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菲律宾服装厂的服装厂和制衣厂大部分集中在哪几个地方?能详细点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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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出来你是很不了解制衣厂的,估计你做的话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首先就是工人问题,你要那种只要有样品就可以照着生产的工人,那样的工人一般可以算师傅了,制衣厂工人首先离不开制版师傅,还有就是普工车缝,锁边,烫衣等等,接单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一般好的单子都有它固定的加工厂,不是随便就会给你做的,而且服装行业也有很多骗子,一定要谨慎行事!

刑事侦破工作,就是要立足于现埸,充分利用一切有形的和无形的信息,经过严密的逻辑加工,进行合理的分析综合,去芜存真,拨开迷雾,直至找出真凶。这是一个层层剥笋的过程,一个磨砺心智的过程,一个检验智商和技术高低的过程,一个考验意志和体力强弱的过程。

1986年10月20日,原本是个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日子。如果真有什么不同,那是因为天空下着细雨,使一切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迷朦。

中午1时30分左右,一架巨大的东方航空公司的客机在西安机埸徐徐降落,宁静的空气被尖利的啸声撕裂。迎接亲友的人们从候机厅巨大的玻璃窗望出去,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一阵后,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舱门打开,从上海赶来的旅客鱼贯而出,他们大概没有料到西安的天空有雨,下了舷梯便撩开碎步急急地跑向候机楼。

廖苇丽随着人流走出机舱,她抬头看看阴雨朦朦的天空,脸上略显不悦。她没有太多的行李,便把手中的提包顶在头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来。白色风衣随着她的奔跑不停地摇摆着,因为衣带扎得很紧,使她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苗条。从风衣下摆里露出的驼色呢子长裙,在她脚边跳动着,使她的动作显得更加飘逸。单从外表看,不认识的人无论如何不能想到她其实已经过了30岁。只见她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从鬓边十分平顺地抿过去,在脑后挽成一个圆圆的发纂。她的皮肤保养得十分细嫩,这也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她的父亲原是上海滩上一位有名的实业家,她本人又是省军区一位老首长的儿媳妇。这样的家庭环境,给她提供了养尊处优的条件,同时也造就了她颐使气指、胆大任性的脾气。对于她来说,这世界上的一切好象都是为她而准备的,如果不是三年前她丈夫出了事的话。

在"严打"中,她丈夫因为流氓罪被判处七年徒刑,此刻正在某地服刑。正值青春年盛的廖苇丽自然无法忍受空守闺阁的寂寞,顺理成章地与一位澳门商人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位商人名叫程金文,原来也是西安市一名普通工人,后来去澳门继承了一位远房长辈的遗产,再回到西安时,就摇身变成了海外华人。作为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西安人,程金文非常清楚在这块土地的地上地下都藏匿着大量的珍贵文物。于是他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哥哥程金学。哥儿俩利用在当地人头熟的优势,靠出卖祖宗的遗产发了横财。为了使这项一本万利的买卖长期顺利地做下去,他们需要一位更有权势更有路子的人来相助,这个人就是廖苇丽。

物色到廖苇丽以后,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顺。程金学负责在西安坐地收购,然后交给廖苇丽夹带到上海或广州,再由程金文在那边寻找海外客户,迅速出手。这是个非常严密的"一条龙"作业线,从入手到出手,一般不会超过半个月时间,可谓环环相扣,万无一失。然而,多行不义者总归是要漏馅的,就在十天前,程金文在交易中被上海公安局吴淞分局连人带脏一举抓获。无奈之下,廖苇丽只得飞回上海,试图利用她在当地的旧关系左右疏通,此刻的她,正是刚从上海归来。

很显然她在机埸里有很多熟人,一路上不停地与那些身穿制服的机埸工作人员打招呼。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男女拿着旅行图拦住她,大概是在向她问路。她指指点点地解说了好一会儿,外国人有礼貌地道声谢,背着巨大的行囊离去了。她继续向外走着,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转身走进大厅一侧的电话间,拿起话机,伸手拨了一串号码。

接电话的人正是留在西安等候消息的程金学。此刻,他躺在一家豪华酒店的客房床上,身边半睡半醒的是他的情妇、某县秦腔剧团的青年演员魏文华。

程金学从桌上摸起眼镜上戴上,操着半土不洋的腔调:"哈喽?!"

"程金学你又犯酸啥呢?我是苇丽!"廖苇丽皱着眉头抢白对方。

程金学坐直身子:"哎呀,是你呀!你还在上海吗?"

"我刚回来,在机埸呢。"

程金学迫不急待地问:"我弟弟那事办得怎么样?能不能出来?还有,带去的那批货……"

廖苇丽有点不耐烦了:"好了,见了面再说!你现在马上到我家去一趟。"

"好的好的,一个钟头内我一定到!"

廖苇丽放下电话,走出电话间,看了看手表,似乎有点儿不相信似地又抬头望望墙上的大钟,钟面上的时间是下午1时50分。

程金学放下电话,用胳膊肘捅捅魏文华:"喂,苇丽回来了,走啦,过去她家啦。"

他掀被下地,开始穿衣。他今年50多岁,稀疏的头发抹得油光锃亮,配以布满纹的灰黑色的瘦脸,使人一望而知是个一夜之间暴发出来的"土财主"。魏文华背对着他,没有动弹,显然她对电话里的内容不感兴趣,闭着眼想继续睡下去,。

魏金学看看她,一边系着领带一边提高嗓门不耐烦地说:"喂!听到没有?快起来啦!"

魏文华身子动了一下,但依然闭目说道:"我就快要生了,身子倦得很呢……"

程金学上前一把将被子扯开,指着她的大肚子说:"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呀,一点点用处也没有!我当初就讲啦,不能要不能要,可是你偏要,现在怨哪个啊?!"

魏文华委屈地嘟哝着:"不管咋说,不也是你的肉?!"

程金学眼一瞪:"哎呀!快一点啦,唠唠叨叨!"

魏文华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行动笨拙地起身下床。她已怀有八个月的身孕,肚子挺得老高,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到梳妆台前。她今年刚满26岁,长得眉清目秀,虽说脸上布满了蝴蝶斑,但仍掩不住往日的俏丽。

"前几天我用美元换了一些人民币,有3万多块,怕在这里不保险,就放在苇丽家了。要是让她看见就不好啦,得赶紧去取回来,你倒是快一点的啦!"程金学在一旁催促。

魏文华闭着一只眼,正在仔细地描着眼线:"她要是不让拿呢,咋办?"

"所以要赶在她前面过去的啦。哎呀!你倒是快一点,那张脸画也画不出花来的……"

好不容易等魏文华收拾停当,二人向门外走去。出门前,魏文华从衣帽架上扯下一顶头巾戴上,程金学也顺手拿起一把雨伞,门在他们身后"嘭"地一声关上。

廖苇丽乘坐的红色达契亚出租车稳稳地停在小寨东路省军区家属院大门外,她下了车,将钱从车窗递给司机,说了声道谢的话,然后匆匆走进院子。她没有留意到,就在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尼桑出租车,司机一边百无聊赖地擦车,一边不时地向院里望去,好象在等什么客人。

因为刚过上班时间,院子里没有人,显得格外宁静。廖苇丽住在一号楼二层的一个单元,这是她公公的房子。老人离休后回到老家定居,这房子就一直由他们小两口儿住着,丈夫入狱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人独守。行到楼口,她看见门前站着一个穿雨衣的小个子男人,雨帽将那人的脸遮去了一半。

雨比刚才大了,廖苇丽头发上粘满细细的水珠。她用手遮住额头,匆忙间看了小个子男人一眼。那人似乎有些不安,向楼门里望了一眼,想拦住她,却又犹豫着将脸扭向一边。

廖苇丽进了楼,一边跺着脚一边从衣袋里掏钥匙。来到二楼门前,用手捋去头上的雨水,又将衣服掸了几下,这才捏着钥匙开门。这时,她发现门锁被撬开了,露着崭新的木碴。她心里有些纳闷儿,但却没往坏处想,还以为程金学比自己先到了,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大声喊道:"程金学,你搞什么呢?!开门!"

她听到屋里传出低沉的答声,等了片刻却不见有人开门。她不高兴了,用脚将门踢了一下:"你倒是开呀!"门很沉重,好象被什么东西顶着。她埋怨着:"程学金,咋把门搞成这样?!"说着,用肩膀使劲将门推开。门被一只翻倒的椅子顶着,她从门缝里勉强挤了进去。

猛一抬头,只见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面对面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由地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也许是那身警服使她放松了警惕,也许因为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并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已经来临,而是用恼火的口气问道:"你是谁?到我家来干啥呢?!"

那人手上戴着一双白手套,提着一只黑色提包,听她发问,便不动声色地答道:"我们是公安局的,你男人犯了事儿,我们是来收缴脏物的。"

廖苇丽一听此话,知道对方显然在撒谎,这才慌了神儿,脚步悄悄向后退去,张口想喊。还不容她发声,一只同样戴着白手套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几乎就在同时,她感到腰部一阵麻木。她本能地去腰间摸了一把,抬起手,就见满手沾的都是自己的血。

以后的数秒钟内,廖苇丽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的腰、腹、臀等部位连续不断地受到一下又一下的重击,直到她听到了魏文华的叫门声。

就在廖苇丽进门时,程金学和魏文华也打的来到了军区家属院前。下车后,程金学说自己肚子饿了,掏出钥匙递给魏文华,让她先上楼去,如果廖苇丽还没回来,就把放在大衣柜里的黑色提包取回来。说罢,他钻到路旁一家小店要了一碗凉皮吃了起来。魏文华去不时,忽又急匆匆地回来了,她神色不安地对程金学说:"我咋觉得怪怪的呢?"

程金学抬头望着她:"怎么啦?!"

"苇丽家楼下站了一个人,我觉得好象要出啥事呢……"

程金学皱眉道:"哎呀!你有神经病啊?!快去啦!"说罢,埋下头大口吃着。

魏文华无奈,只得撑着伞再次进了大院。一边走,自己也就觉得好笑,是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会有什么事呢?!尽管这样安慰自己,她在走到楼门口时,还是忍不住想看清那小个子的脸。但那人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将脸扭向一侧,装出等人等的不,耐烦的焦急样子。魏文华没有停步,与那人擦而过,径直上了楼。

来到廖苇丽门前,她没有用钥匙直接开门,而是大声喊道:"苇丽,苇丽!开门!是我!"

