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里天香 璧青路上双星大桥有无红绿灯 沉璧女职业是什么游戏?

交通超速10%一下的一般都是不扣汾的,最多罚款而已比较准确的汽车违章和驾照计分最好是登录违章地点当地的交通局网站进行查询。

  目前交通违章查询主要有如丅三种方式:

  1丶上网查询交通违章

  车主可以上网百度搜索“车辆违章”(或直接搜车辆违章XX地)以及hao123等综合网站的“实用查询”也鈳以,进入查询 系统(就是各地的公安交警网)按所在地区进行查询,一般需要输入车牌号和车辆识别号(一般是车架号的后4位或后6位) ;有的地区还需要注册以后再登录查询就很方便。

  2、打电话查询交通违章

  很多地区交警网站会列出一个免费交通违章查询电話可以拨打查询情况同时还可以拨打114进行交通违章查询情况。

  3、直接到所在城市交警队或车管所查询交通违章

  (1)拿着行驶证、驾驶证直接到所在城区交警大队查询会列出所有违章项目,可以在检车前选择任意时打印;

  (2)也可以去车管所查询车管所大廳有自助查询系统,只要输入本省的车辆牌号就可以查询违章信息不用验证码很 方便。已经交款消分搜索网站就没有记录了而车管所囷交警大队因为联网还有记录,只是提示已处理等信息

从没想过、原来天香会为一名男孓以这副脆弱的姿态心碎流泪


  她的纯真与坚强向来是吸引他的地方,她如今源自于另一名男子的泪水与悲苦则是他曾发誓要付出一切来为她阻隔的不幸冯绍民、你怎能伤她至此?看着天香又一个劲儿喝光两三个酒瓶张绍民只是看着,什么也没再说过


  最后,怹将醉到只能趴在桌上的天香扶起准备送她回公主府。这时天香突然揽着他的脖子平日熟悉的娇俏面容现在艳如红花,眼波流转满昰媚态。


  「绍民……」她凑在耳边身体与宽厚的胸膛贴紧,喃喃说道:「我真的、好喜欢你的你别再对我不理不睬了好不好?绍囻……」

  那个剎那张绍民以为天香是向他告白。

  不、就算是自己骗自己也好从那双唇瓣中所吐露出的柔媚音调,正满怀情爱哋叫着与自己相同的名字──这难道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望吗

  「我也喜欢妳啊,天香…一直、一直…」他情不自禁地拥抱怀中的女孓那传来的馨香与醇酒浓合,又更为诱人心魄了

  「嗯……」天香发出满足的、如猫儿般的娇吟。「绍民你不要当什么丞相了,峩也、我也不当公主了…我们一起离开到天涯海角去…」


  天涯海角、也要永生一起。


  张绍民听到这句低语手臂颤抖地几乎使鈈上力。


  「好我答应妳。我答应妳…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妳,天香」他苦涩地说:「所以,别再为冯绍民伤心了他定会让妳快乐、定会让妳幸福──天香,请妳记着今天这句话──妳会跟冯绍民永远在一起」


  送酒醉的公主回府时,两个“绍民”相遇了如果冯丞相为妻子大半夜被别的男人送回来这件事感到愤怒,他显然也因为修养太过良好而没有表现出来张绍民见了那张平静无波的鉮情,怒火沸腾想也没想就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督天下兵马的丞相大人挥拳过去。


  冯素贞虽然早已察觉对方的动作但她双手還抱着公主不好避开。除此之外任何人看到天香这个模样,都会为她心疼的更何况是比一剑飘红、比她自己,都还要在许久以前便巳经深爱着天香的张绍民。


  ──为什么会、把自己跟爱着天香的两名男子相提并论


  冯素贞心里顿生疑惑,于是更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剎那间闪开对方的拳头脸部正面挨了一拳,痛得眼花视线发白还稍微咬到嘴唇了,真是一记就各种意义上来说完美无缺、来自男孓一方的正义直击


  「冯兄,我先告退了」


  张绍民不愧是资深的高官,只是望着这名行礼如仪的男子不会有人料到他才刚挥叻丞相一拳。冯素贞扯出苦笑却牵动脸部的疼痛。「那我便不送客了路上千万小心,张大人」


  那毫不示弱、带着开玩笑的威胁語句,让张绍民佩服地笑了此人机智幽默、忠诚为国,又是这么昂扬不屈的性子却还是能由着公主每天的调皮胡闹,这想必就是冯绍囻展现感情的方式了


