚持与你妈私奔,生下了你,可却因为车祸双双过世。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人到处找你,总算让我给找到了。”在一番简短的解释后,祖父便带他回美国。
  忽然,他从一个台湾孤儿成了叱咤美国的华人家族的一员,从一个必须省吃俭用、还得在速食店打工才能应付自己生活费的穷学生,成了锦衣玉食、一呼百诺的阔公子。
  但这并不表示他从此得到了幸福,事实上,私生子的身分让他在谭家得到的鄙夷多于尊重,讥嘲多于友善。
  “这是你自己必须克服的处境。”祖父冷淡地告诉他,“我给你‘谭’这个姓不表示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得到家族成员的欢迎,你得以自己的实力在这里得到一席之地。”
  他必须靠自己的实力建立事业,获取地位,得到谭家人的认同。
  靠自己的实力——
  谭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仰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
  天,阴云密布,沉涩的铅灰压得人胸口窒闷。北风,冷冷吹来,刮得人睑颊生疼。
  谭昱竖起运动夹克的衣领。没想到回台北会碰上这么一波强烈寒流,即便习惯了纽约冬季的他,穿着薄薄的外套仍觉有些寒风刺骨。
  他坐在操场上,怔怔看着几个田径社的学生勤快地练着跑步。就连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寒流的冷意,一个个在练跑不久后便缩回温暖的体育馆内。
  操场上,只剩下三两个人影。
  也许他也该回饭店去了。
  可他却不想离开,毫无欲望。他并不想被迫跟一个彼此互相讨厌的亲戚共进晚餐,虽然有关永康的收购案他们仍有许多细节待讨论。
  或者该说,谭力还有很多事必须交代他这个属下,他得交代他再去贿赂某个政府官员,或者跟哪个贪婪的大股东谈条件……
  一念及此,他涩涩一扯唇角。
  CC    CC    CC
  “听说有人要收购永康?”男孩嗓音温和。
  “学长怎么知道?”荆晓晨愕然扬眸,掩不住惊讶。
  “那天我陪爸爸打高尔夫球,听见他跟几个属下在谈这件事。”他顿了顿,“听说是美国一家很大的投资公司。”
  “谭氏投资。”她轻拢黛眉,“爷爷告诉我,他们是美国新兴的直接投资公司,刚成立两年,专门玩Buyout(收购)跟M&A(购并)。”
  “他们买下公司,有的改造以后留下来,有的分拆再转卖出去。”他沉吟,“听说谭氏集团打算利用这种方式实现多角化,逐渐壮大。”
  “前两天谭氏投资的人直接找上爷爷,差点气死他老人家。”
  “你很担心吧?晓晨。”
  “嗯。”
  “爸爸好像有意思帮忙。”
  “真的?”荆晓晨眼眸一亮,“纪伯伯真的愿意帮忙?”
  “嗯。以前爸爸受过你爷爷的帮助,这也算是报答吧。”
  “谢谢你,礼哲学长。如果永康能因为翔鹰的帮忙渡过难关就太好了。”
  “一定可以。”纪礼哲温声说道,“放心吧。”
  “太好了!这下爷爷总算可以放心了。”想起近日愁眉不展的祖父能够开心一点,荆晓晨不禁微笑粲然。
  “总算笑了。”纪礼哲笑望学妹,“这两天社团不停有人跑来告诉我,说你心情不好,要我这个老骨头想想办法呢。”
  “真的?真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谁要你是我们社团的‘甜蜜宝贝’呢。”他亲昵地唤着她的外号,“就连那些孩子也都最喜欢你。”
  荆晓晨甜甜地笑,匆地,一阵寒风刮来,卷起她柔顺秀发,也让她不经意打了个颤。
  “冷了吧?我送你回家。”
  “嗯。”荆晓晨点头,眸光流转,忽地瞥见操场一角一个孤单的男人身影。他静静坐在看台石阶上,静静望着阴沉的天空,衣着单薄的身躯看来不知怎地有些落寞。
  她不觉定定望着他。
  注意到她的异样,纪礼哲跟着调转视线,“你认识他?”
  “嗯。你等我一会儿。”说着,荆晓晨小跑步奔向男人,攀上看台,匆匆来到他面前。
  他转头,愕然望着她。
  “你在这里等人吗?”她柔声问他,清丽的脸蛋因为跑步泛着健康的红润色泽。
  他不语。
  “只穿这样不冷吗?今天有寒流呢。”
  “……你不必管。”他涩涩地说,正巧寒风吹来,气息微微一颤。
  “很冷吧?”她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眼神依然温柔,跟着,她伸手松开绕在自己颈上的白色羊毛围巾,“这个借你。”
  “借我?”他瞪着她。
  “嗯,这个很保暖哦,你围上它就不这么冷了。”她浅浅地笑。
  “不必了。”他拒绝,“我不冷,你自己围吧。”
  “你怕我冷吗?我没关系的,学长会开车送我回家。”她指指站在远处的纪礼哲。
  随着她的手势望向那个挺拔斯文的身影,谭昱眸光忽地沉郁,“不必了。”他再度粗声拒绝。
  “没关系,借你。”羊毛围巾更加递向他。
  他瞪着她。
  她干嘛对他这个陌生人这么好?因为同情吗?他可不需要!
  没好气地站起身,他责怪似地瞪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往另一边走去。
  她呆了两秒,急忙追上,“喂,你等等啊。”
  他凝定步履,回过不耐烦的脸庞,“你究竟想怎样?”
  她不语,凝望他片刻,匆地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主动将围巾绕上他的颈项,纤巧的玉手轻轻拂过他,柔柔的、暖暖的。
  “好了,这样有没有好一点?我没骗你,真的很温暖吧?”她笑,每一个字都在空中吹出一个白色烟圈,一圈一圈迷惑他的眼。
  “你——”她浅浅的笑容震撼了他,宛如一颗颗小石子在他不及防备的心湖投下阵阵涟漪。他望着她,几乎梗住呼吸,“你为什么……我可是奉命来收购你们家产业的人啊。”
  闻言,她笑容逸去,眉尖一蹙,“一定要吗?”
  “什么要不要?”
  “谭氏投资非要永康不可吗?”她扬眸,微微带着祈求意味,“你能不能请他们放弃?我爷爷绝不会卖的,你们这么做只是徒然让他老人家伤神……你们非要永康不可吗?”
  不,他们并不是非要不可,但要不要无法由他决定,他只是个小人物而已——她太看重他的能耐了,他只不过……什么也不是。
  “你能劝劝你堂哥吗?”
  “……不能。”
  “啊。”她应了一声,像有些失落,却又意料他会如此回答,唇角勉强牵起一笑,“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要求难为你了。”
  是的,是难为他了。他紧紧握拳。
  “我走罗,希望你等的人快点来,再见。”轻快地抛下一句后,她朝他摆了摆手,再次小跑步起来。
  这一回,她奔向的,是那个正在等她的男孩。
  他愣愣望着她轻盈如蝶的倩影,看着她与那个男孩有说有笑地相偕离去,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淡出他的视界了,他才抬起手臂,抚向颈上的围巾。
  围巾很温暖,暖暖的温度包裹着他的颈部,更缓缓渗透他的胸膛,心跳微微加速
  幸福。
  他忽然震动了一下,朦胧的眼眸倏地清锐。
  这样的感觉……难道就是幸福吗?
第二章   “Fuck!Damnit!”
