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和狼从百米高走三百米的悬崖上跳下来会死吗坠落,猎人掉到狼身上狼的骨头瞬间四分五裂,猎人的骨头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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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别撕逼了】来看看拳头最新发的英雄联盟人物传记
奥拉夫的霜鳞甲上沾满了血迹和内脏的残渣。他一边咕哝着一边挥着单手斧劈砍。斧头淬火时用的是取自弗雷尔卓德极北之地的臻冰,所以前方的骨头和筋肉如薄纸一般,不断地分崩离析。他另一只手举着火星淋漓的火把,趟着这条海魁虫体内湿滑的血肉内脏前进。他靠着手中的斧头,一下一下地拆解它体内白花花的巨型脏器和密实的骨节,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才走到这里。当然,海魁虫已经死透了。他们从北方开始,追了整整一个月,直到一个星期之前才把这头怪兽钉死。冬吻号上的捕猎好手们往它身上足足射了三十多支鱼叉,每一支都穿透了它背上覆着厚鳞的硬皮,但最后还是靠奥拉夫的长矛才结束了海魁虫的挣扎。在比尔吉沃特城外的台风眼里猎杀怪兽无疑令人大呼过瘾。而除此之外,有那么一瞬间,当冬吻号侧倾时,差点把奥拉夫径直扔进海魁虫的嘴里。他当时激动地以为,自己终于能逃过平安终老的宿命了。但是,舵手斯瓦费尔大骂一声,雄健的臂膊遽然发力,硬生生把舵轮扳回正中,稳住了船身。奥拉夫不幸地活了下来。离他所害怕的命运又近了一天:预言里说,奥拉夫将会变成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在自家床上安详地逝去。冬吻号在比尔吉沃特靠岸,打算就地分解他们的战利品,并卖给当地人。比如宽阔的利齿、像油脂一样可燃的黑血、以及可以用来为他母亲的客厅作拱顶的巨型肋骨等等。他手下的人已经被捕猎耗尽了体力,纷纷躺在冬吻号的甲板上睡着了。但奥拉夫向来没什么耐心。他顾不上休息,而是抓起寒光闪闪的斧子,独自开始了肢解巨兽的工程。终于,海魁虫的咽喉出现在奥拉夫的眼前。喉管内壁棱纹交错,口径粗得能吞下一整个部落的人,或是一下就把一艘三十桨的私掠舰给绞碎。而它的牙齿就像是黑曜石的凿子一般坚硬锐利。奥拉夫点点头:“呵,这给踏风人和烬骨学者拿去砌灶台正合适。”他将火把尖锐的底端插进海魁虫的肉壁,腾出双手开始工作。他对着颌骨又劈又砍,忙了半天才撬下一颗牙。斧子往腰带上一挂,奥拉夫干脆地抱起兽牙扛在肩上。夸张的重量把他压得哼了一声。“就像是霜巨魔搬冰块搭老窝一样。”他嘟囔着往外走,在齐膝深的血浆和消化液里跋涉。终于,奥拉夫从海魁虫身后一处可怖的伤口钻了出来。他深吸一口,空气只能算是稍微清新了一点。即使是刚在怪兽的内脏里转了半天,比尔吉沃特感觉仍是一锅令人作呕的热汤。烟尘、汗臭和死人搅在一起沸反盈天。太多居民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生存,简直就像在垃圾堆里苟活的猪猡。他往地上啐了一大口唾沫,愤愤地说:“老子越快回北方越好。”弗雷尔卓德的空气清透凛冽,每呼吸一下都能让你骨头打颤。不像这里,闻起来到处是一股子臭牛奶或是烂肉的味道。“喂!”水面上有人在喊。奥拉夫眯眼望去,只见一个渔民划着船,越过港区的浅水浮标线,还有浮标上挂着的铃铛和死鸟,往外海划去。“那怪兽刚把你拉出来吗?”渔民大声问。奥拉夫点头说:“我没有金币买船票,所以就让这家伙吞了我,然后从弗雷尔卓德一路南下带到了这里。”渔民听到这话,笑得乐不可支。他举起一个破口的钴玻璃瓶,仰脖灌下一下大口:“我倒是很想听你吹完这个牛呢,真心的!”“冬吻号,找奥拉夫!我这有整桶的爪沃酒,还可以唱上几支葬歌,送这怪兽安息!”奥拉夫纵声大吼。
寻常日子里,白港四周充斥着鸟粪和臭鱼的气味。但今天不同,风里带上了焦肉和木头焚烧的味道。厄运小姐心里清楚,这味道说明,普朗克手下的人死得越来越多了。灰烬遮天蔽日,屠宰码头上存放着的海兽油脂熊熊燃烧,恶臭的浓烟朝着西边涌去。她感觉自己嘴里的味道都变得油腻起来,于是往扭曲的木头架子上吐了一口。岸边的水面上浮着一层粘稠的渣滓,都是水下数以千计的尸体长年累月的贡献。“你和你的人今晚可忙坏了。”她朝着西边冒烟的悬崖点了点头。“是,事情很多。”雷文同意道。“今天还有更多普朗克的人会死。”“你搞定了几个?”她问。“克雷格区那附近又干掉十个。还有就是,埋骨场那群混混一个都不剩了。”厄运小姐点头表示赞许,然后转头看向岸边,那里摆着一口纹饰精美的铜炮。躺在里面的人是折刀拜恩。他在那个翻天覆地的日子里被一发子弹击中,与冥渊号一起死在了比尔吉沃特全城人的注视下。而那一枪本是要给她的。现在,拜恩就要沉入水下,加入到成群的死者行列中了。她知道自己欠他一份恩情,因而前来送葬。送行的大约还有两百号人,男男女女,包括她的副官们、拜恩以前的帮派成员、还有一些陌生人——她猜要么是他曾经的船员,要么就是一些看客,想见识一下解决了普朗克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拜恩说自己也曾有过一条船,一条双桅横帆船,诺克萨斯沿岸无人不知的恐怖化身。但她也只是听他这么说过而已,真假无从考证。但是在比尔吉沃特,真相往往比城里数不尽的船歌所讲述的故事更为离奇。“我听说,你让屠宰码头上的家伙们打得不可开交。”厄运小姐说着,伸手掸掉翻领上的烟尘。鲜红的长发从她的三角帽下流泻而出,越过肩膀,在双排扣制服的前襟拢起。“是,鼠镇群狗和港王帮之间很容易挑拨。温·加拉尔早就等着这天了。他一直在说,那块地盘是十多年前特拉弗恩的小弟们从他老爹的手里抢过去的。”雷文回答道。“是吗?”“鬼知道。但根本就无所谓。为了罩下码头那片地盘,加拉尔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只是推了他一把而已。”“现在那地方也没什么可罩的了。”“是。他们拼光了人手,没几个活下来。这两个帮派算是彻底完蛋,他们不可能来找我们麻烦了。”雷文微笑着同意。“这样的话,不出一个星期,普朗克的人就一个不剩了。”听到这话,雷文看着厄运小姐,不禁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而她假装没有看到。“来吧,我们送拜恩下去。”她说。他们走向那尊火炮,准备把它滚进海里。黏腻的水面上浮碑林立:既有简单的木头板子,也有刻工精细的海怪雕塑。“有谁想说点什么吗?”厄运小姐问。没人回答。她朝雷文点头示意。但当他们即将把火炮推到水边时,一个声音炸雷一般响起,回荡在白港上空。“且让我说两句。”厄运小姐回头,看到一个身材极其伟岸的女子,身上披着织造极其复杂的重彩长袍,不紧不慢地踱下码头朝他们走来。一队带着刺青的少年跟在她身后,手执带有锯齿的长矛,腰里悬着阔口手枪和棒勾。一行人耀武扬威地站在领头的女祭司身后,感觉整个白港都是他们的地盘。“活见鬼,她来这儿想干什么?“俄洛伊认识拜恩?”“不,她认识我。”厄运小姐说,“我听说她和普朗克曾经……你明白吗?”“真的?”“传闻如此。”“胡子女士在下!怪不得前几个星期,奥考那帮人一直跟我们过不去。”俄洛伊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石球,看起来跟塞壬号的船锚分量相当。身如铁塔的女祭司不管去哪儿都带着它,厄运小姐猜测那应该是某种图腾。此外,俄洛伊那群人给胡子女士起了另外一个名字。一个非常拗口的怪名。俄洛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剥了皮的芒果,咬了一口。她大嚼着果肉,低头往炮筒里看去。厄运小姐这辈子从来没那么真诚地期望过,这门炮是上好膛了的。“一个比尔吉沃特的男人,理应得到娜伽卡波洛丝[注 :俄洛伊所属教派对胡子女士的称谓。]的祝福,对吗?”“当然。不过他很快就要下去见到那位女神了。”厄运小姐说。“娜伽卡波洛丝并不在深渊里。只有愚昧的小粉脸们[注 :比尔吉沃特人对于非本地居民的蔑称。]才这么想。娜伽卡波洛丝存在于我们所行的每件事中,以及所行的每条路上。”“嗯对,你看我多蠢啊。”厄运小姐连声说。俄洛伊头一偏,把芒果核吐进了海里。她晃着手里巨型炮弹一样的石球,平举到厄运小姐的脸跟前。“你并不蠢,莎拉。”俄洛伊爽快地笑起来。“而你不知道自己的本质,也不知道所行的意义。”“俄洛伊,你来这儿到底为了什么?为了那个人吗?”“哈!没半点关系。”俄洛伊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的生命只为娜伽卡波洛丝而存在。男人跟神明,两者能相提并论吗?”“当然不能。普朗克真倒霉。”厄运小姐附和道。俄洛伊咧嘴微笑,露出满满一嘴的芒果肉。“你说的没错,”俄洛伊缓缓点头,“但仍然蒙昧。你把一条剃刀鳗从鱼钩上解了下来,就该往它的脖子再踩一脚。然后趁它的尖牙还没咬上你时,离得越远越好。否则,运动就会永远弃你而去。”“什么意思?”“当你明白了就来找我吧。”俄洛伊展平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枚挂饰。