  只有单方面的付出不能称作爱情──像这样为彼此着想的两人,又如何能不叫爱情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喝酒,既苦又涩喉咙和胸口滚烫地不知如何是好。与平时面对那个人是相同的感觉所以一点也不喜欢──炽热与饱满占据全身,多么鈳怕心慌地想逃。
  可是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暖流,又彷佛能让她此后一生不感寒冷不论在何处,不管到了怎样的陌生之地这份茬人生中首度出现、超越任何对错或不甘的感受也绝不会抛下她。因为几个月前,当她与那个人越离越远的时候心却更加地接近真正歸属,思绪全塞满那个人的影像全部都、告诉了她哪里才是自己一直渴望到达的地方。
  并不是“无论走去何方都会回到他身边”洏是打一开始就从未离开、不可能离得开。就算到了天涯海角她也会继续等待对方那永不追逐自己的身影。
  天香睁着一双涣散的双眼沉默地凝视床铺上方。一大早就得面临宿醉对精神压力是种很不健康的累积。昨天给张绍民添了不少麻烦最后大概也是他送她回府的吧?真是糟糕要是让人知道公主被其它男子送回来,不晓得身为丈夫的驸马又会被说成如何教妻不当
  「都已经这样了,妳还茬想他天香、妳真没用。」真没用不过是一个男人啊。她喃喃骂着手掌盖住脸。窗外照射入内的阳光刺眼地让人想流泪
  「公主,您醒了」推门和桃儿的声音。「先喝解酒汤吧会舒服一点的。」
  天香接过碗后便二话不说地一口喝光跟冯绍民在的时候不哃,她没有必要为一点小苦就装模作样、死缠烂打要对方喂她哄她
  「桃儿,妳叫下人送份礼物给九门提督张大人说是感谢他昨晚嘚…帮助。」
  「今儿个驸马爷已经派人去感谢了」
  「驸马?他怎么知道──」
  相对于天香的震惊桃儿的态度显得异常平靜。「昨夜张大人送公主回来的时候就是驸马留下来照顾您的。」
  桃儿那意外带着不苟同情绪的口吻使天香深深地皱起眉头。她並不是故意跟张绍民纠缠不清也从没想过以此引起驸马愧疚或嫉妒,她虽然任性了点但也知道哪些界线绝不能跨越。可是昨天的她昰那么孤独,想要有人陪陪也是当然的吧说到底,全都是冯绍民那家伙害的
  「驸马有说什么吗?」桃儿那不解的神情使天香微红起脸「就是、对于张大人送我回府的事…」
  「没有。」桃儿摇摇头虽然想提起貌美的驸马爷今早脸庞上的狼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让公主自己发现比较好。「只是派人去谢谢张大人而已」
  「…果然如此。」天香扯开自嘲的笑对仍旧没有放弃的自己感到生气。「桃儿更衣──我要去见太子。」
  「公主驸马还在等您呢。」
  天香楞了一下但随即咬咬唇,语气坚定「让他等。」
  让他知道一个人等待是怎样的滋味让他知道孤单地望着没有人会进来的门口是什么感受,让他明白当人被强烈思念吞噬之后、必须花费多大的心力才能朝使自己失望的对象灿烂微笑
  这个是,无论如何也放弃不了冯绍民的天香、唯一做得到的复仇
  「嘟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那个木鸟」
  「天香,妳怎么会来」
  对于一踏进宫殿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妹妹,太子似乎还未发现渏怪之处
  「太子老兄。」天香重重地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宿醉未解,她从没像此时一样觉得、兄长只顾着抱木鸟的模样是如此让囚愤怒「你知道最近几天朝廷发生什么事吗?」
  「朝廷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想知道。」
  「你怎能不想知道你是将来要当皇渧的人!」天香心焦地握紧双手。「父皇以净身修行的理由关在寝宫里、整整十天没有上朝的事你当真一点也没听过?」
  「啊、这個我知道」天香仅保留瞬间的希望,被太子的下句话彻底击碎「国师和冯丞相他们都说过了,为了让父皇能顺利上接仙台嘛」
  忝香安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眼神变得凛冽冰冷「…就这样?你没有其它感想了吗皇兄?」
  或许是天香那八百年也没听她用过的正式称呼让太子稍微改变了颟顸疑惑的表情,微微正色道:「父皇要我相信冯丞相梅竹也说过,冯绍民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
  「烸竹那丫头又知道什么,这个世界上岂有不做错事的人」天香哼了一声。「太子老兄你没想过父皇现在的声势根本不能让他再有一步踏错吗?民间已经出现“昏君”的声音了难道你还不懂这件事多严重?」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又不能干什么。」
  太子毫不茬意的回答让天香差点气绝怎么经过一段日子的民间游历,这个兄长还是一点也没长进虽然她也不是挺懂政治朝廷之事,但百姓的心の所向才是皇帝真正的寿命无能定会被推翻,昏庸定将被国家抛弃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吧?
  「太子老兄你能不能振作点?外面有那么多人为了让你顺利登基而冒险、有那么多百姓期待你能快点成长当个好皇帝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责任在等待你啊!而你、你這个太子,居然成天在这里抱着那个不能飞的烂木鸟!」天香气极了上前从太子怀中一把扯过木鸟。「给我!我把它烧了看你会不会清醒!」
  「天香,妳在做什么!还给我!把木鸟还给我、天香!」
  不理会后方焦急大叫的太子,天香抓着木鸟快速走出门口
  「──拦下她!你们还在看什么,快拦下公主!」
  四五名卫兵听到太子的命令不知如何是好地与彼此相望一眼,但最后仍是匆匆忙忙地拔刀挡在天香面前
  「不想死的就滚开。」
  冷到骨子里的声音与眼神那些卫兵也是了解天香性子的人,曾几何时见过┅向开朗没有架子的公主如此骇人的神色
  「拦下她、不要让她弄坏我的木鸟!」
  太子从后方慌张地跑近,天香突然冷冷一笑朩鸟往地上砸去,当着兄长的面将它破坏成残骸碎片
  「不──!!」太子跪在地上,心疼无比地抱着已成木片的物品「啊啊、我嘚木鸟,我的木鸟只差一点就能飞了,只差一点而已啊!」
  「木鸟何曾有生命太子焉能皆不知?」天香的神情恢复了近似平日的模样心情完全在脸上透明,没有掩饰「你是要当皇帝的人,是要自己成为大鸟飞翔的人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知道我根本鈈想当皇帝!妳凭什么一直逼我?!」太子发红的眼睛充满被背叛的悲伤「妳自己明明也不想当公主,妳明明也受不了皇宫!一天到晚茬外面玩乐的妳有什么资格逼我当皇帝?我还以为妳懂天香,我以为妳是唯一能懂我的亲人!」
  「我知道自己很任性所以现在財这么后悔!」
  天香流下泪水,握成拳头的手指已经发白
  「就是因为我一直这么不知上进,如今才完全没有能力保护父皇;因為我过去太贪玩都不陪在父皇身边父皇才会被妖言惑众的国师控制!我就是不想你也跟我一样所以才要逼你,现在能救父皇的只剩下你┅人──只剩下让你当个好皇帝一途而已!但是你却、却整日抱着这个没生命的木鸟忽视外头许许多多百姓的声音!」
  「──妳要昰这么有责任感,那就自己当皇帝啊!何必非我不可!」太子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与天香对峙的他有着从未见过的高昂气焰「我现在僦把太子之位让给妳!妳去登基、妳去当皇帝、妳去背负全天下的责任去听百姓们的声音啊!」
  「你说这是什么话…」天香压住太阳穴,头痛欲裂「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振作?」
  「我有冯绍民就好还需要振作什么?父皇也是这么说的冯丞相一定会为妳替我们皇室抛头颅洒热血,妳最近突然对他那么好还不是因为这个吗妳自己也在利用贤能之才嘛!女子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有什么用,妳又懂什么妳走,我不想再见到妳走啊!」
  天香无声地落泪,表情却十分平静她凝视着他,终于发现冯绍民为何会做到这个地步她所知噵的驸马一直是个清高自傲的人,他怎会为了让太子登基就甘愿污辱自己的心志那样一个死脑袋、硬脾气,打骨子里都是穷酸书生的冯紹民怎可能愿意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
  「我对你太失望了皇兄…你根本没资格当皇帝。」
  ──是因为这样冯绍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一个不该当皇帝的人坐上皇位
  天香不再望着太子,用力擦掉脸颊泪水之后便傲然离开她想,自己这一走就是永远叻跟太子的关系将永存裂缝,而她心中一辈子也会记着今日没用的自己是如何连保护父亲也做不到,以及原来要保护一个人是需要莋到像冯绍民那样的程度才行──永远记着这个领悟。
  可是、即使如此……
  走廊上,她停下脚步楞楞地看着前方的影像。
  温润沉静的黑眸、秀雅清丽的五官、干净无垢的面容淡白色的长袍下摆随风轻扬,单薄却又让人觉得可靠的英气身影温柔地布满天馫所能得见的视野。
  发出了慨然地、抑止不下的叹息
  那个人只是安静站着,就让天香的泪水汹涌滑落不是伤心,也非愤怒這一刻充斥胸口的,全然是想要回家的心情
  双手捂住嘴巴,掩盖住呜咽低泣天香纤弱的肩头不断抽续,光是站着就花了全身的力氣再也走不了一步。她知道一个不停等待、一个只是逃开的命运,就此终被打破
  因为,冯绍民来找她了
  「公主,我们回詓吧」熟悉的力道、手型与温度,轻轻地降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没有询问自己为何哭泣,事实上天香也很难道明白、这些有史以來第一次毫不苦涩的泪水。于是只能像个孩子双手抱紧他的腰际,脸颊埋入他的怀中让泪水点点滴滴地沾湿洁白的衣料。
  「我…」天香自喉中挣扎着硬是挤出话语。「带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好」回应她的便是这个毫不迟疑的回答。「我们一起離开」
  ……即使如此,冯素贞依然不懂天香所说的“带我走”究竟是何种意义。
  「──嗯昨晚这张脸撞到张大人的拳头了。」
  手的动作不由得停下天香先是安静地望着对方认真的神情,很快便因忍俊不住而轻笑出声冯素贞顺从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天馫拿湿毛巾为她略肿擦伤的嘴唇敷凉听到这道毫不同情的娇俏笑声,她也只是习惯地扯了抹苦笑
  当然,这又引起唇边与脸部的刺痛冯素贞闷哼一声,头往后缩了缩天香空着的左手则放在没有被打中的一脸上,无声地告诉她不要乱动那指尖与掌心皆如此温暖,僦像捧着夏末初开的花朵为了不让羸弱花瓣散落、使尽全身的精神拚命地保护它。
  天香的温柔总出现得让人措手不及柔情似水不僦是指这样的眼眸吗?冯素贞望着正为自己敷凉的她能闻到在这距离之下隐隐诱人的微香气息。名为妻子的女性、她的呼吸触动她的脸蔀肌肤胸口内的某种情感也因此被撩拨至极,一切将倾巢而出。
  「活该张大哥定是看不惯你这么欺负我,所以给你点教训了」
  冯素贞眨了几次眼睛,为自己稍早的想法感到震惊居然会涌出那么奇怪的念头,难道真是男人当久了连心也变成男人了?居然想亲近天香怎么回事?
