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王国游戏机经验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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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的树冠在清晨的阳光中流溢着一层柔和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起冬日的雪,似乎可以闻到冬雪清洁的味道。清晨的微风带着昨晚雾气的朦胧,从槐树底下摇曳而过,已是落英缤纷。
  商洛拿着锄头为槐树除草,见到这落英缤纷的景色,便停下来,“真美啊!”他抬起脸,看见一瓣带有粉色光彩的花瓣,便要伸手去接,却没料到,一粒槐米直落入他眼中来。似乎并不是闪避不及,但他恍惚了,以为看见一支匕首刺过来。匕首一闪而过的寒光似乎勾起了他一些不快的回忆,只见他皱紧了眉头。似乎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眼里盛着疑问与迷惘,目光却离不开那把匕首分毫。
  槐米稳稳落在他眉心,跳跃了下。花心的晨露留在他眉宇间。这意外的结局让他不知所措。“刚才那是什么?我没有过这样的记忆……”他低眉沉思,但转瞬,又微微笑了:“七夕,来了?”
  “真是!下回能不能假装不知道一回?”扶着柱子的女子收回原本要踏下来的脚,娇嗔道,“明明没有回头,怎么知道的?”
  商洛微笑了下作为回应,也不提刚才的事。
  “我说你,躲在这做愚公行吗?难不成一辈子也不要见人了?外面宾客都来齐了,却不见你这主人出来,这就是你们定国府的待客之道?不管你平日多么避世,今日看在众人贺你的份上,也只得去见一见,平日行事任你怎么孤僻古怪,当着众人,做事也得符合你龙基一族大公子的身份啊!”
  商洛冷笑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依我说,竟收了这虚套吧!在座的人,有几个不是贪图商府的权势,是真心为贺我而来?他们只要把礼送到,把人情送满,我去不去见他们,也不重要。”
  七夕笑道:“真是一个又冷又呆的公子,谁又与你说这些!你虽不要这虚情,商府却不要不得。姨夫这几日正生气呢,仔细他知道罚你!”她的母亲莲心与商洛的母亲梨蕊是亲姊妹。
  商洛也不回话,只抚摸着树干,粗糙的树干有些僵硬,有些咯人。一块块的,突兀的凸显在表面,像久旱未雨的土地。树皮表面向阴处生有斑斑点点的青苔,深褐色的青苔表面附有一层细细的露珠。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可青苔还是湿漉漉的,摸上去可以感受到薄薄的柔软。
  再说七夕抬头看见槐树后站着一个人,虽没看清长相,但那一身风流,不是瑶琴又是谁呢?不觉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忙向商洛说:“你还不去鹿鸣馆?别让那班老爷总等着了!”商洛自云梦泽回来后改变了很多,偏偏在讨厌与官场人打交道上没有丝毫变化。
  商洛道:“他们在来之前就知道今日要等着了,况且,是他们自己要来,又不是我逼着他们来的。等着就等着吧!”
  “快别胡说了!今天是你荣登榜首的好日子,大家都来给你庆贺,你好歹也得回一下礼!”七夕又叮嘱道,“可别再说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了!”待商洛走远后,七夕才向树后叫道:“琴儿!”
  “好丫头,你也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了吗?不害臊!还不出来?”她一面说一面向树后走去。
  “看错了吗?”七夕怀疑的望向树顶。微风吹过,几片白色花瓣飘落下来。
  一时欢娱已过,宴席散去,客人们也纷纷告辞离去,商府家丁仆人也着手收拾器具,又准备第二日的宴会。因为定国府是鼎城的大贵族,自然这场宴会也持续了好几天,定国府门前客来客往,也不消多记。
  再说七夕与父亲从商府告辞离去。穿着号衣的马夫熟练地驾着马车从相府门前的大道转入人群拥挤的凯旋大街。马车上挂着的两盏红灯笼随着马车颠簸摇晃着,像一对鲜红的血眼睛,在夜幕中恶狠狠地盯着人群。
  按说春天白日渐长,离开定国府时太阳还高高斜挂在半空中,天不该暗的这么早。可真是离开定国府不过一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转入茶庵道,才发现街上也早摆开了夜市,到处是灯笼闪烁的眼睛。一片流光溢彩。
  殷海喝多了酒,斜倚在马车里。他腆着喝醉的红脸,向七夕不停地吐酒气:“七夕,我刚才说的事你考虑的怎样?”七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父亲说话,自己挨着马车另一侧坐着,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雪清!”殷海提高了音调。殷雪清出生时生了场大病,殷海怕她长不大,特意给她取了个小名,唤做七夕。她也正是七夕那天出生。
  七夕回头看见殷海一脸怒气,装作不解:“爹爹,您叫我有什么事?”
  “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殷海打了个酒嗝,又回到原来的话题,“我问你,墨家大公子那件事……”
  七夕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向她大献殷勤的莽夫形象。她自己也吃了一惊,连忙摇头:“天啊,我怎么会记他记得那么清楚!都是爹爹害的!干嘛总提他!”
  “哎呀,好闷啊!”她一把推开车窗,一股闹市特有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夜间清凉的风让她清醒不少。
  “别胡闹!”殷海意外的对女儿使用朝堂上的威严态度。
  “爹爹,您不是答应过娘亲吗?说绝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如今爹爹给女儿委屈受,可让女儿怎么办?只好回去哭娘亲去!”七夕红了眼圈,扭头以帕拭泪。
  殷海本是布衣,凭一纸万言谏书得入云廷。他性格憨厚正直,当年与莲心成婚后,不忘旧日澄阳湖之约,亲赴澄阳湖纳那女子为妾。除这一妻一妾外看,他未再纳过妾,倒成了鼎城一时的佳话。今殷海已五十有余,膝下只有七夕一女。他原有一子,可怜三岁便随他母亲去了,没有几年,嫡妻莲心也去了,只剩下七夕一点骨血。旁人劝他再娶,他却说:“莲心待我恩重如山,瑛娘对我情深意重,我若移情别娶,岂不是辜负她俩的情意;再者,如今我便再续室,也不过是照顾女儿之意,这事,一则对人家姑娘不厚道;二则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三则若委屈了七夕,又不能全我当日娶她之意。所以,这事大有不便处,今后不许再说。”上门说亲的人,听了这话也就作罢了。殷海又担心女儿没有母亲会有委屈,便亲自抚养女儿长大,纵有不便之处,也有奶娘在外提醒,因此,只把续室之意丢到天边。再说七夕,她性格本就豪迈,又得殷海全心照料,早把丧母之痛忘在脑后,只不过殷海不遂她意时,便提出来做警醒棒。
  殷海本来就喝多了酒,脸醉得通红,如今又被女儿抓住了小辫子,脸越发红了,只仗着酒醉盖住脸说:“所以,我这不是问你吗?你不要看这城中的公子哥儿好模好样的,个个娇气得很,又没经过大风浪,像根空心芦苇似的,空有外表没有实在,要不得的!”七夕“哼”了一声,继续摆出一副完全没听父亲说话的模样,想让殷海知难而退。
  殷海却见女儿只看窗外的夜市,不作答复,以为她对这次的对象有意思,更加絮叨起来:“我看那孩子就很好,礼数全,知进退,又是这次选拔的佼佼者。与你也是从小相识,知根知底,只是一点不好,他从小随墨家军出征,说话行事都是军中性情,难以依你;你又是从小娇惯惯了的,也不会肯随他,过去怕要闹别扭……”俨然一副女儿要出嫁,慈父在临行前叮嘱样了。
  就在殷海大人絮絮叨叨个没完时,七夕的思绪却飘到了很远。“七夕,看着喔。”是少年时代的商洛。只见商洛拉开弓,瞄准挂在树下的银币,突然放手一射。羽箭旋转着射进银币,将它牢牢钉在树上。那棵树受此刺激,猛地一晃,枝桠上的雪全倾下来。
  “幼时如此,大时却如此,怎么变化这么大?以后进了云廷,可怎么和别人相处?”七夕心里叹了口气,身体也疲软地伏在车窗上。忽地,见车窗外飞起几片粉雪,七夕忙伸手去接。原来是桃花瓣。前面一个卖花姑娘摇着手中的桃花枝沿街叫卖。
  “是花啊!花?……商府飘落的槐花……虽然很淡,但那分明是妖气!……难不成……”先前的念头又冒出来。七夕在商府就有怀疑过,只是当时被尹能静他们拉去喝酒,一时混忘了。她回头打断殷海的话:“爹爹,城中会不会有妖物出现?我是说,不是由城外混进来的,而是城内的东西吸收日月精华,自然成精。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殷海被七夕吓了一跳,听清楚后,笑着摇手道:“不可能!你爹爹我在鼎城为官多年,从未听过这样的事。龙基之术是商家祖先所创,为的就是保护鼎城。而后商家历代族人又在此基础上不断研发新术。其中上一代的商律老大人在龙基之术上的成就更是无人能超越,他所研发的叩合之术不仅能防御敌人的入侵,更是能察觉到鼎城四周的妖气,提前预警。所以,即便城中真的有草木成精,叩合之术也会发现。”——“是吗?”七夕喃喃自语,似乎并没解开心底的疑惑。——“对了,你怎么突然问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由于殷海出身卑微,灵力并不高,但他为人正直,对国家大事直言不讳,因此很得老江王器重。也是因为这,平成郡王爷将女儿莲心下嫁于他。所以,虽然殷海灵力不高,但女儿殷雪清的灵力却可与商洛他们对等,并且,在七夕六岁时,就被江后选为弟子,带入宫中教授法术。殷海知道自己灵力弱,在妖怪一事上便常常征求殷雪清的意见。
  “没有。只是上回师父问起,我怕答错。”七夕始终没告诉殷海实情。
  在七夕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事告诉父亲或者师父时,瑶琴一个人从槐树前的回廊上走过。她身材轻盈,脚步轻快,走过处,随风飘落飞花点点。
  “不来见见我吗?”娇笑声从槐树上传来。
  瑶琴用食指按住嘴,笑着摇摇头,又继续往前走去。又听得那人笑道:“也罢,你却需记得,这份力量不比寻常,轻易便可毁去你周围的一切。用时小心!”
  瑶琴听后心内一动,表面上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去。她往房内走来,只见连城还坐在窗前挑灯花玩,便向她悄声问道:“公子还未歇下?”
  “等你呢!”连城兀自挑着灯花,连眼也没瞧瑶琴一眼。
  瑶琴心内虽疑惑,却还是挑起帘子准备进去。“唉,姐姐,我逗你呢!”连城忙拉转瑶琴回来,“确实是等你,不过不是公子等,是吩咐叫我等你呢!应酬那些人,公子早乏了,已歇下半日了。偏生周奶娘见公子被庄公子他们灌了几杯,便吵着说怕公子半夜害酒,又骂我们不老成,推懒不做事,定要你进来守夜。公子被缠不过,只得答应,又担心你突然被叫进来不安,便吩咐我在此等你,夜间也与你做个伴!”
