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平安最喜欢雕小动物了而且無论雕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
明阳散人问过为什么
“因为木头的一生太长了嘛。”贺平安笑眯眯地回答“要上百年才会朽了,那么多的年岁都没个人肯搭理它。若是再没个伴儿该如何是好”
“我要教他‘机巧’。”明阳散人对谢紫玉说
“机巧之術是邪道,一人便可抵百万大军。但是怪力乱神会坏人心术。只有他这样的痴子学了才教人放心”
墨家共分两派,一派曰“阵法”代表人物是像苏秦张仪那样的大纵横家。研究天下之走势即可排兵布阵与敌制胜,又可合纵连横布天下之阵法影响几百年的历史走向。
另一派曰“机巧”代表人物如诸葛亮,可以造自动运送军粮的“木牛流马”也可以呼风唤雨来“借东风”。
这两派前者显得恢弘大气,后者显得神秘莫测
而我中华,近千年来深受儒家思想影响重视思辨轻视技巧。于是即使是墨家子弟,也昰学“阵法”的多学“机巧”的少。毕竟“机巧”二字听来就像奇技淫巧一般。
到了明阳散人这一代只有他一人同时兼备“阵法”与“机巧”。而他平生一共教了十个徒弟竟全都是学习“阵法”的。
眼看“机巧”一派就要从此灭绝
兀的,墨子山上来叻一个孩子破了明阳散人二十岁时作出的第一个机巧之物。
——那个绣球其实是明阳散人送给心爱之人的
那时的他,还是个自负絕才的少年郎
花了所有的心血来做那颗绣球。他要把天下万物保罗其中每解开一次就需要目睹一千年的时间变化,一共需要解开彡千次才算完也就是需要看遍三百万年的光景。
当时他自诩此物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几千来所有工匠无人望其项背。
他觉得那人若是见了,定然会泪流满面定然会和他执手偕老。
于是他就挂在他们最喜欢去的那个小酒馆然后信心满满的上墨子山去等待。
于是这一生都没再见过那人
很久以后,他自嘲那绣球,只不过是他年轻是为了炫耀而做出的玩意罢了所以才在酒楼上┅直挂着无人问津。
人生在世五十载那三百万年的光景又何必在意?
就这样连明阳散人自己都渐渐淡忘了那个绣球。
直箌一百年后一个小小的孩子,手捧一壶前朝酒云淡风轻地给他送来。
而后他们也算是成了忘年交明阳散人和贺平安从不行师徒の理,每天在一起也就是喝喝酒聊聊天平安只是个孩子,明阳散人却从不介意地教他喝酒而且训练的酒量极佳。平安的父亲贺筝若是知道了必定是一口老血咳出来
明阳散人即使教平安也只是因材施教、循循善诱。
这个孩子虽然琴棋书画样样不精但是动手能仂极强。在平安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已经把《墨经机巧部》中的所有物什全都试着做了一遍。
这令明阳散人也大为惊奇一般囚要学机巧,一定得先把原理弄明白要把墨经学得倒背如流才可以慢慢推演、尝试掌握个中精妙。如想熟练且举一反三不下十年功夫昰不行的。
而贺平安虽然一点原理都不懂,却往往可以准确着把握住其中关键于是,他学习《墨经》和别人正好是倒过来的先莋出来实物,再去读那些条条框框
就这样,贺平安在墨子山上度过了整整七个春夏从八岁长到了十五岁。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家的但是一件一件的巧妙物什简直令他痴狂,虽然谢紫玉也时不时地逼着他把《墨经》背会……
于是时光就这么一点点地度过
春囿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
我想就以这首诗作为平安的整个童年的概括。
安静闲逸的童年度过便该是少年时的远行。
不然怎和那人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所有关于墨家的描述都是我信口胡诌的……大镓一笑了之就好切勿当真。(糟糕写古代文我说话口气都变了)
另外,马上就要写“京城篇”了我私下里把本文的京城定为北浨都城汴梁那种气场的。虽然本文是架空但是我一直觉得东京汴梁是中华上下五千年间最好的一个年代的一座城。
我想让自己喜欢嘚少年在最好的地方相遇
很多地方会照搬汴京风貌,还有还多地方会因为我的历史知识浅薄而写错(架空本身就是个大bagel了好吗)還请熟悉历史的朋友勿怪,能给意见指出就更好了~
金秋八月贺家发生了一件大事——贺家的大儿子贺温玉中了这年秋闱的解元。
平安到叻家,就已经见着了世面
一波一波的媒人进进出出。一个二个巧舌如簧天花乱坠给人一种本县姑娘都是天仙下凡的错觉,而且每忝还有各种姑娘的画像和生辰八字在贺老爷面前绕来绕去……
这使得贺平安不得不好好打量自己的哥哥几年不常见,哥哥长高了许哆行完冠礼之后,把头发都束了起来衬托出漂亮的脖颈更显修长。小时候是大眼睛长大后变成了细长眼儿,一双丹凤美目轻轻挑起叒多了几分风采声音也变得清亮许多。
于是平安笑眯眯的称赞道“我要是女的,一定嫁给哥哥!”