  谭力在饭店豪华套房里大发脾气。他一把扫落服务生刚刚送上来的烈酒,水晶酒杯亦狠狠摔落在地。
  谭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堂兄难得失去控制的模样。他静静看着,丝毫没有劝慰的意思。
  “可恶的老头!没想到他老归老了还能有这个能耐,竟然有办法找到WhiteKnight!可恶,都怪我们太心急,太早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有了防备!该死!”谭力忿忿诅咒着,怒火中烧。
  虽然这个案子砸了他同样不好过,可谭昱倒不像堂兄那样愤慨,相反的,想到荆晓晨的祖父能找到愿意出资帮助他们反收购的人,他竟还有一丝欣慰。
  那老人的身体不太好,他不愿意看到他因为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被人吞并而心脏病发。一旦他病危,与祖父感情亲密的她肯定会以泪洗面。
  而他发现,他不愿见到那一幕。
  她是该笑的,那么甜美年轻的女孩就该一直无忧无虑。
  他愿意她永远挂着不知人间疾苦的幸福灿笑,他甚至有点可惜——可惜能帮助永康渡过危机的白马骑士竟不是他,想着那个让她重新拾起无忧笑容的人不是他,他竟有些遗憾……
  “谭昱!”堂兄激愤的声音促使他回神,“你查过那个翔鹰集团的底了吗?他们真的有能耐调动那么大笔流动资金帮荆老头反收购?”
  “没错,我查过了。为了帮忙永康集团,翔鹰特地抽回一笔在马来西亚投资建厂的资金,大约二十亿。”
  “二十亿!那老头的面子可真大啊!”
  “据说当年翔鹰的总裁也是白手起家,那时候帮他一把的人正是荆成康。”
  “衔环报恩!没想到台湾的商界居然还流行这一套!”谭力恨恨说道,面容阴沉,他拿起话筒,再度直拨服务台,“给我多送几瓶酒上来!”
  谭昱沉默数秒,考虑着是否要透露另一个消息。
  “说吧。”看出他的犹豫,谭力冷冷一哂。
  “本来跟我们接触的几个股东听说翔鹰愿意帮忙,纷纷打了退堂鼓,他们说要再考虑看看。”
  “还考虑什么?明摆着就是不甩我们了!该死!没想到筹画了大半年的案子到最后竟然会失手。”谭力沉吟着,面色不豫。他知道这该怪自己,因为刚刚升任合伙人,他求功心切,操之过急了些。他不该这么早出现在荆成康面前的,应该等一切更有把握再说,都怪他太急了!
  他郁闷地想,吐了口长气,伸手爬梳头发,既气愤又无奈。
  谭昱默默望着他,神态沉静。
  那样的沉静令谭力更生气,一向自傲的他无法忍受自己在一个该死的私生子面前出丑。
  他肯定在心底暗暗嘲笑他吧,在谭家人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的杂种这回可总算找到了大笑的理由。
  Fuck!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出去?我一看到你就生气!为什么别人不派,偏偏让你跟着我?你克父克母,现在连我的事业都要克!你这个该死的扫把星!快给我滚出去!”
  一连串诅咒的言语掷落,谭昱面色一白,宛如狠狠被摔了个耳光。他瞪着口不择言的堂兄,身子微微发颤。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给我滚!快滚出去,你这个杂种!”
  在更多咒骂的言语落下前,谭昱转身,僵硬地离去。
  SS    SS     SS
  他不该在乎的,谭力不是唯一一个对他口出恶言的谭家人。
  他不该在乎的,那口口声声杂种的凌辱之言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说。
  他不该在乎的——
  谭昱紧紧握拳,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不停颤抖的身躯。
  他早该不在乎的,可为什么心情仍然激荡至此?为什么他仍觉得一颗心被深深刺伤了?
  他二十四岁了!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男孩,他不怕这些人言语上的凌虐与折辱。
  他不怕,不在乎……
  “Shit!”他蓦地转身,狠狠槌了墙面一记,一记,又一记。直到他感觉胸口的窒闷稍稍舒解了,才停住动作。
  疼痛迅速在他手骨蔓延,可他浑然不觉,紧紧咬着牙关。
  永远不可能不在乎的,他瞪着破皮发紫、甚至隐隐泛出血丝的手背,表情木然。
  只要他在谭家一天,就不可能逃得过这样的侮辱,不可能不在乎这样的侮辱。
  他是人,不是条狗……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打断谭昱恍惚的沉思。他旋身走向房门,缓缓打开,“什么事?”
  “先生,你的围巾洗好了。”穿着制眼的饭店服务员恭恭敬敬地递上包裹在棉袋里的围巾,
  望着印刷着饭店Logo的米色棉袋,他先是一怔,然后才从裤袋掏出一张纸钞权充小费,“谢谢。”
  服务员离去后,他打开棉袋,取出白色开斯米羊毛围巾。
  他看了它好一会儿,忽地缓缓抖落,绕上自己的颈项。
  白色围巾柔软的围着他,彷佛她柔软细长的藕臂,轻轻环住他——
  他拉起围巾一角,贴上自己颊畔。轻软的触感,恍若最甜美的梦,他闭上眸,闇黑的眼前,一点一点现出她多彩缤纷的笑容。
  她笑得多幸福啊,那甜美的女孩,她为什么总显得那么幸福?甚至只是围着她借给他的围巾,他彷佛也能感受到那直透心底的温暖。
  如果他能真正地拥抱她;如果此刻抚擦着他的颊的不是围巾,而是她柔软的樱唇;如果……
  谭昱蓦地展眸,心神一凛。他瞪着围巾,凌锐的眸光仿佛穿透了它,直达远在某处的她身上。
  如果……如果他能得到她——
  握着围巾的右手忽地用力,紧紧抓住。沉郁的黑眸,匆地点亮某种激情辉芒。
  他一定要爬上去,就像祖父曾经冷冷告诉过他的,唯有靠自己的力量在谭家争得一席之地,他才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他要爬上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取得成功,取得财富,取得让所有谭家人无可置喙的地位。
  然后,他要得到她。
  成功的事业,受人尊重的地位,以及温柔甜美的她——
  如果这些就是聿福,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不择手段!
  HH      HH       HH
  “晓晨,你今天要直接回家吗?”下课后,一个女同学问着荆晓晨。
  “嗯。”她收拾着笔记,“下礼拜要考试了,我得好好温习一下功课。”
  “不跟我们一起去喝茶?”另一个男同学问。
  “不行。我下礼拜有两科考试,我怕来不及准备。”
  “那好吧,再见罗。”
  “再见。”跟热情的同学们道别后,荆晓晨匆匆离开教室。
  刚刚转上椰林大道,迎面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忽地直奔而来,眼看就要与她相撞。
  “啊。”荆晓晨惊叫一声,直觉往旁边一避,男孩亦反应迅速地掉转车头,自行车一歪,颓然倒落。
  男孩连忙弃车。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四束带着担忧的眸光在空中交会后,不禁同时嘴角一扬,莞尔一笑。
  “我没事。”外型俊朗的男孩首先开口,一面拿手随意拍去牛仔裤沾上的灰尘。
  “我也没事。”
  “我是朱廷生。”男孩笑望着她,“法律系四年级,你呢?”
  “荆晓晨,会计系二年级。”她顿了顿,“你是……学生会长?”
  “没错。你知道我?”
  “嗯,其实我也投了学长一票。”
  “是吗?”朱廷生眼眸一亮,“那我真该多谢你了。”
  “不客气。”她微笑,“我喜欢学长的政见,希望你多加油。”
  “谢谢。”他望着她,眸光深邃。
  她呼吸一紧,“那我……我先走了。”
  “要不要上来?”他扶正自行车,“我骑车载你?”
  “啊,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没关系,上来吧。”他拉起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她安置在自行车后座,“走罗。”
  “嗯。”
  可他却不动。
  “怎么啦?”
  “抱着我的腰,学妹。”他回头朝她微笑,“难道你想摔下来吗?”