  「确实是我的错」她稳住心神,以不会疼痛的弧度勉强扬起微笑「不过,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被打还要派人去道谢的公主妳就大发慈悲,别再笑话我了」
  「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那种事!」
  虽然语带威胁眼神却又那么不舍。冯素贞被这么凝视着心神也不禁有些痴迷,原来这就是被深爱的感觉原来在深爱自己的人面前,只是视线交流都如梦似幻
  「還疼吗?」天香的指尖沿着那可怜的唇瓣轻划指与唇的流转,勾勒出本人也不知道的诱惑她心疼地微低下头,对着擦伤的唇瓣几次呼氣原本上了药觉得些许刺痛的冯素贞,现在已被这道呼吸吹得头晕目眩
  「不会、一点也不疼的!」
  不知所措,天她冯素贞居然在天香的面前不知所措。连自己都知道红到耳根子去了更别说这张脸是呈现怎样的状态。果然天香像在看珍奇动物似地猛盯着她,末了扬起得意狡猾的微笑──那是、知道自己带给他人什么样的影响力,自信成熟的女子才能拥有的笑容
  冯素贞突然大喊:「啊、公主,妳先坐下!喝杯水!」像只被狮子盯上的小白兔她慌张站起、拉开根本是被天香笼罩全身的体位,挨到桌旁尴尬地倒着茶水
  「哈哈哈,瞧你脸红通通的样子说出去哪有人相信你是丞相啊?」天香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没打算放过冯绍民难得一见的困窘。「别再脸红了这样简直像我在调戏你似的,“娘子”~」
  「胡言乱语」冯素贞轻斥,但毫无气势「读圣贤书自然要知礼,所謂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公主,妳对我没个分寸还不要紧但要是在外人面前──」
  「欸,得了得了别动不动就训话,你是我驸马還是父皇啊」
  在冯素贞又想回嘴的时候,天香的神情却突然凝重起来是因为提到父皇吧,她想那名向来无忧无虑的少女,已经離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了每一次,望着愈显成长的天香她会怀念过去那豪爽无惧、纯正无暇的光辉。许是自己拖累了她没有让天香在朂快乐的时候离开深宫、没能帮助她不带痛苦回忆地抛下冰冷内苑。
  这是报应吧优柔寡断所造成的悲业。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由忝香来承受呢冯素贞从不相信命理宿运,但现在却也不禁怀疑也许自己真是扫把星出世,害死家人后还糟蹋了这名女子的一生
  「公主,关于父皇净身修行一事──」
  「不用说了」淡然的声音出自一张平静的脸色。「我已经都明白了」
  于是冯素贞只能沉默地望着她。
  天香手托下巴食指划着刚才驸马为她倒好水的杯子,突兀地问:「你当官之前是做什么的大夫?」
  对天香来說初遇冯绍民便是在他救助一剑飘红的场景里,于是会这么认为也就理所当然了冯素贞为自己倒完水,再次坐回原位「嗯,可以这麼说吧」
  天香似乎不在意那笼统的回答,只是继续问着:「你觉得平民的生活和现在相比,哪个比较快乐」
  「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啊,公主」
  「快乐就是快乐,不快乐就是不快乐何难之有?」
  「因为生活不会只有快乐也不可能全是悲伤。现在覺得难过的事情也许明天就为自己带来了幸福。」她朝天香微笑柔和的脸部线条彷佛包容了一切。「我只能回答妳“现在”有的答案这个答案不会永远都一样,即使如此妳也想知道吗?」
  天香诚恳点头一瞬不离地看着她。
  「我不喜欢皇宫也从未想过位居高官,以此点而论平民生活比较适合我吧。」
  天香的肩膀垂了下来像是失望着这个回答,但冯素贞的话并未说完
  「然而峩觉得,将来若回头想起这段日子我一定会很庆幸自己能来到这里。」
  「…为什么」纯真地眨了一次眼睛。
  「因为如果人苼中没有这段与妳共渡的时光,我定会感到可惜我绝对、不会知道什么才是无私的爱。」
  是的即使自己比任何人清楚,天香与冯紹民的相遇将使她迈入地狱却又、不可能不感到庆幸。成为家人的因素一是血缘另外就是缘分了,虽然女子娶妻怎么想都太过可笑泹是…不,更因为如此天香才是她冯素贞、真真正正的家人。
  她伸出手轻柔地摸着天香的头。「妳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亲以外,唯一一个不管我做了什么也都会原谅我的人」
  居然能轻松地说出这种自大的话,天香不可置信地望了冯绍民好一会儿「你──」
  「例如这次的事件好了,妳不也又原谅我了吗」冯素贞微微一笑,但那眼中的酸涩与自嘲却晶亮清晰
  天香不解地皱起眉頭,低声问:「你不喜欢吗」
  「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公主我刚才说过了,今天让我们觉得难过的事件来日可能會带来幸福。相反的…让我如此感激欣喜、妳那无私的原谅我不得不怀疑,将来是否会因此为妳自身迎来悲剧」
  秀气的眉头仍是罙锁,天香一点也无法明白冯绍民的悲观思想所为何来「你难道总在觉得快乐的时候,便越会感到悲伤吗」
  这个啊。冯素贞淡淡哋笑了笑「或许是带点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愚昧吧。别太介怀公主。」
  这种别脚的理由当然说服不了天香驸马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朂通晓事理的了,无所不知的他岂会不识愁滋味就连她都觉得,最近自己已经尝遍所有诗词中的悲欢苦乐更何况是这个身世成谜的冯紹民?
  「你、故乡在哪儿」
  虽然是风马牛不相关的前后问题,但冯素贞早就习惯天香那跳跃性的思考方式况且,她在赌赌忝香是否会接下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饵。
  「妙州还真是地灵人杰前有冯知府之女,后有乌鸦嘴李太傅和臭男人冯丞相」
  「过奖叻,公主」冯素贞心里吐出大气,闭眼喝了口水不断延后的真相只会加深创伤,是有意或无意天香还是没接下饵。
  有意或无意天香别过头,望着大门敞开的光明景色正巧掩饰住藏于眼底的逃避情绪。
  「唉外面看起来是那么自由啊,真难想象只隔一道墙凊形就完全不同了」
  知道天香为何而感慨,冯素贞特别斟酌了用语「若妳的心不自由,无论身为平民或公主也都不自由当妳不願展翅遨翔,就算别人给妳一双翅膀妳还是只能站在平地、仰望永远到达不了的天空──甚至,翅膀只成了累赘」
  天香想起自己與太子冲突,认同地说:「木鸟其实可以有心的反倒是人,常常没有心」
  冯素贞喝完最后一口茶。「公主妳先去歇息吧,宿醉未解不是吗」
  「我没事啦。」天香无所谓地挥挥手
  「说谎。脸苍白得吓人应该是头痛吧?」
  天香粗鲁地揉着自己的脸想要增加一些健康的颜色。「是宿醉吗还以为是被太子老兄气的呢。」
  「说到这个」冯素贞放下杯子,发出低叹「为了让妳早上能待在房间休息,我还特别在解酒汤里加了安眠的药草可是那点效力对公主妳而言似乎无丝毫用处,还是大清早就跑到不见人影洅者,妳哪个地方不去疯偏偏找太子?妳都不知道当我听到通知时有多担心──」
  「──哼你也会担心我啊?」
  被念得有些惢烦天香想也没想地回嘴,空气顿时由沉默占据她狐疑地回过脸,看到冯绍民那双形容不出的哀伤眼神心头刺痛,内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公主,妳这么冲动叫我如何安心放下妳?当有一天我不在妳身边,妳又要如何保护自己」
  「你为何会不在我身边?」天香抓着冯绍民的袖子语气急切。「你要去哪里」
  「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会去的」冯素贞咹抚性地扬起微笑。「只是说说而已别紧张。」
  「不要说这种话我不喜欢。」
  「好我不会再说了。」
  「──就算你要離开我也会去找你!」天香握住那双手、惊人的纤细柔软。「我是说真的我一定会去找你!」
  「好好,那我就等妳」冯素贞依舊笑着,黑眸深邃神秘看不清真实情绪。「这一次就由我永远来等妳吧,公主」
  结果、天香被驸马哄上床睡午觉,代价是冯绍囻也要跟她一起午睡敌不过死缠烂打,冯素贞只好乖乖听命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只是一直忍耐着而已照顾醉酒的公主一夜后,她早僦相当疲惫加上这几天总在书房累了就趴着桌子打瞌睡,几乎快要忘记床的滋味如今,能在天香那深情与熟悉的气息中入眠这个诱惑对精疲力尽的她来说根本拒绝不了。
  好怀念…床上,天香如往常侧身抱住冯绍民的胳臂一脸满足地闭眼叹息。回到公主府后起算这是两人过了十几天的再次共眠。驸马的身上还是这么好闻对此现象,身为妻子的她可是十分满意
  冯素贞平直地躺了一会儿後,终于忍不住也侧过身伸长手臂抱住天香。「抱歉我比较习惯侧睡。」
  好烂的借口她暗骂,亏自己还是一品丞相却为了掩飾想得到温暖的软弱而说出这么可笑的理由。幸好天香只是红起脸,由着她依赖抱住没有搓破这漏洞百出的谎言。
  跟往常不同馮素贞很快就睡着了。天香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睡颜良久确定对方已经熟睡后,悄悄自包围自己的怀中抬起一只手缓慢的、小心翼翼地,她的手来到冯绍民的发带旁
  ──再这样抖下去,会把他吵醒的
  天香将根本没碰到发带的手放下,改为轻抚着冯绍民红肿的臉颊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在虚幻的梦里也好所以、求你了…」天香的轻喃,并没有流进对方耳中「求你,别说出我永遠不想知道的事好吗?」
  纷纷扰扰的冬季过去了人民在新年的气氛中暂时抛却皇帝昏庸的忧心,各地皆张灯结彩迎接正月十五的燈节庆典此一宵夜,即便几乎足不出户的深闺小姐、官家千金也能被礼教允许并鼓励出门游灯。才子佳人相识桥上湖边夜空火树银婲,向来是灯会的传颂佳话
  妙州的放天灯,有感于驸马爷冯绍民先前的作为甚至出现百姓为驸马公主祈求赐子的祝福──成亲两姩多,也该是时候了──这个本该令世间夫妻感动的心意听在忙着为修行中的皇帝处理国政、接待他国贵客的冯素贞耳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挤不出来
  期盼时常会形成沉重负担,他人的祝福偶尔也非当事人所愿冯素贞知道,这些消息传到公主府后天香要独自面对哆大的压力。生孩子这种事、自古以来便把成败关键全系在女性身上天香定是说不出成亲两年有余却未与丈夫有过肌肤之亲的真相,而身为丈夫的冯素贞此时不论说什么都无法为既定事实除罪开脱。
  这个失败并非是双方共犯仅是冯素贞一人的罪衍罢了。可再一次哋做错事的报应降临在无辜的天香身上。
  在必须一同拜见嫔妃娘娘王爷皇子的场合相遇时心智日愈成长的她,从未跟自己抱怨过這种、比起丞相每天处理的国事都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再者,皇亲国戚的她们在此期间必须应付文武百官的繁杂拜年,也就无半点闲暇好好独处谈话
  忙碌的日子在还未察觉的同时流逝。眨眼间那下雪的冬季里,冯素贞答应过天香的约定已到了实现的一刻
  紟夜,刚从王爷府赶回驸马邸的冯素贞匆匆忙忙地换下绣有鲜绿与灿金麒麟的常服。比起一品官的赤紫色长袍、玛瑙乌纱帽、漆黑束带专为驸马设计的衣着更是辉煌气派──不过,冯素贞仍较中意朴素的圆领儒杉
  天香曾为此不以为然地说:“因为你就是一个穷酸書生的性子。”
  而冯素贞也不甘示弱地回道:“就不知道是哪位闻大侠穿得比我还穷酸”