一块粉红色的珊瑚,许多纹路绕着中心放射出去,如同一只不会眨动的眼睛。“拿去。”“这是什么?”“娜迦卡波洛丝的符记。在你迷失的时候,它会指引你。”“我问的是,这是什么东西。”“如是我言,别无它意。”厄运小姐有些犹豫,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一位胡子女士的祭司的礼物显然不太合适。她接过挂饰,然后脱下三角帽,将皮绳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俄洛伊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我觉得你并不愚蠢。别让我看错了。”“我干嘛在乎你怎么想?”“因为一场风暴就要来临。”俄洛伊说着,目光越过厄运小姐的肩膀,“你并不陌生,所以你最好随时准备着,将船头迎向海浪。”她转身一脚踢在装着拜恩尸体的火炮上。火炮重重地砸进水里,带着一串气泡沉下去。海面上的浮渣再度缓缓聚成一片,只留下一个十字架浮标轻轻摆动,昭示着水下埋葬着谁。胡子女士的祭司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码头,走向峭壁上自己的神庙。厄运小姐则将视线抛向了海面。远洋之中,一场风暴已经酝酿成形。但那并非俄洛伊刚才所看的方向。——女祭司目光的尽头,是暗影岛所在的位置。
没有人会在夜间的比尔吉沃特海湾打渔。皮特和这片水域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他非常清楚个中的原因。平静的水流只是假象:水下潜藏着累累暗礁,随便一块都能顶破船舱的外壳。海床上满是遇难船只的残骸,无数船长为他们轻视大海的鲁莽举动付出了代价。但更可怕的是,溺毙的亡魂在海底一直孤独地期待着新来的死者。皮特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但为了养家糊口,没有别的办法。哀哭船长的战舰在普朗克和厄运小姐的火并之中被烧成了灰烬,而皮特也因此丢掉了自己的工作,连饭都吃不饱了。出发之前,他一口气喝掉半瓶飞毛腿烈酒,才鼓起足够的勇气在这样的夜晚把船推下了水。而那个弗雷尔卓德壮汉要与他分享美酒的许诺,更是安抚了他的不安。他抓起瓶子又灌下一大口,抹抹脏兮兮的胡子,又往船舷外倒了一小点儿,算是献给胡子女士。酒精让他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脑袋也有些沉。他划着船,越过挂着鸟尸的警戒浮标,直到他昨晚交好运的一块海域才停下来。哀哭船长总说,他的鼻子能嗅出哪里有鱼群正在抢食。而且他还有种感觉,鱼群聚集的地方就能找到冥渊号沉没后散落的遗物。皮特把船桨抽起来扔进舱底,喝光了剩下的半瓶飞毛腿。他看看瓶底,留了正好一口的量,然后把酒瓶甩进海里。他摸出几只从一个死人的眼窝里挖出来的蛆虫,抖索着不太听使唤的指头,把鱼饵串进鱼钩,再把鱼线挂在舷边的楔子上。最后,他闭上眼,在船边弯下身子,把一双手浸在海水里。“娜迦卡波洛丝。”他开始祈祷,祈求胡子女士赐予他一丝好运。“我想要的并不太多。请帮助这可怜的渔民,从您的仓廪中赏一份口粮。请照看我,保佑我。若我在您的怀中丧命,就让我与其他死者一起深藏吧。”皮特睁开了眼睛。离水面只有几寸距离,有一张苍白的脸正盯着他。毫无生气的冷光萤萤跳动。他惨叫一声,身子一弹,仰面摔倒在船里。船舷边的鱼线随即一根接一根地抽紧,一丝丝细线般的雾气升出水面,绕着渔船打圈。眨眼间,雾气就变得厚实起来,远处比尔吉沃特的灯光一下子就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海中翻滚而来的,漆黑如墨的浓雾。警戒浮标的方向传来一声死鸟的啼哭。铃铛乱响,漂浮的墓碑痉挛一般前后摇摆起来。黑雾来了……皮特抢起船桨,慌乱地捅进桨架的口子里。黑雾带着迫人的寒冷,一接触到他,皮肤下的血管便迅速地坏死,显出一条条黑线。坟墓似的冰冷气息盘上他的脊背,皮特忍不住哭了出来。“胡子女士…渊底之母…娜迦卡波洛丝……”他啜泣着低声祈祷,“请带我回家。求求你,我诚心地——”他的祷告就此中断。一对带着锁链的弯钩穿破了他的胸膛,钩尖上醒目的鲜血滴成了一条溪流。第三把钩子捅穿了他的肚子,随后脖颈钻出了第四把。第五和第六把剜进他的双手,用力地将他拉倒,钉在了船舱里。剧痛令他嚎叫起来。一个影子缓缓浮现在黑雾之中,身上散发着世间最纯粹的恶意,带角的头颅四周萦绕着翠绿色的火焰。皮特被凿穿的关节传来火烧般的痛感,仿佛是渴望复仇的恶灵正在品尝他的苦难。眼前的死灵全身裹在黑色的古旧法衣中,腰间生锈的钥匙刮擦着边缘。它的手中握着一盏引尸灯笼,连着锁链摇晃不停。里面不停地传出悲痛的呻吟,似乎蕴含着无穷的邪恶渴望。灯笼上打开了一方小门,皮特感觉自己温热的血肉内的灵魂松动了。深不见底的光晕中,饱受折磨的亡灵在无休止的炼狱中几近疯狂,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皮特挣扎着想守住自己的灵魂,但随着一把幽魂般无形的镰刀挥来,他的生命戛然而止。灯笼也咔嗒一声关上了。“一个劣等的灵魂。”它的声音仿佛是砾石在墓碑上摩擦:“但却是锤石今夜收取的第一个。”黑雾荡起一阵涟漪,隐约可以看见许多剪影浮现出来:怨毒的亡灵、嚎叫的游魂、恶鬼般的骑士……不一而足。黑暗卷过海面,朝着陆地涌去。比尔吉沃特的灯光开始渐渐熄灭。
第一段发了两次都被删了
不就是万圣节要来了,就把lol里面代表鬼的暗影岛英雄拿出来炒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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溅血大街 死的荣耀 胡子女士在下一枚生锈的粗缆针,连着绳索穿过寒鸦门徒的下颚,把他整个人吊在半空,随便码头上的野物们享用。斩屠帮的手段。戴着兜帽的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是他今晚看到的第十七具黑帮尸体。对于比尔吉沃特来说,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至少从海盗之王殒命之后,夜里还是比较平静的。成群的码头硕鼠呲着血红的尖牙,已经把尸体的双脚啃得差不多了。它们挤挤挨挨地爬到一旁叠起来的虾笼上,打算抢食小腿上更嫩的肌肉。兜帽男脚下不停,往前走去。“救…命……”从灌满脓血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两个词,湿淋淋地落在地上。兜帽男迅速地转过身,一双手探向挂在宽皮带上的武器。这个寒鸦居然还没死。吊索的另一头穿在粗大的骨钉上,而铁钩帮的人把这些钉子都深深地砸进了吊车的桁架里。要想把这人弄下来,非得把他的脑壳扯成碎片不可。“救…我……”寒鸦又叫了一声。兜帽男站定原地,考虑起寒鸦的请求来。“为什么?”他终于开口问道。“就算我把你弄下来了,你也活不到明天早上。”寒鸦慢慢地举起一只手,伸进自己满是补丁的马甲,从暗袋里摸出来一个金币。即使是在昏暗的夜色里,兜帽男也看出来那是真货。他向着寒鸦走近几步,引得硕鼠们一阵骚动,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它们的个头并不大,但面对如此罕见的美味,它们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码头硕鼠们挤出刺针状的细长牙齿,带菌的口水啪嗒嗒地溅到地上。兜帽男把一只老鼠一脚踢进水里,然后又踩死了一只。它们涌上来,没头没脑地乱咬,但完全跟不上他灵活的脚步。他的步法轻巧流畅,而且精确无比,一眨眼又弄死了三只。其余硕鼠仓皇地逃到角落的阴影里,血红的眼睛带着怨毒,在黑暗里闪烁。他终于站在了寒鸦的脚边。他的头脸罩在兜帽底下,几乎看不出任何特征,只有毛乎乎的月光,隐约映出一张与笑意绝缘多年的面孔。“不必抗拒,死亡为你前来。如是我言,此时即为终点。”他低声说完,从外套内侧摸出一把闪光的银质长钉。长钉上沿着锋刃刻有蜿蜒的图案,长度约为两掌,看上去像是皮匠常用的锥子,只是百倍华丽于彼。他把长钉抵在寒鸦的下颌。寒鸦的双眼猛地睁大了,双手挣扎地抓着兜帽男的袖子,胡乱拉扯着。兜帽男的目光却投向了广阔的海面。漆黑的水面仿佛一轮阴沉的镜子,影影绰绰地倒映着无数烛光和码头上遍布的火盆。远处悬崖下,成千艘废船的残骸里透出灯笼的点点微光。“你很清楚地平线的尽处潜伏着什么。你也知道它所带来的恐怖多么惊人。而你们仍然像疯狗一样互相啃食对方。我无法理解。”他转过头来,掌心对着长钉的末端轻柔地一拍,尖刺没进寒鸦的下巴,直直钉进了他的脑袋。寒鸦的身子剧烈地耸了一下,然后彻底平静下来。那枚金币从死者的指间滑落,滚进海里,只激起一小朵水花。他拔出长钉,在寒鸦破烂的外衣上擦净了血污,然后收进外套的内鞘里。接着,他又抽出一枚金针和一截银线,后者曾用艾欧尼亚的泉水浸泡过。这道工序他已经反复过无数次:他娴熟地运起针线,将死者的眼皮和双唇仔细地缝好。他一边摆弄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呢喃着念出上辈子便传授予他的咒语——最初是由一个身死多年的国王所发出的诅咒。