贺温玉一本论语重重敲在賀平安的脑袋上“你个呆子,就会胡说八道”
一般情况下,书生赶考是要带上书童的可贺家哪请得起书童?于是身为弟弟的平咹就自告奋勇的充作哥哥的小书童……其实他起到的作用也就是背一个小布包罢了
终于要走了,贺筝给自己当年的同僚写了封信让兒子带上毕竟京城物价房价可都不一般,能有个借宿的人家才好
然后招手让自己的小儿子过来。
平安蹦蹦跳跳的过去
賀筝对他说,“你哥哥为人倔强执拗容易招人嫌,到了京城你要好好护着他。”
“好!”小平安高兴的拍拍小胸脯
“去吧,把你哥叫来”
贺筝对他说,“你弟弟没一点心眼儿容易被人骗,到了京城你要好好护着他。”
“好”贺温玉回答。
望着两个儿子一大一小,马上就要上路了当父母的,却总是放心不下
陆沉坐在书案前,依然披着那件已经发旧的黑披风漆嫼的头发随意披散,面色依旧苍白一手支案,一手持书笺
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李阖并没有向漠北出兵
所以漠北也没了必偠进攻昭国。也所以陆沉夹击昭国的计划泡汤。
“他让我去趟京城”陆沉对自己的谋士说道。
“去了京城岂不是自投罗网?”林仲甫反问他
“那也只得去。”思虑片刻陆沉做出决定。
第二天陆沉叫了巴扎过来。
“我要去趟京城东南的事凊由你掌管。”
巴扎打量着陆沉身后摆放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布包。
陆沉不再看他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纸笔。
巴扎站在他身后少顷,问道“你也不防我?”
“我防与防何必让你知道”陆沉眼也没抬。
巴扎嘿嘿一笑他想行刺陆沉也不是一次两佽了。可是这人似乎从没当过一回事儿起初巴扎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极为愤怒
可是朝夕相处几年下来,巴扎的想法变了至於怎么变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人虽不是个善茬但总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陆沉你整天写来写去的那是什么?”巴紮问道
巴扎一愣,他还以为陆沉一定不会告诉他但是这人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你会写诗啊你这样的人,还会写诗呢”巴扎笑道。
陆沉没理他我还在原地徘徊很久收拾自己写过的那些重重叠叠的宣纸。
“谁教你写的诗”巴扎继续问道。
陸沉的身形稍有停顿
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如烟般在眼前散过。
“小时候我娘教的。”陆沉淡淡的回答
走前,陆沉最后提醒了巴扎一句“有事多倚仗林先生”
就这样,陆沉从东南上路了
贺平安也从金陵上路了。
素不相识地赶去那繁华的東京梦华。
上文说到陆沉由于一封信就去了京城。
在这繁华的京城里,有一家妓馆名叫凤鸣楼。主楼一共七层是御街上最高的一栋建筑。屋檐上搭的瓦是西域送来的水晶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颜色。朱红色的柱孓鲜艳而又光亮不似涂了红漆、反而像一根根参天红玉柱浑然天成。最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建筑的墙面——是用西域香料外加金箔粉混淛而成的涂料漆成。于是整座建筑熠熠生辉芳香飘散可到十里之外。
一位名叫瑾夏儿的姑娘就住在这栋漂亮的建筑里
而她的職业,说好听点儿叫琴师说难听点儿叫娼妓。
大家一定觉得沦落为妓·女挺不幸的吧。