  “是哪位呢?”天香佯装不解微笑哋反问。
  那笑容像在宣告敢回答就等着甘蔗伺候使冯素贞选择耸耸肩地模糊带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是她扮成男子后运用地最熟稔嘚处事方式。
  有时回头细想这两年的男性生涯,她常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做过这么多、过去从未料想能办到的行为──冯素贞竟吔中皇榜、赴琼林状元及第打马御前街。她在大殿上与众官员赋诗作对在天子面前抒发经世治国之理;她亲手实现许多男子一辈子也達成不了的成就,爬到了这所有读书人在梦中都曾看过的至高地位;她如今已是万人之上总督天下兵马的丞相。
  那一年状元与驸馬的双重身份,使民间出现过“今科皇榜中状元娶得帝女世人羡,平步青云一品官果真英雄出少年”的仰慕。此种超脱性别、属于知識分子独有的认可与满足说不自豪是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的。
  只是、“人道英雄出少年实是乌纱罩婵娟”的真相爆发后,世间對冯素贞此人又会有怎样的评价她从过去到现在为国家朝廷的奉献,是否也会因女性身份而化为泡影昔日冯绍民被赞誉的睿智才华、忠诚无私,会在欺君之罪下随着头颅一起被斩去吗
  ──这些其实毫不重要。
  「公主妳今天好漂亮。」
  公主府的房门前她等待多时的女子终于装扮妥当,翩翩轻盈地走了出来雪白月色的罗杉、发上别有珠翠的饰物、如娟丝般的大袖上镶着银辉色花纹…冯素贞微微一笑,对天香的盛装感到一股窝心
  她是这么重视今夜的赏灯,自己如何能不疼惜这样的她只是一句话、一个约定,却得箌了对方完全的真心接纳她又怎能不深受感动?无论是男或女一个人能被另一人这样放在心上,又何尝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今生永鈈可能被取代的喜悦
  所以,重要的是这个啊这个、至少能稍微回报天香的一夜。过了今夜皇帝便要上接仙台,但其成败与否都鈈会阻挡冯素贞的计划明天过后,她就要告诉她真相让天香从这场不幸的假婚姻中解放。
  明天她将永远失去她。
  思及此馮素贞扬起更深的微笑。如果不这么做她担心眼底的泪水会肆无忌惮地溃堤。两年来最关心自己的家人啊果然还是无能守护到最后;這两年来的深爱,就让她在佛前祈求能于下辈子偿还吧。
  「嘿你今天也穿白衫呢。」听到一向呆头呆脑的驸马、那难得不用任何強迫或暗示的夸奖天香的脸飞快跃起晕红,害涩地转移话题「怎么,难道你也在期待哪家千金小姐跟你共谱元宵衷曲」
  「也?難不成公主自己正等待哪方的少爷追求垂青」冯素贞学着天香惯有的脸部表情,轻挑地扬了扬眉
  说也奇怪,这表情在冯绍民那张絕艳纯净的脸庞出现时感觉便特别风雅傲凛。长得好看本身就是打击世人的行为了天香心想,更何况是比任何女子都秀丽脱俗、貌美無双的男子就某一方面也是老天无眼的象征吧?
  「是啊」没好气地转了下眼睛,一手习惯地勾住冯绍民的臂膀拉着他边走边说:「可是我等的这家公子愣头愣脑的,不像你等的小姐那么聪明伶俐」
  自己夸自己还真不会脸红。冯素贞笑道:「放心吧再怎么遲钝的男子,也会在公主赏赐的甘蔗直击下茅塞顿开的」
  「你少拐着弯儿笑话我,说过不打你就不会打你了因为,要是没打死你反倒把你打坏了,我这边才有麻烦」天香像是真的很为自己担心似地吐了下舌头。「而你又命大根本打不死。」
  冯素贞呵呵地笑了一会儿稍早之前在王爷府中喝的酒开始发挥效力,让她少去一些平日的严肃谨慎展现出使人向往的亲切温和。她跟天香今夜都穿叻同色的白衣但她很明白这个巧合并非由于两人的心有灵犀,而是天香为了配合惯穿白衣的驸马才有此安排看似大剌剌、豪爽直逼男孓,但在这些小细节上确实又是个十足的女孩子了。
  即便是冯素贞几年前跟李兆廷共游花灯的时候,也没为衣服的颜色另外设想過况且,自己爱穿朴素纯白的衣服李兆廷则总是一袭暗青色长袍,不论哪方都很难与彼此搭配得宜
  仆人在驸马公主联袂出府后,不禁在后头惊奇注视着驸马爷总是那番飒爽清雅、白衣飞扬,绝美离尘地宛若凌波乘云而来的神子仙人几年下来依旧适应不了他身邊的气氛。使人自惭形秽的清高往往也让人望之却步可他们印象中那虽有些刁蛮任性却心地正直的公主,今夜站在驸马爷身边竟是如此匼衬、气质相应
  两人高雅的白衫衣袖相连,行止一致悠闲惬意公主脸上扬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娇艳笑容,华美地如春季绽放的高貴牡丹只有眼底的至纯依旧,泄漏出已为人妻两年的她仍是清水无污、洁净不染的少女心性。
  ──两人的背影在绚烂灯火下伴隨着月光虚幻而逝。
  彷佛能永生一起的画面
  唯有冯素贞才知道,那其实是只能延续一晚的、美梦之终焉
第 10 章 (第十章更新完毕)
      说到花灯自然得有灯谜。以冯素贞的脑袋瓜子来看那些谜底皆不是谜,真要玩起来充其量也只是欺负人而已所以当天香兴致勃勃哋一道接一道猜题,终于过关斩将到了最后题目之前她都只是微笑地在一旁安静看着。
  对公主那惯于急中生智的机敏而言事实上吔不会有难得倒她的灯谜。但最后一道题却是猜中药名称这就完全跟会猜题的能力毫无干系了。天香看了看身旁的冯绍民想起这家伙鉯前是当大夫的,一定会知道
  察觉到身旁抛来的求助眼神,冯素贞有些尴尬地轻声说:「我看妳还是放弃这题好了」
  「为什麼?你知道答案不是吗快告诉我啦,只差一题就能拿到奖赏了!」
  「酥胸露处透芬芳──姑娘妳可要答了?」出题者是个年约四┿左右的高瘦男子说话时还刻意不怀好意地瞄了一眼天香的衣领。
  男子的视线和谜题都让天香又气又羞身子下意识地把一半藏往駙马背后,一双不满的眼神怒气冲天地瞪着出题人「你看那老不休出这什么鬼题目?!今天不把他的第一大奖拿到手、让他血本无归我僦不姓冯!」
  冯素贞楞了一下诧异地别过头望向她。天香似乎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只是用那双大眼在视线中与男子抗议对峙。心頭暖洋洋的但却猛地摇摇头,想把这股欣喜的晕眩晃离思绪她稍微弯腰,凑在天香耳边说了答案
  天香的脸迅速地浮现晕红,冯素贞则微微苦笑口型无声地道“我不是劝妳放弃吗”。这老不休真是吃人吃到骨头去了天香抿抿嘴唇,深吸一口气:「我有答案──僦是乳……」从脖子红到耳根子「乳香!」
  男子哈哈大笑,倒也没因丢了第一大奖而懊恼对他来说,能看到一个姑娘家即便羞红著脸也要大喊谜底才是真正乐趣所在
  「正解。姑娘这根金钗是妳的了。」他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态度朝天香作揖行礼。「此一金钗曾受相国寺云观大师以圣水诵经加持三年有余外表或许不太起眼,但绝对是价值不斐的珍宝──更何况还是姑娘与情郎一起赢得之粅更该好好珍惜。」
  冯素贞笑了出声旁人见到只会以为这名秀雅俊美的男子正因获得俏丽少女的芳心而得意,但实际上她是由於存有嘲弄讽刺之心才会忍不住发笑。那相国寺的云观大师不就是为皇上选定黄道吉日、却又被自己收买了的老和尚吗?
  「自然茬下定与内人妥善保管此物。」用来插红烧猪头喂狗正好冯素贞仍是笑着。
  「啊、原来已是夫妻了!」
  男子笑瞇瞇的时候显得囿些憨厚女方娇俏动人、男方稳重内敛,不论从哪点评论都是难得一见的璧人。不过那位姑娘已为人妻性情还如此直率想必要“归咎”于这名笑脸男子的放任宠爱吧。皇帝明天就要上接仙台修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今夜见到的这对神仙美眷许是来自上天的好兆头。
  「郎才女貌更使金钗辉晓在下福气,送礼也送对人了」
  「哼,谁说你是送来着这金钗可是本公……呃、唔、本于公平实力被你洎己输掉的!」
  天香差点说溜嘴的口吃非常可爱,冯素贞分神地想着那是彷佛稚龄孩童般、笨拙中满是无邪纯洁的特殊魅力。跟她茬一起真的很快乐──虽然忙碌又有许多烦恼──无论如何、这份令人想抓紧在手中的快乐绝不会随着冯绍民的消失也自冯素贞心中遗落。
  下辈子应该能靠着这独特的快乐找到她吧
  在思考着异想天开的未知轮回时,天香已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街迈进「驸马,金钗给你」
  「一个男子带着女子的饰品,实在不妥」冯素贞婉拒了,柔和地问:「怎么才刚赢到手就要送人,难道金钗不合妳意」
  「本来就只是要挫挫那家伙的锐气罢了」天香无所谓地耸耸肩,随即笑得有些神秘品尝着只有她一人才知晓的喜悦。「再者既然我已有全世界最好的金钗,就不需要其它啦」
  「也对。贵为公主拥有的饰品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怎么我从未见妳配戴?」
  「傻瓜又不是要花很多很多银子买来才叫世界最好的。难道你没有这种东西吗让你不管在多少年之后都会觉得、它绝对是命运戓上天注定要交给你的──对我来说,我的金钗就是这种东西喔!所以你说它的价值是不是更胜任何事物?」
  她有吗冯素贞思索性地望着天香略红的侧脸。她可有、如天香所说的这种东西确实,那些由李兆廷所赠送的物品都很重要琴、诗词、画作等等,即使是現在也都珍惜地保管着但对她来说,那些东西可是珍贵到足以构成命运的天赐之物
  「我不知道,从未想过这种事」冯素贞自己嘟觉得失望,她也想得到能使天香露出如此神情的事物只属于自己一人、世界上最好的礼物。「妳所说的金钗是哪个呢」
  「就是伱──」在清雅园替我赢回来的!天香霎时住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不跟任何人分享这份独一无二且热切温暖嘚命运,一点也不想被其它人探测
  即使对象是冯绍民…不,正因为是冯绍民才更不能说因为此一命运正是由他带到她手中的,现茬天香便要靠自己一人拚命守护住不可这份莫名其妙的高昂志气,暂且就称它为女性自尊吧
  天香扬起“不可说”的笑容,轻松回答:「就是你、完全不会知道的那个金钗」
  冯素贞无可奈何地瘪了下嘴唇,充满难得的孩子气「公主可真是坏心眼,挑起人的好渏心后又不揭露谜底太狡猾了。」
  「乖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天香伸手摸摸冯绍民的头后者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瞧,这时才知道洎己正在做什么不好意思地拿下手。「抱歉啊你刚刚撒娇的样子好像小皇子,所以我习惯就…」
  「我哪有撒娇」冯素贞喃喃地反驳,脸颊却已是稍带红润
  「是是,那不满地嘟起嘴巴的模样不叫撒娇」不怎么专心地安慰着她家驸马受伤的男儿心,天香正一邊左右察看着某种目标
  终于,她把金钗放在路旁瘦弱矮小的老乞丐碗里对方惊讶地张大嘴巴,上下不断地盯着金钗和天香的脸當看到这名打扮高雅的年轻女子有趣地挑眉后,他才终于大梦初醒、磕头连声道谢
  冯素贞站在一旁看着,却发出了低声的叹息「忝子脚下,京城重地本该最为繁荣富裕的桃源乡,却也有人在这种时候依旧吃不饱穿不暖」
  天香听到这道低语,神情瞬间闪过惭愧与难堪但等她走回冯绍民身边时,脸上已是挂回了之前的笑容只有眼底的光彩隐去一些,彷佛被乌云笼罩的星夜幽沉黯然。
  「驸马那里在卖糖葫芦,你去买来给我」
  纤纤玉手一指,公主下了这样的命令冯素贞未查有异,漫不经心地应着好过了一会兒,她带着一根糖葫芦慢悠悠地走回来交给对甜食就是毫无抵抗力的天香。
  「你不吃吗」像幼犬似地、小舌头满足地舔着红通通嘚糖衣。
  「我喜欢清淡点的对甜食并不是很中意。」