“现在,你便不会被亡灵侵扰了。”他缝下最后一针,轻声说道,然后将针线收进了衣袋。“有可能,但我们可不想白走一趟,绝对没门儿。”兜帽男身后传来说话声。他转过身,把兜帽掀到脑后,露出了一张深红褐色的脸庞。他瘦削的下巴如同刀劈般挺刮,显出一股高贵的气质。头顶的黑发扎成一把贴着头皮的束辫。一双眼睛似乎见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来人。六个壮汉,身上挂着浸透鲜血的皮围裙,荆棘刺青的双臂裸露在外,暴突着紧绷的肌肉。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带齿的肉钩,腰间的皮带上吊着好几把屠夫常用的刀具。自从比尔吉沃特的铁腕暴君倒台,各式各样的小帮派也变得明目张胆起来。随着海盗王的罢黜,城中的大小黑帮拔刀相向,渴望着扩大各自的势力范围。这几人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他们穿着钉头皮靴,身上散出浓烈的内脏腐臭,嘴里还嘟囔着脏话——几百米开外的人都能发现他们。“我不介意多送一个金币给胡子女士,绝对不会。”斩屠们中最肥壮的家伙开口说道。这胖子狂妄得有些过分,令人不禁怀疑他怎么会纡尊降贵去干又脏又臭的屠宰生计。他继续说:“但那位老哥儿,倒霉约翰,是我们的人弄死的,明明白白,绝对没错儿。所以他的金币也该是我们的。”“你想死在这里吗?”他沉声问道。胖子狂笑起来。“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不。你呢?”“说说看,我好知道在你的烂坟tou上刻点什么。”“我的名字,是卢锡安。”话刚一出口,他便猛地甩开长襟外套的下摆,抽出了一对手枪。手枪由条石和无名的铮亮金属精心锻造,即使是祖安最不顾禁忌的炼金师也说不上具体的成分。一道迸发的光芒穿透胖屠夫的胸口,只留下一个边缘烧焦的空洞,原本浮夸跳动的心脏已不知去向。卢锡安的另一把手枪稍小一些,但做工更加精美。枪口喷出一线灼热的黄色火光,劈向另一个斩屠,把他从锁骨到胯间直直撕成两半。他们就像之前的码头硕鼠一样抱头逃窜,但卢锡安擎着枪逐个点射,每一道光线都直奔要害。只一眨眼,六个屠夫就没一个活着的了。他收起手枪,重新裹好大衣的下摆。刚才的骚动肯定会引来其他人,他已经没有时间拯救这些死者的灵魂了。卢锡安叹了口气。他本不该理会那个寒鸦的,但或许是因为曾经的自己还没完全丧失吧。一股迫人的回忆涌上来,他忍不住甩了甩头。“我不能再变成老样子了。”卢锡安对自己说。要想杀掉魂锁典狱长,他还远不够强大。
一件蠢事,红寿衣,战争之影厄运小姐合上手枪的弹仓,将它们并排放在桌上的短剑旁。狂乱的钟声和尖啸的警报声回荡在山下的城市里。她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蚀魂夜。厄运小姐根本没把即将到来的风暴放在眼里。这座她刚刚占据的山顶别墅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挑衅着死亡的阴影。呜咽的海风带着恶鬼的饥渴和刺骨的寒冷扑面而来。这座别墅坐落于比尔吉沃特东边的一处悬崖上,原本属于一个恶贯满盈的黑帮头子。在普朗克倒台的混乱中,他被人拖出被窝,砸死在大理石阶上。别墅现在的主人就是厄运小姐。她绝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抬起手,抚摸着俄洛伊在拜恩的葬礼上送她的挂饰。珊瑚的触感带着温热,虽然她并不真心相信它所代表的意义,但这无疑是一件漂亮的小玩意。房门悄声打开,她也放开了手里的挂饰。她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只有一个人敢不敲门就进屋。“你在干什么?”雷文问。“你觉得我在干什么?”“我觉得你在干蠢事,非常蠢。”“蠢事?”厄运小姐双手放在桌面上,“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干掉了普朗克。我绝对不会让蚀魂夜就这样——”“就哪样?”“把这块地方从我的手里夺走。”她猛地抓起手枪,插进了后腰的皮套里。“你也不能阻止我。”“我们不是来阻止你的。”厄运小姐一回头,看见雷文站在门槛那里,身后是一群她最精干的手下。他们全副武装地在门厅里等待着,手里拿着滑膛枪、左轮手枪、铿锵作响的土制破片炸弹和弯刀。武器品种繁多,就像是刚刚洗劫了一座博物馆。“看起来,你要干的事情也聪明不了多少。”“是。”雷文走向敞开的窗户,将百叶窗帘拉下来。“你觉得我们会让自己的船长独自面对吗?”“为了杀掉普朗克,我自己也差点儿没命,而且这事还没结束。我不指望你们跟着我去,至少今晚不行。”厄运小姐走到手下面前站定,双手歇在核桃木的手枪柄上。“这场战斗与你们无关。”“鬼扯,当然有关。”雷文说。厄运小姐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有十成的可能性,我们看不到早晨的太阳。”她的唇边不禁鼓起一丝笑意。“船长,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经历蚀魂夜了。”雷文拍打着剑柄顶端的骷髅头,说道:“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冬吻号刚出现在视野里,奥拉夫就听到了尖叫声。他一开始没太在意,因为比尔吉沃特成天有人尖叫。但当他看到男男女女恐惧地从船坞边逃开时,他的好奇心被撩起来了。人们慌里慌张地从各自的船里逃到岸上,钻进曲里拐弯的街巷拼命逃跑。他们头也不回地逃命,有个倒霉的船员被绊进了水里也没人理睬。奥拉夫见过不少人在战场上逃命的样子,但这次有些不同。他感觉到一种更纯粹的恐惧。非要形容的话,那些在冰巫盘踞的冰川下冻僵的尸体脸上的表情更加类似。码头周围关窗户的声音连成了一串。奥拉夫看到各家门前挂着的那个古怪标志,每个都扑上了厚厚的白色粉末。悬崖高处的巨型绞车正向上吊起由船舱改造成的木材预制件。他在认出了一个酒吧老板。那个小破酒屋卖的啤酒淡得跟巨魔的尿差不多。奥拉夫朝老板挥手。“这是怎么回事?”酒吧老板摇摇头,指指海面,然后砰地关上了门。奥拉夫把海魁虫的牙齿放在石头地面上,转向海面想看个究竟。起初他以为是一场正在路上的风暴,但再仔细看却发现,那不过是厚重的黑色海雾而已。只是这雾气移动的速度非比寻常,而且流动的感觉异常奇怪。“啊,终于,”他取下勾在皮带上的斧头,“机会又来了。”他把斧头在长满老茧的两手间换来换去。斧柄上裹着的皮革饱经战阵,摸上去令人心安。他开始活动肩膀的肌肉。黑雾卷上了最远处的几艘船,奥拉夫的双眼猛然瞪大了。无数亡灵,仿佛来自最黑暗的噩梦,正在黑雾之中翻滚。一名身材高大的恐惧骑士,胯下是一匹奇美拉[注 :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喷火怪兽。]一样庞大的战马。他身前横架着一把黑色的巨镰,苍绿色的火焰环绕着刀锋。亡灵们离开他的身边,急速地朝着比尔吉沃特的码头推进。奥拉夫曾在当地人悄声的低语中听到过一个词汇,蚀魂夜。好像是一个跟毁灭与黑暗有关的时节。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撞上的时候恰巧手里还握着斧头。死亡的主宰露出了它的爪牙,一头撞进成群的船只中,轻易地撕碎了一切。船帆和缆绳就像腐烂的肉片一样化为碎屑。船身被抛离水面,然后砸在另一艘船上,连沉重的桅杆也碎成了木片。一个幽魂飞进了冬吻号的船身,然后,奥拉夫就眼睁睁地看着龙骨穿出船体,断成了几截。只一下心跳的瞬间,整艘船就冻成了一坨木板,然后就像装满了石头一样沉下去。他看到自己的同胞落进水中,有某些东西伸出枯槁的肢体和挂着鱼钩的嘴巴,将弗雷尔卓德的水手们拖进了海底。“奥拉夫会让你生不如死!”他狂怒地大叫着,沿着码头冲刺起来。翻滚的海面上升起许多亡灵,冰冷的爪子纷纷劈向奥拉夫。他的斧头划出一道闪光的弧线,发出破空的声响,斩向领头的亡灵。耳边响起尖锐的啸叫,亡灵们自觉地避让着斧刃。臻冰加持过的利斧可比任何魔法都更加致命。但好些亡灵没能从他的斧头下幸免,它们号哭着再次死去。而奥拉夫开始唱起歌来。这是他为自己光荣战死的时刻提前谱写的歌谣。歌词虽然简单,但其中的气势却和漫步冰原的吟游诗人们笔下的传奇相差无几。他究竟等了多久,才能放声唱出这些词藻?又有多少次,他曾害怕过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唱起这首歌?一阵发光的雾气一下子笼住了他,雾中的鬼怪们如饥似渴地围在他周围。他的霜鳞甲上结了一层薄冰,亡灵致命的触摸让他感觉如同灼烧一样的疼痛。但奥拉夫的雄心却不甘屈服。狂战士的意志非他人所能理解,他的血液因狂怒而沸腾起来。他抖擞身体,撇开幽魂带来的疼痛。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失去理智,只任凭怒意不断地堆积。他咬破嘴里的肌肉,嘴角随即泛起了猩红的口沫。他怒吼着,像疯子一样挥舞着斧头。他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疼痛,一心只想着把敌人尽数砍死。哪怕它们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无所谓。奥拉夫收回斧头,蓄力后刚要挥出,却听到身后传来围栏和房梁倒塌的巨响。激起的碎木和石子像瀑布一样扑面而来。他转身寻找新来的敌人,任由锋利的碎块划破他的脸颊,和拳头大小的石块砸在他的手臂上。伴随着动物的体液和急雨一般落地的声响,黑雾中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他看清了那是什么。屠宰码头的残迹中,海魁虫的亡灵昂首而立。它身如巨轮,怒不可遏,鬼气森森的触手高举到半空,然后猛地砸在地上,发出雷公降世一般的声响。整条街转眼便化作一摊废墟。而奥拉夫意识到他终于找到了完美的对手,以符合他对死亡的期待。狂战士的怒意再次暴涨起来。他举起斧头,向对手致意。“来吧美人儿!”他一声高喊,冲向了自己的末日。