  “既是这样,那咱们也快安歇吧。”连城与瑶琴白日忙了一整天,也累了,躺到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熟了,自是一夜无言。
  瑶琴是太老爷商勤捡回来的战争孤儿。因为神似已故的太夫人紫苑,商勤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商勤在任上去世后,监察官吴燕便派人将瑶琴送回来。由于太老爷重视,瑶琴虽只是个丫鬟,却也是在锦绣中长大,教之以琴棋书画。来到商府,夫人见她聪明伶俐,知书识礼,举止端庄得体,便把她派去与商洛做丫鬟,也有让商洛日后将她收作房中人的意思。瑶琴睡眠浅,夜间警醒,便常在里间伺候商洛。前两天因为发生了些事,她才从里间挪出来。商洛习惯了瑶琴伺候,便没再安排人进去。
  “我自己不是有手有脚吗?要喝茶要怎样自己也能做,不用你们伺候!”话虽然有些蛮横,语气却十分温柔。
  似乎是听到了商洛咳嗽了两声,瑶琴忙披衣起来,她推开里间的门,一股湿润的凉风迎面扑来。房内潮气涌涌,墙壁和地板上都附有一层水珠。面向西方的窗户洞开,窗页在不时涌进来的湿气中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窗外是一片竹林,可以听见雨打竹叶声。瑶琴忙走过去,看见窗棂上粘着一片竹叶,青翠的竹叶表面浮着一层雨珠,清亮透明,让人忍不住喜欢。她伸手要拾起那片竹叶,可手指刚触到,竹叶的青翠一下褪去,化作了苍黄。叶面上的水珠也蒸发了。仿佛她的手之上燃着火一般,飘落的雨丝在接近她的手时,消逝不见。隐约可以看见雨水被蒸发的痕迹。
  “又忘了吗?不可以触碰的!昨晚月容姑娘不是才提醒吗?”她的眼神黯淡下来。但终究心有不忍,她拾起那片枯叶,用手帕包好掖在腰间。
  她闭了窗。回头想起商洛,急忙来看。只见他面色潮红,呼吸略有不稳,额头上也出了一层汗,似乎是着凉了。瑶琴从柜子中取出一块手帕,以手帕隔着触了触商洛的额头,似乎没有发热。她又伸手探了探被角的温度,还是温热,可以感受到被子里面的温度。
  “还是沏碗姜茶吧。这么吹了一晚,怕还是着凉了。”
  她起身要走,突然听见商洛大叫:“谁?是谁?”
  “公子,只有我在这!没有别人!”瑶琴情急之下握住商洛不断挥舞的手,柔声道:“公子,您快醒醒,是梦魇啊!”
  “啊——”商洛从梦中惊醒过来,“琴儿?……”他向窗外望了望,“……什么时辰了?”
  “卯时还差一刻。公子,您再睡会吧。”
  “不了,服侍我起来。”商洛感受到房间里的凉意,问,“下雨了?”
  “嗯。昨半夜开始下的,现在还没停呢!”瑶琴抱着衣服走过来,试探着问,“公子,我还是去叫连城过来吧。”
  商洛兀自想着刚才所做的噩梦,心里正寻思:“怎么这梦这么真实?莫非真是我遗忘了这事?”梦中那女人举着匕首刺来,匕首刃上一闪而过的寒光和白日在槐树下恍惚见到的一般无二。一时商洛也恍惚了。他没想到,刚才瑶琴情急之下抓住商洛的手时,无意中窥视到他的噩梦,与他想的不同,瑶琴只把这当做是梦,更在意那女人的身份,黑暗中看不清那女人的脸,瑶琴却认为那女人便是自己,心想:“公子在梦中竟也是被我伤害。”不禁悲从中来,因而一心只想从这里离开。也不顾商洛是否答应,放下衣服就要走。
  偏偏这时商洛回过神来,说:“不用了,你服侍就够了。”
  瑶琴只得上前服侍商洛穿衣。她看见商洛手腕上的伤疤,痂已经脱落了,但还是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痕迹,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当时这伤口的惨烈。她避免自己的手直接接触到商洛。
  “不是下雨了吗?怎么你们还去正律厅折了桃花过来?”
  瑶琴顺着商洛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放在书架旁的双耳瓶里插着一束鲜艳的桃花,花瓣上还残留着雨水,更加增添了桃花的娇艳。她回头笑道:“公子,您忘了?这是昨日沈云台大人送来的一幅画,您晚上吩咐挂上的。”
  “你这样一说也像画了。”商洛也笑了。
  给商洛穿戴完毕,瑶琴忙说:“我去叫连城来伺候您洗漱。”
  “嗯。”这次商洛意外地同意了。
  瑶琴正要退下,又可以听见商洛说:“你先别走,替我拿样东西。”她回头见商洛坐在书桌前,正挥笔写着什么。“想是要拿书吧,”她心想。
  “在五斗橱的第二个抽屉里,里面有个紫檀木雕花盒子,你拿过来。”商洛还是头也不抬的挥笔疾书,“你这几日不在,我让连城收进去的。”
  瑶琴捧了来,听见商洛说“打开它”,虽是满腹疑问,但仍是照做了。
  里面是一对黑玉镯子。玉色纯净,光芒柔和,像从里面发出光一样,瑶琴看的见玉里面的暗夜星辰。还有暗夜星辰里面的自己。一般,玉里面有黑点便是有了瑕疵,玉的价值会大受影响。但若是整块黑玉,又成了奇石珍宝,若像这对手镯,玉色通透,又经过灵力士灌输灵力,自身有了灵性。不但价值连城,更成了灵力士与妖精争相抢夺的异宝。
  瑶琴并不是因为这幅玉镯而惊诧,她惊诧的是商洛竟要将太夫人的遗物赠予她。
  “爷爷将你带回来,相信不只是因为你和奶奶容貌相似,还是因为性情秉性也是一样值得尊敬吧。这副玉镯既是太夫人的遗物,也只有配你才不会感到孤单,”商洛为瑶琴带上玉镯,“太夫人也会高兴的。”
  瑶琴愣了下,才想起月容曾说过已经将她与太夫人之间的事告诉了商洛。“我可告诉了你家公子,你原是紫苑太夫人在孩童时期养的一尾锦鲤鱼。虽然后来紫苑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但因为不忍心伤害自己的玩伴,便偷偷放你入戚水河逃生。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呢?”月容坐在树枝上,轻轻笑道,“毕竟紫苑可是在大战时期就被自己的夫君血祭了呢,他可不能找紫苑问这件事!”
  瑶琴就是那尾锦鲤鱼。商勤在初见她时便已发现她的身份,但对亡妻的思念让他不由自主留下了这个孩子。为了保护瑶琴的安全,商勤在她身上施加了一道咒语,能抑制她的妖气,同时,她的妖力也会被封印。但是,商勤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还在瑶琴的身上施加了另一道咒语,如果她敢伤害人,或者产生伤害人的念头,对她妖力的封印便会解开,同时以倍数增长,最终强大的妖力会吞噬妖怪本身。在对自身力量增强的喜悦中走向灭亡。
  在上次灵力士考试中,有人对商洛放冷箭,不仅如此,还设计将年幼的小公主——商洛的祖父商勤与远婕小公主的外祖父商律是亲兄弟,远婕小公主的生母,便是江后商织。远婕是商洛的表妹,在所有兄弟姊妹中,她与商洛的感情最好——绑架,以图让商洛输掉比赛。瑶琴一时气愤,竟动了杀意。幸好绑匪选在城外的一里亭,商洛又及时赶到现场,阻挡了瑶琴妖力的爆发,并将其封印,才使瑶琴避过叩合之术的监察。
  “黑玉本身就具有助人提升自己的潜能兼快速吸收灵力的特性。这幅玉镯又是经过几代先人的护持,里面蕴含的力量非同小可。好好使用,将会对你有很大帮助。”商洛在那次事件后并没有完全封印瑶琴的力量。他认为没有证据表明瑶琴想作为一个人,不,一个死人的替身活在世上。他想把自由还给瑶琴。“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你的力量。”商洛微笑道,“拿回去吧,不要惧怕它。”
  阿奴抬头盯着商洛,原来那天的话,他全听见了。她不禁有些脸红。
  “这是你的切结书,从现在开始,你便自由了,商府无权再拘束你。”商洛将刚才写好的切结书折好装入信封,笑着递给瑶琴。
  “公子……”瑶琴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愕然,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啜泣道:“公子,我没有这样想过,我不认为自己是被拘禁在此,公子也没有剥夺我的自由。也许当年我是为了报太夫人的救命之恩,但与公子相处这么多年,我已经……我…,我……”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商洛没想过瑶琴对自己的提议有如此大的反应,不禁尴尬不已,也不敢再提这件事。两人相对无言,这种静默直到连城她们听见里面的啜泣声进来劝解为止。
  通常灵力士进阶考试后约一个月,云廷便会公布考试成绩,成绩优异者进行殿试,由江王和大臣共同根据考生表现,划分档次,再对考生们进行调配。成绩公布后再过半个月,调配结果才会公布。
  江国地处东方大陆的中心地带,地势为盆地,国内虽有数以千计的河流湖泊与山群丘陵,却做不得防御外敌的屏障。反而,江国阳光充沛,雨水充足,本身又是一个汇集天下灵气的聚宝之地,倒发育出不少精怪妖仙。由于外有平丰朝,颐中,十戈,方城原四国虎视眈眈,内有精怪作乱侵扰民众。而江国地狭人少,为抵御外敌,镇压内乱,国内要求灵力高强的灵力士与擅长征战的将领合二为一。因此,江王将神会分为西神会与东神会。西神会对灵力的要求较高,因而由灵力强大的贵族把持;东神会则面向一般大众,对灵力的要求较低,相对的,对兵法、刑事、策略,辩论等要求较高,成为普通人拜官的途径之一。
  每隔三年,春三月,西神会和东神会共同举办一次灵力士进阶考试,主要是对西东神会的所有灵力士进行灵力评估。在参加灵力士进阶考试之前,考生须取得灵力士资格:首先是灵力类评估测试,由州县长官举办,每年一次,考试成绩分为六等,前一、二等才能参加高一级的考试;其次是非灵力类评估测试,由省级长官举办,每三年一次,考试时间一般定在十月,有名额限制,过关者才能称为灵力士(有灵力但没有取得灵力士资格的人被称为术士),也才有资格参加第二年春的灵力士进阶考试。但这是对于普通民众来说的,对于贵族,则另有一套考试制度。贵族子弟年满六岁,必须入学读书,成年后依凭其父兄官职进入不同等级的学校继续学习。在灵力士进阶考试前半年,学院会进行一次灵力士资格考试,通过者即有灵力士资格并可参加来年的考试。灵力士进阶考试由江王任命主考官,对灵力士进行各方面的考察,判断其是否有能力进入云廷,名额限制在十二到十五人。最后是殿试,江王和大臣根据考生表现,再结合他们的能力将他们派往不同的部门。
  巳时正,西神会将会公布考试通过人员。商洛在那次考试中受了伤,江王特意叮嘱他好生休养,不用亲自去天恩宫听旨。商政便派了大总管宋岩去天恩宫。
  “来了,来了!”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急哄哄的跑进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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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不解:“谁回来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宋管家!”穗儿急喘气道,“让我歇口气先!……宋管家听旨回来了,老爷正问他呢!”