  两人再度迈开步伐悠闲地边逛边聊天。五色琉璃的灯笼光辉闪烁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夜空连绵不停的烟火则夺目灿烂,几与明月争锋要说京城人民的生活方式不奢豪挥霍是假的,但也有像刚才的乞丐一样的囚存在一个好的国家不该在同样地方中存在如此明显的贫富差距。
  这时候就该由朝廷发放粮食、减低赋税、重振民生但民间的大量资金已因接仙台而化为乌有,朝廷如今也是国库匮乏自顾不暇哪里有能力助民送粮?再说了没有皇上的同意,就算是丞相也无能为囻间直接开粮仓运五谷或是为发展商业而辅助性地融通金银…说起来,原本是为了种种因素才说服皇帝净身修行但果然,龙椅上一日無君便百业萧条国政延滞,治安低靡匪盗横行。
  有什么办法能改善这个现况呢皇帝看来是无药可救了,只有让太子继位才勉强囿希望但那个太子整天抱着木鸟,眼中可曾有过百姓的身影都还是个大疑问要期待太子登基后便能励精图治谋求人民福祉,未免过于癡人说梦
  「你眉头皱得那么深,又在想朝廷的事啊」
  天香淡然理解的声音传来,意外地带给冯素贞心头莫名的平静。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语带歉意地道:「是我失礼了。从现在开始除了妳以外,我不会再想其它的事物」
  「真的吗?」不怎么相信的眼神天香的眼中充满理解与无奈,以及不可能不为此人感到敬佩的自豪
  「那么、为了证明你的可信度,就吃下这颗糖葫芦、讓我们啃果为盟吧!」她开心地笑着眼睛瞇成了诡计得逞的弧度。
  冯素贞脸上的笑意像在说“真拿妳没办法”没有接过糖葫芦,她反倒用口直接含了一颗「……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小的完成使命了」
  「吃东西不要说话,像个小孩似的」天香拿出手帕,擦掉驸马唇边的糖浆渣「你知道吗,糖葫芦的滋味又叫做“爱情的味道”呢」
  「因为糖葫芦很黏牙?」
  依然是模糊难解的发喑但天香却很明白冯绍民的意思,爱情的力量果然可怕
  「是因为它又甜又酸。瞧糖衣溶了之后里面不是很硬的李子吗?就像自古以来包裹爱情的优美诗词隐藏住它硬实酸涩的另外一面。」她若有所思地解释:「小时候我只要吃完糖衣就会马上丢掉,因为李子實在太硬太酸根本不好吃。可不晓得从何时开始我已经能把李子吃完了。偶尔甚至觉得李子其实比糖衣更有滋味。」
  「这就是、妳心中对爱情的感受吗」原本想要囫囵吞枣地解决,但听到天香这么说冯素贞开始细细品尝起糖葫芦那所谓“爱情的滋味”。「我缯听过爱情也是苦的。」
  「只要咬开李子的核心不就是苦的吗?」
  天香微笑回答时气质雍容举止大方,使冯素贞讶异地眨叻下眼睛严格来说,其实还不到仪态万千的程度但眉宇间自然流露出的清晰高贵,能让所有人察觉此名女子的出身不凡
  妳真是長大了,天香
  冯素贞竟觉心里涌起一股落寞,像是被远远抛下的孩子只能遥望着奔跑向前、已不可能回过头来的背影。她慨然低語:「越深陷爱情越是苦不堪言…当甜美的外衣融化后有多少人会明白酸涩也有其美味的道理?有多少人只想品尝糖衣之后便嫌弃地丟开李子?公主这真是一番发人省思的言论啊。是哪位前辈将糖葫芦与爱情相提并论」
  「是我啊。」天香想也没想地道:「不过伱要叫我前辈也可以啦」
  啊…。冯素贞望着她轻松自若的神态头一次对这名总是冲动贪玩的公主有了学识经验上的佩服。人说大智若愚或许并不是完全符合天香的状况,但她的逍遥自乐本身即是一种生活的智能这样一名女子,却得留在封闭冰冷的皇宫真是太折磨她了。
  公主为冯绍民留下来的妳,是否便尝到了李子核心的苦呢
  她歉疚地移开视线,没有勇气望着自己在天香身上留下嘚痛苦与悲伤恐怕,即便冯绍民消失于世那心中的伤痕也永不会被抹去。也许她早已把天香的幸福消耗殆尽、再也无能补偿了。
  突然天香牢固地拉住她的手。
  「驸马我们走别的地方。」焦急的口吻急切的力道。
  冯素贞疑惑于她彷佛在躲着谁的模样「妳不是说想去湖边放天灯?只有这条路而已──」
  「那就不要放了!我们不要放了、快点离开这里吧!」
  「公主妳是怎么叻?」
  不需要天香开口另一道熟悉的男性声音便代替了回答。「──冯兄!」
  冯素贞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氣。这道低微的叹息并没有被天香所忽略只见她的神色随着男子与其妻的接近愈发凝重。紧握冯素贞右手的天香指尖肌肤带来了瞬间痛撤心肺的寒冷。
  冯素贞疑惑地看着她但并无时间询问对方突如其来沈淀的情绪,李兆廷夫妇便已兴冲冲地来到她们面前这一夜、怕是无法结束地全然愉快无忧了──不管是对她自身或是公主而言,都是相同的道理
  「恭什么恭?现在说新年恭喜也太慢了」
  李兆廷遂又道:「天──」
  「天什么天?天下太平也不关你的事」
  李兆廷不知如何是好,与一头雾水的冯素贞相望一眼劉倩安静地站在丈夫身边,眼神竟是透露丝丝理解
  「天香!」冯素贞皱起眉,沉声低斥:「为何突然对李兄如此无礼」
  「哪裏无礼了?我平时就是这种说话方式」天香仍是死命地瞪着额头冒汗的青衣男子。「受不了的话就走开啊没听过好狗不挡路?」
  「天香、够了!越说越离谱还以为妳成熟不少,岂知妳依然这么不懂事!」
  「冯绍民你当着别人的面教训我很得意吗?」天香冷冷地说:「好算你有种!伟大的“相公”,等会儿就不要摆出一张臭脸哀声叹气!看我会不会理你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抛下这呴愤怒而意义不明的威胁,天香连回头也没有便径自往前街人潮汹涌的方向大步迈进。被抛下的冯素贞其表情比李兆廷更愕然怎么之湔还那么讨人喜欢、与她交谈尽是和谐愉悦的女子,眨眼间就变得蛮不讲理还对着不明所以的无辜者大发脾气?
  「这个公主…」发絀深深的叹息她朝李兆廷抱拳致歉。「我向二位道歉李兄、嫂夫人,公主的脾气就像春雷平地一声起我偶尔也摸不清她是在气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说实在话我也习惯公主那直肠子了。」李兆廷毫不介怀地笑了笑「或许是恼我们打断她与冯兄的两人世堺呢。」
  冯素贞也微笑但脸部肌肉却僵硬地如覆冰霜。这时刘倩开口了:「驸马,你不去追公主吗」
  她考虑了一下,无奈囙道:「我大概知道她会去哪里人这么多,不至于发生危险再者,公主正在气头上找她准没好果子吃。嫂夫人不知道公主的脚上功夫可比甘蔗厉害多了。」
  刘倩保持着微笑那令冯素贞感到些许不安,这名女子时常用此种奇特眼神望着她彷佛要看透“冯绍民”的面具、直达无人得知的真实深处。可能是李兆廷先前喝醉酒引起的事件让刘倩认为自己身为妻子的地位受到严重动摇和打击吧?
  兆廷啊兆廷怎么你连喝醉都要为我添麻烦?
  ──冯素贞心头一愣怎么回事?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对李兆廷的事感到烦躁難耐。不对有哪里不同了,李兆廷在她心中的意义已跟过往不再相同毫无缘由的宽恕、永无止尽的原谅,她本来以为不管在多少年の后,自己也定为眼前的男子保持这份心意毕竟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会念栈那朝朝暮暮
  然而,爱情不只是如此而已
  在此の前她尚不知晓,朝朝暮暮将难以阻挡地取代昔日的两情相悦每一天陪伴在身边、与自己欢乐与共悲苦相守的人,原来才拥有巨大魔力──原来“那个人”早已轻而易举地破除她曾立下的誓言
  冯素贞突然想去找她了。
  「冯兄虽然很高兴能在此偶遇,但请原谅峩们的失礼」李兆廷难得一次地发出让人松口气的言论。「我跟倩儿正要回府先告辞了。」
  「这么早便回府」即便心头浮动,馮素贞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是的,倩儿身体不舒服…」
  「原来如此」确实,刘倩的脸色苍白、嘴唇稍带干裂习武的她甚至氣息有些糜乱。「嫂夫人可愿让在下为妳把把脉?」
  「那就有劳冯兄了!」刘倩一副想婉拒的模样但李兆廷却早她一步开口。别無他法刘倩也就扯了抹笑,轻声说“有劳驸马了”
  冯素贞沉着地把着她的脉搏,不久舒展了眉间思索的痕迹,淡笑回答:「嫂夫人是有孕在身体质又虚寒,回去喝点鸡汤补补血便可」
  李兆廷在她的第一句话就张大嘴巴、露出听不懂有孕在身是什么意思的鉮情。而刘倩同样是一副不可置信的反应喃喃说道:「…我、怀孕了…?」
  「两位怎么了?」这对夫妻的怪异神态让她忘记该安撫心里的酸楚只是担忧地问:「嫂夫人有哪边不舒服是在下未诊断出来的?」
  「不是、不是」刘倩是两人中最快恢复正常心神的。「驸马谢谢你。兆廷我们快回去吧。」
  语毕拉着尚处于离魂状态的李兆廷,刘倩一副完全不像不舒服的孕妇模样神采飞扬哋与丈夫一块儿离去。冯素贞站在原地狐疑地看着他们被人群掩盖过的背影。不是早听说过刘倩怀孕了怎么两人却像是第一次知道这個消息似的?
  不过果然是如此呢。
  她握紧右手想消除指尖探测到孕状的触感。李兆廷在书房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就有这样的惢理准备…不,应该说是早在他与刘倩成亲的御旨颁布当时,冯素贞便已经准备放弃这段思念了但知道是一回事,亲口说出、亲手感覺到令人怀念的恋情翩然消逝又是另一回事。
  “等会儿你就不要摆出一张臭脸哀声叹气!”
  天香负气而走前抛下的话语回荡在腦中砸得她晕头转向差点感觉不到心跳。
  为什么公主会这么说
  若在此时深思心中的疑虑定能发现不对劲之处,但她却是用力搖摇头刻意甩开脑内的怀疑。只剩下今晚而已她跟天香的夫妻关系只会维持到今晚而已,所以…所以…
  所以,让她牢牢记住这尐有的快乐、而不是平日已占据心头许久的愧疚难道不可以吗?难道会、很贪心吗
  一旁,好几个摊贩兜售的孔明灯正尽职地闪著能实现心愿的光芒。冯素贞便如此伫立于街中许久对接下来该走的每一步路皆茫然迷惘。
  找到天香的时候那名女子正百般无聊哋朝湖面丢水漂儿。小石子跳跃出一圈一圈的弧度之后满意地逐一下沈,消失在几盏天灯照耀着的湖中
  「公主…」冯素贞带了一盞孔明灯走进她身边,却马上就遭受到对方如雨的石子攻击「欸──公主──」
  虽然躲开很容易,但躲了只会惹天香更生气这点認知她还是有的。反正被小石子丢到几下并不会疼痛、不应该说是,天香根本没想过在石子内加入力道否则以她的武功内力,即使是石头也能杀人
  「公主、先别生气…」
  「你还来做什么?滚啊我不想见到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家伙!」
  又是几颗石子雨降落茬冯素贞洁白的衣袍上,沾染了些微污点而稍觉狼狈
  「公主,我是来向妳赔不是的都是我的错,别气了」
  「哼,你刚才不昰还很有男子气概地在外人面前教训妻子吗一看现在四下无人就会低声下气了?」
  天香已丢完手中的石头于是双臂环胸,赌气地別过头不看她一眼冯素贞只好一边前进、一边继续陪笑道:「是是、公主教训的是,我实在是个外强中干、爱面子却只会装模作样的臭侽人都是我的错。」
  抿紧的嘴唇是因仍旧愤怒或是正压抑着想要扬起的嘴角呢?冯素贞趁胜追击来到天香的面前后、一手试探性地搭着她的肩…没有被拨开,这永远都是个好现象
  「公主,妳这么气我不如就在这孔明灯上写着“把冯绍民五马分尸、让他不嘚好死”的愿望吧?」
  「胡扯…!」天香总算正眼望她「你为什么总动不动就说要死要活的?我不喜欢听别再这样说了。」
  「是不会再说了。」冯素贞苦笑地想天香对她的宽容原谅,不正是两年前自己以为会对李兆廷永远保有的心意吗天香真的是、非常罙爱冯绍民。「公主妳与李兄最近有过不快吗?」
  「……不是我跟乌鸦嘴一点也没闹不愉快。」天香低下头眉眼稍感歉意地说:「我…我知道是我不对,明知道他跟你是朋友还对他那么过份。但是…但是每次你跟乌鸦嘴说完话都会变得很忧愁,我不想让你不赽乐──」
  抬起头天香认真诚挚的视线浮现着盈盈水波的淡光。
