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盖房子家里房子特别多,有一间房子改成了厕所,里面的大粪满了,怎么冲也冲不干净,身上也沾上一点大粪

这是个好梦,说明,你与佛菩萨有缘,《周公解梦》解释为大吉,依照藏密梦修法中关于梦的寓意,就是代表你的语言思想行为在逐渐净化,如果,是在修法的过程中,则,代表业障逆缘消除,自己修法的...

呵呵 同样做到好几次 那说明你以前是个修行者 水中耸立着一座男面女身的佛像(以前已经修到无分别心 但现在又生了退心)希望您早日找到真心

你已经要得钱了,是在特别多的“钱”提下,并且可以游刃有余(鱼)。

自己去百度里找周公解梦呗,其实我觉得只是个梦而已,别太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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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有真假,凌晨1-3点的梦;且醒后很清楚,是真梦,有解。其它时间的梦,一般没有意义。如是则预示你的脾胃不好。中医讲什么样的体质做什么样的梦,此梦预示你的脾气虚,消化吸收不好。

梦见房子漏水——预示着近期你的财运会得到好转,是用容器间财务守住的预兆。 梦见家里房子漏水——预示着近期你的健康状况不佳,可能由于暴饮暴食引起消化不良,建议你要多加注意才是。 梦...

一九九八年对我来说是一个痛苦的年份,尤其集中在它的前半段。九八年的中段的有一段时间,我所居住的地方变成一块巨大的钟表,我找不到表盘、时针和分针,只有打桩机每天傍晚混合着工地的炊烟规律的吭吭作响,我知道它就是这巨钟的秒针,它每动一下整个钟身都要微微的颤动。那一年的整个中段我都是在这种声音下存在的,在我的印象里它会准时的出现在晚饭时分,然后有节奏的敲响整个市区。我知道,这是一九九八年的这个城市的节奏,城市跟随着这个节奏飞快的抹去日历上的日子,我则在这个节奏中等待接下来的生活。忽然有一天打桩声彻底消失了,时间到了九八年的下半年。但是一九九八年的下半年到底是福是祸抑或是无福无祸谁又知道呢。
   [b]第一节或者一九九八年中段的最后一天[/b]
这年的夏季还没完全结束,钱诚浑身的血却几乎完全凉了。他捏着十元钱和一张存余额九分钱的存折站在农行的营业大厅里觉得浑身发冷,感觉血液像水一样稀薄却像泥浆一样凝滞。他茫然的看着户外行走的人们,那些人衣着单薄,或撑开遮阳伞,或敞开衬衣领和躲在树荫下扇风,一个个在阳光底下全都显得热不可耐,可是他却很冷,冷的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好一会,营业大厅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假币警报,声音稚嫩但是尖锐。钱诚哆嗦了一下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台比自己粗壮了两圈的中央空调前面,带着白雾的冷风正从一排排并列、狭长、黑洞洞的排风口内喷出,缠绕在他身边。他由衷的打了一个寒战,匆忙走向门口的大玻璃门,走到太阳底下。钱诚站在正午热烈的阳光下,他似乎听见一种死而复生的响声,凝结在体表的一层坚硬的冰壳被慢慢烤化、萎缩成皱巴巴的一团。他手里的存折掉到了地上,但他并不在意。他闭上眼睛慢慢的转向太阳,在一片红光里尽情的享受生命复苏的快感。这时候有人拉了他一把,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举着他的存折说,叔叔,这是您掉的吧。钱诚点点头接过存折说,谢谢你啊,小朋友。小男孩并没有马上离开,立正站在原地说,我叫黄杨,是长江一小五年四班的学生。钱诚愣了愣神才明白过来,苦笑着说好吧,我记住你的名字和班级了。
   很难分清出那天究竟是被提空了的银行账户对钱诚的触动大,还是那个五年级的小学生对他的触动更大些。不过,后来钱诚和朋友说,那天要不是因为农行营业大厅里有人拿了假币我肯定被冻死了,他笑笑然后接着说,也就是说我是被假币救了一命,一张五十的,肯定是。
   钱诚的妻子很漂亮,他们刚刚新婚不久。
   钱诚的存款也不少,只剩十元零九分钱。
我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钱诚的钱被不诚的妻骗了,钱诚对此无话可说,他说,就连五年级的小朋友都知道要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和努力而我没有,我还能埋怨谁呢?当钱诚全身都暖和起来之后,他开始在马路上行走起来,漫无目的的走,他想用身体上的疲劳来冲淡心里的失落,他恍惚的走着。妻子已经失踪了一个礼拜了,也正是妻子失踪的前一天他的存款被洗劫一空。这个恶毒的女人。钱诚一边走一边反反复复咕哝着这句话,这个恶毒的女人。迎面走过来的男男女女都盯着他看,似乎都带着恶毒讥谑的笑容,钱诚有些害怕这个表情,似乎那些表情背后的人们对他的愚蠢洞察的一清二楚。于是,他拐了一个弯,进到一个狭窄的胡同里去。胡同是由两排平房的山墙组成的,上边被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醒目的是几个用白色粉笔歪歪扭扭写的大字,赵晓斌大王八。胡同是用红砖铺的地,砖铺得很平整,路面也很干净,钱诚低着头走,被地上和墙上的红砖弄的有些眼花,他觉得有些分不清上下左右了,脚步变得跌跌撞撞。钱诚很累,很想找个地方坐下,所以他随便推开了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边的人似乎愣了愣,然后围过来拉他坐下,其中一个人负责和他说话,另外的几个人全都围在旁边。那个人说,……。钱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于是那人又说,……。这时候旁边的人给钱诚端了一杯水,他把水喝下去之后,开始觉得自己的感官有些恢复正常了。一直在说话的那个人说,这样吧,你先把钱交了。钱诚惊讶的抬起头说,什么钱?登记费啊,那人说,你要征婚得先登记,登记就得交钱。钱诚又喝了一口水,理了理思绪说,谁要征婚?那人有些急了,站起来一把夺过钱诚手里的水杯说,刚才我问你是不是征婚你说是,我们才给你上茶的,怎么?你是到这里骗吃骗喝来啦?钱诚知道自己刚才是有些蒙了,无奈的笑了笑把攥在手里浸满了汗的十元钱拍在桌子上说,那就登记吧。那人乐了,把水杯送回到钱诚手里说,你看过我们的广告吧,连价钱都知道,十元钱正好,不找您了。钱诚喝着水渐渐的恢复正常了,他问,你们广告登在哪里啊?那人说,满大街都是,昨天晚上贴了整整一宿,今天您是头一位客人。旁边的一个人纠正说,是客户。对对对,那人连忙说,是客户,客户。
钱诚把水喝光了拿着空杯水问,我还能再来一杯水么?没为题没问题,那人说,然后指挥着别人给钱诚把水倒满。那人递给钱诚一张粉红色的名片说,来,这是登记卡,你自己填一下然后就算是我们这里的客户了,对了,您结过婚么?钱诚说,结过。那人忙把递给他的卡片要了回来,给了他另外一张蓝色的卡片,说刚才的那个是青春卡,是给没结过婚的用的。你用这个,夕阳卡。夕阳卡?钱诚举着卡片说,我才三十三。那人说,这个没关系,我们会给你介绍年龄相当的。钱诚点点头,低头看卡片,上面印着: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政治面貌、婚姻情况、联系方式等等。钱诚问,你们现在只有我一个客户,拿什么给我介绍?那人明显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客户我们就您一个人,不过姑娘可是有的是啊。钱诚被逗笑了,说姑娘有的是?我怎么听着像妓院改建似的。本来就是妓院改的。那人说着响亮的哈哈大笑,笑够了说,我开玩笑,您看出来了吧。钱诚也笑着说,是啊,看出来了。那人说,你填吧,写完了就算正式登记了,我们免费给您介绍一个,然后您每新见一个女的,就再交五块钱,直到满意为止,怎么样便宜吧。钱诚抬头问,这个婚姻情况要怎么写啊?那人想了想说,也就是离异、丧偶、分居之类的。分居?钱诚说,分居也行?那人又想了一阵子说,好像不行吧,就离异和丧偶两种,你是哪种?分居。钱诚在心里说,然后在名片上工整的写出:丧偶。
   登记完了,钱诚把那张名片交给那个人,忽然觉得被骗的失落感也随之消失了,就像写好的剧本一样,妻子给他账户里留下的十元钱也正好派上了用场,至于那九分钱就当作一个纪念吧。那人伸出手和钱诚握了一下说,那以后咱们就合作愉快。说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卡片念叨着,钱……诚,钱诚?对吧,我叫李中洋。钱诚和他握了握手说,我再坐一会儿好吧?随便随便,您喜欢就坐着,李中洋笑呵呵的说。
钱诚坐着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窗户上的玻璃有些发污有效的遮住了外边的自然光,让整个屋子里有有一种奇妙的温馨和安全感。房间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锦旗,神医妙手祛病的、五好家庭的、八十年代活雷锋的,不过最多的还是区优秀街道办的锦旗,是见跨越了将近十年,可以推测出来着间屋子曾经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街道办事处的办公室,如今不知为何没落成了一个半调子都算不上的婚介所。与这面墙紧挨着的一面墙上挂了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地图上冲了好些灰,看上去脏兮兮的。地图太大占了整整一面墙,在大西洋和大洋洲的上空不知道被谁又贴了一张市区的小地图,金黄色的市区图看上去好像是飘浮在世界上空的虚幻城市。看到这里,钱诚有些为大洋洲和大西洋上岛国的居民们悲哀,他们居住的地方有些远离社会,就连这个中国北部的一个小胡同里的居民都不拿他们当回事。最后一面墙在钱诚的身后,钱诚要转过身子才能看到它,钱诚费力的转过身子竟然被吓了一跳,那面墙上贴了一个男人的巨幅头像,那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却忘了在那里见过,头像下边写了个大字:李中洋婚姻介绍所。李中洋,钱诚认出来了图片当中的男人。
这时候门一开走进一个年轻并且非常漂亮的女孩,直奔着李中洋而去。嚷嚷着说,中洋哥,你不是开婚姻介绍所了么,快给我看看有没有我中意的。李中洋笑呵呵的迎过去说,快,快,先交钱登记。我还得交钱啊?女孩不满一的撇撇嘴。给你半价。李中洋拿出一张青春卡递给女孩说,就收你个工本费,以后你见面不用交钱。屋里只有一张沙发椅被钱诚坐着,他刚要起来让坐被李中洋拦住了,说你坐你的,她在哪都能写。女孩笑着瞄了一眼钱诚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议会就写完了,李中洋接过卡片说现在,你就是我们的正式客户了,以后我尽量给你安排合适的人选。女孩娇笑着说,好,我的终身大事就托付给你了。李中洋把卡片放进档案盒里,压在钱诚的夕阳卡上面,然后他转过身双手交叉冲钱诚说,钱……。钱诚说,诚。李中洋点点头接着说,对了,钱诚先生,那个,现在本介绍所就为你介绍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免费的征婚对像。说着他把手往那个女孩身上一指,胡玲玲女士。什么?钱诚一愣,这不是忽悠我么?他还没开口说话,那个女孩先嚷嚷开了,什么什么?这不是忽悠我么,你那我当托用啊?