  连城见商洛仍坐在那看书,对此竟毫无反应。便走过去推他道:“您倒是不急!我们几个倒在这唬的跟什么似的!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这种事早就定了。”商洛放下书,“急也没用。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不来。”
  正说着,一年轻公子从外面大踏步走进来,拍掌笑道:“好,好,说得好!事事无强求,才是君子处世之道!”
  连城与一众婢女忙避之不及。等看清来人模样,她们又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
  这人是御神族庄家大公子庄无悔。他与商洛从小相识,在商府出入也少有避讳。若说商洛孤僻,这人性格更是古怪。他平常喜欢在市井中游荡,又好打抱不平,时人称他为“癫游侠”。商洛不愿与官场中人打交道,庄无悔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有客来访,他便令家丁携棒立于堂上,宾客若敢说一丁点仕途经济,便命家丁“快打出去,,免得这官场势力气熏坏了我”,丝毫不留情面。又说有一年,一边疆大吏回鼎城述职,同时拜帖庄府上。庄无悔听闻他人虽在边疆寒苦之地,却十分喜爱吟诗作曲,也是个雅客,故此答应见他一面。见面那天,偏偏庄无悔耍花样,亲自步行至那大官下榻处,说是尊重之意,门子没见过他,笑他是走路来的大公子,不肯让他进去。他也不争执,站在门口向内大喊那大官名字,那大官听得外面有人直呼他名讳,气得胡须都竖了起来,跑出去一看,却是这小公子,忙改口骂门子,又请无悔进去,庄无悔也不理他,只说:“你既请我,我也赴约,为何你使人拦住门不让我进去?”又说,“既然如此,我也不敢高攀,告辞!”他真个就走了,百步外边听着天香楼花魁娘子的马车。看的那大官与门子目瞪口呆。
  “庄公子,怎么有闲情往我们这边跑啊?不去听旨吗?”连城率先发问。
  商洛变了脸:“平日尽惯着你们了,说话也没大没小的!”明明是责备,他的语气却没那么重,听起来更像叹气,一派无奈。
  “惯她们的人,还不只有你,怪不得别人!不过,你这从云梦泽回来,怎么性格大变?一点都不如以前好玩了嘛!来,别这么严肃,笑一个!”庄无悔见商洛摆出灵术的架势,不由得慌了,“别急!我开玩笑的!……”
  灵术“归无”,如本意,还原到事情发生之前。是一种时间操控术。但若想修炼此术,必须符合三个条件:一,血统纯净;因为此术能控制时间,在战场上也就能控制一切因素对战争的影响。因此,记载此术的古书收录在渊源院,非贵族不得阅。二,灵力强大,天赋异禀;强大的灵力是修炼一切灵术的基本,否则,修炼远超过自身能力的灵术会使修炼者毁灭。三,运气好;在修炼灵术的基础时,勤能补拙;但一当遇到修炼的瓶颈,运气的好坏则决定了修炼者是否能达到下一阶层。其次,修炼此灵术还会对修炼者本身产生一定伤害,修炼的程度越高,对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
  因此,虽然灵术“归无”威力巨大,对后世也有莫大的吸引力,但在江国的历史上,只有三个人修炼成功。第一个是江国的立国者,武祖,也就是第一代江王。第二个人是商律,他是武祖的学生,也是商洛的叔公。第三个人就是商洛。
  “庄公子,怎么有闲情往我们这边跑啊?不去听旨吗?”连城率先发问。
  这次商洛没有说话。
  “听了来的!我还替你们公子一起听了呢!”庄无悔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又迟迟不肯打开。引得小丫头穗儿直问:“是什么官啊?有没有庄公子的官大?”
  “你们猜,猜中了有赏!”
  众婢女七嘴八舌的。有猜“大理寺”的,有猜“禁军”的,甚至连猜“云台”的都有。一时吵吵嚷嚷。
  庄无悔见瑶琴站在一旁咬着帕子对他笑,便问:“你不猜?”瑶琴并不答他。倒是连城问他:“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赏!”
  商洛早几年与庄无悔进国子学学 怕书童伺候不周到,特派了两个婢女跟去。那时正值瑶琴生病,便带了连城与穗儿过去伺候。因而她两人比众人又与庄无悔熟悉些。
  庄无悔从腰上解下一副汉玉九龙珮,往连城眼前一递:“这个如何?”
  “谁稀罕似的!”连城说着抬脚要走。
  “你别是猜不出来才这么说吧!”庄无悔有意激她,“你真知道,就说说看啊。看能不能赢我这玉佩!”
  连城听了这话,果真站住了:“我若真猜出来了,也不要你这玉佩。我要你——给我们每人磨盒胭脂,正巧我们的胭脂也都用完了。”引得众人都笑了。
  见庄无悔答应了,连城才缓缓道出:“那日比试场上,我家公子灵力第一,所以不可能去对灵力要求较低的国子学、户部、秘阁的等部门;另外,虽说商家是龙基之术的创始家族,代代都致力于对龙基之术的开发与研究,但公子的灵术在于“攻”,不在“守”,所以万华宫也不可能;实战经验丰富,反应也十分迅速,但公子的灵术是以封杀全场为前提的,也就是说,不可能与人合作,也不可能带领队伍,军队是不可能的了,自然,禁军也不可能;监守云梦泽的监察官也不大可能,虽说现今云梦泽与江国相安无事,但毕竟是边境之地,随时会有战争爆发,届时,即使公子的灵力再高,也挡不住全体妖魔的进攻,更何况,江后是我们家二小姐,不可能,也不会将公子调往边境;现在,只剩一个地方了,关押重刑犯的月氏岛,当个岛主也并不为难,不过,怎么想这也太与龙基一族的身份太不符了……所以,可能会是台甫吧。”台甫是主管修炼道场的官职名称,也指修炼道场的道场主。
  “庄公子,我猜对了吗?”
  再说连城为何如此有把握。原来早在庄无悔掏出锦囊时,瑶琴便说了这么一番话。瑶琴对商洛的事最了解,而且,她擅长推测,能准确判定一件事的走向。这也是商洛很信任她的原因之一。
  “说的很有趣,可惜,这玉佩不能给你!”庄无悔有意在连城眼前晃了下玉佩,又系回腰间。见连城一直追问她哪里说错了,遂大笑道,“还是让你们公子告诉你吧!”
  商洛原本一直微笑着,听庄无悔把事推他身上,也笑道:“我在这次比赛中不是研发了新术吗?”见连城还是两眼迷茫地盯着他,摇头道,“最后一场比试中的。”
  “是‘止息’那招?”连城大叫,“看公子用的那么熟,我还以为是琴游台甫教的呢!真的很厉害呢!那个叫许子由的完全被压制的不能动弹呢!”
  “止息?……是这招吗?……”瑶琴有些愣了,她没有想到比试场上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明明她知道的,完全应该考虑到的,因为那日瑶琴与绑匪发生冲突,妖力泻出。当时,商洛为阻止瑶琴,研发了新术,正是“止息”。最后一场比试是在这件事之后两天,要亲担心自己无意中伤害别人,便没去双龙塔。
  “那公子是要去往万华宫?”瑶琴端茶上来。
  见到商洛点头,她的心才真正放下来,脸上也自然绽放出笑容。她如此为公子的前途开心,以致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那位公子的眼神。
  万华宫掌管着几乎全国灵术的开发。自然,万华宫对入选的灵力士要求十分严格,可以说,近乎苛刻。但进入万华宫,就意味着进入了江国的管理层,以后的仕途将会平步青云。
  连城与庄无悔还在那斗嘴,两人天一句,地一句,斗得不亦乐乎。
  连城白了庄无悔一眼:“你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不见得是为了听我两句猜测的吧!”
  “唉,你别说,我还真有正事!和你闹着闹着就给忘了!”他转向商洛,“你不是得了榜首吗?又进了万华宫!我们兄弟几个在碧云阁摆了一桌,特请你!为的是怕你不来,特让我来请你的!”他一个人说了一大席话,也不等商洛答应,就强拉着商洛走了。“等会商伯父问起,就说你家公子被我们拉去游湖赏花了。”

  碧云阁是现今有名的艺妓青茗住家,她家在御街正中间。这御街往东边是有名的元明寺,却是元明寺寺门前的一条小街道,元明寺山门前的御道直通宫城的朝奉门,庙会时整条街上商品满目琳琅,比风流宛转的御街又有另一番热闹。
  这里说庄无悔拉着商洛到了碧云阁,也不吩咐人先进去招呼,自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只觉异香扑鼻,原来上面香案上,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又挂着四副山水画,倒是十分典雅。
  里面也早有人迎了上来,原来是户部秦大人的公子——秦敏。他祖上是盐商起家,至他父亲一辈,已富贵异常,因他家生意做得大,钱财上又转的通,便在户部挂了名,为宫中采办杂料,他父亲又精明能干,江王早年还是图灵王时,几次出去游玩都是在他家下榻,十分受江王喜欢,因而在江王即位后被调入户部。因为是官吏之子,又同样是风月场的浪荡子弟,因此商洛、庄无悔也与秦敏相识。
  秦敏出来迎接进去,只见墨启老将军的长子墨阳,冠有“神童”之名的安思辨,一十三岁就斩杀叛逃一族而名震天下的尹能静,碧云阁主人青茗及一干人等在里面久候多时了。商洛因为受了伤,这一个半月除了在公布成绩之后宴会请客那几日见客以外,一直只在家休养,因而席上倒有一大半人他不认得,只好大家重新见过,再坐下喝茶。
  在来的路上,庄无悔就向商洛说明了这次的调配流向:对刑事对答如流的郑韵进了大理寺,但他今日有事,不能过来;精通兵法,擅长领兵作战的墨家两兄弟被任命为驻西北大军的左右先锋;灵力较弱,但精通谋略的安思辨被调往西北军内任监察官,与墨阳、墨兰同于下月一日启程;精于计算的秦敏被调入宫中主管全国财务;虽无特别优秀成绩,但全方面发展的尹能静和庄无悔被调入禁军,保护宫中安全。还有几个官宦子弟,庄无悔嫌他们名利心太重,只推忘记了不讲。
  让商洛意外的是,万华宫指名要的饶希却以没有参加实战为理由拒绝了万华宫,自己请求调往秘阁。
  “晦气!晦气!”外面闯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穿着鲜亮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正是这次被任命为西北大军先锋的墨家兄弟之一,墨兰。与继承了父亲粗犷外表的兄长墨阳不同,墨兰的外貌和气质更多来源于他在龙江江上卖唱为生的生母。他与墨阳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晦气!真晦气!”他气愤愤的坐下来。不待别人问,他自己就先说出来。
  原来,这墨兰虽从小与父亲、兄长征战疆场,生活在墨家军内,却也是个好玩的人。去年年末,他带人在北原捕获了一只雀精,见她容貌出众,特意在鼎城重金聘请了一众乐师来调教她。这回入鼎城考试,他有意要带这只雀精进城博宠。但因碍于父亲,便一直把她安顿在城外的安溪村里。等到考试结束,他也被任命为西北大军先锋,心想:这事瞒过父亲最好,瞒不过也有了个交代。便迫不及待要领那雀精进城。哪知刚入城门,迎面看见青役处的韦仁领着一队兵守在城门口。
  “二公子,您也别怪我,这雀精妖气太重了,我们在青役处就感受到了。本来想卖您一面子,可奈何这鼎城人多口杂,万一哪天把事吹到墨老将军耳中,对您又是不好;而且,这鼎城自立国就有规矩,凡遇闯城妖怪,诛之!老祖宗的话,我们也违背不得。二公子,对不住了!抓好这雀精,带走!”