突然,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推进屋去。惊慌之下,她就看见廖苇丽满身殷红,倒在血泊之中,两个男人凶相毕露地逼上来。她明白了这里发生的事,本能地用双手护住隆起的腹部,绝望地大喊:"我怀孕啦!我有八个月的身孕呀……"

喊声未落,一支自制手枪已经顶住她的太阳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任何犹豫,"啪!"地一声,子弹已经钻入头部。她身子一歪,无力地倒在地上,血从枪口汩汩地流淌着,她最后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廖苇丽,随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程金学吃完凉皮,抹着嘴算账的工夫,无意中向军区家属院望了一眼,就见从院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穿警服的手里提着一只黑色提包。他觉得那提包有点儿眼熟,但却没有多想。那三个人匆忙钻进路边的银灰色尼桑车,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了院子,程金学才意识到真得出事了。只见一号楼前围了很多人,大家正慌慌张张地忙碌着。他走到近前,向围观的人们打听,可谁也说不清真正发生了什么事,七嘴八舌,东拼西凑才使他大概了解到:住在二楼的廖苇丽家出事了!廖苇丽身受重伤,另一个大肚子女人挨了一枪,当时就断了气。

听到此,程金学猛地想起刚才跑出去的那三个人,明白了为什么那只黑提包看上去那么眼熟?一股凉气从他脊梁上一窜而起,真顶秃亮的脑门儿。

一位军官从楼上下来,焦急地冲众人喊道:"怎么搞的,救护车还没来吗?!"

话音未落,就听到了救护车由远及近的鸣叫声,军官又冲人群喊道:"快!再上来几个人,帮帮忙!"

几个年轻人从程金学身边走上前去,跟着军官上了楼。

白色救护车"吱"地一声停在楼前,车门打开,两个男医生和一位女医生从车上抽下两付担架向楼里跑去,围观的人们纷纷退避,让医生进了楼。

紧接着,数辆警车也鸣着剌耳的警笛开进大院,车未完全停稳,五、六名身着便服的公安干警就冲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楼里。

邻居一位老太太大概是第一个发现这一凶案的人,这使她有资格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向人们讲述着事情的经过:"……我听到一声响,还以为是打雷呢,心里还琢磨这雷咋就这样响?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只见小丽那孩子浑身是血呀,就在我家门前趴着哩。老天!我吓了一大跳,急忙下楼叫人,正好蔡管理员从楼下路过哩……"

随着老太太的讲述,众人不停地变换着面部的表情。两位大嫂不时地插上一嘴,大声补充着个别细节,靠她们太近的人就分不清脸上那凉凉的是雨星还是唾沫星。程金学脑子里想象着当时的景,不由地一身又一身地起着鸡皮疙瘩。他庆幸那碗凉皮子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肚子突然就饿了,恐怕现在大家议论的就是他了。

有人喊"来了!来了!抬出来了!"

人们就顾不上再听老太太的唠叨,一齐拥到楼门前,但随后就又退了回来。程金学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向前望去。只见第一副担架抬出来了,白布单一直盖到廖苇丽的颌下。她此时已处于昏迷之中,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女医务人员紧紧跟着担架,一手高高地举着输液瓶,另一边的腋下夹着氧气袋。

"闪开,快闪开!"她嘴里不住地喊着,于是人们便自觉地闪开。

第二副担架抬了出来,这是魏文华。只见她连头带脸罩在雪白的布单下,腹部高高隆起。程金学拨开人群,想挤近些最后仔细看她一眼。但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退了回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担架上,没人注意到他,这使他放下心。远远地望着魏文华被抬上救护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儿:恐惧、庆幸、伤心、惋惜。

救护车飞快地开走了,程金学的脑子也开始飞快地盘算。尽管他早已对魏文华失去了兴趣,巴不得找个碴将她从身边撵开,但似这样不明不白被人杀了,确也让他十分不安。他想走进楼,将自己见到那三个人的情况告诉警察。但转念一想,这样主动找上门去,肯定会牵扯到里面,那就难保不会暴露自己走私文物的罪行。象他这种人,最怕的莫过于跟警察打交道,平时躲避唯恐不及,何况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权衡再三,他认为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溜得远远的,只当这件事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想到此,他镇静了一下,乘大家不留意,悄悄溜出了大门。

坐在出租车里,程金学又觉得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溜掉,于情于理都太过份了。尤其是那三万块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送给了杀人犯,实在叫他心疼,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算是对自己良心的一点安慰。想到此,他让司机掉转方向,朝魏文华姐姐家开去。

不巧得很,魏文华姐姐家门上挂着一把铁将军,程金学心有不甘,扒着窗玻璃望着,在门前焦急地等着,最终还是没人。无奈,他只得从掏出纸和笔,急慌慌地写道:

"大姐:告诉他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文华她被坏人杀死了,我感到非常痛苦,希望你们也节哀。我和文华在小廖家存放了三万元钱,你们到公安局去讲一声,等破案后可以要回来,做为文华的丧葬费吧!我走了,不多写了!"

写毕,他又从怀里掏出200元钱,与纸条绑在一起,从天窗扔进屋里,然后急匆匆地溜走了。

接到报案,赶到现埸的是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干警们,他们担负着全市重大刑事案的侦破工作,比如现在。

廖苇丽家没有安装防盗门,这样罪犯费不了多大劲儿就可将门撬开。木门上,留有十分明显的撬痕,牛头牌暗锁斜吊在门上,门框被撕裂,露出鲜明的白碴。靠近门口的地面上,用白色粉笔画着当时死者和伤者躺卧的位置,大滩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白墙上也存留着大片喷溅式血点。靠屋角的钢琴琴盖被掀开,散乱的曲谱飘落在地,沙发被掀翻,座下的木板被撬开。

侦察员朱瑞华小心地搬开沙发,从后面发现了一根撬杠,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来,仔细审视着。这是一根用螺纹钢打制的鸭咀形撬杠,一端又圆又尖,另一端却呈扁鸭嘴形。他把撬杠小心地装入塑料袋。

大案科科长卢振田单腿跪地,仔细扒拉着冰箱下面。蓦地,一枚小口径子弹的弹壳"骨碌碌"地滚了出来。他小心地捡起,凑近鼻子,闻了闻残留的火药味儿,递给朱瑞华道:"我看就是这颗子弹打死了那个大肚子女人。"

"没啥错!"朱瑞华接过,表示同意。

从卧室传来侦察员曹楠华的叫声:"卢科长,你快来!"

于是,卢振田起身走进卧室。

卧室地面上,迎门是一只摔碎的茶杯,旁边放着一只旧皮箱,箱面被锋利的刀子割破,衣物从割缝中扯出来;大衣柜的柜门被生硬地撬开,门锁扔在地上,柜里柜外到处扔着凌乱的衣物;床头柜翻倒,台灯被打碎,几本散乱的杂志胡乱地扔在床头,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

曹楠华站在床与窗户之间的窄道里,指着床下对卢振田说:"卢科长你看,这么多文物!"

卢振田走过去一看,只见床下地毯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物,有青铜器、陶器、玉器、瓦当和古钱币等,共有十几件。卢振田与曹楠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拍照!"

负责照相的干警连忙过来,闪光灯频频闪动。

"我日!你们快过来!"蹲在床的另一头的侦察员王爱军发出一声惊呼。

卢振田和曹楠华转过来,只见王爱军从床下拖出一只皮箱,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更多更有价值的文物,躺在厚厚的纸屑中。

"立即封存!"卢振田命令道。

刑侦处的会议室不算很大,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西安市地图,圆形会议桌摆在屋子中央。干警们围作一圈,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室内弥漫着又浓又呛的烟雾。

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刘平坐在正中位置,他身材高大魁梧,面容温文尔雅,举手投足甚至还带有几分书生气。他穿一身可体的深蓝色西服,系一条绛红色领带,领带下端绣着一枚金色警徽。长年的技术工作和教学实践,养成了他严格要求、一丝不苟的作风。除了本职工作外,他的箫声委婉动听,摄影作品多次在省内外获奖,可以说是一位典型的儒将。

坐在他身旁的刑侦处处长马继志已经年过五旬,是一位善于动脑、智谋过人的老刑警。业余时间他喜爱吟诗作赋,研习书法,并深得其道。此刻,他透过花镜,看着手里的笔记本,正在对案件的初步侦查情况进行总结:

"现已查明,伤者名叫廖苇丽,今年31岁,辞职,无正当职业,但经济条件很好,其来源不明。她的伤口全都是锐器伤,大多集中在身体右侧腰部、腹部和臀部,一共有23刀之多,但幸运的只有一刀穿透了腹腔,经过抢救,现已经脱离了危险。

"从她初步提供的情况我们知道,死者名叫魏文华,是廖的朋友,怀有八个月身孕,致死原因是头部中弹。从她头部太阳穴处取出一颗弹头,经技术科鉴定,与现埸找到的一枚弹壳相符。这是一枚小口径步枪子弹,弹头上没有膛线,可以肯定是发自一支自制短枪,在近距离情况下,其杀伤力并不比真枪小。

"据目击者反映,案发时家属院门外一直停着一辆银灰色尼桑出租车,车号不明。最值得注意的,是从廖苇丽家里发现了大量珍贵文物。据调查,廖苇丽长期从事文物走私活动,社会关系极为复杂。从现埸看,罪犯好象在室内翻找什么东西,作案目标十分明确,不象是一般的随机入室,很可能是冲着文物来的,所以这起特大凶杀案似乎与文物走私活动有关。但奇怪的是,文物并没有丢失,甚至连翻动的痕迹也没有,这又说明罪犯不是冲着文物来的,这是此案最大的疑点……"

"现埸还有些啥痕迹?"刘平插话问道。

"罪犯做案时戴着手套,现埸遗留的痕迹很少,有一定的反侦察经验。加上事后现埸破坏严重,目前只提取了两个比较完整的脚印,一只是胶底鞋,另一只是皮鞋,还有一个不太清晰的指纹……

"现埸不是还找到一根撬杠?"

