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汇彩投有谁知道道彩乐园改的新域名叫什么

47、第47章 旅行(二)

  在姜锦年的心目中, 傅承林是一本百科全书。


  他反应敏捷, 涉猎各行各业。
  她清晰地认识到,她对他的爱情里,明显有一丝崇拜的意蕴。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搞不明白。
  姜锦年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听歌。
  傅承林反而问她:“你几岁开始学钢琴?”
  “我小时候, 隔壁邻居是个独居的老奶奶,”姜锦年回答道,“她以前在一所中学教音乐,后来退休了,腿脚不方便,好像也没有家人。妈妈每天让我给她送饭,再把她的衣服拿回来,帮她洗完晾干送回去。她觉得无功不受禄, 就教我学钢琴。我那年七岁,还是八岁?”
  姜锦年躺平,继续追忆曾经:“奶奶家里有一台老钢琴,我每天放学都来找她。不是因为我喜欢音乐, 是因为我家没人, 我有点害怕。”
  傅承林偶尔点头, 表示他正在听。
  但他从不出声打断她。
  她又说:“我们从五线谱开始学。每天练琴六个小时, 反正没事做……到了我十一岁那年,别的邻居建议她开班,多收些学生。”
  她顿住,不再吱声。
  傅承林问她:“你们闹了些不愉快?”
  “没有。”姜锦年摇头。
  耳机里,琴曲收音,渐入尾声。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截止,姜锦年方才开口:“她走了。留下一笔钱,一台钢琴,送给了我。她的房子属于她儿子,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有儿子的。”
  傅承林察觉她微妙的感情变化。
  他覆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还暗想,将来要是有机会,他应该去那位长辈的坟前上香,感谢这位老人悉心照料过姜锦年。
  他闭上眼,又记起刚上大学时,姜锦年独自一人在琴房练习。他从旁边经过,听出曲调正是如今这首《M e r r y 。。。》。
  她还弹过《野蜂飞舞》,流畅顺遂一气呵成。
  但是,当年的她坐在他面前,简单的《致爱丽丝》也会磕磕绊绊。
  他就经常暗中偷听。
  而今,他在悠长的琴音里卧眠,怀抱着姜锦年睡了一觉。
  这次旅行之前,姜锦年从没去过海岛。
  她一怕晒黑,二没时间,三不知道去哪儿。
  傅承林替她做出了决定。飞机降落在当地机场,汽车把他们送往酒店——那座酒店靠海而建,像是一所繁花绿树构成的乐园。
  姜锦年和傅承林的房间面朝大海。落地窗之外就是私人泳池,周围栽植了茂密的棕榈树,池水与大理石台阶平齐,在阳光下泛着泠泠波光。
  姜锦年推开窗户,海风携着浪涛声,迎面吹来。
  海景辽阔,白云高远。
  她踮起脚尖,新奇又开心地眺望,目之所及,尽是一片叫不上名字的亚热带植物。她指着其中几个询问傅承林,傅承林为她解答:“那是酸橙树,这个叫罗望子,它会结果,果实有点儿酸,可以吃。你想吃吗?酸中带甜,你可能会喜欢。”
  他一边说话,一边收拾行李箱。
  姜锦年坐在他旁边,拿出了自己的泳衣。傅承林停下一切动作,一声不吭地瞧着她,越看得多越要看,姜锦年索性拉上窗帘、关闭房门,站在他眼前换衣服。
  她的裙子拉链太紧了,她拜托他施以援手:“你帮帮我。”
  他把她的头发拨向一侧,一寸一寸滑开她的衣裙。像是剥开了一颗鲜嫩荔枝,果肉不是果肉,是雪白色的乳酪,他俯身在她后背落下一吻。
  姜锦年笑着跑开了。
  她立于墙角,脱得精光,踩在内衣上,换了一身泳衣。
  她偷偷瞥一眼落地镜,镜中美人臀翘腿长,胸大腰细,她不知怎么脸上一阵燥红,像是刻意穿成这样去勾引傅承林。傅承林也是真的不禁勾,他从她背后伸手揽紧她的腰,指尖拨弄她的下巴,使她侧过脸,迎接他的深吻。他们情动得热烈,滚进被子里胡闹,没过一会儿,姜锦年魂不守舍体力不支地呢喃道:“没劲了,待会儿怎么游泳?”
  傅承林仍然握着她的手腕,扣在枕边,不断重复着攻占与掠夺。快乐如潮水般奔涌,间杂着征服的愉悦,他手劲太大,掐留一片指印,她也不叫疼了,只央求他:“老公你轻一点。”
  他把姜锦年折腾得散架。
  姜锦年确认:温柔体贴只是他的表象,这种作风才是他的本性。
  旅行的第一天,她没见到幻想中的海上夕阳。她睡到了夜晚才起来,披着外衣,坐在院子里吃饭。证券指数暂时脱离了脑海,她只记得水浪、沙滩、树叶围成的绿色拱门。
  他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办公。
  姜锦年吃一块水果,叉起鱼肉,慢悠悠地喂给他。她给他投食很多次,剩下最后一块鱼肉时,她蓦地起了玩心,当他偏过头,她积极踊跃地凑上去,欣然亲一亲他的唇角。
  随即,她放下刀叉,不再陪伴他。
  姜锦年道:“我想去海边散步。”
  傅承林正要站起身,姜锦年又把他按回座位:“你忙你的,不用跟着我。”她还瞄见他的电脑屏幕,全是内部的商业资料,她要是把它们细看一番……万万不行。那是绝对隐私的、秘密的、企业化的数据。
  傅承林察觉她的审视目光。他合上笔记本电脑,重置一把移动锁,姜锦年就在他背后幽幽地问:“你怕我看见什么呢?我又不参与你们的IPO。”
  她正在暗指,山云酒店近期上市的事。
  傅承林不知道别人家的女朋友是不是经常要哄。他家这个,基本每天都得顺顺毛。他走进卧室换了一件衣服,备好工具和手电筒,才和她说:“我准备和你出门,所以要关电脑。海边夜景很美,这里还有酒吧、潜水站、棕榈树林……走吧,我们去逛逛。”
  她穿着泳衣,披了纱织外套。
  风浪一吹,衣摆起伏,流散迷离的美。
  他们沿着海岸线行走,看见一只野生寄居蟹。姜锦年蹲下来观察它,傅承林却在一旁说:“螃蟹还是帝王蟹好吃,蒸熟以后,再冰镇……嗯,醉蟹味道也不错,用白酒浸泡大闸蟹,趁它还活着,酒香入味。”
  姜锦年“嘘”地制止他:“别在小螃蟹面前说这么血腥的事。”
  傅承林忍不住低笑一声。
  他侧目,望向汪洋大海。
  月升半空,正与星斗共明。
  夜色中的海面略微发暗,潮汐涨落,层波逐流,分散一片岑寂月影。
  姜锦年试探地伸出一只脚,碰到了微凉的海水。她踩出水花,就觉得好玩,回头看一眼傅承林,接着迈开腿飞快奔跑。
  傅承林不知道她要去往何方。
  他不能让她离开视线范围,立刻在她后面追。不过片刻的功夫,姜锦年被他捉住,她笑着推搡他,向后退,踏进涟漪翻覆的水浪。
  白天,泛着一望见底的浅蓝色,夜里细瞧,仍是一片清纯又通明。
  姜锦年扯下外衣,跳进浅水区游泳。
  她仗着自己悟性高,水性好,扎入海面半分钟,竟把傅承林吓得不轻。他没脱衣服没脱鞋,直接下水,反复喊她的名字,捞不着姜锦年,他已经准备打电话,三十秒失踪时间内他的心态跌至深渊。
  姜锦年冒出头时,他一把将她揪住,恶狠狠拖上岸,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在水中听不太清他说的话。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湿淋淋的。傅承林嫌她走得慢,捞住她的腰,一把扛起她,她隐约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而且确实是她不对,她自然内疚惭愧。
  等他们抵达酒店房间的卧室,她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摊开手掌,示意给他看:“我在海里捡到的小贝壳。送给我老公。”
  傅承林“呵呵”地笑了:“我是这么好糊弄的人么?”
  他语气很严肃,礼物还是收了。
  他走进浴室,打开热水阀门,大理石的池子里,逐渐充满了温暖雾气。
  姜锦年像甩不掉的娇娆水妖一样缠上他。她惊奇地发现,浴池中飘浮着玫瑰花瓣,她意识到他一直在等她进来鸳鸯戏水。
  其实傅承林原本的打算是这样。但他这会儿没了兴致,他坐在某个角落,开一瓶酒,严词教训姜锦年:“你做事要分轻重缓急,考虑后果。夜里玩潜水,当然可以,但你应该先告诉我。附近找不见人影,你挣脱我的手,滑进大海,说没就没,让我怎么想?那里路灯暗,月亮更暗,你没带手机和手电筒,根本看不清水浪。”
  姜锦年也不说话,委屈巴巴地低头。
  她那些刚强坚硬的倔脾气,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傅承林还低声失笑:“你死了,让我怎么活。”
  他觉得在人前——无论是谁,包括姜锦年面前,都不能表现得脆弱。他拉过她的手,见她快要哭了,他心软又无计可施只能拿起她送给他的小贝壳,道:“这玩意儿挺珍贵的。”