  墨兰平日虽然骄横,但如今被摆在众百姓面前,少不得忍气吞声。心想自己又不得理,这真闹起来,传到父亲那里又是一顿教训,不如让他带去先,日后再作商议。当时只得服个软,眼睁睁瞧着韦仁带着雀精离去。
  尹能静笑道:“你招惹谁不好,偏招惹了他!这韦仁,执法如山,又软硬不吃,是个老顽固。昨日早朝时,江王还在云廷上夸他是青役处第一能人。”
  墨兰知道要回雀精是不可能的了,恨恨地骂道:“青役处能有什么能人!总不是在哪听到了消息,在那埋伏我呢!惹火了我,一脚把他青役处踹个底朝天!”
  “不是他能,是叩合之术!你忘了?”秦敏笑道,“叩合之术能感受到妖气,并迅速传达给四周人。它总是感受到了那雀精的妖气,便传达给了青役处。”
  “既是叩合之术的错,那我只找你要回我的雀精!”墨兰转向商洛道。
  商洛笑道:“这又与我何干?”青茗也笑道:“二公子您也忒不讲道理了!这祖先的灵术的过错若都加到后人头上,真不知道要冤死多少人呢!”
  里面正笑着,青茗娘回头见一个小丫头躲在门外叫她,走出去骂道:“躲在这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调教了你这么些时,还是上不得台面!”
  “您别骂她,是我叫她这样做的。我要她叫商洛出来,没想到倒把您叫出来了!”那人说着,向青茗娘作了一个长揖。
  “我就说我调教了她这么些时,怎么还不机灵?”青茗娘态度大转,“幸亏这孩子懂,喊了我这老婆子出来,不然我家女儿就见不到您这大官人了!”她又向前拉住郑韵,笑骂道;“您这是在哪儿被绊住了脚?如今才想起我们来?”
  郑韵又向青茗娘作揖道:“我哪敢在别处绊了脚,不过是大理寺的事!还烦您把商洛叫出来!我这还要回去复命!”
  “既是这样,那您与我进去!”青茗娘拉着郑韵往里走,“郑大公子来了!”郑韵也想见一见青茗,便随她进去了。
  哪知进去后,刚说这事。秦敏就堵着他道:“今日是我们给商洛庆贺,你不说来凑份子,到要把主角从我们这带走,是何道理!你今天不说清楚,谁也不会许你走!”
  “你们这些人啊!”郑韵叹了口气,也只能把事情原委说一遍,“前段时间,元庙街上邓员外家遭窃,家丁们抓住那个偷窃犯并扭送过来,”——“这不是归青役处管吗?关你们什么事?”庄无悔打岔——“后面还有啊!那偷窃犯是天庙桥下卖猪肉的张屠户。青役处的韦大人念他平日行善积德,这次偷窃也是因为妻子犯病急着筹钱用,情有可原,便有意减轻刑罚。哪知道放他出狱的小吏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妖气,便禀告了韦大人,韦大人不批,他又越级告到鼓院,一并连韦大人也告了。江王听闻此案,便命大理寺审理此案,王大人派我去查看一下,没想到那小吏的话竟是真的。这张屠户实是一豺狼精,在鼎城已居住有二十余年……”
  郑韵话还未说完,墨阳就大笑道:“你们这些大人怎么还不如一个小吏啊?”

  青茗见郑韵红了脸,忙出言维护:“他不是说了吗?那张屠户在鼎城居住已有二十余年,妖气恐怕早已散尽,说话行事也与人无异。再说,郑公子他们在堂上审案,不过与张屠户见一两面,哪像那个小吏,日日要与他相处!”
  安思辨听到这,抚掌大笑:“此刻恐怕你也明白了!那韦大人正是深晓如此,才不准那小吏的告状。”见郑韵一脸怒气,拂袖正要离去,忙拉住他,“那小吏不过是贪图钱财不到才诬告一番,谁知道误打误撞就撞对了,不过是运气而已!也没真敢起利用你的心!你也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
  这边郑韵愤而离席,那边尹能静犹自嘲笑青茗:“他是谁?你别只装笑不做声,快快告诉我,好处多着呢!”
  庄无悔也凑趣道:“合欢酒还没吃上,倒称起你、我、‘他’了!几时请我们吃酒啊?”
  “您也不是好人!”青茗向庄无悔啐了一口,背身不再理他。
  “我并不是气这,我气的是他勒索钱财和诬告,顶头上司不顺着他,他还要连上司一起诬告!不过是小小的狱卒而已,竟有如此歹毒之心,若让他坐上高位,那还得了!”郑韵气恼地叫道,不过他嘴里这么说,但脸色明显已经好了很多,“商洛,你快与我去大理寺,等确定叩合之术正常运行后,我再去惩戒那家伙一番!”
  “那你们将怎么处置韦仁?他包庇妖孽,也是同罪!”墨兰现在心里只想着青役处要换人了,还有新任的官会是谁的问题。
  “没这么严重!王大人已经判他扣除薪俸一个月。不过,你怎么这么关心青役处?”
  “他哪是关心青役处,他是关心他那只雀精!”秦敏笑道,“不过,这韦仁和叩合之术都在张屠户身上失灵了,真是够巧的!”
  “所以我说他算什么能人!”墨兰气愤愤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商洛问道:“你们有没有查清那人身上是否有高人施加的符咒,或者黑玉等灵器?”
  “都查过了,却是一样也没有。王大人也慌了,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这才令我来找你,看是否是叩合之术出了问题,被妖怪钻了空子。不说了,王大人也等急了,咱们快去吧!”
  “这是什么话!既然来迟了,先得自罚三杯,再祝今日榜首,最后到我们手上各领一杯去,哪有不喝就走的理!”庄无悔大手一挥,提着酒壶走过来,“来,兄弟们,别让他跑了!”
  “哎,别啊——”郑韵刚说了半句,就被庄无悔打断了:“怕什么!喝醉了我们给你担着!”
  郑韵还想推辞,众人已经端着酒杯走过来了。郑韵本来就不善饮酒,这一连灌了几杯,双颊已经有些泛红,头脑也晕涨起来。他想不喝,可又怕来人说“你喝他的酒却不喝我的酒,是不是我没这面子”,只得撑着又灌了几杯。
  也不知是第几轮了,庄无悔还在那吆喝:“谁还没来敬酒的快过来!晚些就让他跑了!青茗姑娘,你别护着他替他喝,我可全瞧见了!饶希呢?怎么不见他?”
  商洛抬头一看,的确,饶希不在。难怪今日宴会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原来缺了他。
  尹能静道:“他说宴会上太冷清,亲自去请姑娘们了!”
  “我看他是被雨虹院绊住了。这几日,他与雨虹院的春律打得火热。走,咱们去闹闹他们!”墨阳叫道。
  “你们去吧!我还有公务在身,真的要走了!”郑韵向拽着他的庄无悔告饶,“真的要去了。酒,下回再领吧!商洛,咱们快去吧!”
  “急什么!就在隔壁!打声招呼总是应该的吧!到了再喝盅酒。喝了准让你们走!如果事情真这么急,让商洛先去就好了嘛!”庄无悔向墨阳、秦敏两人丢了个眼色,他们两人忙上前来架住郑韵,一边劝一边往外走。
  小丫头们先跑去雨虹院凑热闹。
  女孩们的尖叫声划破碧云阁内欢快的气氛。
  宴会的气氛凝固了。

  听见从雨虹院传来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商洛几人立马赶到雨虹院。御街上的行人听见尖叫声,也涌了进来。因此,当商洛一行人赶到雨虹院时,天井里面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这时正值梅雨时节,天空总是阴蒙蒙的,雨水也似乎总下不完,从早到晚淅淅沥沥。现在虽没有在下雨,但到处都笼罩着梅雨时节特有的湿润水汽,使得雨虹院的惨案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氛。
  尖叫的女孩子们看到自己的叫声引来这么多人,苍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羞涩的绯红。她们站在伏在春律和春律娘的身上大哭个不停的青茗娘身后,手握着帕子拭泪。
  安思辨弯腰查看被踩的乱七八糟的花草,皱眉道:“这些人,什么都让他们毁了!”墨阳是一介武夫,对这种事毫无经验,但他又不想像墨兰闷在碧云阁喝闷酒,便跟在安思辨身后,在雨虹院东张西望,美其名曰:“保护安先生”。因此,听安思辨这么抱怨,他赶忙大叫:“官府查案,闲人退避!”他一派官腔,倒把安思辨吓了一跳。
  “我们进去看看。”安思辨领着墨阳顺着游廊往里走。
  转过天井,便是招待一个客人的房间,摆着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上面铺着落花流水紫锦褥,房中间设有当地大鼎,鼎内没有燃香,倒是香案上供着各色新鲜水果,另有一番清香。
  安思辨和墨阳顺着游廊走入这房间。安思辨正想说:“你不要在这里乱碰!”墨阳就大声叫道;“思辨兄,我知道,你们查案嘛,首先要看户主有没有失窃!咱们现在就上楼去!”他拔脚就要往楼上跑。
  安思辨和墨阳回头看训斥者是谁,却没想到被那人持在手中照明的蜡烛先吓了一跳。
  “郑韵兄,你先别骂我,瞧瞧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墨阳有些惊恐。虽然他从小随父亲征战沙场,但如今国家平安无事,外敌不犯,因此墨阳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争,对死亡还存留着先天的恐惧。
  郑韵手中持的是用尸油炼制而成的尸烛。这种蜡烛一般只出现在西北的偏远小国。他们是游牧民族,生性剽悍,又常年生活在战争中,见惯了杀戮,对神没有敬意。相反,他们崇尚凶灵,认为杀戮是勇敢的表现。
  此刻郑韵持在手中的蜡烛正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你们进来看看!”郑韵没有回答墨阳的话,相反,对安思辨说,“这里有些古怪!”他指着隐藏在会客厅角落的一扇木门,木门表面漆有与周围墙壁同样的颜色,上面有挂着一幅当世名人所画的《美人出浴图》,因而十分隐蔽。
  “用来做什么的?”