  “哦。”她俏脸一红,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轻扶着他的腰。
  “走罗。”他又喊了一声,这一回,才真正踩动了自行车。
  风静静吹来,拂起了她乌亮的长发。两人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在霞光映照下,微微蒙胧。
  她轻轻扶着他,盯着他看来宽厚温暖的后背,不知怎地,心跳有些加速。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又仿佛只有几分钟时间,他载着她来到校门口,停下自行车。
  她跳下车,敛眸道谢。
  “不必客气,算我差点撞上你的道歉。”他笑容爽朗,“回家路上小心。”
  “嗯。”
  他笑望着她,幽深的眸跃动着某种令人心惊的火苗,然后,他忽地伸出手拂向她的额,她呼吸紧屏,全身紧绷。
  他为她收拢了鬓边乱发,“瞧你,头发都乱了。”轻轻戏谑。
  她没说话,说不出话来,只是双颊发烧。
  他深深望着她,好一会儿,才朝她挥挥手,骑上自行车,“再见。”
  她看着他逐渐淡去的背影,不知不觉轻轻叹息,好半晌,方缓缓旋身——
  映入瞳眸的挺拔身形令她蓦地一惊。
  “是你?”她蹙眉,望着她没想到会再出现在面前的人影,淡淡迷惑。
  他不语,线条刚硬的下颔凛着,湛眸定定望着她。
  他目光那么深,那么沉,那么奇异地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看得她好不容易稍稍冷却的睑颊又滚烫起来。
  “你……有事吗?”
  “我来——”他举高手中一方纸袋,“还你围巾的。”
  “啊。”她都忘了。接过纸袋后,她仰头有些紧张地朝他微微一笑,“其实你不必特地拿来还我的。”
  他没说话,静静盯着她。
  她全身不自在,“还有……还有事吗?”
  “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他突如其来问道。
  “咖啡?”她一愣。
  跟打算收购爷爷公司的人一起喝咖啡似乎下太好吧?
  她想,容色不觉为难。
  他注意到了,“就算我答谢你借我围巾吧,请你赏光。”
  “其实没什么的,你不必……”
  “请你答应我。”他固执地说。
  她愕然,眨了眨眼,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他长得并不帅,不是属于英俊那一型的,可五官端正,尤其两道浓密的剑眉以及一对深湛的黑眸,更显得他英气勃勃。
  “请你答应我。”他再度开口,星眸闪过某种决心。
  “好吧。”她轻声叹息,发现自己很难拒绝他坚定的眼神。
  II     II      II
  两人来到公馆附近一家装潢典雅的咖啡馆,他点了杯蓝山咖啡,而她除了一杯爱尔兰咖啡外,还要了一份蛋糕。
  “你不吃一点蛋糕吗?”她问,“这家店的乳酪蛋糕很棒哦。”
  他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甜点。”
  “吃一点嘛,真的不错。”她热心道,一面转头向服务生比了个手势,“来两个乳酪蛋糕。”
  咖啡与蛋糕送来后,荆晓晨首先低头望向盛在瓷碟里的蛋糕,仿佛欣赏着某种艺术杰作。
  他好奇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她看了好一会儿,粉嫩唇角荡开浅浅笑痕,跟着,她拾起银叉,轻轻叉了一小块蛋糕。
  缓缓送入嘴里,细细咀嚼,然后,眼眸点亮璀璨星芒。
  “好好吃。”她叹息着赞美,接着又叉了一小块送入嘴里。
  他呆呆看着她吃蛋糕的神情。只是一块蛋糕啊,她为什么一副尝到人间美味的样子?
  “你不吃吗?吃一点,很好吃的。”
  在她劝说下,他终于叉了一块蛋糕,品尝浓浓的乳酪瞬间在口腔敞开的滋味。
  “怎么样?不错吧?”她期待地望着他。
  是还不错,甜而不腻,但也不至于好吃到那种地步吧?
  “不好吃?”望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孔,她有些失望,就好似他不欣赏的是她的手艺一样,“可是应该很好吃啊。”
  “是还不错。”他说,“只是我一向不喜欢吃这种甜食。”
  “哦。”她收敛笑痕,啜了口咖啡。
  他心一扯,跟着一股冲动让他一口气叉起一大块蛋糕送入嘴里。
  她吓了一跳,“怎么啦?”
  “其实真的满好吃的。”咽下一团浓得令他有些恶心的乳酪后,他勉强自己微笑。
  她怔怔望着他,数秒,芳唇一启,逸落一串宛如风铃迎风撞击的好听笑声。
  “好吃就好吃,你也不必吃得那么急啊。”她一面笑,一面拾起餐巾擦拭他的嘴,自然的动作令他一震。
  而她在看见他震惊的神情后,忽然领悟自己的举动过于亲昵,连忙放下餐巾,讷讷解释,“呃,因为你嘴角沾上乳酪了——”
  他没说话,深深注视她片刻陵,忽地握住她的手。
  她一惊。
  “请你……请你等我。”
  “等你?”她呛了一下。
  “请你给我几年时间,五年……不,三年。”他急切地说道,“等我得到一定的成就,等我有了能力后,我一定来台湾接你。”
  “接……接我?”
  “我现在还没办法让你过好日子,可你相信我,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会成功的。”
  三年……其实他现在就想带她走,一想到他回美国后,在台湾的她会有多少男孩围绕在身边倾心追求,他就牵挂得发狂。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拥有她,可他知道还不能,他还没那种能力,还没资格带走心目中的公主。
  “请你等我。请你答应我,在这三年内你绝不要交男朋友……不,有几个也无妨,但你答应我,绝不要属于任何男人。”
  那天在操场上看到的男孩也好,今天骑自行车载她的男孩也好,他们一个个都俊朗帅气,一个个看来都出类拔萃。如果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这么好的男孩,他恐怕自己会来不及。
  他好怕,怕自己还来不及追求她之前,她便属于别人了……
  “谭先生,你是什么意思?”她屏住气息,“你的意思……不可能是向我求婚吧?”
  “是的,我是向你求婚。”他坦率地说,“我请求你三年后嫁给我。”
  “什么?”热烈的表白刹那间抽空了她脑中的空气,好半晌,她只是一片空白地瞪着他。
  许久以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谭先生,你……”
  “叫我谭昱。”他打断她的话,凝定她的眼眸蕴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执着,“请你叫我的名字。”
  “我——”
  “你叫叫看。”
  “谭昱。”她试着唤了一声,而他在听见她的轻唤时乍然显现的激动神情令她不觉呼吸一紧。
  他凝望她,热烈而深沉的眸光像看着某个他极度珍视的宝贝。
  她深深吸一口气,很不容易镇静心绪,“谭昱,如果……如果这是求婚,我必须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是孤儿,从小父母双亡,高中毕业后才被祖父带回美国。哈佛企管学士,法律硕士,现在在谭氏投资工作。”他迅速报上一串家世背景,“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是的。这个——”她叹气,“我是说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知道你是荆晓晨,一个爱吃蛋糕的女孩,个性温柔纯善,笑起来总是一副灿烂的模样,仿佛拥有全天下的幸福。我还需要知道些什么?”