  ☆、第48章 旅行(三)

  雾气蒸腾, 波纹摇荡,花瓣在水流涡旋处打转。


  姜锦年勉强回应道:“你不要再训我了。”
  她身体力行地勾住他脖子, 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她发声缓慢而清晰,细微缠绵地喊他:“傅同学傅同学,你现在消气了吗?”
  傅承林却道:“你刚刚送我贝壳时,叫得不是傅同学,怎么改口了?”
  他似乎得理不饶人:“这件事不能轻轻揭过,你得认识到严重性。玩也好, 闹也好, 你的安全是第一位……你在听我说话么?”
  姜锦年其实正在倾听。
  但她趴进他怀里打了一个哈欠。
  于是, 他怀疑她认真严肃的程度。
  姜锦年十分识趣:“老公我们洗完澡就去睡觉吧。”
  傅承林用手臂拢着她。她掬一捧温水, 凭空撒开,脱离他的束缚。他不再追了, 端起玻璃杯咽下半口酒,掌中还握着她送来的小贝壳。
  水色濛濛如烟雨,在灯光的渲染下,视野越发茫然模糊。
  姜锦年停靠岸边,扭头看他, 他目光一瞬不离地凝注于贝壳……她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得更欢。她重回傅承林身边, 捧着他的手腕, 从他的杯子里喝酒。
  “青葡萄酒,”她品出滋味, 舔了舔唇, “酸酸甜甜的。”
  傅承林没接话。他拿起瓶子, 继续往玻璃杯中添酒。
  当夜,姜锦年和傅承林同床而眠。
  她意兴阑珊又睡不着,开始了酒后的胡言乱语:“你的手呢?你没抱住我。”
  傅承林轻按她的后背:“不是在这里么?”他用另一只手覆盖她的眼睛。她还是不甘愿睡觉,双眼一眨一眨,睫毛来回扫刮他的掌心。
  那种微痒的触觉逐渐扩散,向纵深处蔓延。傅承林收回唇边的笑意,直接提醒她:“已经十一点了,你再不睡,天要亮了。”
  流风穿越半开的窗户,带来清透的气息,让人联想到波涛拍岸,海阔天空。
  姜锦年终于有了困意。
  她说:“对呀,我要早起,六点起床。”
  “那倒不至于,”傅承林悠然道,“你又不需要上班。”
  他省略了时间状语:你度假期间。
  姜锦年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谁说我不需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上班。”
  傅承林赞同她的观点。他也非常重视工作和效率。他还没出声回应姜锦年,她就半坐起身,揪住一个枕头,袒露道:“我想做基金经理……”话说一半,忽然没来由地退却:“做不好,还要再熬几年,投资策略和人际交往都必须学。”
  傅承林顺着她的意思,鼓励道:“别考虑那么多,我相信你会成为第一流的基金经理。”
  她怏怏不乐地蜷作一团,傅承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问:“打赌吗?”
  他又问:“赌什么?”
  姜锦年嗓音含糊:“不知道。”
  傅承林使用一套奇特的逻辑,诡辩道:“赌你自己吧。这件事的本身,取决于你,应当赌你自己。”话没说完,他打开手机录音。
  他还拿出另外的条件引诱她:“我要是输了,我可以……”
  姜锦年凑合着理顺了前后关系:傅承林的意思是,假如她成为第一流的投资经理,那么……那么她就把自己输给他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赌约?
  她打断傅承林的话:“我才不属于你。”
  傅承林从容不迫地应答:“所以,我和你打赌。”
  姜锦年点一下头,心想也是。
  “赌不赌?”他忽然翻身,端正地坐起来,视线并未移开,依旧锁定了姜锦年,“你不敢答应,我也能理解。我知道,你对自己缺乏信心,我们可以循序渐进,慢慢培养你的信心。”
  他说得无比诚恳认真。
  姜锦年不由得陷入一阵反思,进行剖析与自我剖析。最终,她主动与他双手交握,像是江湖上兄弟结拜般义气隆重:“我答应你。”
  傅承林显露本性,反扣她的双手。
  姜锦年后知后觉,仍然沉浸在思索中:“做这一行的人,基本都很努力,很用功。再加上他们学历好,起点高,竞争就更激烈了……我从前听别人说,高考状元没什么了不起,他们在大城市混不下去,还有回乡下杀猪种地的。其实历年样本容量那么大,涵盖各省,也涵盖各种职业,这都很正常啊。不少成绩好的人,都特别勤奋,这一点无法否认。”
  傅承林却道:“除了勤奋,还得有天赋、技巧、运气、团队协作。”
  秒针无声地旋转,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她断断续续和他说话,很快就倚靠枕头睡着了。
  傅承林发表了两句时势见解,再没有任何声音回复他。
  他侧头看向姜锦年。
  她趴在床上,被子遮挡了她的后背,细滑的肩膀光.裸在外。傅承林深知这种睡姿不好,抬手试着挪动姜锦年。她清醒了几秒,混沌困倦不肯睁眼,自行摸索到傅承林,竟然就十分积极地贴过来,安安静静地贴在他怀里。
  他拿被子裹紧她,自言自语道:“晚安。”
  第二天早晨,姜锦年从浴室出来,瞧见傅承林正待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泳池边上放了两张躺椅,他坐于其上,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姜锦年换了条裙子,开开心心去找他。
  他立刻提起了昨晚的赌注。
  姜锦年懵懂片刻,先是冷笑,随后当场耍赖,死活不肯认账。
  傅承林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漠然掏出手机,回放昨晚的录音,姜锦年听完全部对话,不知所措地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们今天有什么活动安排?”
  傅承林不急不缓地回答她:“出海,海上快艇钓鱼,钓完回来,明天去坐潜艇。”
  姜锦年欢快地跳进屋子里,翻找傅承林的箱子和柜子,果然发现了他准备好的钓具与饵料。姜锦年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装进一个长方形的大包,扛在肩膀上,就和傅承林一起出门了。
  她一路上还哼着歌,曲调轻松,间杂着中文英文西班牙语。傅承林问她:“从哪儿学的西班牙语?”她诚实地说:“在美国呀。他们的第二大语言是西班牙语,我念研究生的时候,学校免费提供服务,我就去学了一年。”
  傅承林记得,她之所以学会了游泳,也是因为学校有选修课。
  他觉得她真可爱,但凡有一点机会,她便要尝试抓住。
  姜锦年没留意傅承林的眼神。她望见了游艇,扛着包裹飞奔而去,跑到半程,忽然折返回来,又一次停滞于傅承林身边。
  她说:“我今天乖一些,我不乱跑了。”
  傅承林表扬她:“很好,我非常欣慰。”
  姜锦年谨慎地询问:“这艘游艇是你的吗?”
  “当然不是,”傅承林否认道,“不是我的。我并不喜欢烧钱,日常生活比较节俭。”
  他这么干净利落地撇清关系,反而让姜锦年心生狐疑,越发猜忌这艘船和他有关联。果不其然,她通过信息检索,找到了一则幕后消息——傅承林是这家游艇公司的投资商。
  她无可奈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船上有三个工作人员,两男一女。众人瞧见傅承林空手而来,姜锦年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只当姜锦年是傅承林的美女秘书,还特意和姜锦年说了一句:“你们老板的房间有三个,船舱中部是餐厅……”
  姜锦年摇头道:“他不是我老板。”
  傅承林接话:“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夫人。”
  姜锦年正想说一句谁是你夫人?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他今早过来时,想夺走她肩上的行囊,她偏不给,他好像就有点介怀了。
  而今,她放下背包,清算宝物一般,将钓具和鱼饵一字排开。
  驾驶员就位,船艘开动。
  傅承林惯用一种方式,叫“路亚钓”——路亚钓的意思,就是拿仿生假饵挂在鱼钩上,借由快艇的飞速移动,假饵也会一路奔驰,吸引肉食性鱼类进攻、继而咬钩。
  姜锦年对此的评价是:“咬钩的鱼好惨啊,一口新鲜肉都吃不到,还会被阴险的人类抓住。”
  傅承林附和地叹气:“确实可怜,那我们不钓了,单纯地赏赏海景。”
  姜锦年制止:“不要嘛,你让我长长见识……抓到小鱼苗,或者什么珍贵种类,我们就放回去。”
  傅承林熟练地挥竿下海。姜锦年有样学样,拿起另一只鱼竿,模仿傅承林的一举一动,她学得极快,内心雀跃表面淡然地说:“我感觉也不是很难,我马上就能钓到鱼了。”
  话音未落,傅承林已经开始收尾,提竿,吸引船上众人围过来看——原来他钓到了一只海鲈鱼。那条鱼长约六寸,刚劲有力,躺在甲板上跳跃滚动。
  姜锦年也不钓鱼了,蹲在旁边伸出一根食指,动辄戳一下鲈鱼的胴体,赞赏有加:“不错不错,佩服佩服。经我鉴定,这条鱼年龄适中,肌理强健,肉质鲜美。”
  傅承林这时已经拿起了姜锦年的钓竿。
  她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他没过多久又钓上来一条,而且比船上的鲈鱼更大更强壮。
  姜锦年欢呼一声,抢占功劳道:“你用了我的鱼竿,那就是我钓上来的鱼。我的鱼比你大多了。”
  傅承林侧倚栏杆。他戴着鸭舌帽和黑色护目镜,略略看她一眼,她就怦然心动。
  可他竟然说:“强盗。”
  说着,他又钓上一条鱼。
  姜锦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拽出一只准备好的麻袋,把三条鱼全部塞进去,振振有词道:“今天我就坐一回庄家,取走你的本金,吃掉你的利润,让你认识到经济市场的残酷性。”
  她一边说话,一边拎着麻袋逃跑。
  傅承林不以为然:“我的本金多的是,随便钓一钓,又是好几条。”
  姜锦年没听见他的炫耀。她来到了厨房,委托厨师烹调了三条鱼,傅承林下来找她时,船舱里飘出一股鲜香汤汁的海味。
  日近中午,船上众人一起吃饭。
  姜锦年端着一个盘子,坐在甲板前方的躺椅上,欣赏着广阔海洋与远处绿洲。她咬一口鱼肉,感叹一声:“我的天,真好吃。”
  傅承林坐到她身侧,问她:“开心吗?”
  “开心。”她垂首一笑,双眼弯弯更像小狐狸。
  傅承林也兴致盎然。到了下午,他亲自教她钓鱼,不过钓到的鱼都放生了,他们在傍晚夕阳落幕时返航。
  长风迎来送往,海鸥鸣飞,晚霞与波浪同色。
  傅承林背着渔具,向后伸出一只手,牵着姜锦年迈下台阶。上岸不久,姜锦年就开始探讨今天的晚餐——她想吃水果碎冰。傅承林自然应好,带她走向一家海岛餐厅。
  在他们的背后,斜阳落尽最后一点颜色。
  黑沉夜幕悄然降临。
  傅承林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姜锦年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凑近一听,只听到电话里的人十分焦急。
  那人说:上市计划恐怕要胎死腹中。
  傅承林问他怎么了?
  那人回答:目前的情况是这样,我们的两位高层重要股东被牵扯进了一桩重大受.贿案。