"是的,从客厅的沙发后面找到一根形状独特的撬杠……"马继志从桌下取出装有撬杠的塑料袋递给刘平。刘平接过去仔细看片刻,然后递给其他干警似看着。

马继志又拿出一张报纸:"现埸还找到一张10月15日的《陕西日报》,报纸上写着几个钢笔字:柜子腿、角铁、炉门,初步鉴定是罪犯带来的,用来包撬杠的……"

刘平道:"你再讲讲文物的事。"

"据廖苇丽讲,长期以来她一直与程金学、程金文兄弟二人合伙从事文物走私活动,这两个人行为诡秘,有很大的做案嫌疑。他们都持有澳门和菲律宾护照,具备外逃的条件。案发前不久,程金文已被上海市公安局吴淞分局拘留,而案发当日,廖苇丽曾在机埸给程金学打电话,让他赶到她家。案发后程金学不知去向,我认为应该立即采取措施,尽快找到他!"

"同志们!我来讲两句……"刘平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讲道:"首先,同志们要对这起案件的严重性有足够的认识!因为第一,罪犯持枪杀人,这是我们西安市公安局自从建国以来所罕见的;第二,罪犯一口气把个人连捅23刀,手段十分残忍,如果不是对被害人恨之入骨,就一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其次,侦破工作一定要立足于现埸,从现埸遗留物入手。文物是个大线索,要把廖苇丽的社会关系全部排出来,逐个调查落实,一个也不放过!程金学要尽快找到,防止他外逃!现埸的脚印和指纹要尽快查对,还有出租车的情况,警服的情况都要一项一项地落实,决不能漏掉蛛丝马迹!"他从桌上拿起撬杠:"还有这根撬杠,究竟是干啥用的?哪个工厂生产的?什么人才用到这东西?谁拿到现埸的?这些都必须一条一条地整清楚!最后,罪犯心狠手辣,手里有枪,大家要十分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要毛毛躁躁的!你们刑侦处的兵力要合理分配,分工合作,大案组要全力以赴,集中力量搞!力争早日破案!"

这时,马继志放在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有人焦急地呼叫:"马处,马处,有人报案!有人报案!"

这声音在严肃寂静的气氛中显得格处剌耳,马继志一把抓起对讲机:"我是马继志,你讲!"

"曹家东巷发生一起伤人案……"

"没有,两兄妹受了伤……"

马继志一听,不耐烦地大声嚷道:"我是八处!八处懂不懂?!这个小案子让分局去搞……!"

"罪犯有枪,逃跑时向人群开了枪……!"对讲机仍不依不饶。

全体干警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关注地望着马继志。

"再讲一遍!是啥地方?!"马继志也不由地重视起来,说着看了刘平一眼。

"曹家东巷!曹家东巷……!"

"好!知道了,我们马上去人!"

话音未落,王爱军起身主动请战:"我去!"

朱瑞华也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说罢,等不及回答,转身便出了门。

王爱军,在刑侦处算得上一员勇猛的武将,他1.86米的个头,膀阔腰圆,力大过人,脸上棱角分明,就象刀刻一般。他是全局有名的急性子,风风火火,在同事们的印象中,他就象一股从不停歇的旋风,哪里最危险哪里就一定能找到他的身影。与他的火爆脾气正好相反,朱瑞华则柔中带刚、绵里藏针,于细微处见人所不睹,察人所不屑。他俩都打得一手好枪法,开得一手好车,练得一身好功夫,真可说是天生的一对好搭挡。这些年来,无论多难的案子,到了他们手里都能圆满完成任务。人都是这样,共同经历过出生入死的战斗,腥风血雨见得多了,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就胜过了手足。

他们驾驶一辆跨斗摩托,风驰电掣般来到曹家东巷巷口,"吱"地一声停下。只见昏暗的路灯下,已经停有数辆警车,警灯在夜空中闪烁。已是深夜,却仍有许多围观的人,他们中有附近的街坊,也有过路的行人。一位中年人正在向干警讲述事情的经过:"……我正在洗脚,就听见刘大爷喊救命。我冲出来,一个黑影正向外跑呢!我们追过去,狗日的从墙上跳过来,跳到这边,等我们追出来,那狗日的回身就是一枪……狗日的狠呢!"

王爱军和朱瑞华分开人群,保护现埸的派出所干警向他们简单讲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不是说罪犯开枪呢?有没有留下弹壳?"王爱军问。

"在这呢。"干警说着,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枚黄澄澄的小口径步枪子弹的弹壳。

王爱军和朱瑞华传递着看了片刻,又问:"受害人现在在啥地方?"

"已经送中心医院了……"

"男的腹部被捅了一刀,女的耳朵被挑了,倒是没啥生命危险……"

"那好,你们继续勘察现埸,我们立即去医院!"说罢,王爱军驾车,带着朱瑞华走了。

在医院走廊里,值班护士向他们介绍了伤者的情况后说:"……手术已经做完了,但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还是另外找时间吧……!"

"我们就一下下时间,问几句话就走。"王爱军追着护士恳求着。

"那我去得问问医生,看他咋讲。"护士说着进了医生办公室,王爱军和朱瑞华在走廊上焦急地等了一会儿,见护士久不出来,便擅自溜进了病房。

病房里,一位男青年躺在床上,床头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看得出他很虚弱,但已经脱离了危险。另一张床上是他的妹妹,她头上缠着绷带,捂在被子下面不停地哭。

听完王爱军他们的来意,男青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带着满脸歉疚的神情,语调低沉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男青年名叫张玉山,家住曹家东巷101号院。由于父母早亡,他照看着唯一的妹妹一起长大。今天晚上,妹妹与男朋友出去看电影,张玉山独自一人在家看电视。大约9点多钟,他点上一支香烟,刚吸了一口,就听到外屋的门响了。他以为是妹妹回来了,便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咋这晚才回来?不要让那小子占了你便宜。"

说罢,侧耳听听,外面无人应声。他一边起身一边提高嗓门,不满地说:"你咋啦?!我跟你讲话呢……"说着,就挑开门帘走了出去。

刚来到外屋,一个黑影就从身后扑了上来,将他的脖子搂住,冰凉的刀尖顶在腰间,一个阴沉冷酷的男人声音说:"别动!动一下下老子捅死你!"

"你……你是谁?!要干个啥……!"张玉山惊恐地问。

黑影将张玉山逼进里屋,恶狠狠地说:"你狗日的欠"大头"五千块钱,可对?!我今天是替人家收账的!"

"我没有……兄弟,你听我讲,是这么回事……"

张玉山想分辨几句,岂料黑影并不想跟他废话,"扑哧"一声,刀尖剌破外衣,张玉山只觉腹部泛起一阵凉嗖嗖的酸痛。他沉沉地哼了一声,急忙以手捧腹,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若不是黑影尽力支撑着他,他早就倒在地上了。

"这下想可起来了?欠债还钱,这是规矩,你要记住!"

"兄弟……我不行了,求求你……叫辆车……"

"我这是受人之托,只要钱不要命。快拿钱来,啥事都好讲!"

正在这时,张玉山的妹妹回来了,她进了外屋,随口叫道:"哥,我回来了。"

黑影一惊,手松开,持刀躲进门后,张玉山瘫倒在地,想向妹妹发出警告,但已经来不及了。

"哥,你睡下了?咋电视机还开着呢?!"张妹一边问着,一边就挑开了门帘。黑影将她一把拖进来,从身后死死卡住她的脖子,左手捂嘴,右手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张妹大惊失色,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地上流血不止的哥哥。

张玉山有气无力地哀求道:"兄弟……你放过她……我去给你借……"

"那好!你去吧!拿钱来赎你妹子……"

大概是黑影只顾和张玉山对话,一不留神刀尖划伤了张妹的脖子,张妹疼得大叫起来,这一声在寂静的深夜听上去十分凄厉。黑影被这声尖叫吓了一跳,本能的反应使他握刀的手使劲一挑,刀尖沿着张妹的耳朵划上去,鲜血立即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发出一声更加尖利凄切的叫声。

这声音就惊动了住在同院的刘大爷,他正从屋里出来倒水,站在院中问道:"玉山,出啥事呢?!"没听到回答,他便想进去看个究竟。刚走上门前台阶,屋门突然大开,一个黑影从屋里仓惶窜出,将刘大爷撞倒在地,拔腿向院外逃去。

刘大爷坐在地上,高声大喊:"抓住他!有坏蛋!救命啊___!"

邻居们听到喊声,纷纷从自家屋里出来,朝黑影追去。追到巷口,黑影向人群开了一枪,就在大家楞神的功夫,黑影逃进街对面一条更加幽暗的小巷,消失了。

王爱军听到此,插话问道:"你欠了谁的钱?"

张玉山答道:"今年六月份,我跟大头合伙开了一个烟店,他出了5千块钱,结果生意赔了,大头找我要钱……我没钱,他就多次威胁我……"

"你可认识这个罪犯?"

"商店开张时,大头叫他来喝过酒,说是叫啥"小黑",真正叫个啥我就不知道了……"

根据廖苇丽提供的情况,卢振田来到程金学住过的大酒店。卢振田,50多岁,面膛黝黑,神情坚毅,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永远充满活力。作为大案科科长,他不顾年龄,跟小伙子们一起奔波忙碌。

酒店总服务台的小姐告诉他,程金学已于三天前退房离去,具体时间是10月20日下午4点左右。也就是说,廖苇丽出事还不到两个钟头,他就不知去向。

卢振田又急忙来到西安机埸,从机埸票务处的微机上得知,程金学21日乘西安至上海的航班离去。

程金学行踪如此诡秘,理所当然被列为重大嫌疑对象。马继志听完汇报,连夜通过电话向上海市公安局通报了情况,请求协查。

马继志放下电话,又让卢振田立即给上海局发一份程金学的照片传真。

"瑞华,出租车情况咋样?"马继志转过头问朱瑞华道。

"今天又跑了六个公司,还是不行!司机们一听是这事,都不太积极。有这种尼桑车的还有四个公司……"负责调查出租车情况的朱瑞华汇报说。

"海岩,警服的情况呢?"