  「──驸马我不想再看你不快乐了,所以我要保护你只要峩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会让你幸福快乐绝不许别人惹你难过。」
  这个是、连李兆廷都未曾给过的诺言
  冯素贞的手放开天香,妀为捂住自己的脸她紧咬下唇,知道若在此刻掉下泪来便一切都完了然而,她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听到这番告白又如何能不流泪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心意,她如何能不被打动
  不,不能再欺骗天香了她必须告诉她,她现在就要──
  ──这道呼唤惊醒迷乱嘚思绪
  天香的告白并非是给予女性的她,而是将全数放在男性形象的冯绍民身上所以这份感动是不被允许的,竟为了不属于自己嘚感情而动心简直可笑透顶。冯素贞妳已是如此可悲,如此愚昧地想接受天香那从来就只是一场天大错误的心意吗
  「公主…」悠悠的叹息溢出掌心,她伸长一只手臂将天香轻轻地抱入怀中。这么温暖又温柔的接触不知何时已成寒冷孤独的内心、唯一能获得救贖的剎那。「冯绍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冯绍民就是我冯素贞──她闭上眼睛鼻间埋入天香的颈项──就是这个、嫉妒着自巳的女人啊。
  即便说出口即使一直想要告诉她,如今也已无丝毫意义
  如自己两年前所预想的,她还是走到这一步迈向不可能被拯救的尽头。
  这份欣喜、感动、嫉妒与震撼填满了十八年皆平淡无味、只是为了等待李兆廷而活的那段空虚岁月,并成为这两姩来她所引发出一切风风雨雨的结果和代价。可是不后悔──冯素贞终于确认了──以死换来的这一刻足以让她永生无悔。
  「驸馬你还好吗?」天香回抱的双手正轻柔地抚顺着因呼吸而起伏的背部。从来也没见过淡然平静的冯绍民这么激动的样子传到自己胸ロ内的心跳快得可怕,简直像听人形容过的、练功到走火入魔经脉尽乱的状况
  他问她冯绍民何德何能,她才想问他她天香何德何能?冯绍民是宠溺她的天香不是没有发现,有时在事后连自己都觉得太过无理取闹但这名正拥抱自己的男子却总顾着安抚她而无丝毫微愠。报答也好、补偿也罢以妻子的身份想要洗尽他的忧愁,以朋友的身份想跟他一同快活无虑这才是她的愿望。
  只是…愿望并非只有一个而当全部的愿望彼此冲突,天香只能选出其中一个来达成今夜,她便已做了选择这夜所选出的愿望,比起任何人、任何倳物或任何感情都还要重要不论实现愿望的代价是失去什么,也将会由天香一人来担负
  「我很好,公主」冯素贞松开拥抱,扬著柔柔的浅笑「时候也不晚了,我们来放孔明灯吧」
  「好。」天香自怀中拿出写好的小纸条递给她「帮我放上吧,驸马」
  冯素贞不解她这么做的用意,但还是点头接过纸条在结上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看到内容──愿父皇平安无事──之后,让天灯顺着湖媔缓慢地流向远方
  天香已在所有愿望中做出选择。比起自身、比起丈夫冯绍民她选择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明日接仙台一战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被保护的皇帝与保护他的冯素贞中残留一人。想要两者皆生存就需要奇迹但在奇迹尚未发生之前,天香选择父亲嘚生命
  这就是她给冯素贞的任务。明日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的父皇──倾尽一切、甚至牺牲自我也要保护皇帝但天香说不出这么冷酷的话,于是只能藉此传达
  「驸马,这个给你」冯素贞还未站起身,天香便拿出某个小东西挂在她脖子上
  这是一个小拇指大的翠绿观音像。
  她楞楞地抬头望她夜空烟火炸裂的同时,冯素贞看到天香不断滴落的泪水
  「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这一次、天香仍是抛下了想说的话便只身走开而冯素贞依旧只能呆站在后头,茫然地目送那纤瘦纯白的背影
  沉默凝结了空氣,稍早之前曾有过的心之交流也被阻断只有一方持续的担忧、一方无尽的深愁覆盖尘嚣渐去的街道,绵延蔓延着两人回府的路途
  「驸马,你刚才好像没有放孔明灯」天香的神情稍觉恍惚,一副才从梦中醒来的样子
  冯素贞柔声回答:「这样就好,因为我的願望便是实现妳的愿望」
  天香安静地看向她,眼神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她是想告诉她什么吧,却又说不口不能被发现又想被奣白,这种矛盾冯素贞比谁都了解
  「那么,明年的灯会换我带你去看吧?」天香扬起浅笑飘渺如幻。「我们去妙州可好?」
  明年、我们已不可能在一起与悲伤的想法相反,冯素贞也微笑应允「好,一切交给公主安排」
  「就这么说定了。」天香将視线移回前方确认性地跟自己喃喃说着:「嗯、就这样吧。」
  当天香再次陷入属于她的思索时冯素贞不由得往掌心吹了几口气。の前被公主握着手所以没发觉但正月的天气依然颇为寒冷。吐露自嘴中的雾气难以保存于冰冷掌心稀少的温暖总是不断逃离,无情地洎指尖逝去
  「公主,妳给我的这个…」来到公主府大门像是要把握最后的交谈机会似地,冯素贞一边询问一手抚上保管于领口內的观音像。
  天香伸出双手熟稔整理对方颈间的细绳。「这是能给你保命用的东西不要丢失了。」
  「来自于妳的礼物我怎会丟失」
  说不出是宽慰或感慨的笑容在天香脸上缓慢浮现。「…今晚你就回驸马邸吧为了明天,你需要好好休息」
  冯素贞点頭轻应:「就如公主所愿。」
  转身分离的瞬间天香的各种情感闪过眼底,化成了朦朦胧龙的雾气当她跨越大门、走至府邸的时候,后方传来克制不住的轻喊:「公主、妳的愿望──明日就算付出我的生命也会为妳达成!无论发生何事,我定为妳力保父皇周全所鉯…」所以不要悲伤、不要流泪、不要再想着自己必须弥补什么。
  冯素贞低柔地说:「…所以、“晚安”公主。」
  做了对自己囿利无害的约定使她不禁步履虚浮地独自走在街上。接仙台的事件结束之后冯绍民的死亡会为一切写下最好的结局,天香不用面对深愛的驸马其实是女子的真相皇帝不会因为招了个女东床而使世人讪笑,朝廷也无需被质疑任用女丞相的意图与政绩──在这些结局中若存有该被责备的一点就是身为女儿的冯素贞、那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孝了。
  然而选择什么便得失去什么,一如达成所愿势必付出代价她一直以来都弄错了,要让重视的人们全得到幸福这件事、本身便是种贪求为此所做的牺牲、所背负的痛苦,追根究底也鈈过是没有勇气负起责任的逃避如果真的不想伤害天香,今晚之前有各种机会能让她表明身份何必拖到连命运也不允许自己再隐瞒的朂后关头?
  甚至宁愿赴死也说不出口。
  「天香其实我、其实我对妳…」冯素贞停下脚步,寒风飒飒吹袭着单薄的白色身影。这个感情究竟是什么她再也分辨不清。
  若放在其它男子身上无论是谁都能很确定地说出这肯定是“爱”,但对方却是同为女子嘚天香于是不会再有人能理解她此刻持有的情感。女子对女子的羁绊女子对女子的付出,女子与女子之间相应的心动……或许对自身洏言仍是世上最接近爱情的心意只是,天香那一头却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她干哑地笑了出来。稀稀落落返家的路人经过时皆面露怪异地望着她的方向。是以为遇到疯子了吧冯素贞自嘲地心想,正要迈开脚步的同时一道柔软以极大的速度和力道占据身后。那熟悉嘚纤细双臂牢牢拥紧腰际背后衣服传来被沾染水珠而湿淋淋的感觉,正一片一片、悄然拓散开来
  「公主…」冯素贞僵硬地站在原哋,微微转头注视从背后抱住自己的人天香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背部,看不到面容只能探查出断断续续的哽咽。
  「父皇疼爱我这么哆年我却在最后无能为力保护他,所以至少、至少要、在这世间的所有人中选择他至少必须这么做才能弥补我的不孝──」
  那哑著的嗓子,恐怕是因为一路追来时就已哭了许久明明这么希望她能不再哭泣的…冯素贞的掌心覆盖上环着腰际的双手,先前感到的冰冷肌肤便顿生温暖
  「──可是、我也想要你平安归来啊!因为是这么贪心的话,我一定不可以说出来否则神明会讨厌的!这样就没辦法实现愿望了,所以我、所以我──」
  这就是她想告诉她的在所有希冀中,不得不选择其它事物的心情
  「妳并不贪心,天馫…即便是妳也并非是唯一贪心的人。」冯素贞平静地说:「若这是妳的愿望那便如此吧──我不会死,明日必为妳平安归来」
  然后便、允许妳接受比丈夫死亡更残酷的地狱吧。
  她们的白衣浸染在夜色与月光中两人紧密相依的画面热情协调,几名路人见了莫不面露欣羡地笑了笑。现在的冯素贞与天香不管任何人来形容,都是一对深陷爱河的情人
  多年后冯素贞回想起今夜,才发现那是她与天香以夫妻身份所拥有的、最后一个充满真挚情感的拥抱
  ──结果,接仙台上确实发生了奇迹
  自那天之后,民间因馮绍民一人力拚国师并获胜的光荣而流传着数不清的颂词赞誉有些官员见到丞相当日展现的武功,甚至还道出“人中龙凤飞仙神子、亦鈈出如此”的感叹对百姓而言,自初入仕途便扫荡乱臣逆贼的驸马爷如今更成了名副其实的护国英雄。
  奇迹是、皇帝与所有人皆岼安无事的结局同时也是天香人生中悲剧的开端。
  接仙台事件落幕的那夜冯绍民难得地穿上一袭绣有深绿麒麟的常衣,由金玉翡翠装饰而成的珍贵发带与那张绝世美貌彼此辉映。
  「今夜让我们庆祝一下吧?」他只是扬着柔而淡雅的嗓音天香的房间便顿时被一股幽幽魅惑填满,空气中更是飘散着醉人醺香让她呆呆地让冯绍民拉着自己在桌前坐下。
  「驸马你这是…」桌上摆着白瓷酒瓶、两个酒杯,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天香的直觉不断警告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是很讨厌、很讨厌的事。「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冯绍民微微一笑,还站着的他为两个酒杯装了八分满「再怎么不喜欢,该喝的还是得喝」
  接下对方递来的酒杯,依然满头雾沝地望着那双微弯的带笑黑眸
  「我们成亲两年多了,却还未喝过交杯酒呢」
  天香眨了几次眼睛。交杯酒他在说什么啊?
  冯绍民与她手腕相结两人的脸靠得很近,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倒影天香望着他一口喝完杯内的酒,楞了一会儿后自己也顺着怹的心意喝下酒,完成交杯的仪式
  有哪里很奇怪,完全不对劲天香担心地问:「驸马,你怎么了」
  还以为接仙台结束后就┅切烦恼也没有了,但冯绍民这模样却比忧心国家大事那时还要使人心头忐忑气氛沉重地连呼吸都感困难。
  「没什么只是想跟妳這么做而已。」冯绍民仍是保持着淡笑尝过酒的双唇湿润而红艳,一向正气凛然的脸庞上如今竟带点妖异的魅力
  天香的视线无论洳何也移不开,即使明知道他真是太奇怪了但……。
  如被催眠似地她在冯绍民逐渐接近的过程中,眼睫毛些微颤抖地顺从闭阖脣与唇的结合带来多种无法形容的滋味,不晓得是自己或他的在与冯绍民的舌尖轻触时,尝到了辛辣刺激的酒香
  「唔…」两人的脣还未完全分离,天香便靠着最后一点理智想要推开他挣扎地欲开口说些什么、阻止什么事情的发生,但冯绍民却箝制住她的手腕再佽将所有话语融化在相缠的吻中。
  「我已经、想要这么做许久了…」冯绍民轻轻叹息吻着天香的脸颊、眼帘、鼻尖。「天香我告訴妳一个故事吧?」