  ☆、第49章 事变

  事发突然,傅承林必须尽快回国。


  他一直在打电话, 不停地打电话, 姜锦年就坐在门外偷听。她发现, 原来他也要赔笑,他也要投诚,面对某些“局长”、“委员会长”、“行政总裁”,中文英文不断切换。她不知为何非常难过,比自己被人泼了一身酒更难过。
  她抬头望着今晚的月亮。
  光晕镶嵌一圈毛边,色泽清冷。
  浅白的影子明明灭灭, 蓝色的光点紧挨着草丛穿梭……那是一群萤火虫啊。她记得小时候常用一只玻璃瓶装满萤火虫,但她很久没在夏天见过这种小生物了。
  姜锦年翻开箱子, 找到自己偷藏的一包烟。她按开打火机,点燃烟头。烟雾与火星骤然迸发,她浅浅含着吸了一口,提神醒脑。
  傅承林一出门就看到了姜锦年。他一把夺过烟卷,掐灭后扔进垃圾桶:“别抽了,女孩子抽烟对身体不好。屋子里有水果, 要不你吃点儿水果?我给你切菠萝和甜橙。”
  姜锦年只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他蓦地顿住,她静静等待。
  良久后,他才说:“对不起。”
  姜锦年不由得笑了起来,挥袖向他摆摆手:“千万别跟我说对不起, 你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将来我们有无数次的度假机会, 你到时候再补偿我吧。”
  月色下, 她抱住他:“我去整理行李箱了。”
  傅承林拉紧她的手腕:“明天早晨八点半的飞机, 你别急。现在机场的航班停飞,我们的飞行员还在另一座岛上,他赶也赶不回来。”傅承林讲完这个句子,又进门去接听电话,同时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姜锦年知道他忙得要命。
  她顺便帮他把东西都收拾了,衣服一件一件翻折整齐。他的帽子、工具、鱼竿、手表……当她叠裤子的时候,裤兜里掉落一只镶金嵌玉的精致钿盒。
  姜锦年打开一瞧,是一枚珍贵的钻戒,静卧在深红色天鹅绒里。
  凭她的鉴宝知识,她断定这枚戒指……不是凡品,估值百万。
  他想求婚吗?在海岛上。
  姜锦年被乍然袭来的猜测吓了一跳。
  紧要关头,谈情说爱算什么?她将盒子塞回裤兜,并把裤子放在最表面一层。她检查每一个房间,清点一切遗落的物品,确认自己没放过任何边边角角,随后她洗澡上床睡觉。
  半夜,傅承林摸黑进屋。
  他看不清路,膝盖撞到了床柱。
  “砰”的一声轻响,他仍然一言不发。
  卧室被卷入漫无边际的黑夜。压抑、孤寂、风声缠绵。
  他坐在床沿,悄然缓慢地俯身,搜查白天遗留的衣服。
  姜锦年其实已经醒了。但她装睡。她背对着他侧躺,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灯光黯淡,落下渺茫虚影,她察觉他终于掀起行李箱,寻回了他的戒指盒。
  不知怎么,她暗地里揣测:这枚戒指会被他送给未婚妻。但那个女人,不一定是她。
  她脸颊挨着枕头,揪住床单一角拽得严实。别的期待都没有了,截至目前,她仅盼望他能安然度过公司内部危机。
  在她的背后,傅承林借光打开盒子。钻石闪耀一如清晨露珠、午夜星辰、白无垢的江雪,但他只瞧了一眼就没再看。放下戒指盒,关灯上床。
  室内一切归于平静。
  第二日回程,姜锦年在飞机上补觉。
  傅承林偶尔和她搭话。更多的时候,他都在忙他自己的难题。港交所不容推诿、态度坚决,他准备了几年的计划将于一夜之间泡汤。
  那些涉事的同僚们大多是上一辈领导者,见多识广,目光长远,吃过几十年的苦。按理说,公司临门一脚时,他们不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脑袋。傅承林觉得蹊跷古怪。他召开一场视频会议,散会后,单独和刘秘书沟通进展。
  刘秘书汇报自己的见闻:“香港廉政公署突然行动,拘捕了王总和陈总,起诉他们当年拿地皮,串谋提供贿赂千万元港币……还有台湾合作的项目里,财务的底细不干净。”
  他左手握着电话,右手搭放于键盘,快速扫视一系列材料。
  刘秘书觉察他的心不在焉,快速叙述道:“缅甸仰光那边,咱们也惹了麻烦。但没王总和陈总的事态严重……”
  缅甸仰光?傅承林一听地名,心下了然。他早已知晓——他先前联系了缅甸华裔,亲自选中一块招标的地盘。到了开标时间,行政部专员郑重地寄出了标书。
  原本呢,他们的中标概率是百分之百。然而行政部寄标时,正值中秋节,老员工们都准时回家了,负责填录地址的人是个小年轻……他刚接完一个顺丰包裹,以为自己还在国内寄快递,想当然地写下了中文地址。
  EMS将标书发货到缅甸,被对方拒收。
  投标延误,过期不候。
  缅甸项目的发展暂时推停。
  山云集团的驻外负责人回国之前,与缅甸仰光的一些朋友小聚。他的职业生涯因为别人的过错遭遇转折,许是内心惆怅,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一时没把持住自己,沾上高纯度(99.99%)海洛.因的毒瘾。
  他们主动上报,请求公司出钱善后——在媒体与警方介入之前。
  几件事情撞在一起,傅承林分身乏术。但他一个字都没向姜锦年透露。他仍然希望,姜锦年把他当成最坚定的倚靠。哪怕他自己站得也不是很稳。
  下了飞机,傅承林送她回家。
  他们在姜锦年的家门口道别。
  姜锦年叮嘱他:“我跟你说三件事,第一,再忙也要按时吃饭。第二,别忘了吃药,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第三,你什么时候有空,请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
  傅承林点头表示同意。
  他左手揣进口袋里,摸索几秒。
  那东西是个方形盒子,做工精巧别致。
  姜锦年联想到昨晚的钻戒。不过傅承林送的是一条手链,吊坠上刻着“F&J”,正是“傅”与“姜”的拼音字母。她接过他的礼物,戴在自己腕间,紧邻着他们的情侣手表。
  她说:“我送你的都是不值钱的糖果和贝壳……”
  傅承林却道:“我喜欢得很。”
  他握住她的手指,渐渐放开,直到指尖相离:“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姜锦年目送他走入电梯。其实情侣、朋友、夫妻、都不可能永远结伴,浩浩荡荡的岁月汪洋里,大多数人都要独自漂行,她想。
  家中地板整洁,亮得反光。
  许星辰摘下耳机,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喊道:“年年!”细想之下,她又后怕:“你和傅承林没闹别扭吧?今天才是10月2号,咋不玩了?”
  行李箱瘫放于地板。
  姜锦年懒得收拾,只说:“没事。我身体不舒服,我去床上躺一会儿。”
  一连几天,姜锦年心乱如麻。
  她和傅承林每天都打电话。但也仅此而已。他在香港和北京两地来回奔波,所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延迟山云酒店上市失败的消息——迟早要公布,他比谁都清楚。
  被扣押的两位高管分别姓王、姓陈。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傅承林。傅承林一直称呼他们为“王叔”和“陈叔”,到了自己这一任掌权,他也没想过要改口。
  王叔告诉他:“叔叔对不住。香港回归那几年我们头一次运作这边的项目,不问手段,只求做完,现在都十几年了,陈年老底料被扒得干净……”
  傅承林莫名想起他的母亲。
  他准备了公关稿,委托了律师团队,调整公司管理层和事务安排,他做到了尽人事听天命。
  郑九钧打电话劝他:“承林,你积极点儿处理,找人啊,托见香港行政的官员,你要脱罪洗罪。”
  傅承林却说:“然后我的罪名就加了一条:妨碍执法,妄图行贿。”他翻查日志,袒露道:“我总觉得自己被人盯上。奇怪,我一没赚大钱,二没招摇过市,三不乱搞男女关系,你说谁对我有这么大意见?姚芊自杀以后,酒店的工作从没顺利过。兴许下一个处理对象,就是我们的资产公司。”
  郑九钧蹙眉思索,手背上汗毛微竖。
  他不相信有人明知傅承林是块硬骨头,还要张嘴呲牙,跑去狠狠啃一口。啃不到肉,牙齿会崩。
  当天夜里,郑九钧一个饭局都没去。
  他平时一晚上赶五个场子都不在话下,今日仿佛转了性,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埋头苦干研究资料。
  他求爷爷告奶奶问遍了几位长辈,可是人家说:香港那边的事远着呢,你管东管西,管得着么?
  郑九钧又解释:傅承林是自己的合伙人,傅承林要是全盘崩溃,郑九钧也要变成无业游民。而且这几年傅承林很照顾他,起先是教他炒股,做出300%的回报率,帮他发了一笔横财,后来大家合伙开公司,傅承林从没让他吃过亏。
  伯父笑话他一惊一乍:美国有个商人,叫弗里埃瑞,做大了房地产诈骗,骗过了美国总统,就是因为他的合伙人是天主教教会高层神职人员的侄子。傅承林同你合作,能挡掉多少麻烦?
  伯父还说:公众的记忆一般维持七日,最长不超过两年。傅承林没有大事,你不必出手。况且,傅承林今后做不了酒店,还能心无旁骛地辅佐你。
  郑九钧心知家里人不愿趟浑水。
  夜里十一点十三分,郑九钧收到一封新邮件。他点开一瞧,是个网页链接地址——他打开了。
  笔记本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
  视频中,有个模糊的动画角色,正在碎碎念地说道:“傅承林,你可以去死了。法国送来的药好吃么?你心理有病,何苦强撑着,不如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那人指一指地下黄泉:“姚芊都比你有勇气。”
  郑九钧毛骨悚然的一点是,这个动画角色的措辞和语气……都和他自己很相似。
  但他从没说过这种混账话。
  从没往这个方面,动过一点点念头。
  人的心理很诡异。明明他没做过的一件事,种种暗藏的箭头指向他,他竟然就有了做贼心虚之感。
  他并不知道,傅承林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邮件。
  邮件里,没有任何外部链接。
  仅有一个作为附件上传的视频。
  傅承林启动vpn,再转发这封邮件,转到了自己的小号上。然后他打开电脑的虚拟机,在一个磁盘干干净净的沙盒中断网播放视频。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了。