  “你……我——”她不知该怎么说,漂亮的她从小就有不少男孩追求,她也习惯被人仰慕的感觉,可却是第一回遇到如此霸道又让人不解的男人。
  “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的,我一定会成功,所以你一定要等我。”他郑重许诺。
  而她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视下,只能无奈地捧起咖啡杯,藉着啜饮咖啡的动作掩饰慌乱的心神。
  SS     SS      SS
  他果然遵守自己的诺言。
  两年多后,谭氏集团高高耸立在纽约街头的大楼,办起一场豪华宴会。
  宴会的目的是庆祝集团旗下的核心公司——谭氏投资成功收购一家欧洲大型光学仪器制造企业,这次的收购不仅让谭氏的声名在纽约商界更上一层楼,谭氏集团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谭劲亦因而跃上商业周刊封面。
  杂志首先夸赞一番身为华裔的谭家人几十年来能在美国白人社会闯出一席之地诚属不易,然后又说谭氏投资这两年的成就更加壮大了谭家人的势力。
  尤其是这次收购案,真正确立了谭氏在直接投资一行的地位。
  文章主笔将所有的荣耀归于谭氏的掌舵人谭劲,说他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
  外界人都归功于谭劲,可谭家人都清楚谁才是这次收购最大功臣。
  谭昱。那个私生子!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他盯上的,天晓得他从哪里听说了欧洲这家光学企业因为扩张太快,财务可能有些问题,趁着工作之余,他仔细做了调查,决定这是一家值得收购的Target。
  为了等待一个最好的收购时点,他耐心地追踪了将近一年,终于在两个月前逮到了机会。
  他大胆地在谭氏投资的合伙人会议中提出收购计画,而在几个合伙人联合作梗下,转向直接说服谭劲。
  据说他只花了十分钟,便勾起了谭劲的注意力,亲自派了几个人给他,放手让他到欧洲初试啼声。
  原本谭家人是等着看笑话的,尤其同样身在谭氏投资的谭力与谭俊,更完全对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嗤之以鼻。
  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才刚刚毕业两年多的小子会有多少能耐。
  可他们忘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其实从大学起便一直在谭氏集团旗下的公司打工,累积了多年经验,更忽略了一直遭他们鄙夷讥嘲的堂弟奋勇向上的决心。
  为了这次收购,他甚至去学德文。当他们在电话会议中听着他以流利的德语对法兰克福股市的交易员下令时,才恍然大悟他只许成功、不容失败的决心。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谭昱一步步布下圈套,引诱对方上钩,然后趁其不备,一口咬下。
  这是个成功的收购案,虽然最后代表谭氏坐上会议桌与对方签约的是谭力,可没有人敢否认谭昱的功劳。
  经此一役,谭昱算是在谭氏集团打下了第一个立足点,再加上今日谭劲特地为他举办这场宴会引介他认识纽约政商两界重要人士,他在谭氏蓬勃起飞的未来指日可待。
  没有人敢再嘲笑他,他们也许不高兴,也许仍然心存鄙夷,可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对池说上一句不敬的言语。
  没有人!
  谭昱握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对着玻璃上一身笔挺礼服的自己满意地微笑。
  晓晨。你看到了吗?今晚是属于我的。
  他举起酒杯,遥敬远在世界另一边的女人。
  你看着吧,我会一步一步爬上去,然后有一天,把你纳入我的羽翼之下。
  我会保护你,捍卫你的幸福。
  一仰头,他一口气灌下整杯威士忌,呛辣的液体刷过喉咙,带来无限快感。
  他转身,正打算再跟侍者要一杯酒时,迎面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娉婷走来,她带来两杯威士忌,一杯递向他。
  “恭喜你,堂哥。”
  “谭梨。”他望着秀发挑染成深深浅浅的紫色、装扮狂野的堂妹,俊眉一挑。
  “看来今晚是属于你的日子。”她笑,碰了碰他的酒杯,接着把自己的一口仰尽。
  他蹙眉,“不要这么喝酒。”
  “别对我说教。”谭梨甩甩秀发,“你是谭家最不应该对我说教的一个人。”
  “因为我没资格?”
  “不,因为你最了解我。”谭梨浅浅微笑,丽眸流过温暖,“我再说一次,恭喜你,堂哥。”
  “谢谢。”他举起酒杯向她示意,同样一口仰尽。
  “好,干脆!”谭梨赞赏地比了个手势,“怎样?要不要跟我跳一支舞?”
  “哈。难道你打算让我隔天死在你那群亲卫队的剑下吗?”谭昱开玩笑。
  “他们动不了你。”谭梨睨他一眼,“倒是我,很有可能被众多女人的眼光灼伤。”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今晚的你可是纽约所有名门淑女仰慕的对象,我看她们一个个都排队等着吃掉你呢。”谭梨戏谴道。
  “别开玩笑。”
  “不信?看看你四周吧。”
  谭昱调转眸光,果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成了场内女人的注目焦点,她们一个个紧紧盯着他,毫不在意流露饥渴的目光。
  他不觉打了个冷颤。
  “怕了?”谭梨嘲弄他。
  “看来我还是找个地方躲躲吧。”他幽默地说,对堂妹微微抱歉地颔首后,优雅旋身,往大厅角落走去。
  刚刚躲入一株高耸的万年青后,一个满含笑意的嗓音便在身畔扬起。
  “怎么啦?今晚的男主角竟然一个人躲到这里来?”
  他转头,瞳底映入熟悉的身影后不觉惊喜,“元朗!”
  “恭喜你,谭昱。”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就到了,我看你正跟一个美人说话,没好意思打扰。”魏元朗说,眸中掠过异彩。
  谭昱明白他想歪了,一翻白眼,“那是我堂妹,谭梨。”
  “堂妹?”魏元朗愕然,“可我看你跟她有说有笑的,我以为你跟谭家人都处不好?”
  “她例外。”谭昱解释,“在谭家,她是唯一不会对我恶言相向的人,不过她前几年都在英国念书。”
  “英国?剑桥还是牛津?”
  “都不是。怎么?有兴趣?”谭昱以手臂推了推好友的肩,“我这个堂妹还不错,介绍你认识?”
  “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谭家人我高攀不上。”魏元朗微笑,“何况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什么?你有女朋友了?是谁?”
  “她是我在史丹福的学妹,叶亚菲。”
  “叶亚菲?怎样的女人?”
  “强悍的女人。”
  “她是你决定留在矽谷工作的原因吗?”
  “一半吧。主要是那家公司给我的条件确实不错。”
  “那也好,你留在美国,起码离我近一些,不过我可能下礼拜就要飞欧洲了。”
  “欧洲?”
  “嗯,祖父派我去德国,他说要把这家刚刚收购的公司交给我处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魏元朗真心为好友高兴,他明白这对谭昱而言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是啊,离我当初设定的目标又更近了一些,我终于……快能去接她了。”谭昱说,嗓音微微发颤,听得出心情激荡。
  魏元朗听了,眸光蓦地一黯,“谭昱,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荆晓晨?”
  “当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谭昱,你——”
  “怎么了?”注意到好友忽然阴暗的神色,谭昱不禁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我前阵子才回了台湾一趟,我想你应该还没听说——”
  “听说什么?”不祥的预感笼上谭昱心头,他紧紧盯着好友犹豫的脸庞。
  魏元朗不语,似乎难以启齿。
  “你说话啊!元朗。”
  “……荆晓晨结婚了。”
  匡啷——
  玻璃碎落的声音忽地在室内响起,只一会儿,迅速被优雅的古典乐声吸收。
  没有人注意到。没人看到大厅一角一只残破的酒杯正躺在大理石地面上,也没人看到失手打落它的男人苍白的脸色。
  音乐依然悠扬地演奏着,男男女女依然在舞池里翩然旋转,纽约的夜依然华美无伦。
  时间依然悄声无息地前进。
第三章   “晨姨,抱抱。”五岁小女孩伸出双手,纤巧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投入荆晓晨怀里。
  她一把抱起,侧过脸庞让小女孩在她脂粉末施的脸颊上印下湿湿的一吻。
  “小婕乖不乖?”
  “乖。”小婕点头,扬高手腕,献宝似地秀了秀一串五彩珠链,“看,这是院长老师送给我的,因为这个月我当选院里模范小孩。”
  “哇!真的吗?”荆晓晨笑,伸手点了点小女孩俏俏的鼻尖,“小婕这么乖,晨姨是不是也该送个礼物给你?”
  “我不要礼物,只要晨姨常常来看我。”小婕整张睑埋入荆晓晨的颈项,细声细气地撒娇。
  “小傻瓜,晨姨还不够常来啊?”
  “不够,最好晨姨也住在这里,天天跟我们在一起玩。”
  “啊,那可不行。晨姨的爷爷可会难过的,你不知道,要是晨姨不在身边,爷爷连饭都吃不下。”
  “真的啊?可是……”
  小女孩还来不及说完,一个小男孩忽然伸手用力扯她的小脚。
  “笨蛋文!你做什么?”凶恶的口气与方才的乖巧判若两人。
  “你下来!不要霸着晨姊姊不放!”小男孩横眉竖目,比她更凶。
  “我不要。”
  “下来!你要让晨姊姊累死啊?”