  郑韵没有回答,也许是正在想该用什么话回答。
  虽然在院子里就看见横死的春律和春律娘,但走进这间隐藏的房间,还是有些震惊。房内漆黑一片,完全不见一丝亮光。房间是后来才被钉死的还是在起初就没造窗户还不清楚,房内太暗了。郑韵持着蜡烛走在前面,引导他们不要撞到房间内的任何东西。看得出,他已经来过了,或许还不止查看了一次。安思辨和墨阳的目光随着烛光的移动最终落在一个男人脸上。是饶希。
  他端坐在书桌前,双眼看着前方,或者用盯更为合适一些。这诡异的神态令墨阳不禁胆寒,双腿打颤,想要从这诡秘的密室退出去。安思辨想要伸手触他的鼻息,但被郑韵拦住了,后者无奈的摇摇头。
  饶希死了,以意外的方式死在令人意外的地方。
  虽然现在每个人都有满腹疑问,但此时此刻,谁都没有说话。
  安思辨还想查看现场,但已经有人将这事报到青役处。青役处的官员怕这些公子哥儿在这儿破坏现场,搅乱现场查证,又怕这些公子哥儿身娇体贵,若因一时好奇在这被凶气冲煞了,到时又要惹一场麻烦。便连哄带骗的将他们劝出来。就连在大理寺就职的郑韵也被以“喝多了酒,不宜查案”的理由劝出来。
  墨阳在碧云阁看到商洛等一众人坐在那喝茶,笑道:“你们也被赶出来了?”他对自己被赶出来没有那么气愤了。
  安思辨回头望着雨虹院,一脸严肃:“也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是如何的?如此古怪!”
  “我不管这事古不古怪,只知道饶希是咱们兄弟!那些人不许咱们管,不给我们知道,那我们就自己去查!”庄无悔猛地拍桌子,“你们参不参加,一句话!”
  “我不参加。”商洛端起茶碗,“劝你也安分点。这事上属于云廷,下归于青役处,你又去凑什么热闹?”
  时人都以为庄无悔与商洛最熟识,一是因为他们俩从小相识;二是因为他俩性格相近,又都带有不愿见官场人的怪癖,故此熟识。他们俩虽然都厌恶与官场人打交道,性格上却南辕北辙。商洛平生最怕麻烦,他们商家权势极大,以致引起了云廷的忌惮。商洛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看清了云廷的这一点,故此低调行事,不仅不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甚至连云廷的事都不要听,以此断绝和云廷的关系,保存商家。因而被人认为性格孤僻,不近人情;庄无悔却是天生最要惹麻烦,他们庄家人丁单薄,至他父亲这一辈,年过五十才得这一子,故此十分娇惯宠溺。平日读书处事,都由着他性子胡闹,便是有时闹得忒不像话了,也只是往祠堂里罚跪半日,并不曾挨过笞打,故此养成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所幸他儿时便从师元明寺了尘禅师,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后又遇得行走江湖的游侠——宁青云,教他剑术和灵术。因此庄无悔性格上才没有走偏,只落得个败家子的称号。庄无悔虽然爱惹事,但也十分听得进商洛的话,因为他认为这个面冷心热的人比自己更理智,看事也更长远,故此也十分服他。这回庄无悔虽然也听了,心里却不大服气,冷着脸,只“哼”了一声了事。
  在席的人大多是官宦子弟,门第观念极深,虽然看在饶希与庄无悔等人在灵术方面同样师从琴游台甫的面上与他相交,却并不相熟,心里又觉得为这么一人大费周章,有损身份,便不大热心,又听商洛也说不参加,便都不大热心,故此事后庄无悔再说起这件事时,竟有一大半人不兜搭他,气得庄无悔直跳脚要找商洛算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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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青役处从雨虹院把饶希尸首抬出来,众人看见饶希死得蹊跷,都不免洒下几点热泪来。只有商洛见饶希在战争中失去了双亲,原籍也再没有亲戚,便自己出钱买板买地,又亲自与他守灵,到了头七,又请了僧道前来诵经超度亡灵。事情一一料理妥当,毫无差错。庄无悔不懂这些事情,又兼忙着查清饶希案中隐情,只天天派人前来守灵,其他事却一概不管。
  庄无悔不服商洛的话,扬言一定要查清此事给他看。郑韵,秦敏等人却不过与他的交情,也担不住他日夜吵闹,便答应助他一臂之力。
  饶希出身低,官职又小,现场也没有妖气残留,因此案件由青役处负责。青役处负责全城守卫安全和鼎城普通案件的审查,隶属于大理寺。郑韵在大理寺就职,轻易便可拿到饶希的案宗及资料。可他次日到青役处询问,韦仁竟告诉他,记录案件后不过一炷香时间,存放案宗的九天阁便失火烧毁,之后云廷也派人来禁止青役处在对此事追究下去。知道此事后的安思辨和秦敏不禁面面相觑,心想该如何劝庄无悔不再调查此事。
  “肯定不能让他知道云廷插手了此事,否则,以他痛恨云廷的性格……”郑韵摇了摇头,表示后面的情形已经可以预料,而且这情形非常不妙。安思辨想了想,招手叫他们二人凑近,不知说了些什么话,只见那两人拍手称赞:“妙哉妙哉!倒是此计无妨!”
  在这之后的第四天,尹能静突然来访。原来前一天晚上他在天香楼喝酒,遇见已在那喝醉的秦敏,听秦敏说安思辨要变一个戏法,要把真的变作假的,再从虚无中变出一个真人。起初他也没明白,接着想到安思辨这几日不正忙着帮庄无悔查饶希案子的凶手,又隐约记得前天郑韵跑去青役处要案宗却无功而返的事,他心内暗暗把这几件事串起来,便明白了安思辨要耍什么把戏。
  “你想好怎么把犯人从宫中变到宫外了吗?”尹能静几步走进来,也不告扰,径直坐到太师椅上。
  ”你在说什么?“安思辨放下笔,,虽然他勉强打起精神来,却也掩不了一脸倦容。他从昨晚就没休息,一直在这思考这问题,推测,证据,推翻已有的定论,再推测,新证据……经过昨天一夜的脑力思考,他的身体机能与灵力消耗巨大。此刻他想抬起头来,眼前也一阵眩晕,脑袋里面也轰鸣不断。他用大拇指按压太阳穴,以求放松自己。
  尹能静冷笑一声:“饶希实力不凡。在整个江国,实力和饶希相当的不过十人,而能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的人,据我所知,没有。如果说是来自云梦泽的妖魔,也不太可能,毕竟叩合之术摆在那也不是吃素的!若说是别国的强者,却是想不到理由。怎么?还要瞒我吗?”
  安思辨笑笑,算是默认了。
  “我早上碰见无悔急冲冲的,问他往哪里去,他说要往凌虚台去收集证据,你倒是告诉我,你是怎么哄他的?他到肯相信你的话!”
  安思辨摇头笑道:“我告诉他,虽然青役处隶属于大理寺,但郑韵官职低,青役处的一把手又是油盐不进的韦仁,郑韵每次过去都是被他打太极,根本拿不到现场资料。我们要查案只能靠推测,思维上的推测和实际中的证明,直到推测出最后结果。我负责推测,他负责证明。”
  听到韦仁油盐不进,郑韵拿不到资料时,尹能静还笑说:“这还有点影儿!”及至听到后面,尹能静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笑骂道:“你们这种耍弄嘴皮子的,诳起人来可一点都不含糊!”又道,“若不是我早已知晓你的把戏,也要被你哄骗了!”
  “人家查案是在证据上加推测,你倒是用证据来证明你的推测,世上哪有你这样查案的人!若是你的推测是错的呢?与证据不符,是舍了证据呢?还是舍了你的推测呢?纵使你的推测是对的,也要跑上许多冤枉路,真是太折磨人了!”
  “不折磨他如何打消他这查案的念头呢?”安思辨也笑道。
  “何必这么麻烦!你往定国府去求求商洛,早完了!”
  安思辨摇头道:“他不就是与商洛赌气才如此吗?况且这事,也不要让商洛知道才好,毕竟江后还是他姑姑……”

  尹能静心中暗想:“我刚才不过是逗他所说的戏言,怎么他也如此说?这件事是宫中人所为的几率的确很大,也很像是师父所为;但师父也犯不着因为饶希一时出言不逊就要杀了他,这话不还是他和师父说的吗?怎么如今他倒自己先说是师父所为?而且,虽说月神宫的任务都是绝密,除执行者外,绝不外泄。安思辨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师父所为也不奇怪,但他怎么就那么肯定就是师父下达的命令,其中又有什么隐情?既然如此,我倒不便轻易说出这事打草惊蛇了。”便改口道:“你打算怎么做?”