女人很漂亮。一对杏仁似的大眼,饱满的嘴唇,还有德玛西亚人典型的高颧骨。这幅肖像算得上是杰作,但它却没能体现出赛娜的力量和决心。他很少会打开这个挂盒,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心要是沉溺于悲伤之中,只会让他变得软弱。悲伤就是铠甲上的破绽。卢锡安无法容忍自己彻底地沉浸在失去她的悲痛中,所以他果断地合上了挂坠。他明白自己应该将这串项链埋在这个山洞的沙土中,但他却无法把有关她的回忆像她的尸身那样葬在黄土之下。他必须隔绝悲痛,直到杀死锤石为赛娜报仇那天为止。只有到那时,卢锡安才会放肆地为她痛哭,并向面纱之女[注:德玛西亚人所敬奉的。在其他地方,人们称她为羊灵。献上供品。那个可怕的夜晚已经过去多久了呢?他感到悲伤如同无底的深渊,窥伺着将他彻底吞没的机会。然而,他又一次硬生生地压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回忆起从教团那里学到的本领,开始默念一段咒文。他和赛娜都知道这段咒文,目的在于把任何情感都关在门外。唯有这样,他才能进入平衡的境界,才能面对超出想象的恐怖。悲伤慢慢退了下去,但终究没有完全消散。只有在他感觉自己与赛娜的回忆渐行渐远的时候,才会勉强自己打开挂盒。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想起很多细节,包括她下巴的弧线、皮肤的触感、还有确切的瞳色。复仇的路走得越久,也就离她越远。卢锡安抬起头从肺中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心跳放慢下来。洞穴的四壁是暗淡的石灰石构成的,所在的悬崖上方就是比尔吉沃特。在水流的运动和当地居民的采石工程双重作用之下,城市下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没多少人知道它的存在。苍白的墙上蚀刻着回环的螺线、涌动的潮水以及一些像是不会眨动的眼睛的图案。他知道这些符号都来自当地的宗教,但刻下它们的人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而他是跟着自己教团的密符才找到这里的。在瓦罗兰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城市,密符都标示着避难所和支援所在的位置。洞穴中只有洞顶反射的点滴微光,但当他的眼神随着螺纹刻线移动时,他的手心开始微微发亮。让我作你的盾。卢锡安低头看去,赛娜的话语清晰得仿佛她就在身旁。项链挂盒正闪耀着摇曳的绿色火光。他将项链挂回脖子上,然后拔出了那对曾是遗物的双枪。“锤石……”他的声音仿佛呓语。
比尔吉沃特的街道已经几近废弃。海上的钟声依旧兀自响着,充满恐惧的哭号在山下回荡。整个鼠镇已完全浸在了黑雾中,哀悼坞的废墟上狂风呼啸。火焰沿着屠夫之桥一路焚烧,一团透着微光的雾霾在灰港上方的悬崖处盘桓。上城区的人们躲在自己家中,向胡子女士祈祷着蚀魂夜饶过他们的性命。而那些屋不蔽体的穷苦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每个窗户前都点着鲸粪制成的守夜烛,火光透过海玻璃的瓶子莹莹跳动。家家户户的门板上都挂着点燃的女王草,窗棂用长条木板钉得死死的。“人们真的相信女王草有用?”厄运小姐问。雷文耸耸肩。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聚精会神地搜索着雾气中的危险,眼眶周围的皱纹都绷紧了。他从衣服底下抽出一根闷燃着的草根。“信则有,不是么?厄运小姐拔出双枪。“我信这个,还有你们。你还带了别的武器吗?”“这把弯刀,保护我安然度过了六次蚀魂夜。”他敲着剑柄说。“我向胡子女士献了一整瓶十年陈酿的朗姆酒,然后我就买到了这把刀。卖刀的人发誓说,刀锋用的是质地最纯的炎阳钢。”厄运小姐只看了一眼他的刀鞘,就知道雷文当时被人骗了。护手部分的做工实在过于简陋,不可能出自德玛西亚工匠之手。但她并不打算告诉他。“你呢?”雷文问。厄运小姐轻拍了一下子弹袋。“你们每个人都是在麦龙黑酒里泡大的。”她提高声音,好让三十来个人都能听到。“如果死灵想干一架的话,就让它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烈性子!”压抑的阴云之下,没人笑出声来。但她确实看到几个人的脸上浮出了笑意。对于这样一个夜晚来说,那就足够了。她转身往山下的比尔吉沃特走去。走下悬崖上嵌入石壁的曲折楼梯,经过烂麻绳捆扎的隐秘小桥,穿过多年无人涉足的羊肠小道,一路向下。她带着手下钻出一条小路,来到一块由棚屋屋顶组成的开阔地带。棚屋漂在水中,成群地挤在一起,屋檐交错,似乎在互相低语。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杂乱的漂木,上面的霜结成细密的纹路。冰冻的风穿过错杂的废墟,带来远处的啜泣和惨呼声。残存的建筑之间架着桅木,上面挂着火盆,里面焖着一些奇怪的药草,正散出缕缕青烟。水潭中倒映着一些诡异的影子,粼粼波动。这里往日是一个非常繁荣的市场。人们在相接的船舷处搭起了各色小摊。肉商、酒贩子、海盗、赏金猎人和乖戾的流浪汉从世界各地涌到这里。在比尔吉沃特城里几乎任何地方都能清楚地看到这里,而这正是厄运小姐所希望的。雾气开始在木头上凝集。废弃的船首像脸上流下了冻结的泪珠。雾气和暗影汇聚起来。“扒手广场?”雷文说。“怎么会走到这里?我以前在这儿混过的。我还以为我已经知道所有进出的路了。”“并不是所有。”厄运小姐说。街道两旁的房屋在黑暗中一片死寂,破烂的帆布窗帘正翻飞着。她努力不去看窗帘后面的圆窗里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路?我居然都不知道。”“比尔吉沃特跟我天生一对,所以她会告诉我很多秘密。这些暗巷黑街的位置,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雷文咕哝一声,带着众人分散开来。“然后呢?”“等。”厄运小姐看着他们走到广场中心,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地上。黑雾的深处有东西在翻滚,带得雾气痉挛似地抖动。一个鬼火形态的骷髅头从黑暗中探出来,眼窝空空,尖牙利齿。它的下颚拉开到任何关节都无法做到的地步,喉咙里刺出一声哀恸的嘶叫。厄运小姐的子弹倾泻而出,全部钻进了骷髅的眼眶。只听得一声不甘的利叫,骷髅便散去了形体。她甩开手枪弹仓,极其利落地又装满了子弹。突然一瞬间,一切死寂。黑雾猛地炸开,无数亡灵尖叫着涌进了广场。
奥拉夫砍开海魁虫的身体,又一次钻了出来。他像个失心疯的木匠,兴高采烈地挥着斧子左砍右劈,完全不计后果。虽然怪物的肢体如同雾气般有形无实,但在他刮着冰风的斧刃招呼下,也如血肉一样皮开肉绽。几条触手高高扬起,继而猛然拍下,却扑了个空。奥拉夫虽然壮实,但速度却毫不逊色。手脚不利索的战士在弗雷尔卓德可没法活下来。他就地一滚,反手劈出,一条触手被齐根斩断落在地上,然后消散无踪。他的身上披着鲜血,仿佛一件艳红的寿衣。四周的触手不停向他抽过来。一片混乱的景象里,他看见了海魁虫的脑袋。它的眼睛里跳动着愤怒的灵火。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瞬,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被唤醒了。这怪兽的灵魂认得他。奥拉夫快乐地大笑。“你见到干掉你的人了!联结我们的正是死亡!要是你杀了我,我们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永远战斗下去了!”奥拉夫大吼。面对这样的强敌,永世相争的渴望为奥拉夫酸痛的肌肉又注入了力量。他奔向怪兽大张的嘴,不顾海魁虫的触手甩在他身上的剧痛——这比洛克法海岸的凛风更甚百倍。他高高地跃起,斧头举过头顶。他的眼前便是光荣的死亡。一条触手凌空缠住他的大腿。奥拉夫被触手一甩,划出一道令人眩晕的弧线,抛到了半空中。“来吧!”奥拉夫声如炸雷,利斧朝天,向他和他的敌人共同的命运致敬。“至死方休!”