  “对哦。”想到美丽优雅的晨姨可能抱不动她,小婕连忙主动松开双手。
  荆晓晨小心翼翼地放下她,果然觉得双臂发酸,“小婕真的长大了,晨姨快抱不动了呢。”
  “哼!那个小肥猪,晨姊姊以后别再抱她了。”小男孩伸手拉着荆晓晨的裙摆,仰起一张清秀的小脸。
  “笨蛋文,院长老师不是说过吗?不可以叫晨姊姊,要叫晨姨。”
  “我不要!我以后要跟姊姊结婚的,怎么可以叫她阿姨?”
  “结婚?你白痴啊,晨姨早就结婚了!”
  “她可以再结一次。”
  “哪有人结两次婚的?”
  “怎么不行?”小男孩嘴硬,可望向荆晓晨的瞳眸却微微恐慌,“晨姊姊,可以吧?你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这个嘛,可能不行哦。”荆晓晨浅浅地笑,“等小文长大了我都老了,到时你可能不想要我了。”
  “我当然要!不论姊姊多老小文都要,我只爱姊姊一个人。”
  荆晓晨一愕,小小男孩童稚的爱情宣言着实令她傻眼。她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时,一串镁光灯匆地刺痛她眼眸。
  她直觉地伸手挡光,从指缝间看见一束大大的玫瑰正送到她面前。捧着它的,是一个俊朗挺拔的男人。
  他身后,站着几个媒体记者,按着快门,捕捉浪漫温馨的一幕。
  “廷生?”
  “送给你,晓晨,我爱你。”朱廷生说道,深情款款。
  她怔怔接过玫瑰,“为什么?”
  “朱夫人,不会忘了吧?”一个记者笑着扬声道,“今天不是你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吗?”
  “你是……特地来这里送我花的吗?”清丽容颜微微抹上犹豫。
  “当然啦。”朱廷生的微笑灿烂得像阳光,“还有这个,送你。”一串晶莹剔透的钻链出现在他掌中,他来到她身后,在镜头的对焦下为荆晓晨扣上项链。
  掌声响起。
  一个正参加竞选议员的政坛新贵,一个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才子佳人,金童玉女,在镜头里简直耀眼生辉。
  记者们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精致的画面,纷纷抓准时机拍照。
  看着心爱的晨姊姊依偎着另一个男人供记者拍照的画面,小男孩下高兴了,举高手臂,拚命将荆晓晨拉开。
  “晨姊姊,你过来。”拉开荆晓晨后,他气鼓鼓来到朱廷生面前,抬头瞪他,“晨姊姊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抢。”
  “什么?”朱廷生闻言愕然。
  “我说,晨姊姊以后要嫁给我,你不要跟我抢!”
  “小子。”朱廷生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晓晨已经嫁给我了哦。”
  “可是我爱她,我要娶她。”
  孩子气的宣言方落,立刻惹来周遭一阵笑声,一大一小对峙的场面既温馨又好笑。
  镁光灯再度亮起。
  HH     HH     HH
  “真是温馨的画面啊。”短发微鬈的女人一面赞叹,一面小心翼翼地剪下报纸,“有了这则新闻,你的知名度肯定上升了。”
  “是吗?”朱廷生凑过来,瞄了一眼报纸报导,虽然对画面上英姿飒爽的自己颇感满意,可也有点忧心,“你看那些女性选民会不会因为我死会不投我一票?”
  “拜托!我看正好反过来吧。现代女人最抵挡不住像你这种新好男人啦,看你对老婆那么宠爱,她们不羡慕死才怪。放心吧,我给你出的主意不会有错。”
  “那就谢谢你了,小爱。”朱廷生俯下身,趁着竞选办公室没别人悄悄在公关助理颊畔印下一吻。
  小爱脸颊一红,以手触唇,睨向他的眸光妩媚,“你动不动就这样对女人放电,不怕老婆吃醋?”
  “放电的人是你吧。”朱廷生笑望着她,一面拾起桌上的条纹领带绕上颈子,“放心吧,晓晨很懂事,她知道男人——尤其像我这种男人,身旁总是少不了女人围绕。”
  “她倒大方。”小爱轻哼一声,站起身,顺手替朱廷生打起领带,“要我的话才受不了我老公在外头给我拈花惹草,不如趁早离婚。”
  “她不会跟我离婚的。”
  “你这么有把握?”
  黑眸闪过锐光,“她很孝顺,不会闹出离婚这种事让家人替她担心的。”
  II    II      II
  “晓晨,原来昨天是你的结婚纪念日,瞧我这老头都给忘了。”放下报纸,半躺在床上的荆成康望向孙女,有些自责,“昨天还让你陪了我一晚上。”
  “没关系的,爷爷,我想陪你啊。”荆晓晨端来药碗,在床畔坐下,笑着拿起汤匙,“来,喝点中药。”
  “嗯。”荆成康乖乖喝药,由着孙女服侍他喝完一整碗,然后拿起纸巾替他擦拭嘴角。他看着孙女,发现她并没有将丈夫送她的项链戴上,“怎么不戴那条链子?我看挺漂亮的,不喜欢吗?”
  “啊,那个啊。戴不习惯,所以我摘下了。”她解释,淡淡笑着。
  可荆成康不知怎地,总觉有些不对劲,“晓晨,你跟廷生还好吧?”
  “很好啊。”
  “是不是因为你最近总来陪我,两个人很少见面,感情淡了?”
  “爷爷,你别胡思乱想,没这回事。”荆晓晨将药碗搁上床旁的小桌,“我承认最近我们两个见面机会比较少,主要是他决定竞选议员后,有太多事要做,而我也忙着儿童基金会募款的事,所以两人都没什么空嘛。”
  “偏偏昨天结婚纪念日又让我这老头给破坏了。”老人摇头叹息,“不怪我吧?晓晨。”
  “爷爷,你再这么说人家不理你了。”荆晓晨拉起祖父的手,撒娇般地噘嘴,“人家很想来看爷爷嘛,难道你不许我来吗?”
  “怎么会?我当然希望见到你啦。”荆成康紧紧回握她的手,“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我过得很好啊,真的,廷生对我很好。”
  “是吗?可我总觉得——”老人顿了顿,望向孙女的眼眸深沉,“你长大很多了,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心一跳,表面却故意皱眉,“哪里不一样?”
  老人默然,半晌,叹了一口气,“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
  荆晓晨脸色一白。
  “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同意你这么早结婚。那个孩子流掉了是很可惜,可你们还年轻,以后再生一个不就得了。”
  “我知道。”她轻轻点头,半晌,硬生生扯开一抹笑,“说老实话,爷爷,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舍不得我嫁出去啊?”
  “当然舍不得啦。”荆成康眼眸忽地黯淡,“当然舍不得啦,我身子愈来愈差,也不知还能……”
  她连忙伸手堵住他的唇,“不许你胡说八道!”
  “好,我不说了。”老人微笑,“给我倒杯水吧。”
  “嗯。”荆晓晨起身,走向房内放置温水壶的矮柜,直到她确定自己背对着祖父时,才敢允许自己拢眉。
  虽然她不许老人说,自己也从不提,但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身体虚弱的他也许时日下多了。
  他瘦多了,一天比一天老态龙钟,一天比一天精神委靡,她每一回来看他,都忍不住比前一次更加心痛。
  她的爷爷——从小最依赖、最喜欢的爷爷,也许就快离开她了……
  她深呼吸,克制着不让握着玻璃茶壶的手颤动,斟了一杯温水,才转过身,送给老人一抹甜甜微笑。
  “爷爷,喝水罗。”
  老人默然不语,低垂着头。
  “爷爷,你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了吧?”
  依然没有回应。
  玻璃杯忽地掉落,清脆的声响震动深夜静谧的空气。
  “……爷爷!”