  “还不知道。”安思辨无奈地笑了笑,“就像你所说,整个江国,能伤饶希的人屈指可数,能让他毫无招架之力的更是没有。叩合之术也没有发动,大概上能排除妖怪的可能。再说那天下午,饶希是先派了小斯前去与雨虹院打过招呼才去的,再者今日春律姑娘与饶希打得火热,不可能在得知饶希要来的情况下还接待其他客人,由此可以判断那天雨虹院在饶希去的时候并没有客人在场。饶希因为梅雨天气受了凉,身上不大舒服,还说过碧云阁香味太重被熏得头昏脑涨,而在这之后,我饿们在那间待客用的房间里看到香案上摆着水果,房内也没有燃香的痕迹,更是可以判断雨虹院至始至终的客人只有饶希一人无疑。如果只有饶希一个客人,那么凶手要进入雨虹院,必须得到春律娘的同意,也就是得到饶希的同意,那么饶希认识凶手的可能性增大,而且饶希对他很熟,否则不会毫不介意的请他进自己喜欢的女人家里。妖魔就不可能了。但这样还不能说明就是外来的高手,幸亏饶希的交际太广,我们也不可能全部知道。不过,我之所以说不太可能是从普通人的心理角度说的,你出使别国,与别国高手打交道,两人互相来往很正常,但对方来到自己的地盘,还是亲自上门来找你,即使交情再好,也不可能做到毫无戒备。怎么看这一类人也会被排除,只希望有漏洞表明外来者并非不可能。”
  “的确,这事怎么看都是云廷所为。”尹能静暗自心想,但他也十分明白这件事根本不是江后策划的,因为最近江后下达给月神宫的命令,都是由他转达,但他并没有传达过这条命令。见安思辨又陷入紧张的思考当中,尹能静从他书桌上抽出一张名单,是他刚才不停列出的可疑人员名单。
  尹能静快速浏览了遍,在“江国”一列下,写着“个人”两字,而在这下面,则写着朝中几个高官的名字,他们同时也是各大家族的族长或者大家长。而在这列的末尾,写有“商洛”一名。安思辨在他们旁边画了个叉。不用安思辨解释,尹能静也知道,这些人是不可能的。尚且不说商洛昨日一直与他们在一起,那些高官,平日出入总有随从陪伴,而且,他们若真想对付一个人,也不会自己动手,方法多的是。而且,饶希出身贫寒,刚步入仕途,又是被调往秘阁,官轻势微,怎么想也与这些高官没有利益冲突。在“多人”这列下,写有几个颇有实力的队伍,在这场比试中也与饶希有些过节。如果是他们杀了饶希也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这些队伍得一起合作才行!尚且不说他们肯不肯为了杀一个人而冒着损失几十个兄弟,甚至是牺牲自己的危险,他们肯不肯放弃队伍之间的矛盾而合作还是个问题。再说,就像安思辨先前说的,来人必须让饶希没有顾忌才行。这么些人堵在雨虹院门口,饶希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他们进来!如果真是他们,尹能静他们昨日一直在与雨虹院仅有一墙之隔的碧云阁,不可能听不见声音。
  那天商洛他们去检查春律和春律娘的尸体,据他们回来说,雨虹院院墙损伤很小,来人大概是一招致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春律和春律娘都是当场死亡,没有经受太多痛苦。即使是在发现饶希的房间,从饶希的死亡状况来看,没有还手的痕迹。
  “不过,是没有还手,还是没有还手之力,还很难说。”安思辨当时说过这样的话。
  安思辨在这些人的名字旁也画了叉。
  “你说,那个凶手还会留在鼎城吗?”尹能静把名单还给安思辨。
  “不知道。”安思辨维持着先前揉太阳穴的动作,没有动。“还要等庄无悔他们的结果。”这话的实际含义是如果庄无悔发现了漏洞,那么这个莫须有的凶手就已经在鼎城外逍遥自在了。
  “还是脱离不了鼎城……”安思辨又说了一遍。
  “如果死的是你的话,就好办多了!只需判定为情杀就可以了!”秦敏拿到一份报告,从宫中急忙赶过来。他在门口听见安思辨与尹能静的对话,忍不住嘲笑尹能静。
  尹能静是鼎城出了名的风月子弟。他自出宫以来,每日与那些高官贵族子弟出去玩耍,今日会酒,明日观花,聚赌嫖娼,无所不至。他又生得年轻貌美,又兼惯会甜言蜜语,哄人开心,莫说那些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便是那半老徐娘,早已丢开了情事的尼姑,见了他也动起心来,但他却处处留情,又处处无意。风流放荡,仿佛无根草一般。
  屏退左右后,尹能静从袖子里抽出一叠纸:“这是昨天宫里人员出入名单。也不知你要它做什么!快点记下来,一炷香之后就要上交!”他自以为这事告诉了尹能静,便不需要再瞒他了。
  “多谢!”安思辨仿佛来了精神,立即拿过去翻阅起来。
  听见秦敏的话,尹能静的动作僵了下,心想:“虽说他俩是为了查饶希的案子,可若从中看出其他事来就不好办了。”心里这样想,脸上却笑着问:“我可以被判定为情杀,你呢?这还不算吗?”他有意瞟着安思辨手上的宫人名单,示意他知道这名单得来的内幕。
  “胡说!”秦敏红了脸。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安思辨已经记下了所有名单:“快去吧!别连累了人家!”他把名单还给秦敏。秦敏有些尴尬,但时间紧迫,只好先不追究这事。
  秦敏走了没一会,庄无悔就领着两个小厮挑了一只藤箱闯进来。
  尹能静听到庄无悔三人急匆匆的脚步声,向安思辨笑道:“又一只急脚鬼!”
  正笑着,庄无悔已经闯了进来,要两个小厮把挑着的那只藤箱掼到地上:“这是你要昨日要我看的十六个城门的出入记录和出入城人们的资料。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厉声向着安思辨追问,“你要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瞧瞧你,才一天就这么没耐性了!每个人做一件事都会有目的的。在达到那个目的之前,他所做的事可能都与他的目的毫无关联,但若去掉那些无谓的杂事,剩下的就可以看见事情的走向,就可以推出他的目的。”安思辨转身从书架前搬出另一只藤箱,“这是你今日要看的,快带走吧!”
  庄无悔早就没耐心了,看见又一只藤箱便不耐烦道:“我不看!等下我还要去凌虚台收集资料,你自己看吧!”说着摔手就要离去。安思辨和尹能静见庄无悔摆出这副摸样,不禁相视一笑,又听得庄无悔在外大喊:“我走了!”尹能静笑道:“等等!我陪你去!我还没见过御神族的秘术呢,今日可要好好瞧瞧!思辨兄,告辞!”他一拱手,与庄无悔共同离去。

  再说商洛为饶希治理丧事。他见一连三天庄无悔都只派人来守灵,礼节上也太不像话了。今日下午,万里晴空突然布满乌云,天阴的沉黑起来,,有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商洛见状,知道又是庄无悔在使用御神术,便托付了郑韵照管灵堂,自己坐了马车往安思辨住处奔来。
  御神术是灵术中的一种,指施术者可以利用神的灵力来施展的灵术,由于可以利用神的灵力,这就大幅提升了军队的战斗力,并且在战场上赢得了主动权。御神族虽然是上古的贵族之一,却只是一个小族,而且,因为御神术的强大,注定了学习御神术的人只能是御神族的族人,即便有外人机缘巧合学会御神术,御神族也会将其抹杀,从而保证御神术不会外传。因此御神族在江国立国之前,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小族。但在经过与云梦泽和四大国对战的十四年后,御神族地位飞升;永安二年发生的十年圣战更是迅速扩大了御神族的威望与势力。现今的御神族是除了龙基一族外最大的贵族。御神族主要由三大家族合并而成,庄、洛与聂家。底下又有无数小家族依附,势力可谓根深错杂。在三大家族中,又以庄家为尊,因而庄家当家人又是御神族族长。
  商洛以前和庄无悔在国子学学习时,商洛就常见庄无悔跑上凌虚台,使用御神术“时雨”来感知老师在哪,探测对方灵力以及监测对方的行动。等抓住老师的弱点之后,他就以此为条件要挟他们不准在他逃学时通知御神族或者庄家。所以商洛一见到这反常的雨,便立刻认出是庄无悔在施展御神术。
  而此时此刻,在灵宫顶上的凌虚台上,庄无悔正在发动御神术:“时雨!”瞬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整个天空暗淡无光。透明的雨像蚕丝一般滑下来,笼罩住整个鼎城。渐渐地,雨丝越来越密,凌虚台很快被雨水浸湿。起初只是一点一点的小黑点,接着黑点扩大,最后,随着雨点密集,雨声响起,凌虚台完全变成了黑色。
  尹能静感受到全城的灵力情况。站在这凌虚台上,仿佛站在全城的中心,可以看到城里任何一个角落,可以感受到城里一丝一毫的变化,任何人、任何事在自己面前,都像是透明的,自己可以看透他们的一切。仿佛自己是神一般,尹能静享受这来自至高无上的权利快感。
  “难怪御神族不肯外传御神术呢!”尹能静知道自己没有睁眼,却感觉另一个自己轻蔑地瞟了一眼庄无悔,心中不禁冷笑,“这家伙,将来就是他会继承这么强大的家族和灵术?”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此刻他体内的灵力正疯狂地流窜着,不顾一切要往外冲出来。他的周身,仿佛着了火般缠绕着血红的戾气。
  “你是何人,竟敢来我太清虚境?”尹能静睁开眼,见眼前站着一尊双手持剑的天神,腰间缠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天神又说,“你心术不正,欲望不满,怎敢觊觎我御神术!”尹能静见那条大蛇红信“嘶嘶”作响,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要吞自己,也不顾神鬼,伸手来挡。这其实是天神为防止御神术为心术不正之人所用而施加的幻术。幻术中的尹能静才施展灵术,现实中的他突然体内气血逆行,直往后退三步,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能静,醒醒!不要被迷惑了!”尹能静于一片混沌中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已离身的三魂六魄“咻”地又归转回来,头脑也立时清醒了,也认得眼前是什么了。
  尹能静见到这无忧无虑的笑容,又想起刚才自己的妄念,不觉心上十分惭愧,面上也不禁涨得通红。他自知理亏,又羞愧难当,不敢提起刚才的事。后来尹能静装作闲聊问起庄无悔这件事:“这凡是学习你们御神术的外人,都被你们斩杀了,虽然一时可以禁住那些人的野心;可长久以往,难免保证你们御神术不会被外传。”庄无悔哈哈大笑:“不可能的!御神术属于‘御’字类灵术,与你们‘攻’、‘刑’、‘缚’、‘护’、‘医’等字类灵术不同,我们这类灵术学习之前是要和神鬼签订契约的。天神曾有过规定;‘心术不正者,禁学此术,违者,斩’。那些被斩杀的人,大多都是因为自己心术不正,被天神斩杀;就是我们御神族族人,若心术不正,也是不敢学习御神术的。否则,你怎么不见满大街都是我们族人在施展御神术?”闲话休提。
  尹能静在庄无悔的帮助下,重新调匀呼吸,清除脑中的杂念,再次进入御神术中。尹能静感受到全城的灵力情况,但……虽然感觉很微弱,但他知道“时雨”的范围还没完全覆盖鼎城。雨水无法进入房屋中。
  “无悔,还有盲点!”