   忽悠归忽悠,钱诚还是和那个女孩——胡玲玲——一起走出了中洋婚接所。他看着身边刚才差点和他异口同声的胡玲玲忽然觉得好笑,他想,就当做是命吧,先和这个女孩聊聊,回头再去一趟派出所,把妻子失踪的报案改成妻子卷款潜逃。
   [b]关于第二节和胡玲玲[/b]
   有了第一节就应该有第二节,这似乎是一个恒古不变的道理,道理很浅显就连六、七岁的小朋友也懂。但道理太浅显就难免不有些霸道的成分掺杂在里边,就像这个例子,如果有人在事情的一开头写下了第一节三个字,那么他必须在整个事情结束之前写下另外一些字,而且这些字里就必须包括第二节,哪怕这一段根本算不上一节。
胡玲玲那年已经二十六了,在她看来二十六岁是奇妙的,也是女孩子的最后一个季节,过了二十六岁的冬天之后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被叫做女孩了。或许有的女孩把二十六岁或者任何一个她们认为会变成女人的年龄当作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但胡玲玲不这么看,她并不在乎自己到底是女孩还是女人,只要不是老女孩和老女人就行。从二十六岁的胡玲玲内心来讲她并不想结婚也不想找男朋友,她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胡来随时就可以胡来——虽然她还没有胡来过。但是从社会的角度来看,胡玲玲的身边的确空下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对胡玲玲来说虽然不是必需的,但对于社会来说却是必要的。她内心渴望的并不是一个如何潇洒如何率直如何成功的男朋友,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占领那个空缺,让她变成一个相对完整的自然人和社会人。大多数的时间,胡玲玲在内心已经把李中洋当成了那个可以让她变得完整的男朋友,一旦受伤或和朋友发生矛盾她自然就会把李中洋的名字抬出来抵挡,但这并不说明胡玲玲爱上了他或者对他有好感,其实除了陈道明胡玲玲还没喜欢过谁。至于李中洋能占据这个位置用胡玲玲的话说也只是矬子里面拔大个而已。不,胡玲玲又仔细的想了一阵子,笑着说是萝卜里边拔大个。
   李中洋瓜子脸但是有些偏圆,泪腺发达致使一双眼睛看起来总是水灵灵的,肤色偏黑,身高一米八零高点。
   李中洋能说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他说他知道自己要飞起来是早晚的事,至于怎么飞,飞到什么高度,他还没想好。他喜欢用右手捉住左手的一根手指当作他当时的年纪,然后往后推算,一年,两年,三年,三年就足够了,因为半年后他已经飞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就站在很高的地方俯视整个市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他,走过来寒暄、献媚的打招呼、敬烟。甚至在他请一个年轻的女人共进晚餐的时候也会遇到熟人,那些人先是走过来和他握手,然后惊讶于他身边年轻女人的美貌,最后彬彬有礼的离去并且悄悄的为他结了账。李中洋并不是臆想狂,他并不沉迷于对成功之后的想象当中,有时候他之所以要这么想一下,是因为他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自己未来的真正的位置是怎样的,为了那个对他来说几乎是既成事实的位置他应该怎样的计划和实施。
李中洋有一手画画的本事,这要归功他中学时期对漫画偏执的热爱,三年不间断的临摹让他在日式漫画方面有了让人惊讶的功力。大学毕业之后,李中洋根本没有参加学校和社会上任何形式的招聘交流会,一门心思的在家苦画一部长篇作品,这样过了大半年,当他那着画稿去找当时国内唯一一家漫画刊物准备刊登的时候,那家漫画刊物因为违规操作和版权问题被依法注销了。他拿着二十多公斤重的画稿有些于苦无泪,第二天他把画稿中几页精彩的复印了十多份,分别邮寄到几家本地和全国知名的出版社,全都音信皆无。李中洋有些绝望了,再去尝试着找工作,但他不是应届毕业生,而且除了五十斤画稿以外没有一点工作经验。接连的碰壁没有打消他生活的积极性,在家里闷了三天之后,他又选择了一个新的事业方向——跑运输,按照李中洋的想法他要在一年内成为本市最大的一家运输商。考到驾驶执照之后,李中洋开始没日没夜的跑活,干了一年多净赚了八万。他高兴极了,于是请全家人到本市最大的一家海鲜食府消费,酒足饭饱结账回家才发现家里竟然失火了。别人叹气的时候,李中洋却打着酒嗝说,这是好兆头,预示说我要火了。最后,不知道是谁火了,反正不是他李中洋,他加盟的公司坚持了两年终于退出了运输行业,很多司机都加盟了另一家敌对运输公司,但是李中洋为了一口气回家待业了。
待业的李中洋终于没有本钱了,正在他感觉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家本地出版商给他了打了电话,说可以出版他的画稿了,除了稿费,如果销量超过八钱册,还有百分之八的版税。坐在太师椅上的李中洋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就去找画稿。可是画稿散发着微微的香火味,已经在上一次火灾中被烧的体无完肤了。李中洋呆立了良久,打开一瓶白酒倒在剩下的画稿上一把火全烧了。火势很旺烧的也快,不一会地上就只剩下一堆飘逸的纸灰了。李中洋把纸灰扫进措搓子倒在屋外,正好又一阵大风吹过,纸灰洋洋洒洒漫空飞舞,他看着这些蝴蝶似的灰在风的揉扯下慢慢的肢解,鼻子一阵难过险些掉下泪来。连忙转身回屋,这时胡玲玲的姥姥套着红箍从胡同口跑了进来冲他喊,李中洋,你乱丢废纸罚款五元。
   李中洋说胡玲玲的姥姥的那声叫唤,声音凄厉,直破云霄,震得他心里发慌,然后他报复发狠的也喊了一声,妈的,明年我开个婚介所,霸占了你们的老年人活动中心。
   这句话出自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之口,年轻人说话的时候纸是为了发泄一下,发泄的时间是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三日星期一。
   [b]我和我的第一个女人[/b]
我长的偏帅,走在大街上经常会在从满欣赏的异性目光中遭至男性冷眼的枪杀。我不大喜欢看大街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女孩子,走在街上我最愿意和迎面走过来的帅哥级的男士目光相对,直到他们有些相形见秽避开我的目光为止。稍微学过一些心理学的人都说我有强烈的自恋倾向,劝我改一改这个毛病。但是对我来说这并不是毛病,我依然故我的在街上和另外的一些被称作帅哥的人对视,直到他走开。直到有一次,那人比我帅,但我毫不气馁坚持着盯着他看,他站住也盯着我,我也站住了,然后他身后冲上来四五个小子把我打了。至那以后我知道我的这个爱好是很危险的,我的哥们李中洋一边给我贴创可贴一边和我说,你这是在咱们这,要是在香港、美国那种黑社会横行的地方,你这么看别人早就被砍死了。我说,切,你总说你以前混过,这次怎么不帮我做掉他们。李中洋说,我是上小学六年级开始混的,现在顶个屁呀。我想笑但疼的直哼哼,李中洋说,怎么样,下次还准备跟人家对视吗?我摇摇头说,不了。
   虽然我说了不了,但是这个爱好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幸好中国和我所在的城市并不是黑社会横行无忌,我一直没有被砍。也或许黑社会正在横行,只不过里边没有帅哥罢了。
我和我的第一个女孩是通过李中洋认识的,当时李中洋刚上大一,她跟李中洋叫师弟,比他大了两届显得很成熟。她以为我和李中洋一边大也跟我叫师弟,她眼睛不大但很灵活,叫我师弟的时候滴溜溜的乱转好像故意想把我转乱。我笑嘻嘻的盯着她看叫她猴哥,她听了哈哈大笑和我说,小弟弟你真有意思。我掏出一根烟点上,用我认为很帅的方式挟住烟身说,别叫我小弟弟,我比你大。她不信一边说我骗她一边上前呵我的痒,我看出来她是故意亲近我,但那会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于是我把烟对着她竖起来说,小心烫到你。
   后来李中洋跟她说我的确比他大,也比她大,她听了之后的神情显得有些惊愕和有些喜欢,然后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跟我叫了一声,杨哥。我就是被她这一声杨哥所吸引的,那年我二十三但是看起来象是只有十八岁,她二十一却长的是个完全成熟的女人了。正是她怯生生的声音、表情和完全成熟的外表形成的巨大反差让我一下子陷入对她迷恋当中去。
   那天我们三个分手的时候,我和她都没说什么,李中洋笑呵呵的说,以后你们多联系联系,张严你不是喜欢看电影么?正好你杨哥也喜欢,有机会一起去看吧。张严眼睛骨碌了一下冲我说,好吧,我们学校买票便宜,我买好票就找你。那天开始我就一直认为李中洋有月老红娘的天赋,以至后来我抓住了他的一句气话逼他开了婚姻介绍所。
接着说我和张严的事情。我认识她的第二天她就来了,说怕我着急看电影,而且有个美国的枪战大片马上就要过档了,问我要不要看。我说那就去吧。她又犹豫起来说没买到电影票,问我是否介意去录像厅去看。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有漂移不定的动起来,我真的有些被她晃乱了,结结巴巴的说好,我先去买些吃的,然后再去。当我们俩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我渐渐的恢复了自然,眼神四处扫荡,我想别人看见我和张严两个人走在一起会是什么感觉呢,经典的帅哥配丑女么?我扭头看了看张严,她个子不是很高还没到我的肩膀,怯生生的跟在我旁边,我伸手去拉她被她慌乱的甩开了,脸红红的看起来一点也不丑陋。我挺高兴找到了一个喜欢我喜欢的有些慌乱的女孩,一种大男人的信心从小腹丹田沿着脊椎直通大脑神经反射皮层,一种酸麻膨胀的快感散遍全身。