  SS    SS     SS
  伦敦 希斯洛机场
  谭昱抬手看表。十点二十分,还有十分钟飞机才起飞。
  “先生,请问需要来点什么饮料吗?”满脸微笑的空姐以带着伦敦腔的英文问他。
  “给我矿泉水吧。”他头也不抬地说,继续盯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他移动滑鼠,迅速浏览助理为他整理好的文件。他看得十分专心,几乎连空姐送上盛着清水的玻璃杯时也毫无反应。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才收回注视萤幕的视线,一面接听。一面举杯啜饮矿泉水。
  “谭先生,我是李爱。”悦耳的嗓音轻柔地拂过他耳畔。
  他神经一绷,并非因为矫揉做作的嗓音,而是因为打电话来的人。今日并非她定期报告的时间,她会打来肯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有一件事想向你报告。”
  “说。”他屏住气息,静静听对方报告,脸色亦逐渐苍白。
  结束通话后,他怔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忽地关上笔记型电脑,站起身打开座位上方的置物箱。
  “先生,需要我帮忙吗?”异常的举动引来空姐注意,连忙上前殷勤问道。
  “我要下机。”他冷着嗓音。
  “下机?”空姐愕然,“可是飞机就要起飞了啊。”
  “我必须下机。”他取出西装外套,提起公事包,“立刻。”
  “可是先生——”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的空姐傻眼了,愣愣地看着面前五官端正的男人,他是那么坚决,全身上下流露一股霸道的领袖气质,教她几乎想对他所说的任何话点头称是。可她不能,因为他的举动可是大大违反了航空公司的规定啊。
  “先生,”见情况不妙,一个男性空服员也跟着上前安抚头等舱的贵客,“请你冷静,飞机已经关上机舱门了。”
  “我要下机,现在立刻打开!”谭昱不由分说地命令。
  “我们很乐意为你服务,但这是规定……”
  去他的规定!
  谭昱冷冷瞪着他,“这架飞机是飞往纽约的吧?”
  “是,”
  “我的目的地是台北。”
  “台北?”空服员一愣,“你的意思是你坐错班机了吗?”看他精明干练的样子不像会坐错飞机的胡涂蛋啊。
  “是的,我坐错了。”英眸掠过黯芒,“刚刚才知道。”
  “这个……我们必须查一下你的登机证——”
  “我丢了。”谭昱干脆地答道,见空眼员仍是一脸犹豫,他蓦地攒眉,“听着,我是贵航空公司的贵宾,一年起码坐上几十趟飞机,我很忙,非常地忙,而我赶着去台北谈一笔几千万美元的交易,你确定你们负担得起因为安排我坐错班机造成的钜额商业损失吗?”
  “这个——”空服员无可辩驳,只能傻傻看着他。
  谭昱看出他的防线正在崩溃,他适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唇扯出一抹笑,“麻烦打开机舱门,谢谢。”
  “好……好的。”
  AA    AA     AA
  她瘦了,神情憔悴,容色苍白得像个无主游魂。可她,也更美了,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纯真少女,添了一股成熟妩媚的少妇韵致。
  她怎能同时让他心疼又心动?
  她怎能这么容易就牵扯他一颗心?多年的分别,多年的愤怒,多年的怨怼与沉痛全在见到她这一刻化为最刻骨的相思!
  他真的好渴望见到她啊。直到再见到她的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对她的渴望有多深、有多切。
  晓晨,晓晨!为什么你要嫁为人妻?为什么你不肯等我?为什么?!
  接过一束点燃的香,谭昱笔挺地走向前,对已死的英魂致礼。
  荆成康——虽然他与他只有几面之缘,更谈不上交情,可为了她,他仍然为老人的逝世感到遗憾。
  他希望老人安眠,并且在九泉之下,保佑他最疼爱的孙女。
  “请节哀。”落定跪倒在地的荆晓晨面前,他哑声说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仰起一张憔悴容颜,静静望着他。红肿的眸木然而空白,像完全没认出他。
  他身躯微微发颤。
  她竟然……难道她根本不记得他了?
  心海掀起惊涛骇浪,他拚命紧绷身躯要自己镇定,可开口时,微颤的嗓音依然泄了情绪的激动。
  “你……不记得我了吗?晓晨。”
  她默然,明眸氤氲。
  “晓晨,你——”你怎能忘了我?怎么可以?
  极度的激动让他忽地蹲下身,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他好想摇晃她,好想质问她怎能将他从记忆里抹去,他好想……好想——
  “你说话啊,晓晨!你哑了吗?”
  “先生,请你别这样。”见谭昱行为踰矩了,跪在一旁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连忙起身试图拉开他,“晓晨太过悲伤了,她有些失神,你这样会惊吓到她的。”
  “你是谁?”谭昱眸光冰锐如刀,瞪得那个男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荆其禹。我是晓晨的父亲。”
  原来是她父亲。谭昱想,神情却依然冷淡,“你放开我。”
  “先……先生,请问你是——”
  “谭昱。”
  “谭昱?”荆其禹咀嚼着陌生的名字,愕然,“你跟晓晨是朋友吗?”
  他僵硬地点头。
  荆其禹转向女儿求证,“晓晨,是你的朋友吗?”
  荆晓晨依然不语,她只是扬起眸,怔怔瞧着谭昱,跟着墨睫一眨,落下两颗泪。
  谭昱猛然一震。“晓晨?”
  “我……记得你。”她终于开口了,嗓音是不忍卒听的暗哑,“你帮我……喂爷爷吃药,谢谢,谢谢——”
  “晓晨!”他哑声喊,不知是喜是悲。
  她记得他,她没忘记他——可她记得的只是他曾经帮她喂祖父吃药,她记得的并不是他本人。她现在虽然正看着他,可她想的,只是她死去的爷爷……
  他算什么?他在她心中原来什么也不是!
  一念及此,他蓦地愤然,转身大踏步离去,可双腿尚未步出灵堂,又一阵风似地卷回来。
  他落定荆其禹面前,冷冷问他,“她这个样子多久了?”
  后者一愕,“什么样子多久了?”
  “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谭昱咬牙,“她难道是一直这样傻傻呆呆的吗?”
  “当然不是。是从爸爸去世后才这样的。”
  那么,有一星期了。
  谭昱想,收回眸光盯住荆晓晨。她又跪倒在地了,愣愣地望着墙上荆成康的遗照,神情宛如迷了路的小孩般茫然无助。
  迷路的小孩……
  谭昱一凛,忽地再也受不了她如此痴傻的模样,一展臂,强硬地将她拉起。
  “跟我走!”他锐声命令,在众人惊愕莫名的注视下,使劲将荆晓晨拖离气氛沉闷的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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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想做什么?”荆晓晨瞪视面前的男人,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把她拖出几日来一直守着的灵堂,甚至连保全人员也阻止不了他坚决的意志。
  他好霸道——比几年前又更霸道了几分,英睿的眸尽显成年男子的成熟与自信,毫无一丝犹豫的神采。
  他不再是那个五年前对自己的前途还有一丝彷徨的年轻人了,不再是了。就像她一样。荆晓晨茫茫想着,五年,足够一个人经历许多,对她如此,对他亦然。
  “你在想什么?”见她的眸光再度涣散,他有些焦躁起来。
  “我在想……”她慢慢开口,语调空灵,“谭昱,你这几年一定经历了很多,一定……很多。”
  “我——”他一窒,几乎是狼狈地瞪着她。
  为什么她总是能如此轻易地碰触他内心深处?明明是随口且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他忍不住激动。
  他几乎有点为此而恨她……
  “原来你还记得我。”他涩涩地说。
  “我当然记得……当然记得。”她微笑,笑容却飘匆得让人抓不住,“我们一起吃过蛋糕。”
  “晓晨,你——”
  “我怎样?”她扬眸,依然是空白苍茫的眼神。
  你同样也经历了许多吧?跟一个不在乎你、不关心你的男人在一起,怎能有幸福?
  他直直瞪着她,双拳收了又放,放了又收,好下容易镇静了心神,才伸手拉她进了马路对面一问小小的咖啡馆,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于窗边的座位落坐。
  “吃蛋糕吧。”
  “蛋糕?”
  “别告诉我你已经不爱吃了。”
  “爱,我当然爱——”
  “想吃什么蛋糕?”