  “我知道,知雾!”
  因为还在御神术“时雨”的灵术中,尹能静可以感受到空气的一部分雨水快速气化。虽然他的感觉那么真实,但若真的睁开眼,从“时雨”的御神术中出来,即便以他的灵力,也完全不会注意到空气中有什么变化。商洛感受到透明的雾气进入了刚才的盲点,那些地方的灵力情况立即清楚地浮现出来。
  庄无悔之所以只雾化了一部分雨水,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刚才的雨是御神术“时雨”所致,被人戒备还在其次,若是有好事者告到族中长老那里,回去不免又要挨顿训。
  庄无悔听见尹能静笑了下,以为他找到了杀害饶希的凶手,忙问:“看见了?在哪?”
  “下面。我听见有人在喊我们。”尹能静指指凌虚台下。只见一个书童打扮的孩子站在那,正仰头冲他们喊着什么。听见尹能静这么说,庄无悔不免有些失望,脸上也流露出颓丧的表情。尹能静见他表情如此戏剧化,不觉好笑,笑道:“你能听见他在喊什么了吗?”
  这凌虚台距地面足有百米高,是鼎城除了观星台外最高的地方。那孩子虽然在下面大喊,但喊声在还不到凌虚台一般的地方就被风吹散了。
  “听不清楚。”庄无悔想了想,又笑道,“咱们两比比,谁先听到他说什么就算赢!输的人要请赢的人喝一个月酒!”
  尹能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开始吧!”庄无悔以为尹能静要用什么灵术,心想,什么灵术都比不过“时雨”能更快感知对方。正暗自欣喜时,只见尹能静一转身,从凌虚台上跳下去了!
  “混账!不许作弊!”庄无悔一拍栏杆,也跟着跳下去。
  这书童平日只做些磨墨铺纸的事,平日见到的也是些温文儒雅的公子,哪见过像他俩这么剽悍的人,二话不说就从百米高的高楼上直接跳下来。还以为自己见到了诸如深山的匪徒,吓得面色惨白,话也说得结结巴巴起来:“我……我家先生……我家先生请庄公子过去!”他一口气说完先生交代的话,就直退三步,与他们保持着随时可以逃走距离。
  尹能静一听完小书童的话,便明白是谁请庄无悔过去,可还没待他开口,宫里的小黄门也寻了过来,请尹能静往宫中议事去。尹能静一听宫中有事,便撇下庄无悔急忙走了。这里只剩下庄无悔一个人,他想不出会是谁请他过去,又是为了什么事。虽然再三问那书童,但无奈书童被他吓到了,起初还答应两个字,后来逼急了,便抽泣起来,弄得庄无悔十分尴尬。
  等见到“先生”后,庄无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竟然是安思辨!原来一个月前,安思辨在街上遇见人牙子卖这孩子,他见这孩子可怜,便买了回来。因为这孩子性格胆小,又过于腼腆,所以一概见人的事安思辨也不大要他去,只是今日几个平时用惯了的小厮都有事派出去了,安思辨才派他去找庄无悔。
  “你已经知道了?”安思辨见他大笑,十分疑惑。
  “什么?”笑够了的庄无悔终于停下来,反问道,“知道什么?”
  “咱们犯大错了!”安思辨长叹了口气,“咱们犯错了!”
  “我们一直把饶希那件事当做凶杀案,以致走错了方向。饶希的事是一场意外!今天青役处终于调查清楚这件事了,郑韵兄也从韦大人那得到了结果,饶希并不是别人所杀,当然,也不是自杀的。他是在研究一项西北少数民族部落的灵术时,因为误解了灵术的使用目的,最终自己丧了命……
  “你们还记得我们在那间黑房子里看到的尸烛吗?那就是证据。饶希点燃了那支蜡烛,在烛光的照耀下发动了那个术。他准是以为那个灵术可以提升自己的灵力,却没想到那是以祭献施术者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杀死别人的术。”
  “既然这术的目的是杀死别人,那,要被杀死的人是谁?”庄无悔有些不解,“难道,因为饶希不懂,春律和春律她娘做了冤死鬼?”
  “应该是这样……”停顿了会,安思辨又加了句,“雨虹院并没有发现其他死者。”
  “真是够愚蠢的!”庄无悔叹了口气。但转瞬,他又抬眼瞅着安思辨他们,似笑非笑道,“装!还装!还不说实话!你们以为我会信这种话吗?精通各种灵术的饶希会因为误解灵术而死。你们以为我会信这种话?!”庄无悔一改平日嬉笑的面孔。
  秦敏还想瞒过去,笑道;“俗话说,‘淹死会水的’。他就是太自信,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庄无悔瞪了他一眼,表明他最好实话实说,他不会相信这样的谎话。

  秦敏回头看了安思辨一眼,得到同意后,才无奈的道出实情:“是江后担心商洛查出饶希死亡真相后,会紧咬此事不放,届时卷入帝后党派之争的漩涡当中。因此命令我们撒谎骗过商洛,让他不要再追究此事。
  “你也知道,饶希自恃灵力高强,说话少有避讳。那日云廷上面见江王,他也在云廷上直言《盛庆条约》一事,说条约已经签订了二十八年,但国内屠杀妖怪的事情还是屡禁不止,甚至鼎城都还在执行大战时期的严酷政策,矛头直指以江后为代表的保守派。这话看似只是对《盛庆条约》只签订不执行的行为发表看法,但在云廷上,傻子都看得出他是借为妖怪不平之名要求江后所领导的保守派交出实权,还政于江王保守派能容他?江后又能容他?他难逃一死!……”
  “别编了!”庄无悔不耐烦地打断秦敏的话,“打从进入这间书房开始,我就没打算相信他们任何人的话!不要说商洛对云廷上的权力争斗不感兴趣,便是他感兴趣,身为外戚的他也根本不可能被授予朝中的高级官职,也就是他根本进不了云廷的决策层。不可能属于任何利益集团的他怎么可能卷入帝后党派之争?由此可见,你们两个,又在扯谎!”
  安思辨没想到对他言听计从的庄无悔内心如此清除,倒唬了一跳。情急之中想起先前商洛教他的那句话,不假思索地道出:“是龙基一族的利益……”果然,庄无悔沉了脸,直勾勾地盯着安思辨,半晌,一言不发地出去了。秦敏见庄无悔木了半个人,送他出去坐上马车后,才又急忙折回来向安思辨笑道:“果然还是商洛兄最有办法治他!只是可惜了定国府的名声!”
  “谁知道,也许我们说的就是实话!”安思辨冷笑道。
  这事之后,秦敏邀尹能静出去喝酒。两人说起这事,尹能静笑道:“的确,在云廷上,师父代表的不只是保守派,还代表着龙基一族。如果这是真是师父所为,那么龙基一族也必定知情。庄无悔若还要与云廷纠缠不清,便是与龙基一族作对,势必面临着与商洛的关系如同水火。我只佩服商洛竟敢拿这作赌注,不过,他赢了!”两人以这事做下酒菜,连喝了数十杯。
  这里尹能静嘲笑商洛竟敢以兄弟情义作赌注,其实并不然,商洛并没有以什么作赌注。他只是拿捏准了庄无悔的心思,知道庄无悔虽然重情义,但他的耐心就像一盆火,看着旺,实际上等木材烧完了就没了,或者用水一浇也熄了。现在庄无悔因为安思辨的折磨,耐心早就没了,商洛知道只要告诉庄无悔这事与龙基一族的关系,他的耐心也就灭了。
  庄无悔放弃这案件后,另外两人却因为不同的原因开始调查此案。其中一个便是商洛。
  “饶希的案件过去已一月有余,但这件案子笼在我心头的疑云却一直挥之不去。
  “姑姑为了王权杀了饶希,这是毋庸置疑的。在雨虹院见到饶希死状的那一刻,我便肯定凶手,至少幕后黑手是姑姑无疑。但这案件却疑云重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是姑姑为什么要杀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保守派可能会容不下他,但姑姑绝不会亲手杀死她所赏识的人;其次是凶案本身,照我对姑姑的了解,她是个做事严谨的人,凡事都有周详计划,为了保证计划成功,每一个因素她都会考虑在内,根本不会留下破绽。但这回,这件凶案却处处透着与云廷密切相关的气息,会不会是别人所为然后嫁祸给姑姑?但找到的证据却无一例外证明了其相反的事实。
  “昨天我替沈云前辈去青役处取一份资料,偶然遇见调职离开鼎城的韦仁韦大人。我因为疑云不解而向他询问这件案子,他却告知我,有关饶希的案宗都在立案当天被销毁了。“虽然说对此有疑问,但毕竟是江后的命令,也不得不照做了。”韦大人也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又出现了一个破绽,姑姑怎会如此粗心大意?即便那案宗真有什么不妥,她应该也有更隐蔽的方法解决才对,怎么会贸贸然派人直接去青役处下达命令?
  “可是,我真的了解姑姑吗?在我的印象里,姑姑是温柔美丽,端庄大方的女子,她灵力强大却懂得自律,绝不肯无故杀生。可现在,为了权力,她唆使当时还是图灵王的江王谋反,争夺江王之位;为了权力,她成为保守派领袖,架空江王;又为了权力,她杀了饶希,恐怕还有许多妨碍她的人……
  “我对她实在是一点也不了解。
  “记于神图十六年六月初二”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直在想饶希的案子而走心说了出来,琴儿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大好。起初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见她最近总提姑姑,什么事都要提到姑姑身上,还劝我要多去宫中走走,与那些达官贵人好好相处,不要辜负姑姑对我的期望。我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自己失言道出了自己对姑姑的怀疑,才招致琴儿的不满。
  “当年祖父离世,琴儿由监察官吴大人派人护送回来。虽然父亲命人好生照管她,但一夜之间,失去了最依赖的恩人,身份地位也一落千丈,其中的痛苦与不安可想而知。我初次见她时,她站在母亲身旁,暗自垂泪,见了我,却还是硬生生扯出笑容来,令人心疼不已。后来搬入我房里来,还是诸事当心,不多言,不多事。姑姑在夺权前,因为和江王争执被送了回来,虽然只在家住了一小段时间,但姑姑喜欢她温柔知礼,行动处事拿捏着尺度,因此特别疼她,后来回宫,也还常常问起她。所以,也难怪琴儿对自己的“忘恩负义”如此愤慨了!
  “我承认琴儿对饶希案子的诡辩很有意思,但她似乎对云廷上的局势并不了解。在她的诡辩里,因为饶希在云廷上矛头直指保守派,二者关系已势成水火,江王为了诋毁保守派名声,杀了饶希并伪装成保守派所为,以此造成我们这些新进入云廷的小官与江后的裂隙,并且能网罗我们为之效力。
  “实际上,这番诡辩并不能成立。
  “第一,饶希的案宗被销毁一事并没有被透露出来。如果江王想嫁祸给姑姑,又怎么会做了之后又替姑姑隐瞒?