一个幽魂伸着爪子,满口冰冷的尖牙,从滚滚涌动的亡灵中冲出来。厄运小姐一颗子弹正中它面门。幽魂化作一阵烟尘,被风吹散了。又一枪过去,另一个亡灵也退散无踪。她虽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却微微一笑,然后飞快地窜到一根系缆桩后面换子弹。石头桩子历经风雨侵蚀,上面刻着河流之主的雕像。不知哪来的冲动,她倾过身子,在他咧嘴大笑的脸上印下一个吻。信则有。那该信神,还是子弹?亦或是,她自己的本事呢?手枪咯噔一响卡住了,她脸上的笑意登时退去。母亲的告诫从记忆最深处浮现出来。“莎拉,如果让别人来配火药,你的枪就会这样。”厄运小姐喃喃地说。她把手枪插回皮套,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这是她从一个当时正北上前往恕瑞玛的船长手里抢来的战利品。做工精湛,堪称制剑工艺的典范。厄运小姐翻身站起,手枪快速击发,同时挥剑砍向雾中的灵体。枪火摧枯拉朽,剑光矫健如电。这些亡灵会感受到肉体的疼痛吗?似乎不太可能,但她确实打到了什么东西。她无暇考虑太多,而只感觉无论那是何方神圣,都会在她的剑下被打回原形。呼啸的亡灵风暴吞没了扒手广场。它们张扬着爪子,追捕着逃命的人群。有些人的血液被冻成了冰棍,有些人则眼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扯出胸腔。死了七个人,他们的灵魂从尸体上被剥离出来,变成了亡灵中的一员。但她英勇的部下毫不退缩,他们举起火枪和长剑殊死搏斗,嘴里要么喊着胡子女士、要么是自己的爱人,或者干脆是某些遥远地方的异教邪神。信就行了。厄运小姐心想。雷文一只腿半跪在地上,脸如金纸,呼吸急促得就像是在码头上干了一整天。几缕雾气像蛛丝一样黏上了他,脖子上那根阴燃着的女王草发出剧烈的桃红色光芒。“站起来!还没打完呢!”她冲着雷文大喊。“不用你跟我说!”他咬着牙站起来:“我见过的蚀魂夜,比你打理过的死老鼠尾巴还多!”厄运小姐还没来得及问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雷文歪过身子往她身后开了一枪。一个似乎是狼与蝙蝠混合的亡灵惨叫着消失了。她立即拔枪,打死雷文身后一个已经露出爪牙的亡灵,算是还了副官一个人情。“大家趴下!”她大喊一声,从皮带上拧下两个破片炸弹,一个高抛扔进了浓雾中。爆炸声震耳欲聋,木片和碎石裹挟着火光和浓烟四处飞溅。晶亮的玻璃碎片像刀子一样瓢泼而下。广场上只剩下辛辣呛人的烟雾——但这里头可没有什么亡灵。雷文甩甩脑袋,手指在耳朵里掏个不停。“这炸弹是什么做的?”“黑火药,混上树脂和芸香。我特制的。”“那些东西对亡灵有用吗?”“我母亲相信有用。”“够厉害的。我觉得我们好像赢——”雷文刚要说下去。“别说。”厄运小姐打断了他。雾气再次缓缓地聚合起来。先是一束束卷须,然后现出怪兽的轮廓。拼凑起来的兽腿、含着尖牙的大口、钩状和螯状的前肢……这些亡灵,他们以为已经彻底解决了。阴云重聚,阴灵复起。俗话说的狗屎运,到底是狗屎还是好运?“原来死掉的人还真难杀啊。”厄运小姐强忍着恐惧,不希望别人看出来。她太天真了,居然以为靠着一些小工具还有盲目的信仰就能跟亡灵正面较量。她原打算向比尔吉沃特的人证明,他们根本不需要普朗克。人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把握。但现在她把自己害死了不说,还把这座城市推进了炼狱。一个低沉的号角声扫过广场。紧接着又是一声。雷声大作,随着风暴渐渐靠近。不一会儿,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仿佛是一个巨人挥着铁锤发狂地砸在铁砧上。地面跟着颤抖起来。“天啊,那是什么东西啊?”雷文问。“不知道。”厄运小姐话音刚落,黑雾中出现了一个骑士的轮廓。午夜的天幕映衬着他的影子。他骑在一匹比例怪异的战马背上,头盔的形状如同恶魔的脑袋。“是个恐惧骑士。”厄运小姐说。雷文猛地摇头,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才不是。”他绝望地说,“是战争之影……”
圣枪游侠, 死城, 避难所令人僵硬的恐惧涟漪一般在众人中扩散开来。他是无可止步的杀戮,无法平息的怒火,无人幸存的噩梦。战争之影。他曾被人叫做赫卡里姆,但没人这是他的真名还是说书人的杜撰。只有蠢人才敢在炉火旁讲起有关他的黑暗传说,而且还得是在喝掉足够沉下一艘战舰的朗姆酒之后。争之影已经从雾气中完全显现出来,厄运小姐这才发现,他不只是骑在马上这么简单。深寒的恐惧像裹尸布一样缠上了她的心口:也许赫卡里姆曾经是个骑士,但现在骑手和他的坐骑已经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头只为毁灭而生的参天巨兽。“我们被他们包围了。”有人小声地说。厄运小姐硬着头皮把视线从披坚执锐的半人马身上挪开,发现一大群鬼骑士靠上前来。他们的身上亮着苍绿色的半透明火光,手持泛着黑气的长矛和刀剑。赫卡里姆挺起一柄带钩的阔刃大戟,杀气腾腾的刀锋上迸出惨绿的火焰。“你知道哪里有逃生的密道吗?”雷文问。“不。”厄运小姐回答。“我要杀了那个杂种。”“杀了战争之影?”厄运小姐刚要开口,却看到一个头戴兜帽的身影从一间米店的屋顶上跳进了广场。他优雅地落在地上,陈旧的皮风衣在他身后翼展开来。他握着一对手枪,黄铜颜色的金属箍着几块像是刻石似的东西。厄运小姐从来没在母亲的制枪台上见过类似的武器。突然间,广场被双枪狂射而出的电光照亮了。刺眼的光芒让冥渊号的爆炸也相形失色。男人旋身的动作快如鞭击,瞄准和射击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电光所至,雾气便燃烧起来,亡魂纷纷在尖叫中散于无形。黑雾卷上半空,挟着赫卡里姆和他的部下离去了。厄运小姐明白这不过是稍作喘息而已。男人将手枪顺进枪套,转过头来看着厄运小姐。他掀起兜帽,露出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还有一对漾着愁苦的眼睛。“关于阴影,”他说,“只要光亮足够,他们就会散去。”
奥拉夫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他希望后人传颂的是他跟海魁虫的惊天大战,而不是他狼狈摔死的过程。他希望有人刚刚看到了他冲向怪兽的那个瞬间。他祈祷着,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到他借着海怪的触手升到高空,然后在他被像一袋垃圾那样扔远之前就跑掉。奥拉夫砸穿了悬崖上某个建筑的屋顶。…好像是个船舱?他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思考。碎裂的木板和泥土跟着他大头朝下地撞进屋子里。他只看到几张惊慌失措的脸一闪而过。奥拉夫穿过了地板,一根横梁拦胸撞了他一下,差点儿就咽气了。接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把他弹进一扇窗子里,一头捅破地板直直掉下去。耳边掠过愤怒的咒骂声。奥拉夫掉进了绳索、滑轮和三角旗组成的丛林里。他手忙脚乱地挥着斧子,一路翻滚下落。他最后裹进了一面船帆里。命运正狠狠地嘲弄着他。“不,该死的!”他绝望地大吼。“不!!!!!!”