录像厅晦暗,潮湿,散发着一种腐朽、变质的味儿,而且算上我们两个才有四个人。灯一灭我就发现上当了,张严迫不及待的把我压倒在沙发坐上,并且把舌头伸进我的嘴里,俨然从羞怯的小妹妹变成了熟练的征服者。我几乎是被迫的做了一切事,包括那件我连想都不敢想象可以在录像厅里做的事,紧张让我那里没有一点知觉,我的麻木让她感受到了长时间的快感。一开始她不敢出声,直到另外一对先叫出了颤音她才放弃了对喉咙的束缚,一股混浊的气体和她的哼声一起从她嘴里喷发出来,我把头尽量想后靠,看见她那双眼睛睁飞快的再我的脸上打量。我浑身放松无力的依在沙发高高的隔板上,歪着脑袋望向屏幕。我当时想我是被她玩弄甚至是玷污了,这个结果极大的远离了我原先设计的目标,我感觉情绪低落,丧气极了,而且这是一部三流的台湾言情电影根本不是什么美国的枪战大片。
   电影和她都结束时,我慌乱的逃跑了,推开录像厅软门的时候我甚至听见她坐在沙发上轻轻的笑了一声。我跟李中洋说,你什么都别问,以后张严来找我就说我不在。李中洋愣了愣什么也没问,张严也没再来找过我。
   [b]十八栋房的传说[/b]
十八栋房就是我住的地方。据说在很早以前这里只有十八户住家、十八栋房子,后来渐渐繁荣和热闹起来住户也就增多了。我小时候经常和一大帮十八栋房的秃小子们房前房后的乱窜,跑累了就聚在一起讨论这里最早的十八户人家。通常是大伙争来争去都说自己家是最原来的十八户人家之一,我很幸运,因为我是唯一可以被确认的十八栋房的原始居民的后裔,于是他们就把我围住让我说他们当中谁是和我一样的十八栋房原主。我环视一圈然后指着流鼻涕的李中洋说,李中洋他们家是原来十八栋房的。大伙停了都不做声,深深的吸气,因为我说的是一个熟练的包袱,甚至我的下一句每个人都可以说得比我流利。我见大伙都吸满气了,便说他们家是十八栋房掏大粪的。然后大伙哄笑起来,指着李中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人夸张的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打滚。那些疯笑着的人现在大都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某个知名导演的麾下当群众演员。
   关于十八栋房起源的传说只有一个,但流传在十八栋房的传说却有很多,最奇特的一个就是十点鬼的传说,这个传说有两个版本。
   这个版本可能是管不住家里淘气孩子的奶奶编出来的。传说,十八栋房在六十年代连续出了九十九起命案,死的都是各家的小孩子。他们全都不听管教白天在外边疯跑,晚上在院子里玩不爱回家,晚上十点一过在外边还没回家的小孩就会莫名其妙的失踪,怎么找也找不到,直到第二天公安局来了才发现已经被鬼杀了吃肉了。胡玲玲的二叔就是第一个被鬼吃的孩子,那个晚上十点以后出来的鬼就叫做十点鬼。
   这个版本有一个明显的漏洞就是,那九十九个被十点鬼杀死的小孩都是谁家的。因为公布于众的遇害者只有胡玲玲的二叔,所以胡玲玲的二叔的失踪就成了十点鬼存在的唯一证据。但是几年之后胡玲玲的二叔从南方做生意发财衣锦还乡,这个版本的传说就不攻自破了。
这个版本多半是那个酒鬼赌徒随口开玩笑说的,被家里的小孩子听了然后以内部消息传播开来。事实是这样的,十点鬼其实就是胡玲玲的二叔,他喜欢赌博,尤其是十一点。十一点就是参与赌博的几方分别抽取若干张扑克牌,手中点数最接近并且不超出十一点的为胜。由于十一点不比二十一点,手里的牌很容易超出十一点,所以大家都只敢抽两张以下的牌数,只有胡玲玲的二叔不怕而且手气极好每次抽的都是十点,所以叫十点鬼。
   这个版本后来也被攻陷了,因为胡玲玲的二叔回到十八栋房后胡玲玲曾经试探过他,她二叔根本就不会玩十一点,抓了几次不是太小不敢抓了,就是抓冒了,没有一次是十点。
   那会小孩子们都热衷于各种各样的传说之中,忽然有一天传说胡玲玲认了李中洋当哥哥,在整个十八栋房引起了轰动。这个谣言是我发散出去的,但是后来胡玲玲好象真的认了李中洋做哥哥。
   李中洋在春节前后失踪了,到底是之前还是之后我记不清楚,因为那两天我喝多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腊月二十九是我生日,那天我整整三十岁。我昏睡了三天,再睁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初二了,起床之后我就找不着李中洋了,十八栋房都找遍了。一种特殊的预感立刻把我包围起来,李中洋死了,我不觉悲从中来又跑去用喝酒,一个人缅怀他。
   李中洋在初中的时候交了一个女朋友,那女孩是我高中同学的妹妹,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可以推断出来必定奇丑无比,但是李中洋却并不承认,他和我说那个女孩温柔,婉约,全身细滑,是白素珍转世。之前我忘了说,李中洋从流鼻涕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当作许仙,每看见一个能吸引她的女孩就会说她是白素珍转世,如果有两个他喜欢类型的女孩同时出现,他就说其中一个是白素珍另一个是小青。
李中洋和她初中的女朋友相处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是他甩的她。他甩了她之后痛苦万分,大骂自己没有良心,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哭着和我说,我伤害了她,我不是许仙,我是法海。我感觉和一个痛哭流涕的小初中生呆在马路上很丢人,像我打了他似的,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许仙,许仙就是不负责人的男人,你又不是许世林负什么责任啊。他听了渐渐止住抽泣,说杨哥我在也不找女人了。然后他用左手的袖子擦掉眼泪用右手的袖子擦掉鼻涕,发狠说,我说话算数。
李中洋说话并没有算术,他很快又找到了他的新白娘子。这个女的我见过,曾经和胡玲玲手拉手来找过李中洋。她叫薄婉君,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孩,长的十分恬静。我想验证一下他第一个女朋友到底有多丑,于是假装没见过那个薄婉君,问李中洋薄婉君长的什么样。李中洋说,薄婉君长的一般,不过她很温柔,婉约,而且全身细滑。我一直不知道李中洋所说的全身细滑到底十个什么概念,是真的全身细滑还是只是他针对女人要求的一个意向。那时李中洋已经开始发育,个子变得高大起来,胳膊也越发粗壮,几根胡子弯弯曲曲的翘着,显得很威武。而且他还画得一手好漫画,据胡玲玲说班级里经常有女生找他教自己画画,这个薄婉君就是李中洋利用教画画骗到手里的。我问胡玲玲,你长的挺漂亮,学校有没有人找你啊?胡玲玲噘嘴说,没有啊,李中洋每天都带着一帮人护送我回家,别人根本不敢和我接近。
李中洋初三之后经常带着女朋友和一帮秃小子同学耀武扬威的在十八栋房胡同口聚着,当时是夏天他们光着膀子互相比较胳膊上的腱子肉,然后瘦弱一点的就地趴下做俯卧撑,像黑社会武管操练似的。那时有一个挺漂亮的女生放学特意送我回家,我俩并排走到胡同口,李中洋看见我了忽然一抱拳大声喊道,杨哥。他的那些同学也都纷纷抱拳行礼嘴里嚷嚷着,杨哥。有个正在做俯卧撑来不及起来,干脆跪在地上冲我抱拳。吓的那个女生再也不敢找我了。
胡闹归胡闹,李中洋并不是一个坏孩子,他的那些举动也只是一个少年对中国武术的源远历史的热爱罢了。上了高中之后,李中洋忽然变了,变得安静,言谈举止富有诗意。没人知道,和薄婉君的分手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痛苦,李中洋彻底弃武从文了,说来也怪,不到半年他初中苦练了三年的腱子肉都不见了,身体变得消瘦、单薄,更显得高了。整个高中李中洋放弃了生活中的一切异性,一门心思转进书本里去了,高中三年是他已经经历的整个生命中唯一的完全努力的三年。三年后,他上了一所很如意的重点大学,那所大学比我就读的学校好了三个档次,至于我的学校,我就不说了。
   话题有些远了,现在让我们回到一九九八年二月份的一个重要的中国节日——春节。李中洋失踪了,当我喝完酒并且在夜幕降临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这么想。然后我又去了他家,他妈妈说,你听谁说他失踪了?洋洋今天早上出门时说要跟他大学同学聚一下,晚饭前回来。今天早上?我对之前我关于他失踪的判断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又问,你是说他今天早上还在家呢?他妈妈说,是啊,过了八点才走,现在也快回来了。
   那天我在李中洋家里呆到很晚,把我在醉中对他的回忆和他妈妈讲了很多,后来离开他家的时候,正好他从外边回来,也喝的醉醺醺的。我说,中洋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他脸上堆着白痴一样的笑容说,嘿,杨哥,我回来啦。
   [b]我和我的第一个女孩 (上)[/b]
   我说,你饶了我吧。
   胡玲玲说,别动,马上就好。
   我说,你去找你哥去,他喜欢让你这么玩弄。
   胡玲玲说,什么玩弄啊,说得真难听,你别乱动弹,整个十八栋房就你底板好,再说白天我也找不着我哥。
   我说,好吧,你弄你的,我问你,你真的不知道李中洋白天都去那里么?你是他妹妹,他有事肯定和你说。
   胡玲玲并不理我,拿起眉笔在我脸上涂抹,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我拿起一面镜子对着我照,问我说,画的挺好吧,多像陈道明。
   扯淡。我说,我能像陈道明?让你画得跟西门庆似的。
   胡玲玲哈哈大笑说,你要是西门庆,我就是潘金莲。
   我故意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说,你知道西门庆和潘金莲两个人在一起都干吗么?