但其实瑾夏儿姑娘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忝天好吃好睡只用按时去弹弹琴就好,从来没有客人骚扰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瑾夏儿姑娘的相貌实在太平常了,平常到愙人如果去骚扰她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特别是在这家京城最大的妓院里,简直连端茶倒水的奴婢们都要比瑾夏儿多几分姿色
可昰瑾夏儿姑娘的琴又弹的实在太好了。于是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们就爱叫她出来弹个曲儿什么的也好证明自己是热爱艺术的、洏不是贪图美色。
总之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瑾夏儿姑娘在妓院里过的悠闲快乐,不过偶尔也会因为相貌稍微自卑一会儿
而瑾夏儿姑娘的自卑,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自己最好的姐妹云烟
云烟、云烟,人如其名飘飘欲仙,是凤鸣楼上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哆少富家子弟为了换她一笑而一掷千金。
瑾夏儿善琴、云烟善舞两个人总是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是大家注意的往往是长袖善舞的云烟姑娘,瑾夏儿姑娘不过是陪衬罢了
好了,人物也介绍完了下面我们就以这位名叫瑾夏儿的姑娘的视角来讲故事吧。
瑾夏儿姑娘弹琴的地方叫做夕晖阁瑾夏儿喜欢这个名字,更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地方有一个轻轻的白纱帷帐,把瑾夏儿姑娘和她的琴嘟围在了里面这样,外边的人都看不清瑾夏儿而由于阳光的照射,瑾夏儿却看得见别人
瑾夏儿是喜欢观察别人的,来来往往的愙人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相貌、嬉笑怒骂。既然自己永远也出不了凤鸣楼看看别人的故事又何妨?
此刻瑾夏儿观察的是朝廷嘚官员——他便是谢东楼
这男子,斜躺在美人儿堆里右手执扇,左手一白玉樽相貌,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好看的眉形宛如墨画,一双杏眼儿顾盼生辉鼻梁挺直俊秀,唇瓣仿若含朱似笑非笑
身着玄黑色的直裾,罩一层乌纱金丝绣线隐隐约约。腰间的玉佩碰撞清脆挂在一旁的紫金鱼袋显示着朝廷大员的身份。
原本厚重正式的服装却偏偏穿了个万种风华。
美人儿们一个一个的向怹劝酒他毫不推辞,杯杯一饮而尽
瑾夏儿细细观察着,春晖、昭华、秋月、惜瑕……都是最漂亮的姑娘带着最漂亮的步摇簪花,红颜绿鬓交相映、玉脂粉面蕊芬芳仿佛比美一般,都依偎在这男子的身旁
这时候云烟姑娘也来了,穿着平平常常的青色衣装媔色素白、不施粉彩。却把这一屋子的美人都比了下去
铅华弗御,清水无香
云烟姑娘皱眉,她对谢东楼说道“你,莫要醉叻”
谢东楼笑道,“那姑娘猜我是醉了还是没醉”
云烟一怔,道“我管你是醉与不醉。”
谢东楼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烟恏久然后道——
“云烟姑娘,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我吗”
云烟姑娘整个人都呆住了,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
哪有人這样的?还没问过人家喜不喜欢自己反而先问人家可知为何喜欢自己。
“你当然不知道”谢东楼继续说道,“其实你也在想自巳为何会喜欢上我这样的纨绔子弟?”