“你是谁?能不能告诉我,从哪里可以搞来那样的手枪?”厄运小姐向来人伸出手致意。“我叫卢锡安。”他谨慎地握住了她的手。“真心高兴认识你,朋友。”雷文拍拍他的肩,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水手。厄运小姐发觉,雷文的亲切举动让卢锡安极不舒服,似乎他已经忘记如何跟别人相处了。他的眼睛来回扫视着广场的边缘,手指一直在手枪柄上弹动。“欢迎你的到来,卢锡安。”厄运小姐说。“我们该走了。战争之影会回来的。”“他说的对。”雷文近乎恳求地看着厄运小姐。“见好就收,回吧。”“不行。我们来是为了战斗。”“莎拉,我明白。我们打下了比尔吉沃特,所以你想守住它。你想让大家看到你比普朗克更强。你已经做到了。但是,普朗克也没去黑雾里跟亡灵打仗啊。任何人,只要他们胆敢伸头看一眼——去他的,不用看都知道那些东西的厉害。你还想要什么呢?”“为比尔吉沃特而战。”“而战还是而死?我百分之百赞成前者。这些人跟着你闯过了地狱,而现在,该让他们回到人间了。”厄运小姐静静地看着手下的战士们。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目露凶光。这些人可以为了几个子就把自己的老娘给卖了,但他们一直追随着她,毫无怨言地出生入死。与黑雾搏斗应该是他们这辈子最勇猛的事迹,而她不能以复仇的名义把他们送上死路。“你是对的。”她呼出一口气,“我们回去吧。”“那么,愿好运追随着你。”卢锡安转过身去,又抽出了那对奇怪的手枪。“等一下,跟我们走吧。”厄运小姐说。卢锡安摇摇头:“不必了。那片雾里有一个幽灵在等着我。他们叫他魂锁典狱长,锤石。我要送他一死。”卢锡安的眼角皱了起来。厄运小姐认得那种表情——那是自从母亲死后,她自己脸上一直挂着的表情。“他杀了你的人,对吗?”卢锡安缓缓点头,一言不发。他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明了。“看起来你跟亡灵打过不止一架了。但如果就你自己的话,我保你活不过今晚。也许对你来说是求仁得仁,但那个叫锤石的所杀的人,不会希望你死在这里的。”卢锡安的眼睛轻轻地垂了下来。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小盒。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雾气作祟,挂盒在月光下莹莹发光。“跟我们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明早你再出发。”“安全?这城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吗?”卢锡安问。“我恰好知道一个地方。”厄运小姐说。
官方小说?
他们离开了扒手广场,朝着西边的蟒桥前进,在半路上见到了那个弗雷尔卓德人。他包在一块帆布里,吊在一根歪脖子桅杆上,像一个裹着尸布的吊死鬼。但这具“尸体”却像离水的鱼一样不停扭动着。他的身下一地狼藉,木头片子和碎石堆成了一座小山。厄运小姐不禁抬头往高处看去,想搞清楚这人究竟是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反正很高就对了。而他居然还活着,简直就是奇迹。卢锡安把手枪平举在眼前,厄运小姐却摇头制止了他。“别。这人还活着。”布包里传出模模糊糊的叫声,带着浓浓的弗雷尔卓德口音,仔细一听全是极其不堪的脏话——不堪得任何人一说出口就要被痛殴。她将佩剑刺进帆布,然后竖着向下划开一道口子。就像是给一条海豹接生似的,一个大胡子滚到了卵石地面上,全身都是鱼内脏的恶臭。他艰难地爬起来,同时还胡乱挥着手里的斧头。斧刃像钻石一样反射出光亮。“屠宰码头怎么走?”他像醉鬼一样站不稳脚跟,嚷嚷着问。他摔得鼻青脸肿,脑袋上伤痕累累,困惑地打量着四周。“我原本建议你闻着气味走,但我很怀疑你现在还能不能嗅到别的味儿。”厄运小姐说。“我要那条海魁虫千刀万剐!我要送它一死!”大胡子叫起来。“要送死的人今晚还真多啊。”厄运小姐叹道。
大胡子说他叫奥拉夫,一名北方冰后麾下的战士。在脑震荡好转之后,他表明自己愿意与厄运小姐同行,直到他把黑雾中最危险的那头怪兽砍死为止。“你想死吗?”卢锡安问。“那还用问?”奥拉夫不假思索地说,仿佛这个问题已经达到了愚蠢的巅峰。“要的就是死成传奇!”厄运小姐觉得,只要这个疯子知道自己的斧头该往哪边砍,她是很欢迎的。至于他一心求死的美梦,就随他去吧。雾气涌来三回,每一次都带走了一个倒霉的灵魂。怨念的厉笑仿佛生锈的刀片刮在磨石上,回荡在建筑之间。成排的食腐鸟聚在房顶上嘎嘎乱叫,想在月亮还没下山前饱餐一顿鲜肉。黑暗中有一些幽幽的光点,像是沼泽里引人上当的鬼火。“别看他们。”卢锡安说。但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点。一对夫妇循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看见的光源跳下了悬崖。厄运小姐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们的儿子不到一年前死于海瘟。另一个男的把手上的铁钩剜进了自己的喉咙,他的同伴完全来不及阻止。还有一个人干脆在雾气里消失得一干二净。等他们终于抵达蟒桥的时候,人数已经不足一打了。厄运小姐心里很复杂,她告诉过他们不要跟来的。但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只想安稳生活,大可以躲在门窗禁闭的屋子里,或是藏在稀奇古怪的浮雕后,捏着胡子女士的护身符和一切保佑心安的玩意儿放肆祈祷。可在蚀魂夜,那样也并不安全。他们一路过来,见到了无数被撞开的房屋。窗格粉碎,大门摇摇欲坠地吊在皮绳上。厄运小姐只盯着前方,尽量不去注意那些冰冷尸体怨憎的眼神,以及残留的恐惧。经过一户人家门前时,他们看见里面只剩下尸体冷硬的一家老小。温馨的小屋如今变成了一座座藏骨所。“黑雾会得到报应的。”雷文说。她看着这些逆来顺受的死者,心中莫名地愤怒。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归根结底,她也只能同意他的说法。桥对面有一座建筑的轮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建筑端坐在悬崖上一个火山口状的坑里,看起来就像是山顶被巨型海兽生生咬下了一块。跟比尔吉沃特的多数房屋一样,建筑的材料都取自海洋。墙壁用的是远方大陆漂来的板材,窗框则来自自海底打捞上来的沉船木料。整座建筑从上到下没有一处直线,显得非常奇异。那些诡谲的弧线令它看起来似乎无时不在运动,仿佛某一天它就会连根拔起,跑去另外的地方落脚。弯曲的尖顶伸向空中,就是像是独角鲸的长牙。顶端有一个螺旋形的标志,与厄运小姐脖子上的挂饰一模一样。标志周围环着一圈微光,所照之处黑暗便退到一侧。“那是什么地方?”卢锡安问。“胡子女士的神庙,娜伽卡波洛丝的宫邸。”“安全吗?”“好过留在外面。”卢锡安点点头,与大家一起走上蟒桥。与桥头的庙宇类似,蟒桥名符其实地蜿蜒曲折。桥面并不对称,两侧的栏杆造型也像是推挤向前的波浪。雷文停在破败的扶手边向下看去。“一年比一年高。”他说。厄运小姐不太情愿地走过去,跟他一起张望。鼠镇还有几处码头已经彻底没在黑雾里了,平日密如蛛网的装货平台半点都看不见。雾气的触须渗进了城中腹地,比尔吉沃特正在窒息。惨叫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声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终结,也意味着死者的大军又多了一个新成员。雷文耸肩说道:“过不了几年,比尔吉沃特就全归黑雾了。”“几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厄运小姐说。“这雾每年都有?”奥拉夫一脚蹬在低矮的栏杆上,完全不在乎桥下令人眩晕的峭壁。她点了点头。“完美!”弗雷尔卓德人大叫。“如果老天今晚不收我,下次黑雾时我还要回来。”“回来办自己的葬礼。”雷文回了一句。“谢谢!”奥拉夫的大手掴在雷文后背,差点儿把他拍飞出桥面。突然,弗雷尔卓德人的眼眶瞪得滚圆:浓雾中升起一簇鬼影般的触手,伸展之后猛力拍下,砸毁了一大片鼠镇的民居。“怪兽!!”他狂叫起来。奥拉夫双脚蹦到扶手上,身子一弓就弹了出去——没人来得及阻止。“真是疯子。”雷文看着奥拉夫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沉进了浓雾。“冰原人都很疯。不过他比我见过的都更过分。”厄运小姐说。“带大家进去。”卢锡安突然说。她听出他声音里的焦急,不由得转过身去。卢锡安的面前是一个极高大的幽魂,裹在一身漆黑的法袍中,外面缠着带钩的锁链。幽魂的身体透出病恹恹的绿光,没有生气的手中提着一盏摇晃的灯笼。厄运小姐感到彻骨的恐惧,甚至比当年她看着母亲死去、面对凶手的枪手时还要恐惧。卢锡安拔出双枪。“锤石交给我。”“交给你了。”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她望向高处逐渐被阴影逼近的神庙,却被惊得喘不过气来。赫卡里姆和他的手下就站在山脊上。战争之影举起了燃烧的长戟。鬼骑士们催动来自地狱的战马,以活人根本不可能的速度奔下来——这是亡灵骑手的冲锋。“跑!”厄运小姐大叫。