切,一说话你就下道。她用眉笔扎我放在她膝盖上的手,她扎的并不狠只稍微有一点痛,我忍着没把手拿开反而往上移动了一点。胡玲玲的脸立刻红了,握着眉笔的手朝下虚扎了两下说,你拿开不拿开?我笑着慢慢的把手向上移动,我的手走得很慢,好像我当时知道如果动作快了她就会跑掉似的,其实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之所以让手慢慢的移动只是因为我这方面比较傻。当我的手滑向她大腿内侧的时候,胡玲玲用眉笔使劲的戳了我一下,扁扁的笔尖被折断了,木制的笔杆在我的手背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我疼得停下了和她一起看着那只放在她大腿上的手,手背上渐渐洇出血来,血在伤痕的最底下聚成小小的一滴,看起来圆润,晶莹,充满生命力和诱惑。我感觉手背渐渐的麻木不疼了,于是我又开始移动我的手,她看着我的伤口不敢再做动作,但身体在明显颤抖。最后我把手停在她的小腹上,胡玲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手,显然她很不习惯看见在她的小腹上停留着一个男人的手,她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把脸扭向窗外,拉着毛衣盖住了我的手,我清楚的看见我手背上的那滴血沾在她的毛衣上,就像清晨凝结在蜘蛛网上的露水。那天,我盯着沾在她毛衣上的那滴血,胡玲玲盯着窗户,我们像雕像一样久久不动。
   后来我拿开手的时候禁不住笑了,说,玲玲你好象是中了我一掌似的。胡玲玲低头看了看,我手捂住的地方让汗清晰的洇湿了一个手印,她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捂住手印,另一只手过来掐我脖子。我抓住她的手说,我记得人手是不出汗的呀?胡玲玲一边挣脱我一边笑着说,狗才不出汗。
   [b]我和我的第一个女孩 (下)[/b]
胡玲玲会拉小提琴、会弹钢琴而且还是音乐学院的钢琴教师。她并不是教授只是教师,她教的不是大学生,是小学生和初中生,在音乐学院中学习的大学生只占极少一部分,胡玲玲是大学生时就属于那极少部分中的一员。十八岁之前胡玲玲是个天才,琴棋书画,学习体育在学校都是拔尖的,她只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音乐学院教别人弹钢琴了。十八岁的时候胡玲玲谈了一次恋爱,然后就变得平庸起来,从前的灵气都变成后来的轻浮,她总喜欢大喊大叫的,这让我不能由衷的喜欢她。
   我和她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她的外表,说实话我并不是十分注重女孩外表的人,但我有个特殊的个人好恶,就是不喜欢女人画眉、描眉、纹眉以及所有这类事情。胡玲玲吸引我的就是她从来不对眉毛做任何修饰,当然她本来就不需要修饰什么。
张严和我做那件事时只有二十一岁,不是处女,我叫她作女人。胡玲玲和我做那件事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岁了,不是处女,但我叫她女孩。那天她表现的一直很柔弱,并且一改往日大喊大叫的性格,拼命的闭嘴憋住声音,把小脸憋的红红的。我看得出来她忍得很痛苦,因为她两个膝盖紧紧的挟着我的肋部,挟的生疼。但是她不能不忍着,因为那天正好有一队小学生利用寒假为社区献爱心,在十八栋房进行大扫除,我家窗户上罩着塑料布,外边看不进来但里边可以看出去,整个下午都有六七个小学生在我家窗户底下来回走动,捡废纸,倒垃圾,有一个小女孩很让我注意,因为她头发上别了一只橙色的发卡,隔着塑料布看去被阳光晃的亮亮的一片红光。我看了看窗外对胡玲玲说,别忍着了,你叫出来他们也不一定明白是怎回事。胡玲玲拼命的摇头,依然强忍着,她把两只手握成拳头举到脸边帮忙使劲。我感到有些好笑,一点做爱的感觉都没有。那是我第二次做爱,在精神上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胡玲玲帮助我恢复了丧失好些年的自尊心,但是在肉体上我并没有达到高潮,因为后来胡玲玲跟我告饶说她太疼了,我只好全身而退。
我俩躲开床上的汗印紧挨着躺在一起,胡玲玲委在我怀里,用头顶着我的下巴说,对不起,下次再。我当时感觉对这件事兴趣索然,说无所谓,怎么都行。她仰起头怯生生的望我,说你生气了?我说没有。然后用手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她的脸仍然红润,汗津津的,两道眉毛不粗不长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她问我,你喜欢我么?我说喜欢。她又问,你喜欢我什么?我说我喜欢你憋着。她说,你才憋着。我说,真的,你憋着的时候无论脸上的颜色和表情都是一流的可爱,还有那两只小拳头。她听了嘿嘿的笑忽然用一只手握住我,然后脑袋在我胸前乱蹭,把脑门上的汗全都蹭到我身上了。我当时有些莫名的恐惧,因为我不知道那一刻我除了喜欢她憋着还喜欢她什么,或者我什么都不喜欢她,当然要除了她不弄眉。那种恐惧让我在一定的范围内对自己失去了控制,我不想问但却问,你喜欢我么?胡玲玲换了一只手抓着我,然后摸摸我的脸说,我喜欢陈道明。我嫌脏敏捷的躲开那只手,说我不是陈道明。谁说你是了?她切了我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说,是你的东西你怕什么?我皱了眉,厌恶的说,是我的我也嫌它不干净,你别不懂好坏,什么都往我脸上抹。她松开我把脸扭向窗外赌气说,我抹你什么了?你自己知道,我的声音开始严肃起来,那天你在我脸上描描抹抹的然后说我想陈道明,今天你摸完我又我脸上抹。怎么,你上厕所自己不摸啊?胡玲玲的声音里明显有些吵架的味道,她小声喊着,什么人呐,假模三道的。你他妈骂谁呢?我推了她一把。我骂小狗呢,她说着转过身子还击似的也推了我把,长长的小手指甲在我脸上划了一道口子。我一摸见了血,举手就往她脸上哐去,那巴掌我最后收住了,狠狠的砸在床上。
   不无否认的说那次争吵的责任完全在我,为什么呢?是因为一个我不爱的女孩未完的告诉我她不喜欢我,还是因为那天我的欲望没有完全散发出去。我不知道,当时我不知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想以后我也不会弄明白了。
最后,胡玲玲穿好衣服哭哭啼啼的从我屋子里走了,她说,杨华你等着,我得找我哥打你一顿。我不屑的笑了,说你说让李中洋打我一顿么?她站在门口憋了很久,脸又被憋得红红,最后委屈的说,我还有别的哥。那一瞬间我有些心软了,我有些可怜这个刚刚和我睡觉却被我赶走的女孩,并且这个女孩和我是那样的熟悉,我放松语气说,好玲玲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我错了还不行么?她委屈的哼了一声,然后哭了,跑到我身边和我紧紧的拥抱了一阵子才离开。
   第二天胡玲玲又变得大大咧咧了,不管走到哪里都嚷嚷着。我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你小声点,以后有话别总喊着说。她白了我一眼说,切,你管得着我么?我立刻就被呛的没话说了,再后来我约她倒我家去,她答应了但就是不来。好像很自然,我俩又变成普通的邻居了,甚至还不如普通邻居,因为她见到我根本不和我说话,我见到她也一样。
几个月后中洋婚姻介绍所终于开张了,甚至还没开业的时候就开张了,钱诚是第一个客人,他进屋的时候我就坐在里边。他看起来特别憔悴,很像那些天的我,那些天我正被附近建筑工地每天傍晚没完没了的打桩声弄得魂不附体,那些声音铿锵有力的敲在我的心上,强迫着我用和它相同的频率心跳、思考和生活。于是我的心跳变得很慢,几乎达不到大脑供血需要的最低标准。那天是礼拜天,我正萎靡的栖身于李中洋的婚姻介绍所,他进来了,他看起来比我更加委靡不振,像白痴一样坐在那里,李中洋说话他似乎都听不懂。我起来到了一杯水给他,他接过去喝了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开始能够和李中洋作简单的交流了。后来胡玲玲也来了,依然是吵吵闹闹的没个稳定形,不过她由始至终都没看过我一眼,我也就不去瞧她只管盯着那个来征婚的男人看。他看上去似乎不是黑社会的,所以我更看的肆无忌弹。到最后胡玲玲竟然和他相亲去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是因为胡玲玲而是因为李中洋,在平时他几乎是胡玲玲的监管员。
   两个人刚一出去,李中洋就跑到我跟前说,杨哥,弟弟求你点事。我无精打采的看了看他说,什么事?他说,你去跟着点他们,别让玲玲吃亏什么的,求求你了。我拗不过他只好跟着胡玲玲他们出了十八栋房的小胡同,走到阳光底下我蓦地感到对胡玲玲有些厌烦,便换了一个跟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街上人来人往,阳光有些过于毒辣,我忽然有一种清楚的预感,我以后再也不会被工地打地基的声音所骚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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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十八栋房的传闻[/b]
十八栋房旁边曾经有一块巨大的坟场,里边有密密麻麻上百个坟包,有大有小,有豪华有贫瘠。后来政府派了一个施工队去平坟,要把那个地方作种粮用,施工队一共有十一个人,他们又找了一个女的专门负责做饭买菜。一开始十一个男人都不太愿意干活,因为刨别人的坟总是感觉不舒服的,但后来有一个男的忽然在一个坟里发现一只金戒指,十足的纯金。其他人也就豁出去了,每日没夜的刨地,都希望也能挖出个陪葬的宝贝来。天随人愿他们果真挖出许多陪葬的宝贝来,但是他们却从来没看见应该在坟包里的尸骨,十一个男人开始担心起来,一百多个坟包怎么会脸一具尸体都没有呢,这一定是不祥的预兆。后来有一天傍晚,有人看见负责做饭的女人在集市买了好些老鼠药。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十八栋房的居民发现施工队的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从简易工棚里走出来,直到中午有人跑去看才发现事一个男人全都中毒死了,那个女人也消失了,传说被挖出的金戒指和其他宝贝也都一样不见了。后来公安局来了,认定是做饭的女人下的毒。但是那个女人是谁?到哪里去了呢?公安局的人问。十八栋房的人都说,不认识啊,好像是外来的人。
   但是那女的究竟是谁呢?传闻,仅仅是传闻,那个女的是我奶奶,我小的时候对此事是坚决反对的。后来我长大了倒是稍稍有些信了,因此我奶奶留给我的一只大拇指戴的足金戒指我一直都不敢带,我害怕那些还没找到尸骨的古代亡灵。
其实不单单是我奶奶,几乎在十八栋房住的所有老太太的背后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同传闻,这些传闻兴许和桃色有关,兴许和血腥有关,总不外乎由这两个部门管理。我奶奶摊上了命案实在是很幸运的,李中洋的奶奶就倒楣了,被传说在土窑呆过。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一心要查出所有传说和谣言的出处,但一直毫无头绪,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我奶奶留给我的戒指我一直把它埋在我的花盆里,那个花盆种什么什么开花,而且花瓣大而饱满,颜色润泽。我始终在开花之后更换花盆里的种子,直到去年我在里边种了一颗竹子,竹子在今年春天开花死掉了,我才一直空着土,只埋着那枚足金戒指。
   [b]钱诚和胡玲玲和一九八七年的辉煌[/b]
   钱诚不得不承认胡玲玲是个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女孩,他把她看的空虚,无所事事,轻浮,没有文化。胡玲玲显然不是这样。
钱诚不知道应该去哪,就说,要不去我家坐坐?就在前边不远。胡玲玲子细打量了一下钱诚说,好吧,反正也没地方去。钱诚说那就好,我们走吧。于是两个人就沿着马路往下走,钱诚当时更加确定他对胡玲玲的看法,但他却有些担心了,他不知道把一个不太正经的女孩带回家对自己的生活会不会产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危害,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总不好再收回来吧。一路上他一直在为自己轻率的邀请而埋怨自己,胡玲玲似乎也不愿意说话的样子,两人默默的走了一路。越是无话钱诚越是感觉别扭,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领一个妓女回家办事一样。一直到走进楼洞上楼的时候,钱诚才问,胡玲玲小姐,您是做什么的?在问的时候钱诚甚至觉得小姐和做这三个字说的太过暧昧了。不过胡玲玲似乎并不在意,随口说,我是老师,教钢琴的。钱诚暗自笑了一下,心说小妹妹你这可撞到枪口上了,他故意显出惊讶的表情说,哦?原来您是钢琴教师,我正想学一下,您能指导一下我么?胡玲玲说,行啊,这个没问题,不过你要交学费的。钱诚打着哈哈说,那是当然只要你真有水平我出双倍的价钱给你。胡玲玲点点头说,就这么说定了。
钱诚家的房子很大,是一百九十平的越层,钢琴就摆在楼下客厅。钢琴造价很高是欧洲的进口货,钢琴旁边的柜子里摆着很多奖状,最中间的是一九八七年全国青年钢琴大赛季军的证书和奖杯。胡玲玲明显对这个证书感兴趣,她叫着跟钱诚说,哎钱诚,这是你得的?钱诚得意的笑笑说是啊,以前我弹琴弹得特别好,现在不行了,我老啦,还是你来吧,我的钢琴教师。胡玲玲说,好吧。她在钢琴前坐下,只用食指轻轻的敲了敲键盘,然后问,这钢琴很贵吧,我都没见过这个牌子。是欧洲一个很古老的牌子,钱诚说,你不需要乐谱么?哦当然,胡玲玲两只手一边作放松动作一边说,有就更好了。钱诚一边翻乐谱一边问,胡小姐你最拿手什么?胡玲玲咯咯的笑,说我最拿手的是蜗牛于黄鹂鸟,不过弹这个实在有些对不起你这架钢琴,你有肖邦的第二钢琴协奏曲么?钱诚愣了一下,随即找出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的乐谱替胡玲玲摆好。胡玲玲稍微静了一下气就开始弹起来,单个的音符从她的手指和键盘或浓或淡的接触中诞生,并且连接成串,合并成面,最后变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钱诚似乎有些陶醉了,他对他之前对胡玲玲那些不太负责任的猜测感到惭愧,一曲过后他站起身子使劲的鼓掌,胡玲玲笑着起身还礼。钱诚带着一些弥补,恭维的说,你的足够足够获得那个奖了,有没有参加的打算?我可以帮你报名。胡玲玲连蹦带跳的走到沙发上躺下说,我早就参加过了。哦?钱诚惊喜的问,那年参加的,有没有去上名次?胡玲玲指着柜子里的奖杯说,和你一届,那届我是冠军啊。钱诚以为胡玲玲在开玩笑,说别逗了,那会你才多大。刚满十五,胡玲玲说,你应该还有当时的照片吧,你拿出来看看,我肯定和你合过影。
   胡玲玲十五岁的时候我是常常见到的,漂亮得没个人形,仙女似的。钱诚很快找到了那张照片,果然在一排人的最中间,站着一个小号的胡玲玲。胡玲玲在照片上含蓄的微笑,庄重,大方,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紧挨着胡玲玲的就是钱诚自己,清瘦的脸庞由于兴奋和紧张稍稍有些变形,钱诚赶紧把照片偷偷藏起来,他为自己当时的样子感到惭愧。
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巧遇让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由于陌生带来的拘谨挥散的无影无踪。钱诚对胡玲玲几乎有一种崇拜的迷恋,他甚至想与她约定终身。于是,热情的约请胡玲玲共进晚餐,于是,胡玲玲更没了约束力的开始大喊大叫起来。胡玲玲大叫着肖邦、贝多芬、巴赫、李斯特等人的名字和作品,钱诚出于礼貌只好硬着头皮附和着她。那天晚上,在那个气氛高雅的餐厅里这两个艺术家被别人从心底暗自嘲笑诚两个不懂装懂的浮华青年。热情来得快消失得更快,至此,钱诚和胡玲玲这一对又变成了接近陌生的两个单独的个人。钱诚惋惜的叹气,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这么闹呢?