  ☆、第50章 投机

  办公室里, 钟摆悄无声息。


  这台摆钟产自1895年, 法国工厂制造。虽然是19世纪的古董, 但它一直运行完善, 计时精准,缺点是每周都要上发条。
  傅承林正在给它上发条, 郑九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傅承林按下接听键, 郑九钧哑声通知他:“我的邮箱账户被人盗了。我刚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有一个链接, 我没多想就给点开了,结果就被盗了。他们拿我账户对你做了什么?你信我, 我没害过自己人……也不会背地里挖坑。”
  郑九钧原先是很愤怒的。他的账户突然被侵占。看完那个配音诡异的视频,他无法登陆自己的邮箱——谁这么胆大包天, 敢拿他来作恶开涮?
  愤怒过后, 心里是担忧。
  他赶忙联系傅承林。
  他还考虑:傅承林要是不接电话,他只能亲自去香港走一趟。
  傅承林的语气很正常。他平时怎样对待郑九钧, 今夜也是相同的态度,但他反复盘问了一点:“你和谁说过我在吃药?被人这样教训,我不好受。”
  风吹书页, 翻出沙沙声响。
  郑九钧关闭窗户,顿住脚道:“我郑九钧发誓没说过。”
  桌上积攒了一堆报告。他连其中一本都懒得瞧。通常,傅承林负责统筹规划, 郑九钧负责对外业务, 利益关系捆绑了他们二人。于公于私, 郑九钧都不会抖露秘密。他这点儿大局观还是有的。但是一想到敌人在暗处, 他们在明处,一腔怒火不知往哪儿发,他略感惆怅空惘。
  他等着傅承林回北京。
  他开车去机场接人。
  十月下旬,屋顶和窗沿都结了霜华,在濛濛日光中一点一滴融化。寒意来袭,他紧了紧衣领,在停车场外撞见了傅承林和姜锦年。
  姜锦年拎着傅承林的行李箱,饶有兴致和他说话:“明天券商开会,我要去参加。哦,还有,下周轮到我出差了,四天都不在家。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我又有事……今晚我做饭给你吃。”
  “像你说的,我好不容易见你一面,”傅承林搂她肩膀,“还让你做饭,我觉得不合适。”
  她拿出一个食品小纸袋,装着她自己烘制的心形饼干,表皮香软酥脆,裹了一层蔓越莓——傅承林偏爱这种口味。她把纸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懵懂间,她碰到了那个……放戒指的盒子。
  只是盒子表面镀金,设计得与众不同,她一摸就能感觉出来。
  人潮消散,停车场愈发静谧。
  傅承林和她说:“这是我……装银行密码器的东西。”他拿出那个东西转移到了左边的衣服口袋,他还用另一只手握着姜锦年送他的零食,笑道:“嗯,你还会烤甜点?”
  姜锦年笑意勉强:“我看你经常在外面买蔓越莓夹心饼干,就想告诉你,我也会做。”
  她与他隔开几寸距离。
  他没注意,低头咬一口饼干。
  “好吃,”他说,“谢谢。”
  傅承林唤她:“年年?”
  姜锦年这才反应过来,应道:“我就在这里。”
  傅承林环顾四周,没瞧见一个人影。他按捺不住感情冲动,挑起她的下巴吻她。她被他抵到了车门上,长腿弯曲,正要往下滑,又被他的膝盖贴直。他提着她的细腰——她穿这种收腰的裙子,似乎就是方便他握着把玩。这一次接吻绵长且热烈,暂时让姜锦年抽离了思绪。
  当他放开她,她想:傅承林现在应该是爱她的。
  他有出轨迹象吗?没有。
  他和别的小姑娘暧昧吗?没有。
  又或者,她看不见。
  事业压力重如泰山。姜锦年一边计较一边自嘲可笑。她抬起手指,轻触了一下嘴唇,好像有点儿肿了。她和傅承林躲在视线盲区里接吻时,郑九钧就坐在另一辆轿车内。他搞不清姜锦年和傅承林在做什么,反正他们磨磨唧唧就是不肯出现。
  等到傅承林绕向轿车另一侧,打开驾驶座的车门,郑九钧按了一下喇叭,缓缓现身。
  他竟然来了。傅承林暗忖。
  傅承林快速跑向郑九钧所在的位置。
  倒不是为了和他说话。
  而是因为,傅承林想知道,郑九钧的视角里,能不能看到姜锦年和他亲热——他自己是无所谓,但他不喜欢老婆被人盯上。
  郑九钧误解了傅承林的来意,只当他们多日不见,他有事要谈。但他转了一圈就说:“快到年底了,你还记得年初的计划书么?我这边的事,你不用多管,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自杀。”
  郑九钧没料到傅承林一开场就这么直白。
  他侧倚车门,道:“没事,没事。金融行业高危,风险大,压力大。欧美的那些投资公司,哪个不是自备心理医生?我完全理解……特别理解你的情况。就是你心里不痛快了,你多想想姜锦年,还有你爷爷奶奶,你家里人。”
  他忽然又站直,看着他:“上次那事,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姜锦年那天来你办公室,我胡扯了两句。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她。”
  傅承林警觉地问:“你说了什么?”
  郑九钧无意识地翻折衣服下摆,斟酌着回答:“说你……交往过的女人和她不一样。”
  笑得郑九钧毛骨悚然。
  他左手搭上郑九钧的肩膀,在幽暗背景中低喃:“我现在开始怀疑,老兄,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他说完就站远了,又被郑九钧喊住。郑九钧辩解道:“我见多了一心只想往上爬的男人女人。这种人是癞皮狗,沾了就甩不掉。最好的办法只有——敬而远之。”
  傅承林回头看着郑九钧:“有空和你讲讲我的经历。”
  十几米之外,姜锦年还在等他。
  他长话短说:“我本来不抱希望。”
  他绕路到傅承林面前,最后一次拦住他:“我把你当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保证,我要是再乱管你的闲事,投资一票就赔一票,赔成穷鬼。”
  他如释重负地叹气。
  傅承林回到车上,姜锦年还问他:“你今晚想吃点儿什么?虽然家里有几瓶香槟,我还是想让你少喝酒。”
  他的领带松垮散漫,失去一贯的平整妥帖。姜锦年就解开了他的领带,放平叠好,收拾整齐,再慢慢地塞进他的行李箱。
  傅承林说他吃什么都行。或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不在晚餐上。饭后,他照例专注于工作,姜锦年端坐一旁,收看财经新闻。
  他忙了一会儿就来撩拨她,很快将她骗到了床上。满地都是两人散乱的衣服。姜锦年一回生二回熟,还会举一反三,真是个难得的好学生。她最喜欢听他加重呼吸,她总是往这个方向努力。
  事毕,她劳累疲乏,还不忘问他:“如果……你们酒店上市失败的消息,被一些有心人利用,把你们当成典型的腐败对象,□□炒作一番,你会怎么应对呢?”
  傅承林道:“挺直挨打。”
  他给她分析:“人为什么会生气?因为事态的发展,偏离了他们的预计。当某一种言论占据压倒性优势,任何反驳和解释,都是火上浇油。”
  姜锦年裹着被子,微微点头。
  他最后一句话让她有点想哭。
  “别怕,”他说,“你会前程似锦,年年好运。”
  第二天,姜锦年直接从傅承林家里出发,赶往一个券商投资策略会。她正在准备一封足以打动投决会的投资建议书。自从她的同事高东山获得领导青睐,高东山也多了不少机会,两人无形之中,只剩下竞争关系。
  会上,姜锦年与高东山见面,略作寒暄。
  罗菡与几位投资经理站在一起,并且招呼姜锦年过去。
  姜锦年走到一旁,介绍人工智能板块投资计划。
  讲到一半,她忽然停顿了几秒。
  她看见了Anna。
  Anna是她以前的同事。后来Anna辞职,去了另一家基金公司。可惜那公司效益不好,目前已经清盘了。
  于是,Anna前不久给罗菡发邮件,希望能重回工作岗位,继续做罗菡的助理,但被罗菡无情地拒绝。
  昔日同事再相见,Anna脸色不佳。没过几分钟,她托辞离开了这里。
  而罗菡和姜锦年靠着墙角,在暗处探讨近期的投资策略。
  罗菡还和她说:“看见Anna了吗?她的职业生涯完了。”
  姜锦年疑惑:“因为她跳槽了?”
  “不是,”罗菡转动食指上的戒指,“她怀孕了。刚跟我说的,还找我帮她。”
  姜锦年诧然。半晌后,她说一句:“那是好事啊。”
  罗菡摇头,并告诫她:“为什么那么多公司只要男员工,不要女员工?就因为女人要休产假,几个月不来办公室,跟不上工作进度。”
  姜锦年略微假想,赞同地叹了一口气。
  罗菡又说:“我个人特别反对一些职业女性,把全部重心放在孩子和丈夫身上……”
  “她们有自己的选择,”姜锦年接话,“不过,我也不想抚养小孩。我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更没有耐心。”
  她们讨论职场女性处境的时候,傅承林就站在侧门的后方。
  他亲耳听见姜锦年说了一句:“计划之外的孩子,我不会要的。”
  他不知道她是有心或者无意。他准备问问姜锦年,他们的孩子她也不愿意要么?他推开门把,忽然想到什么,又后退一步,转身走了。