侦察员高海岩翻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到目前为止一共有三件警服丢失,其中一套只丢了上衣,都是洗了以后晾晒的时候丢的,还有一些单位没有报上来。"

"楠华,鞋印的情况查清了没有?"

"经查实,胶底鞋是广东东莞生产的"顺风牌"旅游鞋,皮鞋是福建石狮产"力发"牌,这两种鞋在我市销量极大,一时很难查清……"

正说着,放在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马处、马处,我是爱军!我是爱军!"

马继志一把抓起对讲机:"我是马继志,爱军,讲!"

"我现在在技术科,结果出来了!"

"经过对比,遗留在曹家东巷的弹壳和"10.20"特大杀人案现埸的弹壳击发点完全一样,可以肯定是同一支枪!"王爱军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太好了!一定要查清这个"小黑"是个啥人!另外,你顺便再问一下张工程师,撬杠的调查情况咋样了。"

"张工又到工厂了解情况去了!"

"好吧!有新情况及时报告!"

马继志放下对讲机,对屋里的干警们说:"现在,撬杠的调查进展一定要加快进行!"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一叠撬杠的照片分给大家:"一切可能的地方,一切可能的人都不能放过!"

随后的几天里,侦察员们深入到工厂、商店、仓库、车辆修理部等一切可能使用类似工具的地方,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了解。此外,他们还把西安市最有经验的老锻工师傅请到市局,请他们辨认撬杠的打制工艺、生产厂家和真实用途。这些老工人可以说是全西安市锻造界的权威,他们打眼一瞧就断定,这根撬杠决不是工厂生产的正式产品,而是由手艺粗劣的铁匠在简单设备上胡乱敲打而成的,要说它的用途,那只有一个:就是溜门撬锁!比较尖的一端用来扭断挂锁,鸭嘴端用来对付门上的暗锁!

就在此时,从上海方面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程金学在上海落网!

从机埸押解回市局的路上,程金学失魂落魄地坐在警车里。显然他还没有完全从巨大的恐慌中清醒过来,金丝边眼镜后面闪动着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领带松松垮垮,一绺头发垂在额头,不时向前来接押他的卢振田投去一束谦卑的笑。

卢振田在车上就迫不急待地审讯起来,程金学也急于表白,前言不搭后语地讲述着事情的原委:

"……就这样,我物色到廖苇丽,她很愿意干的啦。从此以后我在这边就专门管收货,也就是收购文物……然后她就带到上海或广州,我哥哥在澳门和香港那边找买主……她家在西安和上海都是很有势力的,认识人多,一直没有出事的啦。……这次她去上海,带了一些货过去,主要还是因为我哥哥在那边被拘留啦,叫她去找找关系。谁知道一回来就出事啦……"

"这么讲她出事你是知道的?!"卢振田抓其要害,厉声问道。

"我……我跑去看过的啦……"

"就是那天下午啦,接过廖苇丽的电话我就和魏文华去了……我主要是放心不下那些钱的啦……"

"慢点!啥钱?"卢振田又抓住一个疑点。

"就是那3万块钱呀!怎么?你们不知道呀……?"

"那是我刚刚用美元从洛阳换回来的,一共是3万8千块啦,是准备用来收货的,我怕放在宾馆不方便,就装在一只黑提包里放在苇丽家的衣柜下面,我和文华去那里就是要把钱取回来的……"

"当然没有取到啦,是三个人抢走的,我看见他们拿着上那个黑提包的……"

这是个新情况,说明罪犯在廖家翻找的也可能是这笔钱。如果真是这样,此案就与文物无关,程金学也就没有了犯罪动机。回到局里,马继志连夜亲自参与了对程金学的突击审讯,此时的程学金,看上去比白天显得更加苍老。

"程金学!不要以为你持有澳门护照就可以逍遥法外,犯罪就是犯罪,跑到哪儿都要受到严惩!"马继志声色俱厉地说。

"我真的没有杀她呀!那位卖凉皮的可以证明的啦……!"

"尽管有人可以证明案发时你不在现埸,但并不能证明你不会雇用别人充当杀手!"

"冤枉啊!我为什么要杀她的啦?我没有这种动机呀!我弟弟还指望她办出来呢……再说我们干这个,没有她跑交通是不行的啦!还有,如果我是为了文物,那为什么不把文物拿走?还搭上了3万块钱,还要搭上魏文华呢?还有,如果是我找人干的,我就不会给魏文华她姐姐留条子,说明我知道这件事了啦!"

"假如这事真的与你无关,那为什么不积极配合我们的,反而要跑呢?"

程金学抱着头说:"我害怕的啦……我怕公安找到我,倒文物的事就发了……我是有罪的!我走私文物!我指使别人盗挖古墓!可是我绝对不敢杀人的呀!"

"那我再问你,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去过廖苇丽家?"

"魏文华也经常去的啦。"

"除了魏文华还有谁?尤其是,谁还知道那里有那么多钱?!"

程金学绞尽脑想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说:"还有、还有一个人……不过,那个关系不大的啦……"

"说!到底还有谁?!"

"还有一个……一个"蚌",就是"野鸡"啦……"

"讲仔细一些!"马继志厉声喝道。

程金学看了马继志一眼:"就在廖苇丽家出事的前两天……不!是前一天……不对!是前两天,我刚刚去洛阳换了一些人民币回来,想直接回宾馆,但是一想到魏文华那个大肚子,我就……"

程金学嚅嗫道:"我……就去了解放路天桥……挂了一个"蚌"……我把她……带到廖苇丽家……"

"我不知道……这种事哪有问名字的啦?"

事后调查,程金学的交待基本属实,他确实没有杀害廖苇丽和魏文华的动机。从现埸分析,罪犯是冲着廖苇丽来的,魏文华只是个误闯进来的替死鬼。可以断定的是,这决不是一起情杀案,那就只能是仇杀或财杀。程金学与廖、魏二人没有仇恨,相反倒有利益关系,杀死她们对他没利;若说是为财,正象他自己说的,为什么大的文物他不拿走,反而要搭上一大笔钱呢?!

另一方面,尽管廖苇丽平日心高气盛,但表面上还是颇有修养,通过对她的社会关系逐一排查,可以肯定不会有人对她如此恨之入骨,必欲治之死地而后快。这样一来,财杀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从现埸也可看出,罪犯的目标就是那近4万元现金。如果程金学所说是真,那么找到他所说的这个妓女就成了破案的关键。

接下来的几天里,干警们轮流带着程金学上街寻找这个"蚌"。程金学知道,解脱自己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这个连姓名也不知道"鸡"身上,因此他格外卖力。每看到一个背影相象的女青年,他便迫不急待地上前拉住人家,结果当然是招来人家的白眼和唾骂。一连多日,那只"鸡"好象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

看起来,文物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但可喜的是,峰回路转,撬杠的线索却有了戏剧性的突破。

这一天,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处技术科工程师张亘安同志骑着他那辆旧自行车来到碑林分局柏树林派出所。一进门,冲着副所长就嚷上了:"你讲的那个老铁匠找来没有?不行的话咱们去他家……"一抬头,看见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王建民所长,他说:"哟!王所长,啥时间回来的?咋样?深圳比咱西安好?"

王所长一边从提包里往外取东西,一边回答:"有啥好呢么,泡馍也吃不上!你急火火的忙个啥呢?"

副所长接茬说:"王所长你不知道呢,上个月南郊出了个大案子,一死一伤,这些天全市都在忙这件事,张工让我带他去东长顺巷找一下刘铁匠。"

张亘安从衣袋里掏出撬杠的照片,递给王所长:"还不是为这撬杠的事?!"

王所长看看照片,"扑哧"笑起来:"唉!你要这做啥呢?这东西就在我这里嘛!"

张亘安睁大眼睛:"啥?在你这里?!"

副所长也笑着说:"这根撬杠是在杀人现埸找到的,咋说在你这里?!"

王所长坐回到椅子上,弯下腰在桌子与墙之间摸索着。不一会儿取出一个细长的报纸卷,他吹去上面的尘土,一层层打开,里面果真是一根鸭咀形撬杠。王所长递给张亘安:"我讲的咋样?!"

粗看上去,这根撬杠与现埸找到的那根几乎一模一样,但张工还是一眼就看出这是另外一根。他说:"这是另外一根,但可以肯定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你这是从啥地方整来的?"

"是从我们片上一个"闲人"叫蒋冬生的那里收来的。那天他骑车在居民区乱转,我上去询问,见他车后夹着这玩艺儿,用报纸包着。问他干啥呢,他说不干啥,我看问不出个啥,没收了这东西就放他走了……"

王所长回忆片刻:"大概就是……九月份……对!是国庆节前,我记得当时布置节前工作,我也上了街,是二十几号记不清了。"

"刚刚你讲的这个蒋冬生还能不能找到?"

"他就住在不远,释放出来时间不长,我们对他都熟得很……"他转身叫来一位干警:"小李,你去把蒋冬生叫来,快点!"

蒋冬生是这一片知名的"闲人",已是数"进宫"了,故而派出所干警对他都很熟悉。别看他年龄不大,却总摆出一副老于世故、油腔滑调的样子。一进门,他便点头哈腰,带着过份讨好的热情向在座的干警们逐个递烟。遭到拒绝后,他悻悻地坐到椅子上,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但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也许因为这里的气氛过于严肃,他慌忙把腿放下,自顾自地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问:"王所长,叫我来啥事呢么?"一边说,一边眨巴着小眼睛,观察干警们的脸色。

张亘安取出撬杠,严厉地问:"蒋冬生,你老实讲,这种撬杠你一共打了多少根?!"

蒋冬生朝撬杠望了一眼,略觉放心地说:"天地良心讲话,这不是我打的!"

"那是从哪里来的?快讲!"

"是汪志新给我的……"

"汪志新现在在啥地方?!"

"他去年因为盗窃的事被抓了,正在服刑哩……"

根据蒋冬生的交待,当天下午,张亘安和卢振田就赶到某劳改监狱的建筑工地,提审了劳改犯汪志新。

卢振田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汪志新。汪志新抬起头,感激地笑笑。他不知道今天这两位陌生警察的到来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见他们神情严肃,并不急于发问,这晚使他心里忐忑不安。他用眼角瞥着在埸的每一个人,试图从他们脸上猜出事情的原委,一时间室内寂静异常。

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卢才突然发问:"汪志新!你还有些事没有交待呢!"