   我也叹着气,同时我开始憎恨在胡玲玲十八岁时那个和她谈恋爱并且夺走她贞操的年轻男人。
   [b]中洋婚介所里的梦和女人[/b]
   中洋婚介所陆陆续续的开始上人,多的时候一天四、五个,少的时候一天一个。也就是说他的生意还是不错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李中洋只收介绍费而不额外收取约见成功后的婚姻中介费,来的人大都觉得这样至少不会被骗。虽然大家一直怀疑这样的婚姻介绍所能否挣到钱或者生存下去,但李中洋觉得生存不是问题,问题是能多赚还是少赚。李中洋说我办婚介所就像滚雪球,雪球越大客户越多我自然越多挣钱。
   那天下午没有生意,李中洋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刚开始睡觉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后来便一直睡得死死的——这才是他正常的睡眠状态。
   这个梦李中洋后来一直不愿多想,对于他来说这个梦无疑是痛苦的。
在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大学校园,刚刚进入大学无疑对于一切都是新鲜的,那个时候他生命力旺盛,精神充沛,满脑子都是对新生活的憧憬。虽然那些憧憬大都先后被闲散的大学生活用无聊击碎,但最本质的东西仍然残留着,友情和爱情。李中洋在刚上大学时就认识了后来被他认为那四年最应该认识的两个人,林吉和张严,他们分别代表着他大学时的友情和爱情。李中洋第一眼看见林吉就觉得他曾经是自己的兄弟,自小被分开,多年以后才又相聚,虽然彼此陌生但却有一种骨子里的血缘在互相吸引。开学的第二周,李中洋就指着张严给林吉看,他说,兄弟,你看她,她就是我的白素珍。林吉听了哈哈大笑,说什么白素珍,你发痴啊。没有白素珍,李中洋说,我就随便那么一说,我是说我喜欢她,我真喜欢她。林吉说,你说真的?要是真的我就介绍你们认识。李中洋听了兴奋的点点头说,我不骗你,我真是认真的。当时林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事儿交给我了。
两天以后,林吉参加学校的同乡会,他带着李中洋去了。饭前安排座位的时候,林吉把李中洋领到张严跟前说,张严姐我这个兄弟就交给你了。李中洋兴奋的满脸通红,一只手不断的在嘴上蹭,好像上边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张严的眼睛不大,但却很灵活,显得精灵古怪的可爱,她笑着拉着李中洋坐在身边说,学弟你坐在我身边,想吃什么就跟姐姐说。张严似乎很喜欢李中洋,吃饭的时候给他挟了很多菜。李中洋看着那些菜一口都没吃,他只是跟在座的每一个人喝酒,在频频举杯的间隙悄悄的把那些菜放进一个方便袋里。聚会很晚才结束,李中洋和林吉是跳窗户才回到寝室的,两人都有些醉了衣服都来不及脱就爬上床。过了两个多小时,林吉迷迷糊糊的醒了,冲李中洋喊,中洋你他妈的做梦跟张严亲嘴啊,不睡觉咂巴什么嘴?李中洋只是嘿嘿的傻笑,笑够了才说,我啃鸡爪子呢,张严给我挟的。
张严并不喜欢李中洋,或者说张严没有一点和李中洋发生关系的欲望。她和李中洋最过分的接触就是接吻,我们姑且算它是一个吻,那个吻发生在张严和我见面那天。那天李中洋说自己有一本某个日本漫画家的画集,正好是张严最喜欢并且没有的一本,我忘了说张严有一个听起来稍微幼稚一些爱好,就是卡通,儿童卡通。张严拿着拿本画集说,你把它送给我吧。李中洋听了只是开心,说没问题,你拿走吧。张严说,那我怎么感谢你?李中洋说,随便,不感谢也行。张严想了想忽然亲了他一口,李中洋经常回忆起那个吻,那个吻就像他的初吻那样占据他的心灵,其实只不过十四片嘴唇轻轻的碰撞了一下而已。
再后来,张严恋爱了并且经历了一次相当惨重的失恋,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我干肯定与我无关。张严每天都哭的痛不欲生,李中洋也随着日渐憔悴,张严并不理他,他只有找林吉喝酒来发泄。有一次他喝多了,跪下哀求林吉说,你帮帮张严,我跪下求求你帮帮张严,我实在看不了她这么痛苦。她不理我,我说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你就当帮帮我,把我的话复述给她。林吉说,好吧,你说你想告诉她什么?李中洋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你看着办吧。
   林吉的确是个办事人,不到一个礼拜就让张严恢复了正常,不再哭丧着脸出现在各个自习教室的角落里。但是事情远远超出了李中洋的计划,因为张严恢复正常之后的第三天,她和林吉竟然在校外同居了。李中洋没法怪罪林吉,因为他也渐渐耳闻了许多关于张严生性放荡的负面传闻,他只是找了一天拉林吉去喝酒,在喝醉之后他说,虽然张严被传得很不正经,但我一点都不在乎。
   那个梦很短,只有简单的一个场景。那是一间很大的房间,空旷并且有很大的回音,房间里有一面镜子,他就站在镜子里面,和镜子外的世界相通却不相连。他站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房间内发生的事情,事情发生在床上,很大的一张床。床上有两男一女,三个人在做那件事,女的是张严,两个男的分别是林吉和杨华。三个人的身体很模糊,模糊得看不清楚具体的动作,不过张严的叫声很大也很放荡,震耳欲聋。
一觉醒来,李中洋被吓了一跳,或者说李中洋被吓醒了,当时他并没有做梦但是呼吸急促、脉搏无序、植物神经紊乱、全身一过性出汗,他烦躁慌乱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女人幽灵一样近在咫尺的盯着他看。他一下就完全清醒了,浑身的汗也倏地消失了,身上就像从来没出过汗一样干燥和冰凉。他醒了似乎也吓了她一跳,那女人显得有些慌乱,迅速的坐到李中洋对面的椅子上。我被亲了。李中洋立刻这样想到,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干干的并没有想象当众湿漉漉的感觉。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端出笑脸说,你来登记的?
   找我?找我干什么,我怎么了?
   你对不起我。你抛弃我了。
   慢着慢着。李中洋有些着急,你说我抛弃过你?你认识我么?你知道我叫什么么?
   李中洋。那女人伸手指着他的巨幅肖像说。
   他被气笑了,说这个不算,你知道我的小名么?
   洋洋。那女人想都不想就说。
   这个也不算。你知道我的身高体重还有什么我多大了之类的么?
   一米八一。七十七公斤。你今年二十六岁了。
   李中洋愣了愣,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女人他在哪认识。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问。
   那女人不说话,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流露出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忧伤。
   你别着急。李中洋慌了,他脑着发怵的头皮说,让我仔细想想。我这人记性特别不好,从小就记不住东西,别人总管我叫傻子,这个你知道吧。
   那女人会心的笑了笑,说我爱你。
   先别说这个,你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抛弃的你么?李中洋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他的确想不起来面前这个女人了,不过这个女人长的到是不错,看起来柔弱无骨,全身细滑。
   喝酒了你。女人说。
   喝酒?我喝酒之后抛弃的你?还是我喝酒之后……那个你了,然后我跑了?
   都有。李中洋的话好想触发了女人的伤心事,她开始嘤嘤而泣。
   你别哭你别哭。李中洋开始发毛了,心想自己虽然喝酒的次数不少,但是喝的足够乱性的次数却不多,仅有的几次还都是在大学时期。他慢慢的回忆每次有陌生女生参加的聚会,但就是找不到面前的这个人,他只好挑出一个曾经和自己喝过酒,并且他在酒后失去记忆的那个女生的名字,虽然他没有一点喜欢她。他试探着问,你是刘佳?
   那女人不做声的点点头。
   李中洋的头嗡的一声大了,原来是刘佳,我对她做过什么?我记得她原来长的不是这样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嗫嚅了一阵说,你,你整容了?
   她用一只手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脸颊,说,你看我漂亮么?