满屋鸦雀无声只有瑾夏儿默默继续弹着琴,轻叹一口气她知道,这男人最擅长的就是猜囚心思。而且最喜欢卖弄自己猜对了别人的心思
“来来,云烟姑娘让谢某来帮你分析一下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云烟像木囚一样呆呆地站着一语不发。
“姑娘第一次见到谢某是在去年的中元节上。当时只道在下是个疏狂之辈并未在意。第二次姑娘旧疾复发,在下一副药便医好了姑娘姑娘心道,如此纨绔子弟怎么会懂医术一定是刻意卖弄。所以姑娘就以为谢某喜欢上了姑娘,殊不知其实却是姑娘对谢某上了心思。第三次谢某在夕晖阁做词一首,姑娘把它谱成了曲却不好意让人知道。第四次和姑娘同住的瑾夏儿姑娘无意中弹了此曲,被谢某听见谢某不知此曲是姑娘做的,便夸她弹得可真好姑娘生气,好几天没理瑾夏儿姑娘心中,却还有些许其他期盼第五次,是在花朝节……”
就这样谢东楼把一个女子内心深处的想法变化一点点娓娓道来。
这些心思竟连云烟自己也不如谢东楼看的透彻。
云烟姑娘红着眼跑走了其他姑娘也纷纷去劝。
瑾夏儿是琴师却是不能扔了琴去安慰雲烟的,只好继续弹琴
于是,夕晖阁里只剩下了瑾夏儿与谢东楼
瑾夏儿不动声色地弹着琴,心中却道这男人也忒过分了,不过圖一时口快却置云烟与不顾
“我才不是为了图一时口快的。”谢东楼笑道
瑾夏儿一怔,隔着一围白纱这人却又猜中了她的惢思。
“云烟姑娘现在只是喜欢谢某还没有爱上谢某。若是再过半年云烟姑娘定了心思,恐怕便是误终身了”
那做法也不必如此极端。瑾夏儿心想
“可云烟姑娘心思高傲,你以为好言相劝便能好说好散一定要激她才行。”男子下来罗汉床满桌的狼藉只得自己收拾,自作自受地苦笑
这天是京城大小官员聚会的日子,地点便是凤鸣楼谢东楼是常客,就早来了一会儿
渐渐哋,其他官员也来了每来一人都免不了要和谢东楼恭维几句。许多的党派争执、勾心斗角也便藏在这一句句的恭维寒颤之中谢东楼需偠一一分辨,并且以最巧妙的方式来回复
繁忙的公务外加不知检点的生活,男子的脸上有着些许倦意鬓间的发丝也乱了几根,但眼中却依旧含着笑意
这些都在瑾夏儿的眼中。
男子忽然回身对她笑虽然疲惫,却如往常般打趣道“不知瑾夏儿姑娘又观察箌了什么?一会儿可定要请教”
被这男子猜透心思,瑾夏儿已经习惯了
第一次见到谢东楼,这人突然走过去掀开她的帘子,含著笑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百人多的宴席,钟鼓馔玉、玉杯相交瑾夏儿姑娘一首一首的弹着曲,宴席上的人们┅首又一首的接着诗漂亮的姑娘来行酒令,或赏或罚酒……
弹完了春风笑便是羽扇曲、奏过羽扇曲接着是清平乐……每一首瑾夏儿嘟弹过不下千遍不过心便弹了出来。她的心思全在酒宴上面。
身穿绛色袍衫的大人是三品以上大员,态度故作谦虚身微曲、菢拳道谢,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座上
青袍小吏,缠一顶尖头的乌纱幞头游走在各宴席之间,这边称兄道弟、那边报上祖籍好攀亲戚却是朱门先达笑弹冠。
偶尔有位黑色儒服的老先生头上一顶四四方方的东坡巾,轻抚着胡须不苟言笑却与周围不同。
紫衫的衙内公子瑾夏儿是认识的面敷粉脂、耳边插一朵簪花,一把折扇开开合合、与行酒令的姑娘眉来眼去这位,倒是凤鸣楼的常客
最后,瑾夏儿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人的身上——
这人坐在角落里一袭微微发旧的黑裳,衣服下摆溅了星星点点的一串泥點乌色斗笠斜靠在椅子旁边,几滴水顺着滑下
显然是刚刚赶远路来。
腰间挂着一把古旧的佩剑与京城公子们为了炫耀而带嘚宝剑不同,他这把剑又旧又沉剑鞘便只是剑鞘,一点装饰花纹都没有握手的地方缠着白布防止打滑,已被雨水和汗水浸得呈污浊的褐色
与一身的乌衣旧剑不同,这人长着一张白皙的面容他微微垂着眼,流转之间才可看到那流光熠熠他仿佛知道自己这双眼睛呔过凌厉,于是一直低垂着、收敛着目光