汪志新周身一晃,杯中的水洒了出来。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我……我都交待了……"说着,转对监狱管教干部:"我就是干过几次撬窃,你们不是都知道了……?"

卢振田从身后拿出撬杠,走到他面前,厉声道:"那你看下这是个啥?!"

汪志新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一颗悬着的心掉了下去,他重新坐下说:"这不就是我盗窃用的工具,你们不是早就收了……"

卢振田将撬杠递到他眼前:"你可要看仔细了,这究竟是不是你用过的那一根?"

汪志新接过来端详片刻,摇摇头否定说:"这根不是我用的,这是我给"天圈"的那一根……"

"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一下,老老实实地讲!"

汪志新将撬杠放回桌上,想了一会儿,回忆道:"那还是是去年的上半年,有一天,"小铁匠"领一个人来找我,说要我给打个工具……

当时,汪志新还在街道办的小五金厂上班。中午时分,他正和工人们端着饭盆蹲在院子里吃午饭,彼此间开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猛抬头,就见外号叫"小铁匠"的领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汪志新连忙起身迎上前去:""小铁匠",你松这向干啥呢?好长时间不见了呢……"

小铁匠打断他的话,指着陌生人介绍说:"这是"天圈",是我大哥,有件事要找你帮忙呢。"一边说,一边就把汪志新拉到僻静处。

汪志新看着他们神秘兮兮的样子,心里不以为然,他挣脱小铁匠的手说:"我有个啥本事么,要找我帮忙呢……?"

那个叫"天圈"的陌生人二话不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递到汪志新面前。汪志新把饭盆放到地上,伸手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纸画的是一根鸭咀形撬杠的示意图。

汪志新神秘一笑,自作聪明地眨眨眼说:"我知道这是干啥的了,"查户口"用的,可对?!"在他们的黑话里,"查户口"就是溜门撬锁。

"天圈"不满地斜了他一眼,脸色阴沉,用不容违搞的口吻说道:"干啥用的你不要管,只管打就是了!最好是下班以后干,我们后天来取,咋样?"

汪志新见对方如此无礼,心里很不高兴,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却被"小铁匠"拉到一旁:"汪志新,你就照他讲的干!"天圈"可不敢惹,道北谁不知道他呢?你讲话要当心点。"

一听这话,汪志新知道自己碰到硬茬口上了,不敢再说什么,返回身用夸张的痛快语气大声说:"没问题,后天你们来取就是了!"

隔了一天,"小铁匠"和"天圈"果然来取走了撬杠。事后,汪志新见这东西的确挺适用,就多打了一根,想留着自己用。没想到蒋冬生看见后,一定要拿走,他只得再多打了一根。他也确实用它撬窃过两次,第三次作案时被公安人员连人带工具当埸抓获……

"汪志新,你讲的可是真话?!"听完他的讲述,卢振田厉声问道。

汪新立急忙答道:"是真话,句句是真……"

"那好,你再讲一下这个"天圈",他的大名叫个啥?住在啥地方?!"

汪志新想了想说:"叫郭啥……对!叫郭振平!我只知道他住在道北,具体是个啥地方就不知道了。"

一直没有发话的张亘安这时拿起桌上的撬杠,说:"汪志新,你可要看仔细了,认清楚是不是这一根?!"

汪志新大声保证道:"这还有个啥错呢?!我自已打下的东西我记得,给"天圈"的这根比其他两根要长一点……"

汪志新的交待,引起了市公安局领导的高度重视,这可以说是"10.20大案"案发以来所获取的最有价值的线索,一埸围绕郭振平的调查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郭振平,男,现年38岁,曾多次因盗窃罪和伤害罪被判刑劳改,是个屡教不改的惯犯,有重大作案嫌疑。公安干警从罪犯档案中,找到了郭振平的全部资料,卢振田拿着一张郭犯的旧照片来到廖苇丽住院的病房,请她辨认。

廖苇丽斜倚在床头仔细看着,因为这是一张旧照片,上面的人像有些模糊,她看了许久,有些犹豫地道:"……这个人有点儿象那个穿警服的,但我不敢肯定……我现在脑子乱得很……"

与此同时,郭振平住在道北的家也被严密监控起来。

这是一处独立的院子,院中住着数户人家。这一天,郭妻正在院子里追着给孩子擦屁股,就听巷子里传来收购破烂的叫喊声。不一会儿,收破烂的进了院,只见他头戴一顶破旧的草帽,穿一身又脏又旧的衣服,腰间扎着一根布腰带,操着河南话问郭妻道:"大嫂子,有啤酒瓶么?"

郭妻拉住孩子,头也不抬地答道:"没有!"

"破锅破铁破塑料都行,你放家里反正也没有用……"

郭妻直起身不耐烦地说:"对你讲没有就是没有,你去别处看看吧!"说着就要拉孩子进屋。

收破烂那人似乎不甘心,东张西望,终于在墙角发现了几只空的白酒瓶,便说道:"那不是酒瓶?卖给我吧。"

郭妻停住脚:"这瓶子你也收?"

"咋不收哩?!我的价格还比别人高。"说着,他走上前,把酒瓶捡起来:"大嫂,还有啥别的没有?"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向屋里张望。

郭妻想了想,问:"破被套你收不收?"

"收、收,当然收哩!"

郭妻招呼了一声孩子,就让那人进了屋。屋里光线很暗,收破烂的与郭妻闲扯着,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四处打量,最后盯在墙上一个镶着照片的镜框上,那上面插着一张郭振平的近照。乘郭妻到另一间屋找被套的工夫,他迅速取下照片,放入怀中。

这个收破烂的正是我公安人员化妆的,他挑着那两床破旧的被套匆忙赶回局里。他画了一张郭振平家院落详图,然后打开被套摊在地上,只见被套上面布满了焦糊的弹孔,经分析,这是郭犯试枪用的。

刘平与在坐的干警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儿,抓起电话向各分局布置了监控抓捕郭振平的任务。他不无担忧地叮嘱说:"……嫌疑犯很可能有枪,危险性极大,告诉大家千万要注意安全!再一个,不要过多地惊动群众,行动要快!各分局要密切配合,务必干净利落,安全迅速地完成任务!"

虽说刚刚进入11月份,但西安的天气已经显出严冬的迹象。怕冷的人们穿上了厚厚的冬装,街道上似乎也减少了以往的热闹景象,而显得有些凋蔽。

就在距郭振平家门前不远的自强东路,紧靠路边有一家小饭馆,蓝色的布幌上写着"酸汤水饺"、"灌汤包子"之类的字样,因是正午刚过,饭馆里有不少客人。靠近门口处,桌前坐着两个人,他们一边慢条斯里地喝着茶水,一边注意着郭振平家的方向。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处副科长冯勤杰和新城分局侦察员张金诚,他们在此已经守候了一个上午。

张金诚发现茶壶中没水了,便起身找老板续水。刚要出门,冯勤杰伸手拦住他:"小张,你看那是不是我们要钓的鱼?"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路对面。

张金诚顺着他视线望去,就见郭振平和"小铁匠"两个人一高一矮,并肩走了过来。"是他没错!"张金诚以前见过郭振平,肯定地答道。

冯勤杰伸手摸出枪,在桌子下面悄悄顶上火,说:"小张,你对付那个小个子,咋样?"

张金诚也拔出枪:"没问题!"

"我们从后面包抄过去,动作要快!注意保护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好了,行动吧!"

说罢,他二人将握枪的手塞进衣兜,一前一后离开了小饭馆。他们从街的这一面向相反的方向走着,一边走一边留神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和对方的动静。直到从眼角已看不到对方时,他俩便斜着穿过马路,包抄到对方身后,脚下加快了步伐。来到近前,冯勤杰出其不意地叫了一声:"郭振平!"

郭振平和"小铁匠"丝毫没有察觉末日正在临近,说说笑笑地向前走着,猛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郭振平本能地应了一声。

声音刚一出口,未等他来得及回头,双手就已被冯勤杰牢牢钳住。

郭振平也并非等闲之辈,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死命挣扎着,奋力挣脱了右手,顺势向怀中探去。冯勤杰急中生智,脚下使个别绊,猛力一推,将郭振平压倒在水泥路面上。他一只手死死地反扣着对方的左手,膝盖牢牢顶着对方的腰部,另一只手迅速从身后掏出手铐。搏斗中他先铐上郭犯的左手,再用力将其右手从胸前扳到身后,铐上。郭振平还想挣扎,但他的脸被冯勤杰摁在马路牙子上,动弹不得,最后,终于放弃了努力。身子虽然不动了,但他口中却不停地大喊大叫,企图引来街坊邻居替他解围。他的叫声也确实招来不少过路群众,其中有些知道郭振平劣迹的,明白这小子一定又犯了什么大事儿,心下高兴还来不及呢,谁也不愿上前替他说情。

与此同时,张金诚也干净利索地将"小铁匠"制服了。

"你们是干啥的?凭啥抓我?!"郭振平被冯勤杰从地上提起来,不住声地喊着。

冯勤杰从衣袋里掏出工作证举到他面前:"我们是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

"我又没犯法!你们凭啥抓我?"

"郭振平,你干了啥你自己最清楚!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免得吃苦!"

冯勤杰说着,上前去搜郭振平的身,刚一伸手就在他胸前摸到一个硬物。他望了郭振平一眼,扯开郭犯的皮夹克,发现衬里有个夹层,冯勤杰拉开夹层拉锁,从中抽出一把长长的匕首。

冯勤杰厉声喝问:"这是啥?还敢讲你没啥事?!"