   漂亮,漂亮。他应声说。
   我没有啊,我原来就这样。对了刘佳,你今天找我……想让我怎么样啊?
   你娶我。我要做新娘。
   我对你……?我是说,我当时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她又开始哭了,从桌子上操起一把水果刀对准自己的喉咙,说你到底娶不娶我?
   你快放下,什么事都好商量。
   她笑了,说你先亲我一下吧。
   对,你快亲。说着她愉快的闭上眼睛。
   李中洋硬着头皮慢慢的往刘佳身边靠近,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忽然房门被打开了,冲进来三个人,有男有女,他们几乎有些仇恨的看着撅着屁股凑近刘佳的李中洋。其中一个女人厉声的高呼,住嘴。你想干什么?连精神病也欺负!
   精神病?李中洋立刻笑了,转瞬又觉得表现得这么高兴有些不好,他问,刘佳是什么时候得病的?
   什么刘佳,我妹妹叫丽丽,你这个流氓。
   我不是流氓,她说她叫刘佳,她还认识我,我真的以为她是刘佳,只是做了美容。
   放屁。三个人搀扶着那个女的往外走,无耻。
李中洋感觉自己真的很冤枉,这个女精神病人肯定是认识自己的不然她怎么连自己的身高体重年龄都知道呢,但他没办法解释,只好目送着四人离开。忽然李中洋看见那个女精神病手里拿着一张漂亮的粉红色的卡片,他冲过去把它抢了回来,生气的说,把我的青春卡还给我。卡片已经有些皱巴了,上边工整的写着:姓名,李中洋;身高,一米八一;体重,七十七公斤;出生年月……,还有一张她自己新贴上去的一寸免冠照片,红色的背景下,李中洋白痴一样的对着镜头傻笑。他妈的精神病。李中洋感觉自己好想老了十岁,他无精打采的坐回到椅子上,他有些怀疑的回忆起刘佳来,那次他真的喝多了,喝多了之后到底有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事呢?
   精神病似乎是很常见的一种病,但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患这种病的人,那个下午李中洋就梦醒后见到这样的一个精神病患者,不过他有些后怕,他给我讲了他和刘佳的醉酒之夜,然后说这样的病人还是不见的好。
   [b]十八栋房的传闻[/b]
有一天天气忽然转凉,而且马路上一夜之间就冒出许多发黄、枯竭并残破了的树叶,它们被风漫卷着冲向十八栋房的各个犄角再次覆盖住被尘封许久的古老片断。角落永远是被遗弃并且能保存历史的地方,我敢打赌如果刨开那些墙角其中的一个,土里肯定还留着几十年前我爷爷留在那里的尿素。那天我被尿憋急了,就跑到那个犄角去方便,我一边方便着一边留神是否有人过来了,当时一个人都没有从那里经过,我满耳朵都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他们哗啦哗啦的涌向我,伴着哗啦声我听见了那个传闻,它是从胡同口传进来的,胡玲玲的姥姥在那里很大声的宣布着。
   听到传说的人大都欢喜异常,奔走相告,只有少数的老人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我稍有些不以为然,我以为如果在一个城市的中心地带,到了一九九八年的下半年还保留着低矮的平房和狭窄的胡同本身就是荒唐的,所以十八栋房要拆迁一点都不值得高兴或者悲伤。有人说,有了希望人们才会有相对的痛苦和快乐。我对此不想表态,我介意的只是这句话是不是对我说的。
   十八栋房要拆迁了,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这不正要去买石灰么。
   还能干什么?盖房子呗。
那天我坐在李忠洋的婚姻介绍所里,听见窗外传来无数次这样的对话。我感到好笑,十八栋房的这些有些愚昧的居民们总喜欢把政府的人当成傻子来糊弄,你也不想想,傻子能当官么?全市哪里都是官管民,从来没听过白痴理民的。但十八栋房的居民都是弱势群体,稍微有点背景的早都搬走了,他们不从这种运动中找到一些额外的生活希望,还能怎么做呢。我闭上眼睛合计了一下关于搬迁的事,我知道城南有个新近开发的地区,那里原来是连郊区都算不上的标准农村,我想我们很可能会被迁移到哪里,正经的市区哪会有容纳我们的位置呢。正想着,忽然头顶被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他妈的李中洋你干什么……。我刚骂了半句忙收住嘴,我爸正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冲我喘气,他恶狠狠的说,礼拜天就知道闲坐着,换件衣服赶紧给我买石灰和砖头去!看我被骂李中洋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笑起来,我瞥了他一眼说,笑个屁,穿件衣服跟我走一趟。哎呀。他搓着双手假装焦急的说,我着还有买卖呢,离不开人。没义气。我啐了一口说。
   我把我爸安顿到家里,然后自己出了门,走到中洋婚介所正好看见钱诚预备进去。他每个节假日似乎都很闲,总是往李中洋的婚介所里跑,但是他似乎只想在里边坐坐用意并不在征婚上。几周下来我已经和他勉强认识了,于是我招呼他。
   可不是,你们这今天怎么了?
   十八栋房要拆迁了。
   哦,你这是干什么去?
   正要上街呢,去买石灰。
   还能干什么?盖房子呗。
   盖房子?都要拆了还盖它干什么?
   哦……我明白了,杨华你说说咱他妈活的有多累?为了拆才盖房子。
   这就是人生,是哲学。哲学都累。
   他妈的,狗屁哲学。他笑着骂。
   我经过他身旁时也笑着说,说得对,狗屁人生。
   [b]第三节 钱诚的世外桃源[/b]
对钱诚来说中洋婚介所就像一个小小的帐篷,里边光线昏暗,充满了与世隔绝的气息。呆在那里,钱诚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不考虑任何有关社会和生活的事,所以他宁愿交五元钱不看对象只在那里坐着就行了。而且在中洋婚介所里,就算看见胡玲玲咋咋呼呼的大嚷大叫他也不会感到不舒服,更不会难为情,他甚至有些喜欢胡玲玲在这间屋子里和他一惊一诈的聊天。他曾经坐在婚介所里想过,如果他钱诚一辈子都只生活在这间屋子里,他是非常愿意娶这个年轻貌美而且才艺出众的胡玲玲的。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只活在这间逸于世外的小屋子中,他为此深深叹息。往往他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慢慢的吸烟,突然就强烈的羡慕起这屋子的主人来,然后他就心惊肉跳、满眼焦灼的看着李中洋。他想如果自己也能像李中洋这样把生活的和人生的目标放得很低的话,他也会变得无忧无虑起来。但是他不能,他或许可以彻底抛开卷款潜逃的妻子,但他不能彻底的抛开社会,有时候抛弃不是使动词也不是被动词,换句话说,他离开不了现有的社会也不能接受社会的遗弃。
   钱诚和李中洋还有胡玲玲三个人坐在婚介所的桌子旁边,出现了一段相当长的沉默。他刚刚说了一个笑话,不知道怎么触动了李中洋,李中洋看起来很烦躁,拿着他的烟不停的吸。钱诚看着刚刚买的一盒三五他还没抽就只剩下三根了,李中洋又从里边拿出一根叼在嘴里,他不甘心的也抽出一只点上拼命的抽,想抢在李中洋之前抽到最后一支烟。
在吸烟的速度上钱诚占有明显的上风,李中洋刚抽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已经抽到一半了。钱诚莫名其妙的有些过分的愉快,半哼哼着一只流行歌曲的调调把一口烟喷向一旁的胡玲玲。干什么呀。胡玲玲大声的叫,然后捂住胸口夸张的咳嗽。钱诚笑了,他觉得胡玲玲真得很可爱。胡玲玲指着钱诚说你还敢笑,然后找出一张报纸握成一团朝他仍过来,钱成敏捷的躲开了,纸团正好打在李中洋手里夹着的烟上,把烟打折了。钱诚看着李中洋皱眉怒视他和胡玲玲两人,把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然后从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支香烟。他妈的,早知道就慢点抽了。钱诚看看手里的半截烟头在心里骂自己。
于是钱诚开始抽得很仔细很精心,每次只小小的吸上一小口,但即便是这样烟还是很快的燃尽了。他感觉仿佛输了一场比赛似的丧气,手指在桌子上胡乱的敲打,那边的胡玲玲也学着他把手指竖起来用指甲在桌面上敲,发出清脆的声音。两人胡乱的敲着,渐渐钱诚敲出了规律,他在心里哼着一首几十年前的革命歌曲,手上按着乐谱和钢琴的键位在桌子上弹奏起来,顿时千篇一律的嗒嗒声在他听来似乎变得有高有低、强若分明了——虽然别人听起来现在的嗒嗒声和刚才的声响并无二致——胡玲玲显然也发掘钱诚手指的敲打有了节奏,停下来皱紧了眉头仔细聆听,但她显然不的其法找不到正确的答案。一时间钱诚更有优越感了,比上眼睛几乎是享受着听着自己敲出来有旋无律的歌。过了一会儿,坐在对面的胡玲玲忽然轻轻的踩了一下他,他张开眼睛看了看胡玲玲,胡玲玲正双手拄着下巴冲自己微笑并且不停的轻轻踩他的两只脚。这丫头。他想,听不出来我敲的是什么就开始踩我。但是这会儿他的心情出奇的好,并不介意被胡玲玲暗中报复,他冲她笑了笑闭上眼睛继续沉浸在音乐和喜悦之中。在钱诚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竟然对自己有一种升华的感觉,胡玲玲踩他的小动作正好成了这种升华的依托,胡玲玲的渺小恰到好处的让他对自己的宽容产生了神圣的敬佩。这才是男人,他想着嘴角带出微微的得意,然后又想到了骗财骗情的妻子,在这种感觉下他甚至有些为那个女人感到不值,其实她根本不用负担着法律和心理双重的责任来得到那笔钱的,离婚也行啊,这样她还可以在没有任何负担的情况下得到和现在一边多的财产。甚至比现在得还会多一些,钱诚接着想,因为他固定资产是远大于存在银行账户里的钱的。
唉。钱诚叹了口气,不是为他的妻子而是为世界上所有的女性,然后他感慨着想,女人终究只是女人。他慢慢睁开眼睛,并且加大了手指接触桌面的力度,他的演奏已经到了高潮和结尾的部分,他想给胡玲玲最后一个机会。胡玲玲依然拄着下巴充满挑逗的对着他微笑,两只脚也仍然在不规则的踩着他的双脚。钱诚无奈的摇摇头忽然表情表的严肃起来,这首革命歌曲是他以前经常弹奏的,虽然他总是控制不好这曲的高潮部分,但弹到结尾处他总会被旋律本身的磅礴气势所威慑和震撼,每每不能自已。但是这次他感觉非常好,以前不能表现的中音也都完美的表现出来,这时他变得有些情不自禁,脚底下也随着乐曲的进程轻轻的太起和落下虚踩着踏板。
坐在一旁的李中洋对这种噪音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极限,刚要发作却见钱诚倏地停下了,神色也变得异常黯淡,倒是坐在他对面的胡玲玲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说真苯才明白过来。钱诚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空烟盒,又看了看胡玲玲,疲倦的站起来说,我回家了。胡玲玲大声的笑着说,下次再来玩啊。钱诚忍不住想要骂一句人,是骂他自己,但他还是忍住了。回家再发泄吧,他想,人家早就听出来我弹的是什么只是没说,把我的脚当成踏板来踩了半天,我却以为她是在报复。因为胡玲玲坐在钱诚的对面,所以踩踏板的两只脚是反着踩的,也就是说在胡玲玲看来延音踏板和弱音踏板正好是相反的。钱诚对胡玲玲的琴技只能垂首叹服,他丧气的推开中洋婚介所的门走出屋外,发现两只崭新的皮鞋已经脏得不像样子了。
   [b]关于九零年的插曲[/b]
   爸爸说,今天家里有点记事,你下课后自己回家吧我就不来接你了。
   她说,好的,我自己回去。
   爸爸说,注意点安全。
   她说,知道了,我会的,下课以后我可以随便抓个男学生送他老师回家。
   爸爸笑了,满足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说,好吧,我可爱的小老师,我这就走了。
   她叫住爸爸,哎,爸爸,今天……
   爸爸问,什么今天?