  “呃——”她只是愣愣望着他,显然仍处于半失神状态。
  他叹了口气,迳自点了两杯咖啡,两份蓝莓起司蛋糕。
  在咖啡与蛋糕送来前,他只是静静望着她,而她默默望着窗外。然后,当蛋糕送来后,他低低唤了一声。
  “吃吧。”
  她转回眸光,落定桌前装饰精美的蛋糕,却没有动手。他蹙眉,索性拾起叉子,主动切下一小块送到她唇畔。
  “吃吧,你不是很爱吃?”
  她下意识张唇,接过蛋糕,缓缓咀嚼,明眸逐渐氤氲薄薄白雾。她忽地扬手,掩住颤抖的唇。
  他心一扯,“不好吃吗?”
  “好吃。”她哑着嗓音,跟着主动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送入嘴里,一口,又一口。
  泪水静静滑过她苍白的颊。待一整块蛋糕都吃完后,她忽地将容颜埋人冰凉的玻璃桌面,轻声啜泣起来。
  他看着,心痛莫名,“晓晨——”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伸手紧紧握住她的。
  她继续哭着,而他脸色苍白地在一旁陪着。
  “对……对不起。”长长地哭过一场后,她扬起湿润的脸庞,透过迷蒙的眸望他,“我只是……很久没吃蛋糕了。”
  “有多久?”
  她没有回答,只是悄然垂落羽睫,鼻尖因刚刚哭过微微泛红。
  谭昱凝望她,惆怅、不舍、心疼,复杂的滋味瞬间堆满心头,他匆地举杯,狠狠饮了一口下加糖的苦涩咖啡,“为什么不等我?”
  “啊?”她眨眨眼,听不懂他的问题。
  “为什么不等我?”湛眸深沉,“难道你忘了那天在咖啡馆我对你说的话吗?”
  “……我记得。”
  他极力克制着情绪,“那你为什么不等我?”
  她愣愣望着他,“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
  “你不可能是认真的,谭昱,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冲动……”
  “我是认真的!”他低声咆哮,压抑了三年的怨怒终于在此刻爆发,“你该死的怎会以为我只是一时冲动?我再认真也不过了!”
  愤怒的言语如火山融浆,几乎烫伤她脆弱的神经,她讷讷开口,“谭……谭昱,你……”
  他打断她的话,“你怎么会以为我是一时冲动?你以为我那几年是怎么过的?为了早一日回台湾接你,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吗?我日夜工作,像个机器一样不停地转,我从不睡超过四小时,只要多一分钟我就会慌乱不安,深伯自己一个懈怠就错过了机会。我跟所有的人建立关系,参加任何我能参加的活动,就算明明累得只想回家好好睡大觉,我依然强迫自己跟人交际应酬——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为了早一天成功,为了早一天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为了早一天回台湾光明正大地向你求婚!可你却……当我志得意满地以为自己终于快靠近你的时候,你却结婚了!”他低吼,伸手爬梳头发,语气既是愤怒,也是烦躁,更是一直淀在内心最深处的无奈与伤痛。
  “谭昱——”荆晓晨震动了,她怔然望着他,一时不知所措。
  而他望着她茫然不解的神情,胸口熊熊燃烧的火焰忽地灭了,只留清冷的灰烬。
  他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我立刻飞来台湾找你,可你却到欧洲度蜜月了。那时候我也被派到欧洲工作,在德国,当我坐在会议室里跟人开会时,想的却是不知在哪里的你。我一直想,拚命地想,想得六神无主,焦躁不安。我恨你,晓晨,那时候我非常恨你。”
  “……恨?”
  “是的,恨。我强迫自己埋首工作,不再想你,可我……我——”他还是忍不住想她,忍不住念她,忍不住派人打探她的消息,甚至还安排了眼线……
  “对不起,谭昱。”荆晓晨匆地柔声道歉,“真的很抱歉。”
  他展眸望着她,不再说话,只是深深望着她。
  满蕴某种不知名情感的眼神令她呼吸一屏。
  “晓晨,在今天以前你哭过吗?”他突如其来问道。
  她一愣,“哭?”
  “自从你祖父过世后,你……究竟痛痛快快哭过没有?”
  “我?”她哭过吗?她仔细地想,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她仿佛是哭过了,也许流泪了……
  “为什么他不在你身边陪你?”
  “谁?”
  “朱廷生。”他冷冷道出这个名字。
  “啊,廷生。他很忙,因为选举就快投票了,不过他今天早上来过。”
  “他来过?肯定是带着一堆媒体记者来的吧?”他讽刺地说。
  她一颤,扬起茫然的眸,“你是什么意思?”
  “除了利用你达到他在政界快速攀升的目的,他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你?”
  直率的问话令她心一痛。她咬牙,偏头不语。
  “看着我。”他命令道,伸手转过她的下颔,强迫她直视他,“告诉我为什么在你这么伤心难过的时候,朱廷生却不肯多花一点时间陪在你身边?告诉我为什么他明知你最近精神恍惚,却还只在乎他能不能选上市议员?”
  “你——”她瞪视他,忽地被激怒了。多日来一直冰封的心忽然有了苏活的迹象,只这苏醒却是源于愤怒。“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你不该这么说,你根本不认识廷生,不该这么评判他。”
  “我不该评判他?”谭昱一哂,“晓晨,我认识他可比你认识他多了。我很清楚在他光鲜帅气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一个男人。”
  “你——”
  “你是因为不小心怀孕了才跟他结婚的吧?能让你毕业后就匆匆忙忙嫁人,哼,朱廷生计画得很周详嘛。”
  讥讽的言语令她打了个冷颤,“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是朱廷生故意安排这一切的吧?”幽黑的眸中闪着既愤慨又冷酷的辉芒,“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引诱了你,让你怀孕后不得不选择嫁给他,然后他就可以利用娘家的声势财富,一步步在政界攀爬……”
  “你不要胡说八道!”容色苍白胜雪,“廷生不是那种人。”
  “别为他辩白!”他匆地愤怒,重重击了桌面一下,“不许为他说话,晓晨,你怎能到现在还蠢到看不清真相?”
  她紧咬下唇,“如果你拖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对不起,我不想听。”语毕,她站起身就要离去。
  他扯住她的手臂,“不许走!”
  “谭昱……”
  “告诉我,难道你不是因为怀孕才被迫嫁给他的?难道你不是因为被那家伙设计了,才不得已选择下嫁……”
  冷水忽地朝谭昱当头淋下。他颤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瞪着举起水杯朝他浇水的荆晓晨。
  她虽然全身发颤,容色苍白,可一张总是温柔的唇却倔强地抿着。
  “我嫁给廷生,是因为……我爱他。”
  “什么?”
  “我爱他。”她静定重复,“这就是我结婚的理由。”
  “我不相信……”
  “我不管你怎么诋毁他,不管他是不是如你所说对我用计,我都要告诉你,当初答应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
  “不!我不相信!”他低吼,激动的眸子泛红,他瞪视她,好半晌,忽地展臂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扫住她的下颔,方唇不由分说地烙印。
  “你……”她震惊莫名,“放开我——”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更深入地吻她,唇办急切地蹂躏着她,舌尖强迫性地侵入她唇腔。
  甜美的唇腔,还带着蓝莓起司蛋糕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他身子一颤,更加拥紧她,霸道的唇舌几近绝望地占领她。
  是的,这是个绝望的吻,倾注了无限愤怒、怨恨与思念的吻——他多么恨她啊,恨她竟亲口对他说她爱的是另一个男人,可他却依然渴望她,她的笑、她的泪、她的一切都深深地嵌入他骨髓……
  他该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究竟怎样她才能属于他?究竟该怎么做……
  清脆的掌声忽地震醒了他,跟着,一阵不太疼痛却仍令他难堪的热辣感攀上脸颊。
  她打了他。她竟甩了他耳光。
  “晓晨,你——”
  “别这么做,谭昱,你不该这样对我。”她瞪着他,眸中水与火并存,委屁的水与愤怒的火,缓缓交融。“我已经结婚了……”
  “那又怎样?那个男人根本不爱你!”他怒喊,“你难道不晓得那家伙在外头经常拈花惹草吗?他……”
  “他怎么做不关你的事!”她冷冷截住他的话,沁凉的泪水滑过颊畔,“你只要知道,我对婚外情没有兴趣。我不喜欢结了婚后还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你的意思是——”
  “忘了我,谭昱,算我求你。”
  温柔的请求如利刃,狠狠刺痛他的心。他狼狈地瞪着她,“你是认真的?”