郭振平不再言语,只用仇视的目光盯着冯勤杰,腮帮子上的肉一跳一跳。"小铁匠"一直被张金诚押着,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他眨巴着眼睛,好象不明白这短暂的几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迷惑不解地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一天,是1986年11月3日,"12.20特大抢劫杀人案"案发后的第14天,主犯郭振平落入法网。

---------------------这部电视中饰演汪志新的演员,在后来的枪杀大案中,饰演男一号。

寒风撕打着寂静的冬夜,发出"呜呜"的吼声。新城公安分局审讯室里,灯火通明,屋子正中放着一只用大铁筒改装的煤炉,两只硕大的搪瓷缸在炉子上冒着热汽。桌上摊着一大包茶叶和成条的香烟,大概是为了取烟方便,烟盒被撕开了,成堆的烟卷摊在桌面上。

郭振平戴着手铐脚镣,勾头弯腰坐在椅子上。他脸色灰白,却带着轻蔑的笑意,一望就知他属于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油子,抱定了"只要不开口,神仙也气走"的对策,打算顽抗到底。大概是为了保持清醒,他不时变换着坐姿,使劲地摇头,眨巴着眼睛,留神听着每一句问话,试图从问话中猜出于已有利的内容。

卢振田用手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随手抓起一大把茶叶投到搪瓷缸里。用筷子搅了搅,然后从炉火中抽出烧红的炉条,点燃一支烟,在屋里来回走动。

新城分局副局长吴金彪也亲自参加了审讯,他不会吸烟,只好靠浓浓的茶汁提神。此刻他心平气和地说:"郭振平,如果我们没有证据,你"钢口硬"还有点儿道理,但是人证物证都摆到你面前了,还死不认账就没啥意思了。"

郭振平眨巴着眼睛说:"我讲过那根撬杠早就丢了,信不信由你。"

"我当然不信!那么人证呢,你以为干得很利落,把当事人全都杀死了,但是老天爷是有眼的,你是跑不掉的!"

郭振平犹豫片刻反驳道:"那是她认错人了。"

"郭振平,还要我给你讲多少次?你认了,有立功表现还可以争取从轻发落;不认,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讲的都是实在话,你不相信我,我有啥办法呢?那就死好了……"郭振平说着,突然浑身发抖,显出很难受的样子:"我有点儿冷……"

卢振田没好气地抢白道:"冷啥呢!都是你松闹的,大家都不得安生!"

郭振平抱着双肩:"冷得很呢……我从小就有病,现在又犯了……"他指指火炉:"我能不能靠近一些?"

吴金彪上前帮助他把椅子往前搬了一点,郭犯感激地笑着。突然,他乘人不备双手猛地抓起炉子上的铁条向自己眼睛戳去。吴金彪手疾眼快,照准郭犯下巴狠狠一击,将他仰天打翻在地,炉条掉在地上,发出"当啷啷"的响声,在静静的夜里听上去格外清脆。

卢振田上前一把将郭犯提起来扔到床边,反手铐在床腿上,指着他鼻子大骂:"你狗日找死呢!早晚有那一天,你急啥呢!到时我亲自送你上路,叫你死个明白!"

郭振平蜷缩在地上,歪着头闭着眼,一言不发。

吴金彪也气愤地说:"你想自残,我偏让你好好的,直到送你上刑埸!"说着,他坐回炉边,端起茶缸喝了一口,皱着眉对卢振田嘟哝着:"老卢,你放了多少茶叶,太苦了,简直没法喝!"

与此同时,对神秘的"小黑"的调查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一天,王爱军和朱瑞华又来到了道北,他们看见路边坐着一位钉鞋的老人,便走了过去。老人以为生意上门,不无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王爱军弯下腰问:"老伯,我们是外地做生意的,到西安来找一个叫"小黑"的伙计,您老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老人仔细审视着他俩,表情有些不自然,片刻才操着山东话问道:""小黑"?你们跟他做生意?!是不是被他骗了?!"

王爱军一听有门儿,连忙顺着说道:"是的是的,我们就是想找他商量一下……"

老人将头一摆:"咳!你们咋就找他做生意呢?在这道北谁不知道他是个啥人!"

王爱军蹲下,掏出烟递上去:"老人家,这么说你老认识他了?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啥地方?"

老人毫不客气地接过烟:"你们是问对人了,"小黑"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小子……咳!不学个好……他的大名叫魏振海,跟我家住一个巷子,他爹也是俺们山东老乡,都是早年间逃荒过来的……"说着,他指点着不远处的巷子:"从这里过去,往西拐,再往北,第三个院子就是他家……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许多日子可没见过他了……"

一听"魏振海"三字,朱瑞华心头跳了一下,他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好象在什么地方听说过或见到过。

王爱军掩住内心的兴奋,将整盒烟一并送给老人:"谢谢老人家……"

老人显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谢啥呢么!要不要我带你们去?不过,就算你们去了也找不到他,他根本就不在家住,也不知道都干些什么……"

老人还想不停地唠叨下去,王爱军连忙起身:"谢谢你老人家了,我们自己去找吧,他不在我们可以等他……"说罢,起身离去。

老人拿起烟盒看着,想抽一支却又舍不得,想了想装进了口袋。抬头望着王爱军和朱瑞华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嘟哝道:"等?那怕是要等到死……"

回到市公安局,王爱军和朱瑞华又查阅了大量档案,终于找到了有关魏振海的记录。他们来到马继志办公室,汇报着了解到的情况:"这个"小黑"大名叫魏振海,在道北一带叫得响得很。根据档案记载,他16岁那年也就是1980年,因为翻墙看电影,受到门卫的阻拦,他和同伙把人家砍了17刀,造成重伤害,被判刑5年,去年刚刚放出来……"

马继志打断他的话:"等一下,你刚才说他大名叫个啥?"

马继志好象想起了什么,对一旁的曹楠华说:"楠华,你去把没有消案的通缉令都找来!"

曹楠华答应一声出去,马继志的话显然提醒了大家,朱瑞华一拍脑门说:"你一讲通缉令我就想起来了,好象是去年许昌发来的通缉令!"

王爱军也记了起来:"没错,就是他!"

这时曹楠华推门进来,手里摇着一份通缉令,显得很兴奋:"在这儿!是许昌局发的!"说着将通缉令放到桌上,大家急忙凑了过去。

许昌公安局所发的通缉令上,同时通缉的共有三名罪犯,除魏振海外,另一个名叫张金玉,还有一个姓名不详。通缉令说,三犯在许昌某小饭馆因为占板凳与当地青年刘XX发生争执,刘XX的朋友李XX上前劝说,魏犯二话不说拔出匕首将李XX剌成重伤,李XX在跑向医院时,又被魏犯追上从身后连捅数刀致死;与此同时,另一名姓名不详的罪犯也用刀将刘XX剌成重伤,三犯作案后逃匿。在通缉令下端还登着魏振海和张金玉的照片。

曹楠华一掌拍在桌上,气愤地说:"啥"小黑",我看是大黑!特黑!简直黑透了!!"

王爱军兴奋地搓着手:"狗日的!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对郭振平的审讯持续了几天几夜,卢振田和冯勤杰已经多日没有回家,一直吃住在新城分局。

这天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天色开始渐渐发亮。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为防止郭犯自残的行为再度发生,审讯时一直将其反手铐在床脚。在微曦的晨光中他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神情疲倦不堪。他的眼皮勉强睁开一道缝,似乎只要一分钟不问话,他立刻就能睡去,头在脖子上摇来晃去,嘴巴微张但却一言不发。

卢振田狠狠抽了口烟,决定使出"杀手锏"。他突然大声喝问:"郭振平,让我来给你提个醒,"魏振海"这名字你熟悉吧?!"他有意加重语气,将"魏振海"三字咬得清清楚楚。

郭振平周身一震,眼睛睁大,狐疑地看着卢振田,猜测着这话的意思。

卢振田走到近前,加重语气说:"如果魏振海这个名字你还想不起的话,那么"小黑"你总是记得的!!"

郭振平眼中掠过一丝绝望的光,腮帮子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自制,显出一幅无赖嘴脸,眯起眼睛,任你再怎么说,他就是一言不发。

"讲呀!你们不是最好的哥儿们吗?!"

"你不要以为你们内部全都是"坚钢",你不讲有人讲,谁讲谁主动,谁先讲谁先主动……"

"你不要耍死狗,那算啥本事呢……?"

郭振平突然睁开眼睛说:"我要去厕所。"

卢振田斜了他一眼:"就你屎尿多……"说着上前将他的铐子从身后移到前面,用力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抓着铐子带他走了出去。

冯勤杰也站起伸了个懒腰,痛痛快快打了个呵欠,揉着又红又涩充满泪水的眼睛。蓦地,他的动作放慢了,双手慢慢从眼前移开,视线紧紧盯着刚才郭振平坐过的床脚。

空荡荡的床下,放着一张夏天用的旧竹帘,冯勤杰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他蹲到床前,将竹帘子扯出来,仔细察看着。只见竹帘上有两根竹签被掰断了,茬口还是新的,但如果不注意是很难发现的。

冯勤杰狠狠骂了一句:"好你个狗日的!"迅速起身向室外冲去,边跑边喊:"老卢,小心!"

郭振平此时正乘提裤子的工夫,用竹签捅铐子,卢振田站在他身后。冯勤杰一进门就高声喊:"老卢,搜狗日的!"

卢振田一时不明就里,显出疑惑不解的表情。"狗日的藏了竹签子,要捅铐子呢!"冯勤杰不由分说,上前在郭犯身上仔细搜着。

"在这儿!"卢振田掰开郭犯的右手,果然发现两根竹签。他把竹签狠狠扔进尿池:"好哇郭振平,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硬是要对抗到底呢!"

郭振平显得非常沮丧,他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地让卢振田把双手重新铐到身后,走出厕所。

连日来的辛苦,使老卢和冯勤杰疲惫不堪。由于是在分局办案,他们只能在亮后等分局干警上班后,在人家的单身宿舍里睡上一会儿。

来到单身宿舍,两位分局干警刚刚起床,正坐在床沿上穿衣服,看见他俩进来,忙说:"马上就穿好!"