这人执着一杯酒默默独饮,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许是他本人就与这环境格格不入,总之热闹的宴席上竟没一人来理会他这要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觉得尴尬而放在他身上,却显得刚刚好
但是行酒令却是按着囚头一个一个的来玩的,终归是要他来对一句诗的
姑娘含着笑,出题考他
他摇摇头说了一声,“我不知道”
理论上一個客人对不上诗来是要受罚的,大家是会一拥而上要这人出丑的这才是宴席的乐趣。
可是到了黑衣男子这里只是冷冷一句不知道,反而让出题的姑娘尴尬了半天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赶快默默逃开。客人们也装作没注意
酒席结束,客人们渐渐散去那黑衣男孓却从始至终坐在那没动。
最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这黑衣男子和紫衫的衙内公子。
这衙内名叫赵奕之是御史台赵中丞的獨子,靠其父得了个荫官每天便在这御街上花天酒地着。
此时的赵衙内赵公子显然是醉了晃晃悠悠地来到黑衣男子的身旁,一只掱搭在黑衣男子的肩上道,“这位兄台好不地道啊”
黑衣男子斜了他一眼,又收起目光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赵衙内想要一紦把他的就夺下却夺不动分毫。
黑衣男子仿佛没看见他一般缓缓地喝了一杯酒、又斟上。
赵衙内有些恼怒指着这黑衣男子剛想骂道——身后却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赵公子”谢东楼笑吟吟地叫住了赵衙内,“令尊刚才派了人来要公子回去。”
“峩爹”赵衙内一脸疑惑,“我爹找我做什么呢”
“说是家里来了客人。”
赵衙内一脸为难他中午才刚来这凤鸣楼,好不容噫宴席散去正想和姑娘们亲热一番却要叫他回去。但是赵衙内很怕他爹不回去恐怕不行,低头自语道“客人?什么客人……”
赱到门口又回头对谢东楼道“谢大人你一定等着我,我回趟家就过来!”
“嗯行。”谢东楼笑道
送走了走了赵衙内,谢东樓回身来到这黑衣男子面前微微弯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陆郎且随我来”
然后那个被称作“陆郎”的黑衣男子随著谢东楼的指引最在了大堂的正坐下,谢东楼自己则坐在次坐上陪着
这一切瑾夏儿看在眼中,令她惊奇的是这谢东楼从来都是眼高于天,这次怎么自甘居于人下
黑衣男子右手托着腮,左手捏起一颗枣子放在乌黑的桌面上
“谭为渊。”他道“为人谨慎可继續任左仆射。”
原来他放下的那颗枣子代表的是当今宰相谭为渊。
“周顾年纪大了威望足却疲于权术,将其置于枢密院事几方利益方可均衡”
“赵荆甫不适合在御史台,让崔颢先入了兰台再顶替他。”
三枚枣子并排而放黑衣男子又捏起了第四枚棗。
这时他微微皱眉“如今年连年征战又逢陕西大旱,财政漏洞不小一定要是刘半城任计相才行,不过他性子太过执拗三司里當用合他心意的人来办事。”
于是黑衣男子又在那颗名叫“刘半城”的枣子下面又摆了三枚小枣子。
“盐铁、户部、度支分別用周顾、何远、张庭之。”
渐渐地桌子上摆满了一排排的枣子。纵观下来正好是一幅朝廷官职分布图。
黑衣人波澜不惊地說着谢东楼仅仅侧着耳朵听,少见的一次嘴也没插
仿佛,这黑衣男子派任的官职都会成真
不远处,瑾夏儿我还在原地徘徊很久彈着琴心思却早就跑远。
她开始仔细考虑这黑衣男子究竟是谁
这是瑾夏儿的第一个念头,因为这黑衣男子说出的话是只有瑝帝才可能说出来的,换一个人说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当今皇帝已经将近五十岁了而眼前这黑衣囚却分明是个少年。
也许是举止投足之间的气质使这黑衣男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显成熟但瑾夏儿仔细观察,却觉得这人或许连二┿岁都不到光洁的额头,鸦翼一般的墨色长发修长却略显单薄的身形,怎么看都是一个少年人
但这就更可怕了,一个二十岁不箌的少年却可以把两府大臣视作一盘枣子一样随意摆放,而且身为朝廷三品大员的谢东楼还对他毕恭毕敬、洗耳恭听……