   噢,没什么。她有些失望,说,没什么。
   爸爸点点头说,下课了早点回去,听见没?
   她勉强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跑进了学院的大楼。
   今天是她的生日,并且是很重要的一个,她以为她爸爸忘记了,妈妈什么都只听爸爸的,既然爸爸忘记了,妈妈也就不会留意了。
   今天是他女儿的生日,并且是很重要的一个,他怎么会忘记呢,他和妻事先一个礼拜就已经着手准备了,要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她走进教室,教室里学生不多但是有一些闹,她的学生的年龄参差不齐,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已经二十二了。十二岁的在教室里嬉戏打闹,二十二岁的则坐在钢琴旁边抽烟,这让她有些烦躁,她快步走到一架钢琴面前有力的敲了三个重音,学生们都各归其位,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教室很大一旦没了声响就变得异常空旷,她的失望让她今天觉得有些受不了这种空旷,于是她说,大家一起弹一下上次课留的作业。说完她无精打采的坐在她的钢琴旁休息,同学们开始弹琴了,从第一个音符她就听出来错了——着完全是另一支曲子,而且不是一个人错,是全都错了。她生气的站起来刚要发作,忽然觉得这个错误非常的可爱,原来二十多个学生在一起弹奏的是生日快乐的前奏。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她忽然觉得想哭,这时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一边弹一边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晚上放学的时候她想,没准爸爸妈妈也是这样,要给她一个惊喜。会是怎样的一个惊喜呢?愉快有些情不自禁的爆发出来,她连跑带跳的往家里跑去。在回家的路上有一段特别黑的小路,她站在小路的一头不敢进去,她有些后悔没让那个二十二岁的男学生送她回家了。她回头看了看,远处正有一个骑车的夜归人向这里骑来,她算了算两个人之间的速度快步走进那条小路里。这样,那个骑车的人就会和她一起走上一段路,剩下的距离她咬咬牙应该可以应付。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在家里等了好久才把她等回家,她显得很憔悴好像刚哭过似的。别哭啊。爸爸说,爸爸骗你呢,快来吃生日蛋糕。她摇了摇头跟妈妈说,妈,我那个来了,疼得难受,我想躺一会儿。妈妈点点头冲爸爸无可奈何的摊开双手,爸爸会意的点点头,生日晚宴只好作罢。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一家崭新的钢琴屹立在写字台旁边,悲伤强烈的潮涌向她,她用左手食指轻轻的弹了一曲生日快乐,一曲未完她忍不住又哭了。
第二天她找到上高中的哥哥,在他家里悄悄的掉眼泪,哥哥并不知道她怎么了,只好安静的坐在一旁。两个人坐了一下午,谁都没说一句话,直到另一个人进来。那个人问她,怎么啦哭得这么惨,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杨哥帮你出气。她看了一眼杨哥,勉强笑了一下说,没有,失恋而已。是谁啊,连你都敢摔?杨哥撸起袖子说,他有妹妹么?我去伤害伤害她替你出出气。她稍微笑了一下,说不用了,我都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十八了?她哥哥和杨哥异口同声的问了一句。嗯,十八了。她最后说。
我又和张严见面了。事情发生在我和胡玲玲做爱后的一个礼拜,那天我下班在街上闲逛,想买一件开春穿的衣服。我买衣服是很少去专卖店的,我一直恐惧那种地方,就像恐惧进入那两家知名的汉堡快餐店一样。我深深为我与流行无缘而自卑,我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买东西,这样服务员就不会盯着我看并且过分热情的和我打招呼了。我讨厌热情的服务员,我讨厌她们贱兮兮的问我,先生想买什么?李中洋说我这样才是真的犯贱,他在说犯贱两个字的时候扶着我的肩膀解释说,犯贱只是一个词汇,我用在这里并不是骂你的意思。不过在我看来我并没有犯贱,我就是不喜欢服务员过分热情的对待我,像登门入户的推销员一样。于是,我在专卖店的门前匆匆而过,直奔商场正门。现在大商场的服务员也很热情,但是有的地方有柜台,她们站在柜台里边热情我就不太害怕了,我可以距离柜台稍微远一些,这样她们虽然还有目光在我身上流连忘返的时候,但几乎不再招呼我了。
我就是在一个世界名牌的柜台前碰见张严的,我当时没看见她,她走到我身边对我说,先生想买点什么?我的目光仍然投在对面的衣服上,我说我随便看看。她说,你看看我怎么样?我诧异的转头,就看见了她,一身华丽的衣服看起来和她并不般配,我说哎。她说,你哎什么哎呀,太漂亮认不出来了是不是。我说不是,用手抻着她肩膀处的衣服像品评一件商品似的说,这衣服是挺漂亮的。你缺德。她的手在我胸口轻锤了一下说。从这个动作来看我切身的了解了张严对于男人内心研究的透彻程度,如果一个女人佯嗔在一个男人的胸口出做文章,有关性的暗示就变得溢于言表了。她接着说,你都没怎么变,还是那样。我不喜欢别人总说我没有变化,不耐烦的说,哪样啊?帅。她轻轻地说。我不屑的笑了笑,说实话这种恭维对我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我说就那样吧。她的脸上隐约带了些幽怨,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说,我结婚了,嫁了个特有钱的老公。你别看不起我。她没让我说话,自己接着说,不是暴发户什么的,特有内涵的一个人。北京人?我问。不是啊。她说,怎么这么问。我笑笑,说你说话都特什么、特什么的了。她咯咯的笑起来,用手捂着嘴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气势我很喜欢女孩子像她这样咯咯咯地笑,但她就免了,对于她我有一种老娘们扮纯真的恶心感觉。其实张严当时28岁,脸上还看不出有什么皱纹,但她就是给我一种老巫婆的印象,这个印象是她在录像厅里留给我的,怎么也不能抹去。
她问我,怎么自己出来逛商场。我说我现在还是一个人。没打算结婚么?她问。我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忽然晃过胡玲玲的影子,她对我不理不踩的态度很让我气愤,当时我觉得有些心灰意赖便说,去她妈的结婚。我在措辞上用了女字旁的那个她,但张严肯定听不出来,她两只手轻轻碰了几下象征着给我鼓了鼓掌说,你说的对,这点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结个屁婚,就是一笔生意罢了。我觉得她把我和她放在一个层面上讨论问题让我很跌份,但又懒得去和她争论,默默的向前走。她又跟上我,说杨华我发现你成熟了。
   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成熟了,但我向往能更成熟一些,不过我知道我在张严面前表现的一点都不成熟。最后她给我留了电话号码,我们在商场的男厕所门口分手,我进了厕所,不知道她往哪里走了。我在厕所里等了一会儿,估计她已经离开之后才出来,我又一次叹气,我为自己为了摆脱她使用的把戏的龌龊而羞愧,还有,厕所管理员还要了我两毛钱的进入费。
第二天我上班时在胡同口碰见了胡玲玲,她好像在等车,看见我不冷不热的问,昨天去商业城干什么去啦?我嗯了一声说,买衣服。她把脸扭向一旁说,骗人。我听了就有些生气,说我骗你干什么,买件衣服也用得着骗人?她说,那衣服呢,买哪去了?我有些语塞,说没……没买着。她轻哼了一下,不屑的说,扯淡。我蓦地火了,我特别受不了她轻蔑的表情,大声说,我他妈哪扯了?哼,她转身过来面对我,说昨天我看见你了,和一女的。我的气焰被这句话压制了不少,虽然我没把遇见张严当回事,但以她当时和我的关系的确有资格质问我这种事情,我把声音放平静说,是张严,你也见过,我去买衣服邂逅而已。邂逅?她把这个词嚼了嚼使劲的吐出来说,你还说的挺浪漫的。我说着没什么浪漫的,实话是说。说实话就好。她跺了跺脚转身回家了。
   我不清楚李中洋认识钱诚对他来说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李中洋开始张罗着筹钱了,他跟他爸爸声称要出书,但他和我说的是另一回事。他说,杨哥我也不能骗你,说实话吧,这个婚介所我不准备干了,我想开个酒吧,钱诚跟我说了现在的酒吧大都是暧昧主题,很缺少温馨、安全的那种。说着他指了指他的婚介所接着说,就像那里,钱诚说如果我能把酒吧布置的也特别温馨,不说温馨,是朴实、实在,他就给我出一半的钱,算是和我合伙。我挥手打断他问,你预备投入多少钱?他说,一共二十来万吧,我出十万。那你跟我借多少?我想跟你借一万。他说,但是我还差三万。我看了看他说,你知道这是我以后结婚的储蓄。他听了就笑了,说太好了杨哥,我就知道你能借给我,你要借我三万是吧。我叹了口气说,反正我也不着急结婚,记住有利息就行了。这你放心。他拍着胸脯,然后神神秘秘的对我说,到时候我可以让玲玲在我酒吧里弹弹琴,说什么也是个全国冠军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有一种对不起李中洋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比我小了几岁,并且是跟着我长大的,也或许是因为张严那档子事,还有胡玲玲?原因我说不清楚,本来任何人之间的感觉就很微妙,总之我愿意把他当成弟弟那样看待。就这样我从银行提出三万元钱交给李中洋,他接过钱的时候问我利息怎么算,我说算个屁,你别亏本就行了。他听了没说什么,只憨憨的笑笑,那一瞬间我忽然对拆迁的事情多了一份恐惧,我不知道离开了十八栋房以后我和李中洋是否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因为我知道距离对人际关系的巨大伤害。而且我有一种预感,我和李中洋还有胡玲玲三个人组成的小团体将会出现成员换届的情况,具体安排是:钱诚进,杨华出。
李中洋在我手里拿了钱之后就从中洋婚姻介绍所里消失了,忙忙活活的张罗租店面的事,婚介所的工作由他老爹接替,我也很少能见到他。半个月后一天午饭我在公司楼下吃饭的时候曾经偶然见到了他,他和钱诚在一起,正匆忙的从一个临街的饭店跑到另一个临街的饭店。没到一个饭店钱诚就站在门口打量一阵子,然后李中洋就冲进去,过一会再垂头丧气的走出来,我几乎能猜得到他正在说的话,他说,你们老板呢?啊,你就是?你们这个饭店准备出兑么?部兑?怎么不兑呢,现在饭店多不好开呀。我想出多少钱?这个我可不能说,你出个数吧。什么?二十万!这个太贵了,十万怎么样?