  ☆、第51章 疑云

  门缝合掩, 发出细微响动。


  姜锦年直觉有人正在偷听她和罗菡的谈话。
  她穿过侧门,刚好望见傅承林的背影。
  她喊一声:“傅承林?傅先生!”
  他脚步走得慢,但他不曾停下。他连一点静止的趋势都没有。今夜细雨蒙蒙, 他刚才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头发稍微淋湿了几分, 西装倒是毫不沾水, 依旧潇洒挺括。
  姜锦年迫不得已,踩着一双尖细高跟鞋,历经千难万险般跑向他。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这年头, 很少有人坚持使用手帕。姜锦年是个罕见的异类。她攥着手帕擦掉了他身上沾到的雨滴……她太用力了, 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痕。
  傅承林反扣她的手腕。
  姜锦年道:“你又生气了?”
  她那个“又”字,含义颇深,语调轻佻。
  傅承林低低地笑, 笑声敷衍疲惫:“暂时没功夫和你生气。”
  他的答案迫使姜锦年回忆几分钟以前的对话。她隐隐察觉, 那种激进武断的表达方式, 在男人眼里,可能很不讨喜。傅承林一定更喜欢听她说:老公,我想给你生孩子,我们生一堆好嘛?
  可是,怎么平衡事业与家庭呢?
  姜锦年认为, 现在考虑这个问题, 为时过早。
  她坚信, 投资自己才能得到最大的回报。
  道理是这样没错。姜锦年克制着焦躁情绪, 谨慎地试探傅承林:“你听见我和罗菡……”
  傅承林与她对视片刻, 妥协道:“你介意么?我可以把那些话都忘了。我一般不会听人墙角。”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看向了别处,神情很平淡,波澜不惊如同千尺深潭。
  姜锦年调侃道:“为什么要忘?你不赞同我的观点,偷听我和别人讲话,反倒还是我有错了。”
  傅承林往旁边走了一步。他的侧影极为英挺,离得又远,造就了一番距离感。
  姜锦年懒得再追他,笑着开口:“你要是觉得女人就应该生孩子,就该为男人传宗接代,那我也无话可说。男性没有职场天花板,这个社会属于你们。正好现在二胎开放了,祝你儿女双全。”
  “能不能少说两句?”傅承林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向附近一间房。
  窗扉半开,月光冷冷洒进来。
  雨声若有似无。她斜坐在桌沿,裙摆倾垂,形如妖魅。
  她确实和从前不一样。傅承林有时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懵懂单纯的小姑娘,有时又觉得,她自恃貌美且懂得利用优势,已经很会拿捏男人的心态。他清醒地评判姜锦年,手指在她脸上摸索,顶礼膜拜似的研究她的外表。
  姜锦年恶狠狠拍掉他的手。
  他说:“既然你这么严肃,我们就展开讲讲。你不会要计划之外的孩子,以我的理解,你的意思是,假如你怀孕了,不喜欢就打掉,是么?我也说句实话。你自尊心强得过分,职位还没到那个等级,先想好了怎么牺牲,挺有想法。”
  泪水涌上眼底,姜锦年怔然看他。
  她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显得狼狈而落魄。好奇怪啊,为什么一遇到他,姜锦年这几年来的经验和阅历都喂了狗。他三言两语就能挑动她的情绪,使她欢喜、开心、茫然、或者崩溃。
  她死命咬牙,不愿屈服,赌气地放狠话:“是啊,我就是那个意思。我只跟你上过床,但我不想帮你养孩子,那会毁了我的事业。”
  她揪着他的领带,绕在指间:“我劝你呢,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从我们重逢到现在,一直是你主动贴上来……”
  傅承林敛了笑,点头附和:“所以你不要白不要。”
  姜锦年垂首,无声地哭。她保持语速镇定:“你和当年一样混账。”
  傅承林接着捧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抽几张纸巾,默然给姜锦年擦眼泪。他深陷僵局颇感头疼,姜锦年还避开他的接触,冷眼看着他静立原地。
  恰好这时,谭天启敲响了房门,推门而入,道:“姜助理,我们公司的人在找你,罗菡说你在这儿……”
  谭天启是本公司的明星基金经理。
  似乎也是罗菡的一朵烂桃花。
  他的出现不合时宜。
  傅承林略微思索,记起谭天启的声音。他记得谭天启曾经在办公室里,询问姜锦年的感情生活是否和谐。现在倒好,他们不和谐的一幕,正巧被谭天启亲眼目睹。
  谭天启又喊了一声:“姜助理?”
  姜锦年道:“我这就来。”
  她推开傅承林,怎么也推不动。他就是不走,恶意挡她的路。
  谭天启并不知道姜锦年和傅承林的关系。他以为,姜锦年正在被男人纠缠。而他作为姜锦年的同事,哪怕看在罗菡的面子上,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一帮姜锦年。
  谭天启说:“傅先生,请你……和我们一起出来吧。”
  傅承林开始打量他。谭天启戴一副边框眼镜,模样俊秀,斯斯文文,像是白话小说里形容得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他非常适合做文职,给人感觉很勤奋、踏实、专注工作。
  谭天启的解围,起了一点作用。
  傅承林为了给姜锦年留面子,解释道:“你好,我是姜锦年的男朋友,傅承林。”他和谭天启握手,笑说:“请问你是?”
  谭天启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他带着姜锦年出门,走向某一处同事聚集地。姜锦年从未回头看一眼傅承林,也没有说一句和傅承林相关的话……谭天启终于察觉,傅承林与姜锦年貌合神离。
  就连罗菡也注意到姜锦年的反常。
  她问:“傅总他人呢?”
  姜锦年道:“他有事。”
  罗菡轻叹:“没和你打招呼?”
  “打过了,”姜锦年撒谎,“我让他去接电话。”
  姜锦年心不在焉,脸颊微红,眼睛里含着水光。她肯定是刚哭过,原因未知——其实,细想也能猜出来。姜锦年追上傅承林的时候,罗菡就站在走廊另一侧,旁观他们小夫妻俩吵架。
  罗菡暗道: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
  这一整晚,但凡有人靠近姜锦年,她都要抬头仔细瞧一眼。
  搭讪的男人层出不穷。
  傅承林正在车上吃药。他拧开保温杯的盖子,脖颈枕住车垫,背部靠向了后方。他的好友兼同学——梁枞就坐在他旁边。梁枞皱着眉劝诫道:“上市失败没那么严重,我认识一老板尝试了四次,失败了四次。你只要拜托那些做新闻的朋友,别给你大肆宣传,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根本不会发现山云酒店在香港遭遇了什么。”
  “跟上市没关系,”傅承林放下保温杯,坦然道,“酒店各项业务都正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虽说他并不清楚,谁在背后指点江山。
  愚蠢的坏,让人在烦躁中更加暴怒。
  而聪明的坏,让人在玩味中品出反感。
  梁枞丝毫不清楚内.幕。他将手肘支在膝头,弯腰屈身,语重心长地说:“我这次出差北京,一共就三天。我抽空来看你,想跟你说一句话——放松,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离投资大师只差一步了。”
  他往常和傅承林聊天时,傅承林多半要戏谑调侃开玩笑,从话题里寻开心、找乐子。不过今天,傅承林显而易见地消沉,那说话的腔调和神情,足像是成熟了三四十岁。
  傅承林还说:“今年一月份,千股跌停。2008年金融危机,我赔成穷光蛋……”
  他其实是想说,他并非投资大师,只是一个挣扎于市场、热爱管控风险的普通人。时局千变万化,庄家更迭交替,他利用赢余和亏损的刺激来麻痹自己,收获快感。
  梁枞找错了重点:“2008年,你就开始炒股了?”
  梁枞摸摸自个儿的膝盖,自言自语道:“你赔得精光,跟家里说了吗?”
  “没,”傅承林道,“半年没要生活费。”
  梁枞“嘶”了口气:“你还把比赛的奖金都送给了姜锦年。”
  傅承林若有所思:“我喜欢在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梁枞道:“那你就是对她有意思。”
  傅承林否认:“不是。”
  “那你现在把人追到手,是想玩她?”
  “我也搞不懂自己。”
  梁枞放弃他们的争论,转而问道:“今天怎么又吃药,姜锦年惹毛你了?”
  傅承林避开他的问题,从始至终不曾透露一句话。梁枞掏心掏肺地表态:“我作为一个已婚男人,跟你讲事实摆道理……不吵架的情侣肯定有,但是特别、特别少。男人和女人不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思维方式不同,大脑构造不同……最关键是什么?性格好、心眼好。”
  傅承林道:“她的性格还是差了点儿。当然,我更烂,她配我正合适。”
  他一边说话,一边翻出一个戒指盒。
  “要求婚了?”梁枞问。
  “我家祖传的戒指盒,”傅承林介绍道,“她可能已经见过了。”