  “……嗯。”
  “你以为……以为这很简单吗?我等了你五年,想了你五年,而你这么简简单单一句就要我全部忘掉?”
  她无奈地望着他,“谭昱——”
  “我不会忘了你的,绝不会!”坚决而冷冽的字句自他唇间迸落,“我会等你跟他离婚,相信我,你一定会。”
  自信而霸气的预言令荆晓晨一颤,她望着他冰冷的眸,感觉自己的心也几乎结冻。
  “你一定会跟他离婚的,我会让你认清他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等着瞧吧,晓晨。”
第四章   他真是个强悍的男人,自信、霸道,让人难以抵御。
  她不得不承认,听到他搭机返美的消息,她松了一口气。
  好大好大的一口气——她不敢想像,假如他还继续纠缠她,她该如何拒绝,如何抵抗。
  肯定不知所措的。
  荆晓晨想,涩涩地朝床边一盏幽幽绽出甜香的香氛烛火扯开苦笑。她趴在枕上,默默呼吸着据说能让人镇静心神的香气。
  最近,在每一个辗转的午夜梦回之际,她学会点燃这样一盏烛火,朦胧地望着烛火,朦胧地发呆,朦胧地入睡。
  为什么在你这么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却不肯多花一点时间陪在你身边?
  谭昱激愤的言语忽地在她耳畔响起,她神经一绷,全身一颤。
  翻了个身,娇颜埋入枕里。
  谭昱说的话虽然过分,虽然不是他该说的话,但,他说的,正是她几年来所想的。
  这桩婚姻,也许终究是个错误。虽然当初嫁给廷生的决定是那么理所当然,虽然当她披着白纱站在礼堂时,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但……
  除了利用你达到他在政界快速攀升的目的,他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你?
  她紧紧抓住被单。
  眼前忽地开始发黑,回忆一点一滴在她脑里凝聚——关于那一夜,那个她流掉孩子的夜晚。
  那一夜,她为自己不慎流产的孩子哭得伤心,可他安慰她的语气却十足淡然。
  “没关系的,晓晨,这孩子没了也好,我们年纪还轻,有个孩子在身边只是拖累。”
  “拖累?”她不敢相信他的说法,“你怎么这样说?”
  “别这样,冷静想想,你知道我有意往政界发展,我也需要你替我拓展人脉,有个孩子只会让我们分神,占用时间。”
  “你——”她忍不住心寒,“当初你急着跟我结婚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们应该给孩子一个幸福的成长空间……”
  “好了,我知道我话说重了。”彷佛看出她的愤慨,他连忙缓声安慰她,“我的意思是我们过几年后再生也可以啊,你不必这么难过嘛。”
  “……”
  “亲爱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太伤心了啊。别这样好吗?我怕你这样看我呢。”
  之后,他不停地甜言蜜语,不停地柔声安抚,虽然最后她终于还是停止哭泣,可后来想想,那晚正是两人脆弱的婚姻首次被敲开一道裂痕。
  仿佛从那一天开始,她才真正睁大眼逐渐认清他,认清这桩勿忙成就的婚姻……
  清脆的铃声忽地响起,在黑夜里听来格外令人心惊。荆晓晨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喂。”
  “晓晨,是我。”朱廷生清朗的嗓音传来,“今天晚上我们要开会,就不回去了。”
  “这么晚开会?”她下意识地瞥了眼墙上时钟,十二点半。
  “对,得通宵。”
  “我知道了。”
  “晚安。”
  挂断电话后,荆晓晨有些怔愣。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从廷生决定竞选后,他一直很忙,经常彻夜不归。除了刚开始几次,他很少事先跟她说一声。久而久之,她也惯了他的轻忽。可没想到,今晚他又忽然来电。
  难道他终究还是注意到她近日来的情绪低落,因此有些担心吗?
  希望的火苗在胸口悄悄燃起,她不觉伸手抚住胸口,屏住呼吸——
  真是这样吗?
  DD     DD     DD
  “没想到你是那种会向老婆报备的人。”女人沙哑地笑,烟视媚行的眸子盯得男人立即起了生理反应
  他忽地展开双掌,用力托住她的脸,方唇霸道地占领她的。
  女人喘息,为他强烈而忽然的举动心跳怦然。她紧紧勾住他的颈项,柔软的娇躯饥渴地贴紧他,磨蹭,挑逗。
  “廷生……”她在吻与吻之间轻喘,“你激动得像好久不曾要过女人。”
  “是很久了——”
  “为什么?”
  “没兴致。”
  “哦?别告诉我你那美若天仙的老婆勾不起你的‘性致’。”她微微吃味地说,张嘴在他性感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一阵战傈,展臂将她的臀往上一托,丰润的双腿顺势紧紧夹住他的腰。
  “如果她有你一半放浪,也许我今晚会选择回家。”
  “不许你回去,今晚你是我的?”她伸手抓住他的下部,宣示所有权。
  他低低一笑,以一个埋入她乳峰的深吻表明他乐于遵从,
  YY      YY       YY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正在开会的谭昱。这是个冗长的谈判会议,双方已经为草拟的合约一条有关利益分配的条文争论了将近两小时,争论到谭昱开始觉得厌烦。
  他拿起手机,在瞥了一眼萤幕上显示的人名后,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忽地一变,迅速起身,在会议室角落接起电话。
  “什么事?”
  “谭先生,我是李爱。你要我办的事OK了。”
  “你的意思是——”
  “朱廷生现在在我这里。”
  “是吗?”英眸闪过锐利异常的辉芒。
  “我会把证据寄给荆晓晨。”
  “很好。”
  切断电话后,谭昱重新走向会议室中心,神采飞扬的神色令众人一愣。
  “别再争了,我们各让一步。这样吧,我愿意担任说客,在合约上补上一条‘关键人物’条款。”他干脆地道,显见心情异常地好。
  “你真的愿意?”代表资方的代表闻言,眼睛一亮。
  “你们要哪个人?”
  “你。”几个代表毫不犹豫,异口同声。
  “我?”反倒谭昱有些惊讶。
  “没错,就是你。”
  因为他们信任谭昱,事实上谭氏投资的所有合伙人里他们只信任这个年轻人,虽然他才刚刚升上去,但他们敢肯定,初露锋芒的他绝对是谭家最亮的一颗新星。
  如果他愿意保证持续担任基金的掌舵人,他们不在乎让谭氏分红时多拿一些。
  了解到他们不是开玩笑,谭昱微微一笑,“OK,我保证在投资基金存续期间,我绝对是合伙人之一。”
  “真的?”
  “如果你们愿意信任我。”
  “当然,我们当然愿意,那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样,谭昱在这天下午为谭氏投资募到了一笔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基金,总额达五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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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晨,你看来精神好多了。”特地上府拜访的纪礼哲看着荆晓晨恢复红润的脸色,欣慰地一笑。
  “嗯,我的确好多了。”荆晓晨淡淡微笑,为两人各斟了一杯她亲手煮的咖啡。“尝尝看,Esbrresso,我刚学会煮的。”
  纪礼哲举杯饮了一口,醇厚苦涩的滋味入喉,霎时舒活了他全身细胞,“好喝,晓晨,很棒。”
  “不错吧?”笑意攀上明眸,她自己也浅啜一口。
  “怎么忽然学煮咖啡?”
  “因为学不会做蛋糕,想想至少要把配蛋糕的咖啡学会。”
  “还是爱吃蛋糕?”
  “嗯,本来已经好久没吃了,那天有个人突然强迫我吃——”她顿了顿,眸中掠过某种类似迷惘的影,“我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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