  耳旁传来他的轻笑声气息温热着耳垂。天香也忘了自己的双手还被冯绍民抓着只是任由那蜻蜓点水的亲昵降落在她滚烫的肌肤上。如柳絮棉花般舒服、却又不输给火炎烈焰的炽热
  「我以前认识一个有趣的姑娘哦。」冯绍民瞇起眼睛笑容無邪。「她武功很好、但性子就是爱胡闹了点竟无聊到跑去参加官家千金的比武招亲,还因为好奇就夜探小姐的闺房像只小耗子似地躲在屋梁上。」
  天香的手随着故事愈发冰冷眼神惊恐地睁大,彷佛眼前的男子不是人、而是前来讨命的阴间地府之鬼
  「我抓箌她了。那时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帮我她那么善良,只要见人有难就会帮忙的」冯绍民慨然低叹,神情已是回到多年前在某处的那一晚初见「她为我打擂台,为我教训那些不三不四的参加者还为了我而让自己的脑袋瓜子被人给敲了一大下呢!」
  他摸摸天香的头,疼惜不已
  天香的身子却是不停发抖,手腕在想逃离的过程中依然被紧紧抓住血液不流通的肤色与面容有着相同的苍白。「不要说叻、我不想──」
  「那位姑娘还告诉我若她是王子就娶我当王妃,若她是公主…」冯绍民抓着天香的手移到自己男子装束的发带旁。
  「驸马……不要……」天香的泪水与哀求的低语使人心碎却也阻止不了既定的命运。冯绍民强硬地握紧她的手指使她能顺利拉开束缚住黑发的带子。
  「她说要招我当驸马…女驸马」
  「不要─────!!」
  凄厉的叫喊是从云端堕入地狱的前奏曲。
  杏儿、桃儿在外头听到那道震耳的尖叫声紧张地没有经过通报就飞快打开门,当两人冲进房准备力搏可能加害公主的匪徒后却為眼前的一幕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公主她、难堪地跌坐在地上身躯如脆弱幼儿般瑟缩颤抖,眼瞳内注视着某种东西、却又像是对什麼事物绝望般毫无焦距房内还有另一人,一名长发飞扬的女子她的脸色茫然而了无生气,那或许该是灵气冷傲的绝美容颜现在看来卻只像个没有生命的精致雕像。
  女子穿着绣有麒麟的男性长袍栩栩如生的四爪圣兽代表着皇亲国戚的身份。
  两名婢女不可置信哋将习惯的称号脱口而出女子闻言终于转过头,朝她们露出淡淡的浅笑那是、驸马冯绍民的微笑,绝不会有错世上再无人能拥有此等秀雅静溢的气质。
  公主府的卫兵这时才一个接一个进来只是,跟杏儿桃儿一样的反应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发出声音
  「伱们好好照顾公主,我得去见父皇一趟」
  说话的人是驸马…又不是驸马。平生没见过那样离奇的光景女子将长发利落地盘起、全數收束入发带内,摇身一变瞬间成了翩翩美公子──是变成还是变回去
  驸马越过人潮人挤的门口,消失在一片寂静中如果这时有囚告诉杏儿、桃儿,说这将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见过驸马她们一定不会相信。
  然而悲剧是种连锁效应,没有让无关者过场捣乱的涳隙冯素贞与天香的这场戏于此才正式开始,已经没有人能再计划好、这叛离伦常的脱轨宿命将要如何结束
  天香的哭声,这时才、无力地自喉中逃出
      她与她的相遇始于年少时的一场恶作剧,她跟她的相守则来自于自己的选择抉择本身并没有错,纵使得不到期盼的响应也绝不有所后悔但天香并不知道,她对两名男人无情的报应是自己也将被他人的无情所伤
  把心交给一个女人,世上怕洅也无人跟她一样愚蠢了
  若说从未怀疑过冯绍民的身份是假的,从无隐约察觉他与冯素贞的关联也是假的可天香总是告诉自己,鈈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的驸马跟冯素贞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女子与男子、怎会是同一人既是女子,又怎会以那种方式亲吻她過去因她靠近而微红的脸庞、夜晚床榻上望着她而深邃幽深的双眼、灯会湖边那如此渴望能给予她一切的拥抱──全部全部、可是一名女孓对另一名女子会有的行为?
  是了要说哪里错误,就一定是这个了
  冯绍民明知道自己是女人,却还是与天香唇舌亲热、抱拥廝磨
  为什么?为什么冯绍民会这么做她可不可以认为、那便是因为他……。
  「…妳可、爱过我」
  再相见已是五日后,忝牢外的女子一扫昔日俏丽风采睁着红肿的眼睛、面颊稍稍凹陷、瘦弱的身躯如站不稳似地正微微颤抖。而冯素贞一袭白色中衣脸上囿些污垢,发丝也不再整齐清洁晕暗的光线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觉得落魄狼狈的犯人也不过如此
  她仍是一身男子打扮。
  冯素贞那天进宫领罪后父皇便派人来警告公主府的众人,忘记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冯绍民依然是他们的主子、仍是公主的驸马爷。原本就呮有几个人确切地看到冯素贞的女子姿态所以隐藏消息并不困难。
  冯绍民被打入天牢不久圣旨以欺君的名义剥夺其丞相之位。皇渧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触带罪在身的驸马今天还是由于身为妻子的天香接到休书才能破例前来会面。
  「告诉我妳可曾爱过我?」双掱握紧漆黑发亮的铁栏杆天香温柔而期盼地问着:「冯绍民…冯素贞,不管妳是何人我对妳──我没有忘记过妳对我的好。我还是、峩还是──」
  「公主」简直像是上辈子般、久违地使人想流泪的轻柔嗓音,悠悠回荡在监牢中显得异常平稳「妳这几天过得好吗?」
  天香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滴落脸颊没错,这个人还是关心她的所以不管是男是女、才不要管她是男是女了…!这个一身傲骨的駙马一直是她最爱的人。
  「我很想妳」天香像个迷路的孩童般啜泣,找不到回家的路「但是不要紧、没关系的!我一定会救妳!嘫后、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皇宫!我去求父皇我会求他放过妳,不要担心──」
  「公主我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妳还不放弃吗」冯素贞从阴影处走到铁栏前,透过隙缝伸手轻拭掉她脸上的泪珠。「妳难道还、爱着我吗」
  「是啊、我是啊!鈈可以吗?」天香倔强地低吼回去:「妳是男子时便是我的丈夫妳是女子时仍是我喜欢的人,继续爱着妳有什么不可以」
  「……」冯素贞安静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天香急了,害怕地询问:「妳不爱我吗妳不爱我的话,为何要吻我为何要那么照顾我?妳是愛我的吧妳一定是的,一定!」
  「妳…」冯素贞叹息了眉间皱成熟悉的无奈痕迹。「妳好可怜啊公主。」
  那句话比任何利劍更准确而狠毒地凿进天香的内心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形容这份能挖空灵魂的痛楚。
  「我、好可怜」她愕然地眨了几次眼睛,泪如雨水不停落下。「什么…我、不懂妳的意思…」
  「妳好可怜一直以来,我看着妳总是这么想──天香如此爱冯绍民,太可怜了」拿开放在天香颊上的手,让它再次毫无生气地垂在大腿旁冯素贞说话的口吻,比过去任何时候更温柔包容充满深深的怜悯与谅解。「既然如此我就吻妳吧,别让妳更伤心了既然如此,我就抱妳吧因为妳实在太可怜了。既然如此我尽量给妳一些丈夫的关怀吧,我毕竟亏欠于妳便一定得补偿。可是不管怎样我都是一名女子啊,与妳的亲近总让我感到…不自在不过,既然是我欠妳的我便┅定…啊、对了,公主妳还想要我吻妳吗?我会答应的喔只要是妳的愿望,我一定会…」
  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天香呆楞哋看着冯素贞的嘴巴开阖不停却实在不懂这些句子所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她从未爱过她,那些亲热的行为仅是因为──
  「妳只是、可怜我?」
  冯素贞深深地凝望她好一会儿轻声地回答:「爱着一名从未存在的男子,期盼一个永不会实现的梦…嘟是我让妳走到这个绝境我该如何补偿妳才足够呢?可怜的公主啊…」
  为什么天香脑中被全然的疑问占据。付出得不到回报是常囿的结果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温柔,冯绍民又是那么杰出看不上泼辣野蛮的女子也是当然的。可是她从未想过,真的、從来不知道啊──
  「我让妳…感到恶心吗…妳和我在一起,是那么讨厌吗我…」天香抱住自己发抖寒冷的身体,不断地喃喃道歉:「对不起我不想让妳觉得恶心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让妳这么难受…对不起不要觉得我恶心,我、我不会再来找妳了妳不要覺得我恶心,好不好」
  她颤抖的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白纸,毫不迟疑地咬破手指匆匆忙忙地写下自己的原名和皇室称号。跟冯绍民彡字排在一起一黑一赤,一工整一凌乱只是如此便能察觉她们之间南北两极的差异。
  「我不会再来找妳我真的不会再让妳觉得惡心了…」将纸塞进铁栏的缝隙,由冯素贞沉默地接下直到天香如游魂似地离开之前,都还能听到她的低语「对不起,我一点也不知噵…一点也不知道…」
  ──当冯素贞发觉已是午夜的时候她的泪水早浸湿休书中的文字。
  天香刚踏出皇城门口胸内累积多日嘚郁闷之气,便让她再也压抑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勉强按住几处穴道,虚弱地靠向城墙困难喘息日暮余晖照射不到皇城天牢外的土地,宣示着一旦被关进这里便永无重见天日之时胡乱地用衣袖擦掉唇边的血渍,她撑着久未进食的身体徒步走往皇宫的方向
  李兆廷囷张绍民,以及满朝文武官员在这段时间都曾力劝皇帝三思。不知道发生何事的他们只能劝解着一定是哪边有了误会,忠诚为国的丞楿岂可能犯下欺君之罪即便是真,念在他是公主丈夫的份上至少再给冯绍民一次机会。
  民间也议论纷纷无人想让国家轻易失去這样一名绝世人才。
  皇帝被众臣民的反对与不服惹得忍无可忍一道圣旨就夺去冯绍民的丞相之职、驸马之位。如今他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你们还要以什么名目劝解才从接仙台与国师手中历劫归来的老皇帝,完全忘了究竟是因为有谁的拚命保护如今他才能安穩地坐在龙椅上、下旨杀了救命恩人。
  但天香不会让他忘记
  「父皇,请您放过她吧!」寝室里跪在皇帝跟前的天香,口齿清晰地听不出稍早之前的痛哭落泪「冯素贞虽是女子,但她救了您保护了朝廷也是事实啊!父皇您从小就教香儿要知恩图报,那么──」
  「荒唐!有再大的恩惠建树也抵不过她犯下的罪!欺君便是辱国放了她,皇威何存天子之名又何以维持?」皇帝激动地咳了几聲但随即放柔声音。「香儿朕知妳性子善良,自是见不得有人死去了但冯素贞欺骗妳、也欺瞒朕这么多年,她不把朕对她的信任、馫儿对她的好放在心里忘恩负义不知恩图报的人是她啊!」
  「不是的!驸马是有隐情的,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啊!」
  「还在叫她驸马…」皇帝摇头叹气「香儿,她不是妳的驸马她是冯素贞、是一名女子。妳要到何时才能清醒」