我知道李中洋讲价从来都是直接砍一半的,我不知道酒吧究竟能不能开在这条白领街上。我说,玲玲,你觉得钱诚这个人怎么样?能不能骗你哥?胡玲玲并不太理睬我,她快步的走过我身边,然后充满火药味的回头说,反正比你强。我感到稍微有些冤枉,我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和胡玲玲交谈,我只是想关注一下中洋的生意合伙人的可信度,我不喜欢总被胡玲玲无缘无故的顶撞。胡玲玲并没有走,过了一会她又问我,还有事么?我摆摆手说,没有了,你走吧。她哼了我一声,小声嘟囔,好像生怕中洋哥不还你三万块钱似的。声音很小但足够我听见,我叫住她红着眼睛说,胡玲玲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小心我消你。她听了似乎很高兴,哼着歌走了,我知道她高兴的理由,我俩心底都知道我已经败给她了。
时间在无聊中过的飞快,一转眼我便有两个多月没有再见到李中洋了,不过他的酒吧终于开成了,名字叫婚介所酒吧生意非常火,我去了两次但都没看见他。后来时间就到了一九九八年的年末,那时虽然还没下雪但街上已经是一片纯白。这年冬天城市里流行一种白色,雪白的白,马路上满是穿得白白的女孩在奔跑和观望,放眼望去婚介所酒吧里也是白花花的一片。我不能否认我喜欢白色,但我的确不喜欢这个冬天的白色,它是那么浮躁和无孔不入。我甚至有些害怕下雪,因为下了雪整个世界就变白了,那个时候医院一定会增加许多因为车祸而住院的女孩。有时候我也为我的这种担心而讥谑自己,直到有一天,我看见胡玲玲也终于耐不住寒冷穿上一件猩红色的羽绒服我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开始穿羽绒服的时候,我和她之间的裂缝早已愈合了,我俩又变得有说有笑,和千百万个在同一个院子里长大的男孩和女孩的关系一样。有时候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就是这样,一旦分出了胜负自然就瓦解了,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也可以让双方的关系变得更好或者更坏。也就是说,战争的结束是一个契机的开始,至于事情怎么发展完全取决于主动的一方。我很想主动把她拉到我身边,但我不想她因为我变得像我一样淡出李中洋的交际圈,我感觉我正在淡出李中洋的生活,我知道这种不愉快,所以我不想让李中洋失去他可爱的妹妹。就这样我把主动权交给了胡玲玲,在缴枪的一刹那我好像便得好伟大。伟大的我就在某一天,悄悄的看着胡玲玲飞快的跑出了我的视线,当时她穿了一件崭新的猩红色羽绒服,头发因跑动在空气中一荡一荡的。
   [b]十八栋房的传闻[/b]
或许是太久没有乐子,这个十八栋房最后的传闻的出现和迅速粉碎让我足足笑了一阵子。那天胡玲玲的奶奶发布的消息终于让一直盼望新房子的十八栋房居民们沮丧了很久,她颠着小脚从十八栋房的东头跑到西头,挨家挨户的告诉说,别盼了,上边说十八栋房不拆了。大家听了这个消息几乎全都满腹牢骚,在十八栋房有头有脸的老头们齐聚中洋婚介所,集体抽烟泄愤,弄得屋子里跟着火似的。晚上我妈让我去叫我爸回家吃饭的时候,我站在门外听见我爸爸在里边大声的分析说,他奶奶的,这拆迁可别是买石灰的放出的谣言吧?胡庆宏她丈母娘那边一家子可都是导等建筑器材的。这是我头一次听见我爸爸骂人,我感到好笑,一边笑一边推开门叫他,我说爸,妈让你回家吃饭呢,别瞎说别人,人家胡玲玲她姥姥不也加盖房子了么。我爸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屁,狗拉完屎还知道埋一埋呢,何况人?看起来我爸是真急,我拉着他往家走的时候对他说,你着什么急啊,我早就说了在对面小区给你买一栋房子,您不是不愿意换地方住么。你懂什么,这是上当,咱中计啦。他一把把我推开说,你别跟我一起走,去,到外边买两瓶酒回来陪我喝。晚上我莫名其妙的喝多,不想吐只是头疼的难受,迷迷糊糊中听见我妈对我爸说,你看这孩子醉的,他也不容易呀。
第二天我一醒就听见胡同里热闹非凡,我看了看边已经十一点半了,于是我披了件大衣走出去。十八栋房的大半居民都挤在胡同,看着工作人员在一面面山墙上写字,他们先用刷子在墙上画出一个圆圈,然后在里边写,拆。他们每次画一个圆或这写一个拆字都能换来十八栋房居民的一阵欢呼,我猜他们在写字的时候一定自豪极了。我看见我爸像个领导似的站在欢呼的人群中央,胡玲玲的姥姥笑的泪水涟涟,看她委屈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对昨天晚上老头们的讨论有一定的耳闻。
   按照计划我家房子的山墙上也是要写一个拆字的,我见他和工人商量了一阵子,竟然亲自操刀了。老爷子自幼练就了一手好字,虽然买不了大钱,但已经到了人见人夸的地步了。他提笔稍一运气然后气势磅礴的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那个拆字被他写的苍劲有力几欲破壁而出,惹的大伙来了个满堂彩。正高兴间,那个写字的工人小生对他说,大爷,这不行,我还得重写一个,上边要求是写字,画画可不行。
拆迁和签订协议是高效而且公正的,后盖的新房一律不算作居住面积,人家说,以后小区里边有花园,那花园就算是你们这些不算居住面积房子的面积补偿了。半个月后,十八栋房终于人去楼空,满地全是各家不要的破烂,小孩子们好像会有什么宝贝似的整天在那些垃圾里找啊找的,偶尔捡到一个什么东西高兴的直蹦高。其中一个小孩举着手里的东西跑到我面前说,杨叔你看你看,你的身份证。我接过来发现是一打中洋婚介所的青春卡,头一张就是我,上面写着:姓名,杨华;性别,男;身高,一米八零;出生年月,一九六九年一月;政治面貌,党员;婚姻状况,未婚。我接着往下翻又看见了胡玲玲的:姓名,胡美丽;性别,女;身高,一米六六;出生年月,一九七三年十一月;正值面貌,团员;婚姻状况,未婚。我把这两张卡片放进钱包里,掏出十元钱和另外的卡片一起还给他说,自己买吃的去吧,别跟你爸说是我给的钱。放心吧,他憋着小嘴发誓说,我黄杨说话算话,肯定不告我爸。
   写了不少李中洋,但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说不清楚,但是这句话不妨换一个方式来问:钱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胡玲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杨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过圣诞节的第二天,李中洋在我家的新房子找到了我,他搂着我肩膀说,老杨,你猜我干什么来了。我心里一动,他叫我老杨而不是杨哥让我很不舒服,我说我不知道。他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三捆钱,呵呵笑着说,就到圣诞节,正好赚了三万块。他停了停看我的反映,又补充说,净赚。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也陪着他笑了两声。他说,怎么样,兄弟干得不赖吧。我说不赖。他说,钱一够我马上就跑过来了,不把钱还给你我不踏实啊。我看了看那钱说,这不踏实了么。他嘿嘿笑着,说你点一点。我说不用,不怕少。他说,还是点点好。然后他把三捆钱全部打开十张十张的摆的慢慢一床,最后他说,一共三万二,三万是本,两千是利息。我说,好,我挺合适的。他红红火火的说,那我就走了,钱诚和玲玲还在店里等我呢,你有时间就常来,玲玲的钢琴最叫座。什么温馨,还朴实啊?都没用,现在全市酒吧,说道高雅哥们我是这个。他临出门的时候朝我伸出大拇指,然后迅速的往自己的鼻子上一指。
   我没有去那个全市最高雅的地方,我有些害怕再次见到李中洋,换钱的那天是我最后一次和他接触,我记得那天他从一个黑色的小随身包里掏出三捆钱然后平铺在我的床上,不用逻辑和除法我也记得很清楚,一共是三十二摞,我是在他摆的时候一摞一摞加的。最后他加着黑色的小随身包迅速的离开了,他当时好像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或者一件红色的皮夹克,还或者十一件黑色的长风一,他最后说,拜拜了您呐。
   我非常不喜欢李中洋最后说的那句话,因为我讨厌所有学北京人说话的外地人。
   其实我没想到九八年的下半年过的会这么快,而且这么平静和无聊。其实我一直在回避我在一九九八年前段的痛苦所在,我力求把她轻而易举的带过,我不知道我是否成功了,我只是希望没有人能看出来我的痛苦是因为她,虽然在整个九八年的前半段我只提到过她,但我仍然希望你们看不出来。这样,我说出来了却没有说出来的尴尬,我自以为这样恰到好处。
   天越来越冷了,我在一家很高级的商店买了一件很昂贵的衣服来抵御严寒,我穿着它走在大街上整个人仿佛也高贵起来,于是有更多的女孩开始看我,我把眼睛轻轻的移开,望向街边的广告牌,那上边有一个男的高兴的拿着一个手机,但我看得出来,在背后他比我更痛苦。
我慢慢的走到原来十八栋房那里,一台打桩机在原来中洋婚介所的地方拼命的敲打着,发出吭吭的规律的声音。原先房子被拆除的废墟早已被清理干净,站了很久我突然想起来我埋在花盆里的金戒指,我竟然忘了把它拿出来。他妈的,我丧气的想,不知道谁会幸运的发现它并且把他藏在身边。当我正准备赶快回家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哨响,寻声望去,我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招呼着建筑工人们说,开饭了开饭了,今天晚饭我做了四个个菜,全都是肉。工人们听了都争先恐后的冲进灰暗的工棚里。
那个晚上我有些心神不宁,生怕那些建筑工人被人下毒杀害了,辗转不能入睡,后来我恍恍惚惚的做了一个梦,我梦到钱诚就是八年前在胡玲玲回家的那条黑胡同里骑车的人,我梦见张严就是钱诚的那个卷了款跑路的妻子,我梦见李中洋的酒吧里的钢琴着了火并且火势凶猛,让我苦恼的是那个梦里一直没有我。我哪里去了?我只好拼命的寻找,后来在我梦醒之前我以为找到了我自己,当时我看见有一只手伸在我眼前,我不认识我的手但我以为那就是我的手,因为在那只手的手心里放着一枚足金戒指。戒指足有大拇指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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