  ☆、第52章 夜宵

  梁枞笑着询问:“盒子是祖传的,戒指不是吗?”


  “戒指是今年的订做款。”傅承林取出戒指, 澄明的钻石发光发亮。他说:“祖上那一代人在京杭一带经商, 攒了不少东西。后来都没了, 家里只剩下一个戒指盒。”
  梁枞道:“这是你爷爷交给你的?”
  “可不是么,催我早点儿结婚,”傅承林扣上盒子, 道, “老一辈的观念比较传统。”
  梁枞扶住他的肩膀:“我刚毕业没多久,偶然认识我老婆, 谈了半年,摸清她是什么人,我就结婚了。这种事没有对错, 只有合不合适……”
  傅承林问他:“你太太平常工作忙么?”
  “不忙,”梁枞如实回答,“她在档案部工作,朝九晚四, 每天轻松闲适。”
  这话刚一说完, 梁枞心中暗忖:傅承林和姜锦年之所以闹别扭,该不会是因为姜锦年太忙吧?他认识不少朋友, 夫妻双方都经济独立,事业独立。按理说,这就是传闻中“势均力敌的爱情”, 然而他们的日常生活……同样存在一些难以避免的矛盾纷争。
  梁枞关切道:“你的量化投资做得怎样?等你发展壮大, 就能把姜锦年挖过来。”
  傅承林认定:这种蹩脚的计谋, 十有八九行不通。何况他的投资风格与姜锦年大相径庭。A股市场的大部分参与者并非来自专业机构,容易受到各类信息的干扰。而量化投资的意义在于,它能根据一系列数据分析与筛选,选出估值合理、符合既定条件的上市公司。
  傅承林和他的团队花了一年多时间,开发出一套针对A股市场的量化策略。目前,该策略正在实行中,效果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他从没和姜锦年探讨过原理。
  他有意无意引导她,但她坚持自己的路线。
  傅承林尊重她的一切想法。尊重不代表支持,每当他们出现分歧,傅承林多半会保持沉默。减少他们两人之间不必要的争端……就连梁枞也无法从傅承林这里打探出问题。
  梁枞再一次传递经验:“你要学会和姜锦年沟通。”
  傅承林主动提问:“做个话唠?”
  梁枞摇头:“不是让你说废话。”
  傅承林仔细思考,举了个例子:“姜锦年是甲方,我是乙方。甲方跟我签合同之前,会提条件,提意见。我们双方会谈判,深度挖掘彼此的需求……”
  梁枞面部肌肉僵硬,无奈地说:“你总给我一种恋爱高手的错觉。”
  他抖抖裤腿,目视前方,整个人坐得笔直:“其实你啥也不懂。”他回忆姜锦年的一言一行,姜锦年和他的聊天记录,又做出裁断:“姜锦年懂得也不多。”
  梁枞刚提到姜锦年,她本人就出现了。
  姜锦年的身边跟着一个男人。
  她可能喝了两杯酒。她迈步走下台阶,鞋底虚晃一瞬,男人就来扶她,充满了绅士风度。于是她搭住扶手,稍微抬头,对那个人笑了一笑。
  秋风扫过落叶,路灯泛白。
  梁枞明显感到周围产生了一股低气压。
  他瞅准时机,与傅承林告别:“好了,我先回酒店。你去接一下姜锦年……”
  梁枞还没说完,车门就开了。傅承林径直走向姜锦年,自然而然搂住她的肩膀。她的神经绷得很紧,时不时反抗他,碎碎念道:“我不允许你抱我。”
  嗓音轻柔,像是在撒娇。
  傅承林缓缓笑起来,告诫她:“只有我能抱你。”他把她拐带上了自己的车,放在后座。她今晚给他用过的手帕就揣在胸前衣兜。车内再没有其他人,傅承林两指伸进口袋,寻找手帕。他凝神看她的样子,简直深情款款,无可比拟。
  车窗上,滑落斜斜雨丝。
  姜锦年道:“傅承林?”
  傅承林撩起她的头发,搭在她耳后。
  她一瞬间委屈极了:“你别再欺负我了。”
  他还笑:“我哪敢欺负你?”
  姜锦年郑重地反问:“你敢不敢说,你不喜欢我?”
  傅承林立时回答:“我不敢。”
  往常,她应该倒在他怀里,但今天,她仅仅侧躺在车后座。傅承林将她带回了自己家,晚上和她睡一张床。她不知为何半夜肚子疼,蜷作一团冒冷汗,傅承林问她吃了什么,她诚实地回答:“冰块和香槟。”顿一下,再次重申:“昨天的晚饭、今天的早饭和午饭……我都没吃。”
  傅承林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在修仙么?”
  她一头扎进被子:“你又凶我。”
  他竟然就说:“你漏掉一顿饭,我能凶你十次,凶得你发憷,没胆子下床。”
  姜锦年露出双眼,目光雾蒙蒙望着他。即便她一句话都没接,傅承林仍然不可自制地软化。他放低身段,温言软语地哄她,说是要带她去医院……但是,姜锦年那阵痛感已经过了。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只向他索求一碗米粥和一个热水袋。
  傅承林披衣下床,自个儿去了厨房,给她做饭。
  那是万籁俱寂的凌晨三点半。窗外冷风呼啸而过,白霜惨淡,月色模糊,傅承林卷着衣袖,在厨房里淘米洗菜熬粥,还煮了两个鸡蛋。他记得,母亲曾经说过,想让米粥出稠,就要不停地搅拌。于是他握着一双筷子,持续搅动二十几分钟。
  当他再次返回卧室,姜锦年仰着脖子看他,他想起一个词——翘首以待。他端着碗坐在床边,喂她喝粥,又给她剥鸡蛋。
  姜锦年吃掉小半碗,就说:“饱了。我去洗漱,然后睡觉。”
  傅承林和她打商量:“给点儿面子?还剩这么多。”
  姜锦年摇头:“我要适可而止。”
  傅承林扒了两口她的剩饭。他细品这碗米粥,味道还行,口感与火候尚佳,他借机教育姜锦年:“你每天活着,呼吸,思考,都会消耗能量。你离不开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他在她胸前狠狠揉了一把:“你看你这里,都需要营养。”
  姜锦年玩味道:“你是不是怕我把这里饿瘦了?”
  “我怕你饿傻,”傅承林站起身,端碗离开卧室,“适可而止。”
  她去卫生间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等他回来。但他这一晚没再出现。姜锦年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梦里梦外都不踏实。最恍惚时,她感觉他就在身边很近的地方,再一睁眼,天光大亮,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早晨八点,姜锦年收拾出一个行李箱,装了生活用品和几件衣服,急匆匆地出门。临走前,汇率还要爬她的箱子,她一边抱住猫,一边和它说:“我要出差啦,你等我回来。”说完,还亲一亲猫咪的耳朵。
  家里的阿姨正从侧门进来,问她:“姑娘,要去哪?”
  姜锦年含糊其辞:“远方的城市。”
  阿姨腰间系着一块围裙。她年近五十,干活麻利而掌纹粗糙,双手就在裙沿处搓了搓。她虽然微笑,动作却是忐忑不安,还劝阻一声:“咱不急,先吃一顿早饭,两屉小笼包快起锅了。”
  “来不及了,”姜锦年推着箱子往外走,“我要赶车,阿姨再见!”
  汇率趴在玄关处,“喵喵喵”地哼叫,抬起猫爪子挠门。但它记性也不太好,刚挠了几分钟,就扭曲着睡在了地毯上。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傅承林才慢悠悠下楼。
  他昨夜洗碗之前,顺手刷新了邮件,工作上冒出几个问题,他不得不连夜解决,忙到凌晨五点多,索性就脱了衣服睡在书房。今日早晨,他原本准备多赖一会儿,想到姜锦年可能在等他吃饭,他又打起精神,将自己收拾得干净齐整。
  他在宽敞的客厅来回转悠,只见到了睡得昏厥的汇率,却没见到姜锦年的影子。
  他问阿姨:“姜锦年呢?”
  餐桌上摆满丰盛早餐。热气腾腾如烟如雾,旋转飘散,弥漫不止。
  傅承林夹起一块小笼包,塞进嘴里,肉汁溅开,烫得他舌头麻木。他面上仍然不显露痛楚,只用手指擦了擦鼻子,低声问:“她走了?”
  “唉,带着一个大箱子,走了。”阿姨回答。
  阿姨比划了箱子尺寸,还说:“她要去远方的城市。”
  傅承林坐在椅子上给姜锦年打电话。打不通。他食之无味地咀嚼美食,微信联系上了许星辰,许星辰秒速回答他:姜锦年这周出差啊!她出差去一个港口城市,调研什么制造业公司!她的基金开始疯涨了(因为她举荐的四平购物股票),信息比率也好看了。领导和她都很重视未来发展。
  其实傅承林也能猜到姜锦年出差。但她没说时间,也没把细节告诉他。
  他给姜锦年发短信:“下飞机后,给我来电话。”
  过了十分钟,他又发一条:“我这两天都在家。我能拍视频给你看……汇率的视频。”
  傅承林扣住手机,草草解决了早饭,上楼继续他的工作。郑九钧给他发来一系列的反馈结果,他扫视一遍,就转交于公司的团队——他们发现了几家借壳上市的公司,并准备从中获利。