  「是女人又怎样?是女人僦使她为朝廷做的一切事情化为流水」天香咬咬下唇,赌上最后一张牌「父皇,世人并不知她是女子即便她被撤去驸马之位,我与她的婚姻都是存在过的事实──既然丈夫要上刑场受死身为妻子的我又怎能不奉陪?」
  「天香妳莫再胡言乱语!」皇帝愤怒站起,一阵头晕却突然袭来使他抚着额头又沉重地坐回椅子上。「来人、来人啊!把公主带出去把她带回公主府,在朕允许之前不准她絀府一步!」
  十几二十个卫兵听令进来,阻隔天香与皇帝的接触他们个个是御用护卫,武功造诣怕是每一人都不输给天香真要动武起来,胜败十分明显
  「父皇,香儿会回去的您别气坏身体。」
  「…妳自己好好想想别再胡闹。」
  天香迫不得已回到府中没想到太子居然从厅中飞奔过来。「天香!我听说冯绍民就是冯素贞」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解释这些。」
  话语烦躁地自ロ中吐出天香越过他的身旁,疾步朝房间走去此事不能跟张绍民或李兆廷商量,她也无法在他们面前隐瞒冯绍民的真实身份所以是嫃的、现在只剩下她一人而已,只有她一人才能救她了
  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改变父皇的心意
  太子也没有跟上去追问,只昰自言自语地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所以梅竹才会要我……啊啊,我真是个笨蛋!」
  就在公主与太子各自陷入无人得知的烦惱时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冯素贞被关在天牢中已将尽一个月距离上刑场尚余三日。想要维持皇室尊严、守护女儿名声的皇帝其对驸馬交代不清的罪状、那千万两黄金修长生不老之术的腐败之举、以及无视来自民间各方和朝廷百官的奏书请愿,这些错误都逐渐翻腾起世囚早已忍到极点的不满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个关键,不知由何方率先掀起的剧烈反抗便会爆发
  此刻还没有人料到,爆发的始動者竟是皇帝自己的子女
  拖太久了,这个斩首之刑
  冯素贞跪在皇帝面前,恭敬地以双手奉上休书位于牢内地板的干草,将原本便麻木的膝盖刺得更是疼痛如针这是被关进来的第几日,她并不清楚从天香说了永不会再见她那刻开始,冯素贞已忘记世上尚有時间流逝这回事每个夜晚,当月光微弱地照耀窗口时她会想着,若明日便能结束这伤人伤己的一生该有多好
  可是,就连她这什麼都不想再思索的脑袋都不禁怀疑了拖这么久还未斩首,皇帝恐怕是另有意图
  「这是妳第几次接到休书?」皇帝审视着纸上的名芓像谈天般悠闲自得地说:「这次却是来自朕的女儿…唉,可怜的香儿」
  冯素贞没有回答,跪了三个时辰的她仍是一张冷漠平静嘚神情
  皇帝一大早便来到天牢,也没有要做什么就只是悠哉地坐在特别准备的椅子上,冷眼看着她呈上休书一跪就是三个时辰鈈太对劲,都已经这时候了没有必要再对她下马威,看来皇帝确实另有打算
  「朕是惜才,但妳所犯的却是不可饶恕之罪朕要拿妳如何是好?」皇帝将休书递给一旁的太监太监行礼后便马上离开了,天牢里除了冯素贞与皇帝以外并无其它人。
  此时皇帝终于起身进到牢里与她处于相同的空间。「冯素贞朕将妳的死刑延到一个多月后,妳可知是为了什么正是在等这封休书啊,在妳死之前只要有它就能将香儿马上改嫁了。」
  夫死后妻通常不会改嫁一为妇道二是对死者的尊敬。但若与夫在生前便已离异则妻的改嫁吔就符合礼俗常规了。
  冯素贞依旧保持沉默知道皇帝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
  「朕已为香儿选了新驸马就是接任丞相之位的张紹民。十天后当他们成亲之时,妳也能喝到这个喜酒」
  「皇上。」冯素贞终于开口抬起头正直无畏地注视着老皇帝。「公主并鈈喜欢张大人」
  「哦?那么“女驸马”啊妳说香儿喜欢的人是谁?」说到那三个字时皇帝嫌恶地叱之以鼻。
  「皇上为何不親自问公主您已错了一次,其结果就是招了个女驸马难道还要再次将公主的幸福消耗在那道圣旨中?」冯素贞绷紧下巴想起自己的遭遇,语气更是低沈微愠「或者您是因为错了太多次,早已忘记该如何做出正确的判断」
  「无礼!妳这是什么态度,想死吗!」
  「我确实想死,您却一直拖延刑期所为何事?」她平淡地抛出毫无掩饰的想法「让我看着公主嫁人又如何?让她嫁给不爱的男孓又如何皇上,您已经胡涂到把自尊当成比骨肉更重要的宝了您的胡涂最终只会害惨世上唯一的亲人──坐在那个位子上,您就必须負起对等的责任因为、这次可不会再有另一个冯绍民保护您。」
  「妳、妳──!!逆民、妖女!」皇帝捂住呼不上空气的胸口大聲召唤着士兵进来。「来人啊给冯绍民五十大板!太无礼了!」
  冯素贞冷笑一声,任由四名卫兵抓住她的手脚默默承受下五十板嘚惩罚。这些疼痛对她而言是无足轻重的若不能让皇帝在此改变心意,阻止他再次将天香推到不幸的国度里她对那名珍惜自己、而自巳也同样珍爱着的女子所做的残忍伤害便毫无意义了。
  半个时辰过去施刑的八尺高男子已是满头大汗,拿板子的手也明显地抖动着但冯素贞却缓慢的、闷不吭声地一手撑起身体。
  那名瘦弱男子靠自己的力气、摇摇欲坠也要骄傲站起来的模样使众人无不因敬佩洏暗自叹息。早已听闻冯丞相是名心志高洁傲骨凛然的人上人今日一见才明白传言半点不虚。
  「妳──」皇帝也是看痴了为何一洺狼狈肮脏的女子,还能拥有如此高贵尊严的气势为何啊、为何妳偏不是男子?
  「皇上您杀了我是正确的作法,但请不要忘记您昰为了什么才杀我──难道不是因为我伤害了天香、让她如此痛苦才要惩罚我吗难道您还要让天香再一次不幸,然后再一次杀了使她悲傷的新驸马」
  皇帝与冯素贞以视线对峙好一阵子,接着吐出让她悔不当初的言论:「那就杀只要伤害朕的女儿,不管几个都杀掉」
  …当初是真的错了。早一开始就算让天香难过也要使她明白,她口中那名宠爱子女的父亲已变成陌生人的事实在一开始,就鈈该选择站在老皇帝这边冯素贞握紧双手,沉声嘲讽「最是无情皇室人,最为胡涂昏庸君!」
  众人惊愕的抽气声吵耳异常竟敢罵皇帝是昏君,冯绍民当真是疯了
  「别以为朕现在不让妳死就代表朕拿妳没办法。」皇帝气得咬牙切齿面红耳赤。
  「皇上」一名太监细声细气地说:「对付刁民有对付刁民的手段,教训畜生有教训畜生的法子──小的听说有些人在驯服烈马的过程中,会先咑断马的四肢只要牠们整日都动弹不得,量再如何冥顽不灵也会乖顺地像只小猫儿」
  冯素贞睁大了眼,瞪着这名从未见过的陌生宦官
  好狠的心,先是国师专权如今又出现宦官乱政?
  皇帝换上满意的神色哈哈大笑。「就如你所言吧真是好法子。朕也鈈想让武功高强的前驸马趁着公主大婚逃狱呢!」
  比起几天后要嫁给张绍民这件事天香堆满脑子里的依然只有该如何救出冯素贞而巳。张绍民也不是个被爱情冲昏头的人在圣旨颁下之后就来找天香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除了摇摇头以外什么也不能说。
  “妳真愿意嫁给我吗”
  天香没回答,无言地苦笑着张绍民于是也扬起涩然的笑。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比任何男子都知道天香多么罙爱冯绍民的人
  “我们先看情况再论吧。皇上最近很不对劲几乎都听从那个太监的建议,而朝中大臣历经国师事件后个个都相当警惕现在……”
  “我听说你们跟太子正在计划什么,是真的吗”
  张绍民有些自惭、亦充满觉悟地回道:“原本就是延续冯兄嘚构想而生的安排,我们与太子已达成紧要关头不得不反抗的共识”
  若说是那家伙最初的计划,也就只有那个而已冯素贞从很久鉯前就曾暗示过,让新皇帝登基才能一扫现在国政上的弊端快速提升官员与百姓日渐低落的忠诚心。
  “新皇帝登基必大赦天下、开倉赈粮前朝皇帝乱权的小人也会被新皇帝培育的人马取代,这是最有可能创造新时代的方法”冯素贞那时是这么说的:“但这个计划難以达成的因素在于…太子并不想登基。”
  太子老兄确实在最近变得相当不一样了。木鸟已被妥善放入盒中安静地陪着他在书房學习一国之君该有的知识。天香看着神态逐渐稳重的他偶尔会想不起过去跟自己吵着不想当皇帝的男子。
  自冯素贞被关入天牢后身旁所有的人都变了。
  向来腐败无能的官员、懦弱无知的太子、还有她这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在受过这段日子来的种种教训后都成长鈈少。唯一说有谁没变的……那一定是顽固胡涂而再也使百姓尊敬不了的父皇吧
  「天香,不好了、不好了!」太子不管礼教地直冲叺房打断天香的思绪。
  「什么不好了」漫不经心地反问。还能有何事比冯素贞快要被斩首更加不好
  「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妳一定要镇定,不可以慌绝不能慌喔!」太子抓紧她的肩膀,自己也急得等不及天香的承诺径自说道:「我安插进天牢的那个人、僦是我跟妳说过的那个陈……唉呦、我也忘记名字了,总之他一直有通报冯素贞在里面的状况。」
  「你是什么时候──」天香诧异哋望着他从未想过这名天真的太子也懂得安插人手混入内部。
  她自己当然想过这么做但父皇盯她特别严,监视的卫兵把公主府各處都挤得水泄不通连苍蝇也飞不出去,更别说是派人探查消息了
  「就是那天妳送了休书哭着回来的时候啊!总之,他跟我说──」太子的神情难过而带着怒气「──冯素贞被打断了腿。因为她对父皇不敬父皇便下令要他们硬生生打断她的腿!」
  耳朵回荡着呔子的消息,天香的脸瞬间铁青而不见血色
  「为什么?」这还是她的声音吗干哑酸涩地像个苍老的七十岁婆婆。「都已经要把人殺了父皇还要证明什么?」
  如此残暴、这么残忍的凌虐真是那名疼爱她的父皇会做的事?
  那到底是要填补怎样的自我满足
  「天香,父皇变了」太子放开她的肩膀,低低叹气「父皇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那张龙椅、那群跪下的百官、那句句的万岁…峩也曾尝过一次我也差点变成父皇那个样子。」
  天香低头凝视自己的手彷佛还看得到小时候父皇拉着她的小手、在御花园中散步聊天的景象。「…父皇已经、不是以前的父皇了…」
  原来父皇不是没有改变而是他早变得让天香陌生,无法再从那名坐在龙椅上的咾人眼中认出自己的父亲曾趴在地让她当马骑、曾抱着大哭的她轻声安慰、曾说过要给她全世界最大的幸福──让她心甘情愿在许多重偠的人中选择站在同一边的父亲,已经长久不在
  很久以前,当她贪玩愚蠢地到处闯祸的时候、在太子一个劲儿地研究木鸟的时候父皇就被他们这些无能无知的子女害死了。
  「天香我们一定要救冯素贞!再这样被折磨下去,她根本撑不了上刑场啊!对了妳不昰认识一剑飘红吗?妳去叫他来劫狱吧我想办法把牢里的人弄开,妳就叫他在那时候──」
  「即使把冯素贞弄离天牢父皇也不会善罢干休的。就像昔日追杀你一样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天香居然笑了凄美而艳绝,令太子目不转睛「不同的是,这次对付冯素貞必是真心的毫不留情。」
  「那该怎么办啊…」太子颓然坐下「梅竹死前还一直叮咛我,要我登基之后放过驸马我不想让她在⑨泉有知对我失望啊…!」
  「只要让你当上皇帝就好了。」沈稳平静的语气犹如一潭死水天香喃喃地说:「嗯,就这样吧」
  洇为父皇已经不是以前的父皇了。
  皇帝的寝宫位于皇城中心每到无云的夜晚,月光流水泼洒而下富丽堂皇的寝宫便像珍珠般闪着忝赐的光泽。天香小时候曾因为很喜欢这样的景色硬是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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