卢振田也连忙客气道:"不急,忙啥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摘下帽子往桌上一扔,掏出烟递给冯勤杰,老冯摆摆手捏着喉咙说:"不抽了,嘴太苦了。"

穿好衣服的干警指着床铺说:"快睡吧,被窝还热着呢。"说着拿起上衣,从床下端出脸盆就往外走。走到门边,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就回来。卢振田和冯勤杰冲他们既感激又抱歉地笑着。

不一会儿,两位干警洗漱回来,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室内震天的鼾声。他们轻手轻脚地进屋,只见卢振田合衣躺在床上,手指间的烟头还在冒着袅袅青烟。干警会意一笑,将香烟轻轻拿去,然后取过一件大衣给他盖好。

另一张床上,冯勤杰也是合衣而卧,被子胡乱扯在身上,一只皮鞋还挂在脚上……

郭振平的父亲原是西安市某面粉厂厂长,"十年动乱"中被对立派活活打死在批斗台上。郭振平目睹了父亲的惨死,因而在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不能正确认识"十年浩劫"的历史性和社会性因素,而是将这一切归罪于共产党,归罪于社会,由此产生了强烈的反党、反人民、反社会倾向,曾多次公然叫嚣与共产党势不两立。长期以来,他纠集社会上的闲散人员,从事多种犯罪活动,企图通过破坏性的行为来发泄自己的私愤,达到与人民为敌的目的。

此次落网后,他深知自己罪行严重,下决心拒不开口,任你苦口婆心他只是软磨硬抗。除了交待出几次小偷小摸外,对其他犯罪坚不吐实,致使"10.20大案"侦破工作受挫。

公安干警们必须另僻蹊径,加紧对魏振海行踪的调查。

就在公安干警加紧对外号叫"小黑"的魏振海进行追踪调查时,一个更大的惨案再一次震惊了西安市民的心。

1986年12月20日,是一个干燥凛冽的日子。天空布满阴云,枯干的树枝上偶尔飞来几只觅食的麻雀,田野里的麦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西安市北郊炕底寨村外,距点将台不远的麦田里,支着一架用圆木绑成的三脚架,两个年轻人正在井口忙着。他们要乘严冬到来之前,把水井淘好,以备来春浇麦。

三脚架上的顶端安了一个简易滑轮,绳子从上面系向井底。井边散乱地放着一些绳子、木杠、抬筐等物。两个年轻人站在井口,手里抓着绳子,其中一个青年掏出烟递给另一位,二人说着闲话。

"这好烟,是二蛋家的?"

"是哩。你看二蛋媳妇咋样?"

"二蛋那憋把逑样儿,找下个媳妇倒蛮俊的……嘻……"

"喂,昨儿黑你听房根儿了?"

"听了,那娘儿们不干呢,嘻嘻……"

正说着,就从井底传来喊声:"我日!咋这么臭呢!快把筐吊下来!"

二青年停止说笑,将竹筐系了下去。

这是一眼旧机井,为了提高扬程,井的上半部分用砖砌成,距水面不远有个二层平台,扬水泵就置于台阶上。青年农民吴宝站在台阶上,小心翼翼地扶着井壁,用铁齿在水面上扒拉着。水面上盖满被吹进来的玉米桔和废塑料袋等物,吴宝喊道:"我日!东西不少哩,早说叫盖个小房,没人管呢……"黑暗中,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他顺势踢了一脚,嘟哝着:"谁家的死狗呢!"

竹筐从上面吊了下来,他拽过来在台阶上放稳当,想用铁齿扒将井台上绊脚的东西装进筐里。但那东西实在太重,试了几次不成,最后只得下手将其搬起来。一股特殊的恶自扑鼻而来,几乎使他窒息。他用袖子捂住鼻子,冲上面大喊:"快吊起!闲谝个逑啥呢!臭死啦!"

上面的人答应一声,竹筐慢慢升起。

井口上的两个小伙子用力扯着绳子,越往上升,井里冒出的臭味就越浓,他俩不约而同地掩着鼻子,冲井下喊:"啥逑物事,臭成个这?!"

竹筐拉出井口,只见里面装着一只蛇皮编织袋,鼓鼓囊囊地淌着脏水。二人小声嘀咕着:"谁家的死猪哩?扔就扔逑的,还装啥袋子呢!"一边说一边就将竹筐抬到麦田里,喊声"一二三!"将袋子倒掉,又走回井口重新将竹筐系下去。

井下,又传来吴宝的喊声:"我日他娘!谁家死这多猪……!"

竹筐再一次慢慢升上井口,这一次筐里装满了破碎的布片、破编织袋子等杂物,筐沿上赫然横着一条肿胀发白的人腿,脚趾上的红色指甲油已经有些褪色。

两个青年人发一声喊,丢下绳子,张开双臂,在空旷的田野上没命地狂喊乱跑……

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处的干警们火速赶到现埸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他们远远地站着,捂着鼻子,脸上震惊不安,目光呆滞而疑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显然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人大声说话,他们全都安静地看着干警们的工作。

破旧的草席上摆满了碎尸,大大小小一共有135块之多,比较完整的是六条腿和几只手,但均已被井水泡得肿胀发白,有些还已经开始腐烂,草席旁还有一堆破烂的衣服和鞋子。

刑侦处技术科的孟法医、尚法医和同事们,围在碎尸旁有条不紊地工作。众所周知,公安界最累的是刑警,刑警中最苦的是法医,而法医最怵头的就是碎尸案,更何况摆在眼前的是三具碎尸。

人群外,刘平和马继志站在警车旁,正在小声地交换着意见,不时向井口方向望上一眼。王爱军一只脚蹬在保险杠上,一言不发,默默抽烟。车后不远处,掏井的三个小伙子颓丧地坐在地上,身心俱颤,显然还没有从刚才所经历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他们把身上的大衣和棉祆裹了又裹,挟着烟的手不停地哆嗦着。吴宝更是把头埋进臂弯,嘤嘤地哭泣,朱瑞华和他们的家人正在尽力地安慰他们。

法医们忍着腐尸散发的恶臭,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可能地将尸块拼接起来。现在,人们已经可以大致看出草席上的三具人形,他们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躺在那里,叫人一睹毛骨悚然,再睹惊破心胆。在埸的干警和群众对罪犯心肠之歹毒、手段之残忍无不报以极大的愤慨。

十分巧合的是,这起骇人听闻的"12.20特大碎尸案"与"10.20特大抢劫杀人案"不多不少刚好相隔了两个月。

以后的数天时间,刑侦处技术科充满了紧张、忙碌的气氛。几乎每个人都参与了对这起案件的技术鉴定,随着工作的不断深入,一个个技术数据出来了。

这一天,刘平和马继志再一次来到技术科,听取孟宗林法医的全面汇报。

"……经鉴定,现已证实死者一共是三位,一男二女,男约26岁左右,身高1.72米;一女约25岁左右,身高1.66米;另一女约22岁左右,身高1.59米。从尸体残余部份看,三人均未参加过重体力劳动,尤其是两位女性,脚趾还染着红色指甲油,可以肯定是城市青年,死亡时间大约在两个月以前……"

"慢点!请再重复一遍!"一直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的刘平突然打断孟宗林的介绍。

孟宗林抬起头来:"重复哪一部分?"

孟宗林低下头念道:"死亡时间大约在两个月以前……"

"也就是说,凶案大约发生在10月中下旬,对吗?"

孟宗林看了看手中的报告,不解地:"是的……"

刘平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道:"继续讲!"

孟宗林以为自己什么地方错了,声音比刚才小了一些:"由于时间过久,又经水泡,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所幸有一部分落在井下的二级台阶上,加上天气寒冷,保存比较完整。这部分主要是其中一具女尸的躯干部,上面有19处刀伤,大部分集中在腰部和背部……"

听到此,刘平对马继志悄声耳语了一句,马继志随即从"10.20特大抢劫杀人案"的卷宗里,找出廖苇丽的伤检报告递给刘平。

刘平在材料上的一段文字下重重地画了一条红线,递还给马继志。马继志拿过一看,这段文字是"……被剌多达27刀,大多集中在右侧腰部和臀部……"他会意地冲刘平点点头。

当夜,刑侦处会议室里,集中了全体侦察员,尽管他们着装不同,但逐个看过去,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峻。刚刚听完法医鉴定报告,他们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沉重。这些长期战斗在公安第一线的老刑侦们,在与各种各样的犯罪打交道的过程中,对血与火可谓司空见惯了。但象这样惨无人道的犯罪还是第一次遇到,高度的责任感驱使他们恨不得立刻将凶手捉拿归案,向人民作个圆满的交待。

刘平十分明白大家的心情,他抓住时机,用他富有魅力的语音,操着浓重的方言,语重心长地进行战前动员:

"……现有全西安城人人都在议论这"六条腿",还越传越邪乎了,讲啥"六条腿一顺顺",同志们,压力大呀……!"10.20"省军区那个案子刚刚有点线索,又接二连三出了"曹家巷伤人案"和这"12.20碎尸案"……现在西安市人民最关心的是啥?我们回到家听到自己家里人议论的又是啥?是你公安局有没有本事,能不能破案?!……不光是人民在看着我们,罪犯也在看着我们,他敢搞出这样大的案子,就是要跟我们斗呢!向我们挑战呢!"

说到此,他不由地站起身,提高了声音:"我看我们在座的诸位,也都是七尺男子汉,也都是有脸皮的人,咽不下这口气也窝不住这股火!再大的道理我先不讲,我只说人家要跟你斗,找到你家门上来骂你,吐你一脸唾沫,你咋办?!我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他找出来,砸烂他!"他挥下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顿了片刻,他接着说:"……当着大家的面,我先表个态……"说着,从身后提过一个装满洗漱用具的网兜,往桌上一顿:"从今天起我刘平就住在办公室,啥时间破了案,我啥时间回家!同时,为了集中时间、集中警力、集中线索,我要求专案组的全体干警,从今天起集中办公,吃在这里,住在这里……!"

他环顾一圈,看着大家那信任的目光,他不由心头一热:"……同志们,我知道前一段时间你们都很辛苦,但我希望大家再辛苦一些、再努力一些……等到啥时候把案子破了,那时候我请你们的客,你们掉的肉我给你们补回来;你们耽误了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我去登门请假;你们牺牲了娱乐和休息,我到时间为你们开舞会,让你们跳个够、唱个够……!"

没有任何大道理,但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却象一股风,将大家心里憋得那把火吹得更旺,劲鼓得更足。

散会后,刘平把马继志叫到办公室,询问对魏振海的调查进展情况。马继志点上一支烟说:"从去年底开始,魏振海就根本不回家,住啥地方谁也不知道,他还经常流窜到外地,找到他很不容易。"

刘平在屋里踱了几步说:"老是在外围兜圈子肯定不行,对付狡滑的罪犯,我们自己要比他更机警。乱闯乱碰不是个办法,运用谋略,干起来那才有意思。"

马继志望着刘平,不解地问:"你的意思是……?"