官方要推圣枪和女枪的CP啊
她还没死, 同床异梦人, 无穷动桥头盘在一团恶心的绿光里。魂锁典狱长枯朽的皮肤罩在破烂的蒙头斗篷下,手里的灯笼隐隐照出他身上仍然残留的皮肉。荒芜破败,毫无情感,却又带着一股虐待狂的狂热气息。跟同类一样,他轻缓地飘起来,窸窣的法衣内传出饱受痛苦的呻吟。锤石将头抬高了半寸,卢锡安便看到他露出过分尖利的牙齿,阴森地咧开期待般的笑容。“凡人。”锤石的话音囫囵不清,仿佛在嘴里正咂摸着一块鲜肉。卢锡安半跪在地,开始复述净化的咒文。为了接下来的战斗,他必须心坚如铁。这一刻他已经在脑海中假设了千万次,而当锤石真正到来时,他仍感到口里发干,汗水打湿了手心。“你杀了赛娜。”他站了起来,昂起头说。“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赛娜……?”锤石的喉头咕咯怪响,像是有人在水中说话,又像是死囚在绞索捆紧时的呼号。“我的妻子。”卢锡安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因为每多说一个词都会让锤石更容易打败自己。悲痛的泪水涌进他的眼睛,所有的雄心和理智都被冲走了。他拉起项链上的挂盒,抠开盖子,举在面前,要锤石看清楚他所失去的人。锤石龇着青光闪烁的针牙,伸出枯黄的指甲敲了敲灯笼罩。“我记得她。一个鲜活的灵魂,远未荒芜冰冷。准备经受折磨的她,却满怀新生渴望,在她心里开放。新鲜的,崭新的,春天的花朵。让人随意摘取,毁掉所有的美梦。”卢锡安端起双枪。“你要是记得她,想必也会记得这个。”破烂斗篷下的森森利齿,头一次结巴起来。“光的武器。”“光给黑暗以苦痛。”卢锡安一字一句地说,仿佛将所有仇恨都要挤进手中的武器。“稍等…”锤石还没说完,但卢锡安已经不想再等了。他没有瞄准便扣下了一对扳机。爆燃的纯净之火瞬间吞没了魂锁典狱长,他的惨叫声在卢锡安听来不啻仙乐。但是,惨叫突然变成了汩汩响动的大笑。锤石周身有一圈暗淡的光轮,将火焰完全隔绝在外面,自己毫发无损。他一边笑着,抽动灯笼收起了光轮。卢锡安再次开枪,枪火骤雨般飞射出去。每一枪都直取要害,却没一枪正中目标。灯笼外的一圈黑光将所有攻击都消解于无形。“是的,我记得那武器。我从她的心中通晓它们的秘密。”锤石说。卢锡安僵住了。“你说什么?”锤石狂笑,像是锉刀剐蹭的噪音。“你竟不知道?重生教团对我如此了解,你却从未怀疑过吗?”卢锡安感到腹中有一坨冰冷的恐惧。他从来没感受过的恐怖快要把他逼疯了。“她还没死。”锤石扬起灯笼说。卢锡安看到那里面有无数灵魂正受尽煎熬地翻滚着。锤石微笑着说:“我剥下她的灵魂,保存在此。”“不会……我看到她死了。”“她在我的灯笼里,一直尖叫。”锤石的嘴里挤出一个个字,飘近卢锡安跟前。“她无时不在受着甜蜜的折磨。来,你能听到她吧?”“不。”卢锡安呜呜啜泣着,赛娜留给他的手枪掉在了蟒桥的地面上。锤石绕着他转圈,皮带间的锁链蛇行而出,渐渐缠紧了卢锡安的身体。弯钩划破他的风衣,向温暖的血肉探去。“憧憬是她的软肋。爱,则是灭顶之灾。”卢锡安抬起头,看着锤石毁废的脸。一双空空如也的眼眶,像是通往虚无的黑洞。无论锤石生前曾经历过什么,都不再有半点残留——没有同情、没有仁慈、更没有人性。“凡人,死亡和苦难至大。”魂锁典狱长将手伸向卢锡安的脖子。“无论逃往何方,死亡不变。但在那之前,你还要过我的手。”
厄运小姐拼命跑向神庙,沉重的呼吸捶打着她的喉咙。肺脏已经快要炸开,血管里粘稠而冰冷。两名亡魂的领主同时出现在这里,引得令人萎靡的雾气盘旋直上,沿着山壁向神庙聚集过去。身后耀眼的亮光闪个不停,但她没有回头。马蹄如雷,她抬头向黑暗高处闪烁的火星看去。她想象着有人在她的颈后冰冷地呼吸,然后两块肩胛骨中间的位置传来火烧的痛感。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看到一把虚影的长枪穿出胸口了。奇怪,他们明明是鬼魂,怎么会弄出火星来呢?这个突如其来的怪念头惹得她自己也笑出声来,直到她趴在神庙涡形的木门上猛敲时还止不住。雷文和她溃不成军的手下已经在门前又踢又打有一阵了。“胡子女士在下,让我们进去!”雷文扯着嗓子喊,厄运小姐也跟着他一起叫。雷文伸手摸索着门框,说:“门锁死了。”“看的出来。”她喘着粗气,把俄洛伊给她的挂饰扯下来放在掌心,然后平贴在门上死死摁住。“俄洛伊!”她高声说,“我准备好踩住那条狗屁鳗鱼的脖子了!快给我打开这扇烂门!”“鳗鱼?什么玩意儿?你在说什么呢?”雷文莫名地问。“不重要。”啪地一声,她把挂饰拍在门板上。“我猜是个比喻。”门突然向外推开了,就好像从来没闩上过。厄运小姐后退一步,等所有人进去之后,她才转回身看了一眼。赫卡里姆暴跳前冲,着火的刀锋正对着她的脑袋劈下来。厄运小姐重重地仰面摔倒。俄洛伊站在门前,平举着白雾缭绕的石球护在门前。“此地不欢迎死者。”她说。雷文和其他人迅速拉上大门,将一根老橡木插进两侧锈迹斑斑的门鼻儿里。外面有什么东西撞到门上。门板上迸出裂纹,木头碎片七零八落。厄运小姐躺在贝壳点缀的泥地上半天没有动弹。俄洛伊经过她时说:“你可花了不少时间呢,姑娘。”厄运小姐奋力地爬起来。神庙里塞了至少两百号人。比尔吉沃特各式各样的居民都有,原住民、海盗、贸易商……全是跑海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些旅客模样的人,也不知该说他们倒霉还是蠢,看来都是蚀魂夜要来之前还没起锚的。“那扇门撑得住吗?”她问俄洛伊。“能又或不能。”俄洛伊朝着神庙中心一个有许多触手的雕像走去。厄运小姐努力想看明白那到底什么,但她很快就被各种螺旋和曲线给看花了眼,最后只好放弃。“那不算回答。”“我只有这个回答。”俄洛伊说着,把石球放进了雕像上的一块凹陷,然后开始围着雕像转起圈来。她的一双拳头有节奏地在腿上和胸口来回捶打,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她打转,捶胸顿足,还说着一种厄运小姐没听过的语言。“他们这是干什么?”“将运动归还世界。”俄洛伊说。“但我们需要时间。”“会有的。”厄运小姐向她担保。
卢锡安感觉钩子深深地咬进他的身体,比北方的寒冰更加彻骨,并且加倍地疼痛。魂锁典狱长的手钳住他的喉咙,皮肤在碰触之下仿佛烧伤似的疼。他感到力量正在迅速流失,心跳逐渐慢了下来。锤石一手将他举离地面,另一手高擎着灯笼准备收下他的灵魂。激烈搅动的幽光里传出阵阵悲啼,无数游魂的脸孔和双手抵在灯笼的内壁上清晰可见。“暗影的猎手,长久以来,我在寻找你的灵魂。而唯有此刻,才是收取的最好时机。”卢锡安发觉自己的视野从外到内开始变灰,灵魂正从四肢百骸间慢慢抽离。他挣扎着想反抗,但是魂锁典狱长收割灵魂的手艺已经操练过无数次,不可能给他留下机会。“尽管挣扎。你的灵魂会因战斗而更强盛。”锤石的口气仿佛是在谈论一道美味。卢锡安想要说话,但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随着微弱的呼吸涓涓而出。一把发光的镰刀悬在卢锡安头顶,浸透了亡魂的怨念。刀刃的光芒充满期待地闪烁着。卢锡安……一个声音,她的声音。我的爱人……锤石的镰刀转了一下,找到一个更好的角度。卢锡安从灯笼里看到一张面孔显现出来,他猛地抽了一口气。那张面孔,虽然在成千上万之中毫不起眼,但却是万千世界中唯一的关键。饱满的双唇,一双明亮的杏眼,祈求着他活下去。“赛娜……”卢锡安轻呼。让我作你的盾。一瞬间,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正如当年他们并肩与暗影生物搏斗时那样,他感觉到赛娜与自己的灵魂紧紧相连。他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扯断了颈上的项链。月光下,银链微微发亮。魂锁典狱长感觉到不对劲,他愤恨地嘶了一声。但卢锡安比他快。项链在他手里转了一圈,然后飞甩出去,缠在锤石提着灯笼的那只手上绕了几圈。不等锤石甩掉,卢锡安从风衣内侧抽出了那把银锥,狠命刺进了锤石的手腕。魂锁典狱长戾叫一声——他已经数千年没有感觉过痛苦了。他丢下卢锡安,抱着手腕痛苦地抽搐着。灯笼中囚禁的亡魂突然间明白了该如何反击折磨他们的人。卢锡安感到自己的灵魂再度嵌回了身体里。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气,仿佛是溺水的人刚刚冲出水面。快,我的爱人。他太强大……他的眼中变得一片澄明。卢锡安从地上抢起双枪,极快地瞥了赛娜一眼,然后深深地印在心底。他再也不会让她的脸在记忆里淡去了。“锤石。”他叫了一声,两把手枪瞄准。魂锁典狱长抬起头,虚无的眼洞正燃起狂烈的怒火。本来到手的灵魂,如今却放肆地挑衅着自己。他紧盯住卢锡安,再次扬起了灯笼。但是不安分的亡魂却再也没有释出保护他的黑光。一连串烈日般的光柱,完美命中。光芒洞穿了鬼气森森的法袍,他的灵体被无情地点燃,爆发出地狱般的高热。卢锡安一步步踏向锤石,双枪电光夺目。魂锁典狱长痛苦地惨叫着,面对卢锡安无穷倾泻的火力不断退缩。他的灵体完全无法抵挡这对武器中来自远古的力量。“不必抗拒,死亡为你前来。如是我言,此时即为终点。”卢锡安静静地说。锤石哀嚎一声翻下了蟒桥,像一颗着火的流星坠向低处的城市。卢锡安一直看着,直到黑雾完全将锤石吞没。他一下子垮坐在地上。“谢谢你,我的爱。我的光。”他低声说。