  “第二,饶希的死并不会立即导致云廷上的势力变化。云廷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家族或其他背景的,他们从小接受杀妖的思想,所以,要求执行《盛庆条约》的话在他们耳中只是妄言。姑姑即使杀了饶希,也不会引起众怒,云廷上的势力不会因此偏向江王。
  “第三,安思辨,郑韵,墨家兄弟他们都是保守派。即使是名义上属于保护江王的禁军,里面的哪一个人不是保守派?就连庄无悔这样平日尽与家族作对的人,在思想派别上也属于保守派。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会公私不分。
  “第四,琴儿低估了饶希。以他的才能,如果不死,将来必会成为使云廷风起云涌的人。他不是一个小兵,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再有作用了。江王不会因为眼前的一点小饵料就放弃将来更大的利益。
  “第五,江王现在完全被架空了,虽然云廷上下达的旨意名义上是江王下达,但他实际上是不可能下达任何旨意的,更不可能冒充江后。
  “第六,我是外戚。江国自立国起,就有明确要求,绝不允许外戚进入云廷,不允许外戚担任高官。饶希的死对我的影响很大,而且我也不属于保守派,但不能进入云廷的我,根本不会是江王想要拉拢的对象。
  “以琴儿的能力,我不认为她只能想到这些,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记于神图十六年六月十一”

  “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去雨虹院的。是想去证明姑姑有罪,还是仅仅想找到饶希死亡的真相……现在,我自己也不清楚……
  “原以为雨虹院会因为发生命案而门庭冷清,可没想到,院内笙歌舞曲依旧,半点不减当初热闹。
  “我原要去安思辨他们发现饶希尸体的房间再检查一下,心想从房间摆设应该没有被青役处改变,应该还有一点灵力施展后的残留,如果还有的话,应该可以推断出当时饶希和凶手各使用了什么灵术,如果是秘术,甚至可以推断出是哪一个家族所为,毕竟,饶希的灵力非同一般,他对灵术的运用也不输那些身经百战的灵力士。但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趟有没有收获……
  “可在雨虹院转了半天,却没找到郑韵所说的暗门。新搬进这里的申妈妈对我来查案很不满意,一直坐在一旁冷哼。当我问她雨虹院是不是翻修过时,她不耐烦的直接回我:“大人这不是废话吗?这里死过人的!我们开门做生意,就图个吉利。不是我女儿喜欢这,硬要搬过来,我连从这外面走过都嫌晦气!”
  “她在撒谎!如果她家女儿成为鼎城的当头花牌,女儿任性她也许还会听从。但我在附近问过,她女儿并不红,虽然出来了好几年,但并没有名气。这种人家的女儿,若是没有身价,说话根本没人理。御街上的女孩子们多,来这里玩的公子老爷也多,因此,女孩在这里即使不怎么漂亮有才气,也能赚到满钵金。这个妈妈,明明是自己贪图御街的客人,却拿女儿装乔,真是人心虚荣!
  “‘您别问我什么暗门不暗门的,我也不知道!当初买下这宅子,就直接交给天庙桥下的刘工匠了,我和他说,你只管做好,不要说钱不钱的,我也不耐烦天天来监工,你自己就安排着做去,做完了钱是不会少你们的!大人,您看我这家里摆设,就知道我们也不是平常人家,谁跟他们没见过世面似的,天天抓着钱不放……’
  “总算耐着性子听完了申妈妈的话,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密室不再存在已是事实,再问也是问不出其他的情况。只可惜,其他证据也被销毁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记于神图十六年六月十三”
  “我没想到,在我考虑是不是要放弃追查饶希案件时,雨虹院竟派人来找我。不是他人,正是雨虹院申妈妈的女儿红药。
  “见了面,她只管坐在那绞着手帕,似乎有难言之隐。犹豫再三,她才向我道出实情,原来她们家住在永乐街青衣巷,并没打算搬到这御街上来。四月初前后,突然来了一个小厮,捧着一包银子过来,说是他家公子奉上的贺仪,便离去了。‘风月人家常有这事,公子哥儿打发小厮先来说话,事成后再来叙礼。这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虽然这回的公子行事古怪,我们也不以为然,以为那客人自会前来。可是直到第二日也并没有人来。到了第四日,那小厮又捧着一包银子来了,仍是放下就走。一连三次,我娘也怒了,堵住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话,到了四月十二那日,他领着一众奴婢前来,说是恭贺乔迁之喜。我娘不懂,再三询问,他才说他家公子希望我们搬去御街的雨虹院,并且对外只说是我们自己搬进来的,不许提他一字,又说如果我们肯答应,再奉上千百两金银。我娘便问他,那雨虹院如今朱这鼎城内有名的艺妓春律一家,我们如何搬得进?那小厮笑道;‘不出三日,那雨虹院便空闲了。’果不其然,十四日雨虹院便发生了凶案,满宅人都被杀了。我和我娘暗忖,这位公子如此神通广大,况又资助我们这许多,也不好违背他,只等这案子一结,就搬进雨虹院。原以为这案子要闹上十天半个月,哪晓得案发当天就结案了,我们也只好当日搬了过来。也是正当有事,我们搬进去后没几天,就有一位俊俏的官人来雨虹院要收查密室。我们照那公子的话,买下这宅子后就把密室改作了杂物间,那官人见此,也就离去了。自那以后,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昨日公子来此又问起此事,我才知此事恐怕事关重大,特地赶来告诉公子。’我问她可知那公子的身份,果然她说不知,我想既然这人是有备而来,在掩饰身份这方面应该也考虑到了,再问红药姑娘也是没用。
  “送红药姑娘离开后,我便往王宫找尹能静去。既然他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怀疑这案子了,现在想必已有定论了。
  “尹能静见了我,还没待我开口,先说道:“是为饶希的案子来的吗?抱歉,这是不能告诉你。你也知道月神宫的规矩,我不能违反!再者,师父也不希望你卷进这事来。不过,我能告诉你,这事不是我们月神宫所为。”尹能静既说不是他们所为,便是说姑姑没有下达过这条命令。我突然意识到,在我嘲笑琴儿因为感情蒙蔽了双眼而洋洋得意时,自己却因为感情上的偏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如今,凶手布置的迷魂阵不仅让我们误以为是姑姑所为,更是阻止了我们对案子的调查。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那人显然急着销毁饶希的案宗,才会不惜冒险伪造云廷命令。这案宗内,到底有什么秘密让他如此紧张?
  “记于神图十六年六月十四”
  “我重新开始追查饶希的案子,可在追查的过程中,我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我们和饶希是在三叶道场认识的,当时只知道他是战争孤儿,对于其他的,也没多问。
  “我们在三叶道场才认识饶希,但在三叶道场之前,饶希是谁,是在哪儿,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一直因为他是战争孤儿而很少过问他的过往,他自己对过往避讳不提我们也没有怀疑。现在想想,却不禁觉得可疑。他说他是战争孤儿,村庄被毁了,流浪来到鼎城;三叶道场不限门第,但对灵力的要求却极高。他所居住的地方在清江源头,岐山山脚,那儿不是世家大族的封地,他的姓氏也不是古贵族或者现今的贵族姓氏,那他异于常人的灵力又是从何而来?他对我们只说过这两件事,但就这两件事,也都充满了谎言。
  “我对饶希谜一般的过往充满了迷惑,直觉告诉我,这和他保护妖怪的思想有关。不然,为何在由保守派把持的云廷上,他却站出来要替妖怪说话。瑶琴曾经告诉我,她在饶希身上感受到是他对妖怪的保护想法是出自真心实意,不是为了哗众取宠。他肯定有过不一般的过去,而且,还是与妖怪有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过去避讳不提了,也能解释为什么不是贵族的他却拥有非同常人的灵力。
  “但我对他的疑惑还是无法就此散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
  “我去四门学查了他的资料,他在原籍一栏填着“末村”。清江源头,岐山脚下,末村。
  “我特意去了岐山一趟。但没找到末村,不仅是没有找到存留下来的末村,而是连末村存在的痕迹也没有找到。这里的村庄大多是在十年圣战后建立的,在他们建立之前,这里只是一片不毛之地。
  “末村在江国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有关饶希的一切,都是谎言。饶希恐怕不是所谓的战争孤儿,但他一定与妖怪有关……只是,有死去还不现出原形的妖怪吗?
  “记于神图十六年八月初六”


  一阵轻风吹来,月窗迎风洞开。乳白色的月光从月窗里一倾而下,如水溶溶。
  女子从月上飞下来,穿过月窗,落在溶溶的月色中。她一袭白衣,轻纱曼舞,好似瑶池仙子。但她的容貌,并不像戏曲中所说那般倾国倾城,甚至是有点不完美。她的下巴有点尖尖的,带着一种娇弱的柔美,比戏曲中的美人更真实,更让人心疼。她并不看这屋里的一切,只拾衣走向书桌,寻得商洛为饶希的案件写下的记录后,也不细看,只略翻一翻。她手指一捻,那些纸张如烟雾般消散了,片刻之间,这些烟雾又聚拢回来,还原成纸张摸样,只是上面的记录却改了样。
  她又拾衣走向商洛,仿佛唱歌似的唱出她所编造的故事:“公子,您对饶希的案子存有疑惑,于是决定前往清江源头,岐山山脚的末村。您在那得知了有关饶希的一切。他出生于末村的一户农民家,由于是家里的长子,他备受宠爱,但好景不长,圣战爆发了,他的村庄被毁,父母被杀,他于是成了孤儿。在那场战争中,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到处流浪。白天躲避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晚上又跑回战场上,在死人身上找食物,找一切值钱并可以换到食物的东西。那种与死亡为邻的日子,磨灭了他活下去的信念,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战争后的废墟中。明明已经休战和解,战场上却依旧弥漫着人与妖的血腥味,到处都是仇恨与伤痛……他行走在痛苦的沼泽里,一心只想结束这噩梦的日子……这时,有人来了,是妖怪,他们救了他……”她的声音,像春日下的溪水,缓缓流动,却在无意中改变了一切。她用语言重写了商洛的记忆。
  当她看见商洛一直皱紧的眉头展开时,浅浅的笑了。她轻启樱唇,吐出最后一句话:
  “记于神图十六年八月初六。”
  由于注意到身后有人,月容回头笑道:“放心,他没事的。和上次一样,只是稍微改变些记忆。”瑶琴却似乎并不相信她,只见她急忙走到商洛床前。她刚才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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