  ☆、第53章 出差(一)

  一般而言, IPO流程繁琐, 夜长梦多。而通过“借壳上市”, 一家企业能快速抢占先机,被它借壳的那家上市公司, 股票价格将会在短时间内疯涨。


  最新的数据分析显示, Grus网络公司具有“借壳”倾向。
  Grus算是一个优质标,客户群体稳定,市场资源广, 上升空间大……于是, 承接Grus项目的投资银行被密切关注。这家投行曾经做过几十个IPO项目, 通过一系列处理与对比,电脑程序选出了具有最大期望值的“被借壳”公司, 名为“新跃芝”。
  要不要大量购入“新跃芝”的股票呢?
  他思考一上午,致电给傅承林, 开口就说:“我认识的那群朋友们,都在关注Grus登陆A股的事。承林,你确定你们团队的量化结果正确吗?”
  这很难讲。傅承林心道。
  书房内, 台式电脑仍在运行,地板上倒映半尺阳光。傅承林落座于一把工学椅, 解释道:“我不能判断它的对错,只能说它发生的概率不低,期望值符合预计。”
  郑九钧沉吟:“哦, 咱们面临着风险。”
  傅承林告诫他:“永远有风险。”
  郑九钧又问:“你的量化算法, 全是数学模型吗?”
  “差不多吧, ”傅承林偶然透露,“有些人工智能的算法,本质上,还是套用了数学模型。”
  郑九钧对这些概念和架构从不感兴趣。他听完两句原理,隐约懂了一些,便和傅承林一同商量计划,说好了明天一开盘就让交易员去下单。内部的日常工作没有任何问题,郑九钧几乎高枕无忧,但他转念想起傅承林的处境,忍不住打探道:“承林,你家现在的经营状况还好吗?”
  “老样子。”傅承林回答。
  他靠向椅背,伸直双腿。许是因为身体放松,他的嗓音略带慵懒疲乏。
  郑九钧笑说:“要是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你甭客气,尽管跟我提。”
  傅承林再三感谢他,随便闲扯了几句,匆匆结束通话。倒不是因为他懒得和郑九钧聊天,而是因为,他掐指一算,姜锦年快要下飞机了。他正在等待她的回音。
  傅承林离开了书房。
  他进入二楼的某一间卧室,侧躺在床上,枕头尚有浅淡的余香。他半睁着眼,看向附近——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就连姜锦年惯用的香水瓶子都没了踪影。
  收拾得这么干净。傅承林暗道。
  自从他和姜锦年确定关系,他很有心计地布置房间,增设了梳妆台、落地镜……等等女孩子喜欢的家具。
  姜锦年果然上钩,高高兴兴占用梳妆台,摆满了一堆瓶瓶罐罐。而今,她把那些东西收走了。她出差之后,可能不会再回来。
  傅承林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发现一个粉红色笔记本。他随手翻弄几页,显露一大片铁画银钩的字迹——这是姜锦年的手笔。她从小练习软笔书法,写字总有颜筋柳骨,十分醒目。
  她写道:2016年10月记事……照例只记开心的事。第一件事,基金排名回升四位。第二件事,我跟他去了一座海岛,见到了海上日出。晚上和他散步,我捡到了一块心形贝壳,偷偷送给他。坐船出海,他钓到了三条鱼。他不喜欢太多的调料,更喜欢清蒸,撒一点盐、胡椒、迷迭香……
  这一页的最下方,她另起一行,收尾道:我爱他。
  傅承林将笔记本放归原位。
  他靠在床头,闭目浅眠。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按下接听键,听见姜锦年的声音:“我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了。”
  傅承林问:“有人接机吗?”
  “没,”姜锦年道,“我坐机场大巴去酒店。”
  “不是啦,是另一家。”
  傅承林就说:“你一个人出行,注意安全。”
  姜锦年否认道:“还有个男同事和我一起调研,他叫高东山,你好像见过他,有印象吗?”
  傅承林随便问了几句话,成功套出了姜锦年的住址、目的地、随行同事。他很注意谈话技巧,方式隐蔽,姜锦年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她对他抱有一定的信任感。
  下午两点,姜锦年抵达酒店。
  接受调研的公司名为“岂徕股份”,主营工程机械,属于制造业的小盘股。根据八月份的半年报,该公司的净利润增长79%,每年的综合毛利率都在稳步提升。
  姜锦年预约了明天一早的见面会谈。
  今日傍晚,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罗菡曾经叮嘱她:你这次调研,必须带着高东山。领导想让他升职,做基金经理助理,不过高东山明面上的贡献少得可怜,你有责任拉他一把。
  姜锦年深刻地明白:基金投研不是个人行为,依托于一个优秀团队。如果高东山能出头,能争取更多的资源,那么对大家而言,肯定是好事。
  她敲响了高东山的房门。
  姜锦年谢绝了,并说:“这层楼有个休息室,没人用,我们去那儿聊一聊方案?”
  高东山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和姜锦年说:“咱俩在休息室谈话,容易被外人听见,你进我房间,长话短说,免得避嫌。”
  姜锦年笑道:“我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随便进了你的房门,对你是一种不尊重。”
  高东山反而抬举道:“你出差几次,大家伙从没听过你跟哪个男同事牵扯上了。”随后,他指一指自己的胸膛:“我跟你,我们两个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姜锦年仍是头也不回,雷厉风行地走在前面。
  休息室里,她简明扼要地表态:她要去一趟郊区,现在就去。岂徕公司的流水线工人,每晚六点多钟下班,进行工位换岗。
  高东山问她:“你要调查工厂的工人?”
  姜锦年纠正道:“不是调查,别那么严肃。”
  高东山提出异议:“明天早晨,咱们俩才能见到董秘。晚上去踩点,专门逮着一群工人,能有效果吗?工人们基本都是一问三不知。”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姜锦年从座位上站起来,迅速地收拾几页文件,“他们对流水线作业的理解,肯定比你和我要强得多。”
  高东山还在犹豫,姜锦年已经出发。
  他只能快步跟上她。
  姜锦年带着他乘坐公交车。她记住了每一条必经之路,赶在工人换岗之前,来到了这家公司的大门口。周遭景象算不上繁华,东南方视野广阔,矗立两排职工宿舍楼,再往前走,就是最近的汽车站。
  一辆巴士经过,扬起黄色沙尘。
  天光晦暗,夕阳倾颓。
  高东山转了一圈,拍拍裤子上的泥灰,询问她:“这是他们的总厂?”
  “是啊,”姜锦年点头,“我查过了,他们有一家物流合作公司,今年年底,合同到期。这几年仓储物流也不好做,我了解到的货运公司,每次运货都要超载,不超载就没钱挣。”
  她刚说完,轻轻叹一口气。
  高东山掏出一根签字笔,记录姜锦年透露的消息。姜锦年有些好笑——高东山就像她的随行秘书,如此重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呢,她毫无见解,只是顺便提一提。
  高东山写着写着,忽然有点儿尴尬了。
  因为姜锦年一直在看他。
  她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宽松T恤上衣,头发也扎成了马尾辫,这幅打扮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她上班时,离不开衬衫、窄裙和高跟鞋,每走一步路都有别样诱惑。
  但是,不知为什么,高东山总觉得,姜锦年的未来也不过是罗菡的现状——无家庭,无子女,绯闻缠身,业绩至上。
  姜锦年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高东山竖起手指摇了摇:“没什么没什么。”
  姜锦年没心没肺,笑得明朗自在:“你一定是在编排我。”
  她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前方正门渐开,工人们陆续出来,男女都有。他们穿着各色衣裳,年龄集中在三十五岁以上——这一点让高东山大为惊讶。他以为,底层制造业的中坚力量,应该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面庞稚嫩,积极向上。
  他在人群中搜寻,找到了几个年轻小伙子。
  年轻男人们也往他这儿瞟。
  高东山醒悟:姜锦年换个打扮,依然能惹人注意。
  他蓦地觉得,女人不适合做这行,研究员并非一天到晚宅在办公室,他们需要出差、实地调研、近距离考察……诸多不方便。她们几年才能学会独当一面?就比如姜锦年出差,罗菡也让他作陪,表面上提拔他,暗地里却叮嘱他:多照顾姜锦年的安全。
  他抬起腿,走了两步路。
  姜锦年从包里拿出一盒酸奶,拆开吸管,喝了两口。她坐在一盏路灯下,旁观夜色中的厂房,再深吸一口气,附近弥漫着一种土壤特有的味道。
  “走吧,”姜锦年道,“我们去吃饭。”
  高东山问她:“咋吃,蹲地上吃吗,你带盒饭了?”
  “你看那里,”姜锦年指向不远处,“有几个家常土菜馆。”