神庙的墙壁在暴烈的冲击下晃个不停。黑雾从密封不严的板条与窗户缝隙里渗进屋子。亡灵们贪婪的爪子在木头上刮擦,门框发出令人揪心的吱嘎声。狂风砸在大小木板拼成的屋顶上,荡出来自远方的尖叫声。“那里!”厄运小姐指着靠墙而立的一座艾欧尼亚茶柜大喊。一群血红眼睛的雾灵正从破洞中探进来。她大步跃进幽魂中间,感觉就像是裸身跳进了冰洞里。哪怕只是被轻轻扫到,她也感到热量被掠去了一部分。珊瑚挂饰滚烫地贴着她的皮肤。她挥起佩剑,砍中亡灵的时候手上传来了那种熟悉的实在感。她的火枪也许对付不了死者,但来自德玛西亚的利刃却能伤到它们。亡灵们嘶嘶怪叫着向后退开。死者也会恐惧吗?看起来会。它们开始在剑光下四散逃窜。但她没有手软,连刺带斩地攻向亡灵。“就这样!跑!”她大吼。一个小孩尖叫起来,厄运小姐回头看见雾气正朝他涌去。她一个滑步奔到他身边,一手抄起孩子抱在怀里。冰冻的爪子抓伤了她的背,厄运小姐瞬间感到四肢里灌满了冰水。她反手刺向身后,死灵惨嚎着消散。一个躲在长椅背后的女人伸手接过了孩子。厄运小姐勉强站起来,但虚弱的感觉开始蔓延到全身。枪声、刀剑声、亡灵的嚎叫、活人的惊呼……神庙中充斥着混乱。“莎拉!”那是雷文的喊声。她循声望去,粗壮的橡木门闩已经裂开,雷文和十几个男人手挽着手用脊背抵住大门,然而木门已经被顶得凹了进来。亡灵的利爪穿透了门板,碎片四处横飞。一个男人被抓住后心,绝望大叫着被扯进了门外的浓雾中。另一个人伸出手去拉他,结果整条手臂被扯了下来。雷文旋身将匕首全力捅进裂缝,而亡灵立刻缴走了那把没用的武器。一个鬼影挤进四分五裂的木门,爪子抓进雷文的胸口。厄运小姐的副官痛苦地大吼,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下去。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佩剑切断了亡灵的臂膀,将它完全驱散。雷文摔倒在她怀里,两人一起跌坐在神庙的地上。雷文气若游丝,而厄运小姐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别死在我这儿,雷文!”她喘息着说。“死灵还杀不了我。王八蛋只是摸了我一下而已。”雷文咕哝着说。头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黑雾的触须在空中合流,大团沸腾的雾气之中全是尖牙利爪和亟待杀戮的眼睛。厄运小姐尽力想爬起来,但她的手脚已经酸痛得抬都抬不起来。她愤恨地咬紧了牙。她的人只剩下五六个,而这屋子里的大部分人连打架都不会。死者正涌进来。她回头望着俄洛伊。女祭司和她的手下仍在围着雕像转圈,兀自进行着拍打的仪式。没有任何事情即将发生的迹象。那座奇怪的雕像完全无动于衷。她到底在搞什么?难道是想让那雕像活过来把死灵都赶走吗?她以为自己是皮城的科学家吗?“不管你在干什么,快点儿!”厄运小姐朝俄洛伊大叫。屋顶的木板被掀起了一块,打着转儿被风吹走了。死灵聚成一柱,像龙卷风一样落下来,降在所有还活着的人头顶。大门终于支持不住向内炸开,木板在亡灵的碰触下变得干朽。恐怖的狩猎号角声响彻大殿,厄运小姐艰难地捂住了耳朵。赫卡里姆迈进神庙,身后跟进来一班死灵骑士,踏倒了顶门的壮丁们。他们的灵魂被收进了战争之影的刀锋里,阴寒的火焰随即高涨起来,映得神庙内一片瘟疫般的惨绿。。屋中的亡灵见到赫卡里姆的威势,都不禁退伏到一边。“我说过,此地不欢迎死者。”俄洛伊暴喝。她站在厄运小姐旁,身材敦实伟岸。苍白的光线萦绕在她的全身,手中的石球则溅射着光芒。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下巴紧绷,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宛如粗缆,汗珠如小溪一般滚落她的面颊。无论俄洛伊在干什么,显然极费心神。“这些易朽的灵魂都是我的。”赫卡里姆说。厄运小姐听到他金铁交击的喉音,不禁蜷起了身子。“并非如此。此处是娜迦卡波洛丝的宫邸,而她正与死者对立。”“死灵必会得偿所愿。”赫卡里姆垂下长戟,正对着俄洛伊的心口。女祭司摇了摇头。“不在今日,”她说,“因我仍在动。”“你挡不住我。”“聋如死人。”俄洛伊笑了一声,身后的光芒渐渐壮大。“我何曾说过要挡住你。”厄运小姐看见那座扭曲的雕像正笼罩在夺目的光华中。白光从它的表面流淌出来,经过的地方没有半点暗影胆敢停留。光芒浪涌向前,她遮住双眼以免暴盲。黑雾不断剥啄消散,露出藏匿其中的畸怪恶灵。白光将长年诅咒它们的可憎魔法净化殆尽。厄运小姐本以为会听到尖叫,没想到摆脱了束缚的亡灵却为了重获自由喜极而泣。光芒沿着破败的墙壁扩散开来,而当她也浸没在其中时,便忍不住痛叫起来——一股洋溢着生命气息的暖流贯穿她的身心,彻底抽空了死一般的麻痹感。娜迦卡波洛丝的光芒靠近了赫卡里姆,厄运小姐看到他也开始畏惧,不知道这光芒会将他变成什么样子。能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让他宁愿背负着诅咒也不愿接受呢?“你也可自由,赫卡里姆。”俄洛伊的声音似乎已经达到了她的极限。“你上前来,在光明中痛悔自己曾经的愚蠢和悲痛,重新成为你渴望的人吧。”赫卡里姆怒吼一声,挥刀砍向俄洛伊的脖子。厄运小姐的佩剑横空飞来。两兵相接,激出一道火光。“滚出我的城市。”她说。赫卡里姆抽刀欲刺,但光芒猛然洞穿了他的铠甲。他痛苦地咆哮起来,在灼热的炙烤中一头栽倒在地。一个骑士的光影从他体内浮空而起,像是同一块幕布前互相对应的两幅画像,在烛火中摇曳。厄运小姐略略一瞥,只见那个骑士身着金银盔甲,一张年轻的英俊脸庞上是一对骄傲的深色眼睛,似乎正有无尽的光荣在未来等待着他。他后来怎么了?赫卡里姆一路大吼着冲出了神庙。他的鬼骑士们纷纷掉头而去,一大丛残破不堪的灵魂拖着尾迹跟着它们一同消失。
娜迦卡波洛丝之光如同黎明般溶进了比尔吉沃特。所有人都被如此美妙的景象折服:如同风暴过后的第一缕阳光,或是苦寒冬日里的第一丝春意。黑雾节节败退,卷起所有惊悚的亡魂汇成一团混沌的风暴。失控的死者们互相啃食,有些自觉化进了白光,而有些则挣扎着想要逃离。黑雾最终退回大海深处,回到了它们占据的诅咒之岛。全城恢复了宁静。东方已近破晓,清澈的风扫过比尔吉沃特,人们终于松了口气。蚀魂夜结束了。
神庙里一片寂静,与片刻之前的血腥混战仿佛是两个世界。“完事了。”厄运小姐说。“还有下次。黑雾有着病态般的欲望。”俄洛伊疲倦地说。“你做了什么?”“我必须做的。”“无论如何,我感谢你。”俄洛伊摇摇头,有力的手臂搭在厄运小姐肩上。“感谢神明。”俄洛伊说,“献一份供品,来份大的。”“我会的。”“最好不过。我的神讨厌空口许诺。”她感到一丝威胁的语气,一瞬间想给俄洛伊的脑门来上一枪。但她还没来得及挪动手指,俄洛伊就像断了绳的船帆那样委身坐倒。厄运小姐抓了一把想撑住她,她实在是太沉了。两人一齐瘫在贝壳缀成的地面上。“雷文,帮我把她弄起来。”他们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把俄洛伊架到一条靠背长椅上。她的身子就跟军舰一样笨重。“胡子女士从海里出来了……”雷文说。“别犯傻了,我说过娜伽卡波洛丝不在海底。”“那她在哪里?天上?”雷文问。俄洛伊摇着头,一拳打在他的胸口。雷文闷哼一声,痛苦地缩起身子。“她在那里。”俄洛伊为自己古怪的幽默感微笑起来,缓缓闭上了双眼。“她死了吗?”雷文揉着受伤的胸口问。俄洛伊抬起手,又赏了他一耳光。然后便开始打鼾,活像一个得了肺气肿的码头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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