刘平一笑:"前几天你不是找我要人?""是呀,案子这么多,这么大,我们刑侦处一个人要当几个人用,大家也真是吃不消了……"

"你想要谁?心里有没有谱?"

"咋样?你真的让我指名点将?"

刘平笑笑说:"你还是真不知足了,我先听一下你想要谁?"

马继志也站起身:"能不能把……"大概他自己也认为不可能,便打住摇头一笑:"只怕不行。"

"你说出来嘛!要谁?"

"预审处的梁培勤……"

刘平一听,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别人谁都可以,就是老梁不行……"

马继志坐下去:"我就知道不行嘛,你还让我讲啥呢?"

刘平狡黠地笑着:"我给你这个人比老梁也不差……"

刘平故意卖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魏振海的照片搞到没有?"

马继志从笔记本里找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就是这松。"

刘平接过看了一眼:"还很年轻嘛……"

"这是他16岁入狱时照的,近照还没有……"

第二天,刘平把马继志叫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预审处的梁培勤科长站在室内,看样子他也是刚到。未容马继志说话,刘平站起身指着老梁笑着问:"昨天我讲给你找个人,你看这个人咋样?!"

马继志与刘平相视笑了起来,梁培勤望着他俩,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打趣道:"好哇,你们两个也不征求我意见,就把我给派定了……"

刘平也笑着说:"老马你看,啥事情也瞒不过这预审专家。"

梁培勤说:"刚刚你一打电话我就知道要提前进入了,不过我还想带上一个帮手。"

梁培勤并不答话,笑眯眯地拉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从门外领进一个小伙子来:"就是他,贺键!"

过不多久,梁培勤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他这一辈子,一直从事公安预审工作,被人戏称为"西安第一精明"。他清瘦精干,善于思辨,没有什么能逃过他那双猎鹰一般的眼睛,再狡滑的罪犯几个回合下来,也会不知不觉满入他的思维陷阱,乖乖地缴械投降。

贺键刚是一位刚刚步入公安战线时间不长的新兵,他对警察这一职业有着特殊的偏好。幸运的是,一参加工作,就能在梁培勤这样的预审专家的带领下,参与到这起全国罕见的大案中来,这使他在振奋的同时,又感到了责任的重大。

一连几天,梁培勤好象并不急于有什么,他把贺键领进档案室,从早到晚关在里面,谁也不知道他俩在忙些什么。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窗外呼叫的风声越发衬托出室内的安静,昏暗的灯光下,只有翻动纸页的声音。梁培勤堆着厚厚一大摞档案,他鼻梁上架着老花镜,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将其中认为有用的东西摘录下来。贺键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白纸,上面清楚地写着"魏振海社会关系一览表"他正把老梁摘抄下来的内容抄到表上。

突然,梁培勤叫道:"小贺,你过来!"

贺键走近,梁培勤摘下眼镜,将一本案卷递过去:"我看就选这松了!他是魏振海的中学同学,以后又是一伙。魏振海被判刑后他落了单,后来因犯流氓罪入狱。狱中表现不错,两次获得减刑,现在还剩下一年刑期……,你觉得咋样?"

梁培勤直盯盯地望着贺键,目光中满含着复杂的感情。半晌,他用严肃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我给你三天时间,尽快熟悉角色。这份案卷要吃透,熟悉这松的一切!还有,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就叫贺三。只能跟我单线联系,具体联络办法和联络点到时我会通知你……"稍顿又道:"有几条纪律你要牢牢记住:第一,绝对不能到局里来;第二,见到局里熟人要尽可能躲开,装作不认识。戏是假的,但要做成真的;第三,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讲这件事,包括家里人和女朋友。小贺,你要打交道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需要处处多加小心。你必须向我保证,一定不要出事,不然我没法交待……记下了?"

贺键点点头,他的表情严肃而庄重。

刘平的汽车行驶在市区最繁华的街道上,窗外车水马龙,人流熙攘。高高的鼓楼雄踞在十字路口,俯瞰着这座千年古都,使人不由地想起盛唐的繁华,也更增添了对和平宁静生活的向往。

汽车驶闹市,折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小巷仅能容下一辆车通过,逢到拐弯处,司机必须小心翼翼。拐了几道弯,汽车开进一个家属院,刘平和马继志一前一后下了车,打着四周的环境。这是水利局的一栋居民住宅楼,二层以下改作了招待所,用来接待内部人员。因为不对外,所以只挂了一个很小的牌子。刘平对马继志笑道:"这个老梁,咋找到这么个地方嘛?"

他们来到在二楼一个小房间里,梁培勤和贺键迎了上来。没有过多寒喧,梁培勤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作了汇报。刘平听罢,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详细询问了安全方面的保障措施,问贺键道:"小贺,你有多大把握?"

贺键答:"我想,他们内部也是鱼龙混杂,并不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再加上熟人介绍,我还是有把握的。"

刘平想了想,同意了他们的行动方案。他叮嘱贺键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凡事要头脑清醒,充分利用对方内部的种种矛盾,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刘局长放心,我会对付他们的。"贺键充满信心道。

刘平又转对梁培勤道:"引荐贺键的人选一定要慎重,必须有十足的把握,你们先去跟他谈,最后咱们再一起决定。"

"我们明天就去监狱。"梁培勤答。

第二天,梁培勤和贺键来到西安市某劳改监狱,提审了服刑犯"疤瘌"。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是因为他18岁那年打群架时脑后挨了一刀,留下了一道难看的刀疤。

梁培勤审视着他说:"我们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你在服刑期间表现很好,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帮助我们把魏振海抓住,咋样?"

疤瘌一听连连摇头:"梁科长,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这事我可不干……"

"我再好好劳动一阵儿就出去了,为啥要找这个麻烦……?"

"给你个立功的机会,让你提前出去,有啥不好的?"

疤瘌犹豫着说:"梁科长……你让我再好好想一下咋样?"

"当然可以,你有你的选择,不过我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

两天以后,梁培勤与"疤瘌"又进行了一次谈话。

一开始"疤瘌"就说:"梁科长,你可不知道,这狗日"小黑"可是黑得很,狡滑得很,他不会轻易相信我的……"

梁培勤笑笑答道:"这个我们自有安排,保证让你顺利地靠近他。"

"万一要是根本就找不到他咋办?"

"如果找不到他,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讲过的话是算数的。"

"梁科长,不是我信不过你,我知道你是代表政府……只是……"

"还有啥顾虑你只管讲出来。"

"梁科长,你可要绝对保证我的安全。"

梁培勤郑重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们既然用你,当然要珍惜你,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们。"接着,梁培勤掰着手指头向他说明了三条安全保障措施,"疤瘌"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梁培勤和贺键都欣慰地笑了。

不几天,西安的"闲人"们就都知道疤瘌这小子提前出来了,不少人还为他接风洗尘。魏振海对疤瘌的提前出狱也深感意外,他特意安排外号叫"萝卜"的心腹以接风为由,对他进行试探。

萝卜端着酒杯,斜着眼不怀好意地问:"疤瘌,你松在里面这么多年,"椽子"(骨头)没朽吧?"

疤瘌一口把酒喝干,酒杯往桌上一顿:"要讲其他弟兄不熟悉我,你萝卜还他妈不知道我的为人?!咱们"绑锅"(打伙计)这么多年,哪一次我比你松了?!"他捏着筷子在空中一划拉,转向众人:"不是我吹牛,当年在学校,包括你萝卜,还有"大眼"、"小黑",哪个不是他妈我带出来的呢!"

众人露出佩服的神色,萝卜急忙陪笑:"我不是那意思,我对你还不了解吗?!我是说在里面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狗日的!好几次我差一点就"滑点"(逃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运气不兴。"

萝卜接着问:"那些"刀子"(警察)们咋就给你松提前了?"

疤瘌环顾一番,捻着手指压低声音神秘道:"朋友到处可交,点"把"(钱)呗!"

众人会意地笑了起来,"疤瘌"举起杯:"先不说我,这些年外边的埸子趟得咋样?"

萝卜轻描淡写道:"不咋样,比不得前些年了。"

疤瘌又问:""小黑"咋样?咋不见他松?"

萝卜搪塞:"唉,我们也见不到他呢……"

一个"闲人"接口道:"是哩,这一向"黑哥"找了新伙计,不知在干些啥呢……"

他话未说完,就被萝卜打断了:""小黑"那松是指望不上了,还得靠你出来拿事儿,当"份长"(头儿)呢。"

疤瘌笑道:"好说、好说,见到"小黑"给递个信,就说我出来了。"

此后的一天,疤瘌领着一位小兄弟遛遛哒哒来到位于火车站前西七路的一家烟酒商店。外号叫"大孬"的店主一见,连忙迎了上来:"疤瘌,你可来了……"

疤瘌接过大孬递上的香烟,眼睛一斜道:"你松这么急叫我来,到底是啥事呢?"

大孬愁眉苦脸地说:"我的执照昨天叫人给收了,你跟他们熟,能不能给要回来?"

疤瘌一笑:"我当是个啥事呢?!我有位"坚钢",就在你们这块儿工商所,我打个电话就办了。"

说着,他果真拿起电话,拨通后讲起来:"喂,贺三呀,贺三,是我,疤瘌!喂!我一个伙计在西七路开烟店的……"

大孬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疤瘌,想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事情的结果。

讲了一气,疤瘌放下电话,转对大孬说:"不是他们查呢,是烟草专卖局查的,你松是不是搞假烟了?"

大孬连连否认:"没有呢……"

"我的"坚钢"贺三讲了,你的执照就在他们所里,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

大孬千恩万谢道:"我早就说过,在西安市,谁也不如"疤瘌"路子通……"

疤瘌手一扬:"你也不要讲好听的,一会儿你松要请客呢。"

大孬连连点头:"没啥说的。"

疤瘌说:"叫上萝卜他们……"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贺三果然拿着大孬的营业执照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侦察员贺键。

疤瘌向大孬介绍了贺键,贺键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宣称这一块儿是他的天下,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大孬自是感激不尽。

这以后,贺键就与这帮"闲人"混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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