      土菜馆的门前栽了两棵阔叶树, 枝杈上挂了一条线, 拴着一串绒布灯笼。


      灯笼一字排开,招牌在月夜里发亮,红底黑字地写着:烧鸡、烤羊、猪前蹄。
      姜锦年沿着一条石子路,走进饭店大门。灯光透亮,周遭墙纸褪色,室内摆了七张八仙桌, 角落里放置一台老式冰箱,运行时, 它会发出一种不易被察觉的嗡鸣声。
      他们的孩子占据了旁边一张桌子,弯身握笔, 趴在桌前写作业。离孩子不远的地方, 几位下班的职工坐在一块儿,撬开了三瓶啤酒, 开怀畅饮,酒酣耳热。
      其中一个工人说:“新婚腻乎劲儿一过, 都不想回家了我。媳妇整天跟我吵吵, 催催催买房, 说那谁有房, 那谁有车……”
      老板握着锅铲, 翻炒醋溜土豆丝,蒜香气味扑鼻,呛得姜锦年直打喷嚏。老板娘给他们端茶倒水,还问了一句:“点单吗?”说完她就用一条抹布擦手。她的指甲底端生长一圈倒刺,藏匿几条褐黄色皱纹——这些琐碎的细节,都被高东山留意到了。
      他抢过姜锦年的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泼,泼到了水泥地面上。
      高东山拿起瓷壶,再次为她斟茶:“杯子要先烫一次才干干净净。”
      她拽着菜单摊平,问他:“你想吃什么?”她自己点了一碗西红柿鸡蛋盖浇饭,又说:“你们男同志的饭量应该大一些,我家那位,中餐和晚餐都挺能吃的。”
      “嗯,他每天都坚持锻炼,”姜锦年透露道,“毕竟生命在于运动。”
      她支起左手,半托着腮帮,想起傅承林怎样在家里练器械。汗水浸透他的肌肉,滑向下方,泛着带有力度的光泽感。姜锦年偶尔会坐到一旁,仔细观赏,再帮他擦汗,他多半要捉住她一起洗澡。
      高东山颔首,继而点菜:“凉拌黄瓜、青椒炒鸡蛋、半只烧鸡……五串烤鱿鱼,谢谢了。”
      老板娘记过账,拎着抹布去了厨房。隔壁桌的男人们将她拦下,说是要添酒,几人开始讲本地方言,你一言我一语十分尽兴,听得姜锦年云里雾里,反倒是高东山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高东山喝着自己带来的茶水,沉声与姜锦年道:“他们在问老板娘饭馆生意好不好做。老板娘说,没以前好了,还有熟客赊账。那些人就讲,攒够了钱,辞职去开饭馆,再累都比轮班强。”
      隔壁的八仙桌被一个男人稍作推动。桌脚磨蹭地板,发出“吭哧”的声响,男人抄起一瓶啤酒,瓶口往唇边送去,咕咚咕咚饮下一大半。他看了姜锦年一眼,扭头笑,又盯住她,问:“外地来的?”
      “来应聘你们公司的……行政秘书,”姜锦年胡乱扯了个职位,“我在网上看到招新广告。这边是不是专做高端液压产品?我就懂这么多了,想找个稳定一点的工作。”
      淡白色的油烟逃离厨房,钻过窗缝,蔓延至室内——老板正在爆炒青椒。
      而老板娘端着一盘凉拌黄瓜和西红柿鸡蛋盖浇饭,摆到了姜锦年的面前,还默不作声地拿开水烫了烫他们的筷子和饭碗。
      方才与她搭话的年轻男人向她走近,自来熟地坐到她对面,又问道:“你家在省城?”他伸手指了指高东山,试探地嬉笑:“这你老公?”姜锦年还没回话,高东山连忙撇清道:“哪儿能啊。”仿佛姜锦年是什么洪水猛兽,高东山沾一丁点就会前途堪忧。
      罗菡决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她经常在组里强调:大家做朋友可以,做情侣要三思,男女双方必须有一个辞职。如果那人不愿为你辞职,说明人家根本不爱你,还谈什么感情呢?不如搞搞绩效。
      他捏起一串烤鱿鱼,挺不自在地撕咬、咀嚼。盐和酱油放多了,他口味素淡,吃几下就没了兴致,旁听姜锦年与男人闲扯。
      姜锦年却回答:“你们公司有五险一金吗?做行政做秘书都没区别,无所谓,我能从头开始学。家里人想让我们找一个铁饭碗。省城房价更高,这里的房价便宜一些,贷款也能买得起了。”
      男子推开一盏酱油瓶,周身前倾,问她:“你家催你找工作,催你谈对象没?省城那地方的人,兴不兴相亲?”
      酱油瓶旁边,放着一颗大蒜。高东山徒手剥蒜。他剥完一瓣,就递给那名男子:“相啥亲,找个有缘的就行了,相亲那都是费劲儿瞎折腾。你看我老妹,模样水灵,她也用不着相亲,是吧?”
      男子接过蒜瓣,当零食咬一口,关切地问:“她是你老妹?亲妹?”
      但他总不能向人坦白:我和姜锦年是同事。我们专门做股票调查,特地来审核你们公司的运营情况。
      然而那名男子信以为真,心底无端发了一阵瘙痒。他鞋底轻蹭着地板,手臂叠放于桌沿,不断与高东山套近乎。很快,两人称兄道弟。
      姜锦年转过头,望向另一边:“我要是能进工厂,是不是就有铁饭碗了?”
      话音落后,之前埋怨新婚妻子的男人开了口:“老郑讲过,2008年以前,咱们厂子还行。2012年走下坡,我2014年被人介绍进来。五险一金是有,稳定不稳定,咱不能跟你说板上钉钉,上个月五号车间整完一波裁员,老郑就下岗了。”
      “不懂,”那人回答,“主任不给你干了,你还能白干啊。”
      旁边一位稍年长的大叔敲敲碗,捂住了自己的嘴,提醒道:“人老板的小孩,外地的妹子都在呢。”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给写作业的小孩子,又说:“车间裁员,那是创新产品上线,能不用人手就不用人手,都交给机器。我们坐一边看着、监督着,干活不累……”
      高东山插问一句:“你们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金汇彩投有谁知道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