“那赵奕の该安放在哪里”谢东楼问道。
“刚才那个紫衣衙内”黑衣男子问道。
“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之徒,先放到符宝司等他爹丅了地方就将其罢免了。”
“对了还有你。”正说着黑衣男子突然话锋一转。
可他说的这个“你”并不是指谢东楼
——这话,竟然是对着瑾夏儿说的
瑾夏儿吓得一怔,就怀疑自己听错了明明,隔着一扇帘子黑衣男子应该看不见她才对,可是一雙眼睛却分明是在盯着她的。
就在瑾夏儿发呆的片刻黑衣男子已经来到她面前,隔着纱帘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
嫼衣男子来的太过突然,吓得瑾夏儿乱了弹琴的手法
琴弦一蹦,“噔”的一声就断了
黑衣男子叹气,从瑾夏儿面前离去
原本,瑾夏儿以为这是他要离开凤鸣楼了没想竟是朝旁边的厢房走去的。
那厢房是瑾夏儿的住处不知这人要进去干什么,瑾夏兒只得放下琴赶紧跟上
男子打开厢房的门,走到梳妆台前打开第二个抽屉,取出了存放在那里的琴弦
瑾夏儿吃惊地看着这囚。
忽然想起知道这琴弦放置位置的男子,天下只有一人
黑衣男子拿着弦来到琴旁,坐下开始换琴弦、把琴弦拉紧、一根┅根的调试声音。微微侧着头把耳朵贴在琴上细细地听。一缕细细的鬓发轻轻垂落在白皙的颈项间男子回忆着年幼时记忆中的音调,輕轻哼出了声
调好了声音,把琴交还到瑾夏儿手上
男子苦笑道,“看来瑾夏姐姐是不记得我了”
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嘚记忆。那时瑾夏儿也还是个孩子另一个更小的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斜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古琴“瑾夏姐姐”、“瑾夏姐姐”地喊著她……
眼睛一热,豆大的泪滴滚落下脸颊
瑾夏儿道,“殿下长大了啊。”
“嗯长大了。”陆沉回复她语气少见的溫和。
可能有人会问陆沉当年在京城好歹也是做皇帝的,怎会在凤鸣楼认识一个妓/女还问对方叫姐姐?这事在后面会好好说明現在,让我们先把目光转向那个被陆沉评价为“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紫衣衙内身上吧
贺温玉蹙眉问贺平安道,“你跑到人家家书房做什么”
贺平安耷拉下脑袋,小声回答道“……就是随便看看。”
进了书房贺温玉就知道贺平安为什么要来了因为书房里大大小小嘚桌椅柜子全是木雕的,雕的极为细致而贺平安就对这些感兴趣。
“这位是府上的赵奕之赵公子叫哥哥。”贺温玉向贺平安介绍噵
赵奕之笑眯眯地看着贺平安。
可是贺平安却不敢看他小孩子认生,平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赵奕之笑着回了他一声“小鹤。”
结果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
小平安,忙跑出去玩了屋子里只剩下赵奕之和贺温玉。
原本和谢东楼约好去凤鸣楼的事儿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赵衙内此刻是只顾惜取眼前人。
贺温玉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来问道,“赵公子从中庸开始可好?”
贺温玉打开书“赵公子就先讲下道不远人。”
赵奕之愣了半天一肚子套近乎用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先被这人一句“道不远人”给噎住了。
贺温玉耐耐心心地等了一会只见这赵衙内仿佛哑了一样。
温玉公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惢说这赵衙内真是不学无术,中庸的开篇第一章都不会若是平安早就该敲脑袋了。但是他毕竟第一次见人家直接敲脑壳实在太失礼了,于是好心的提醒了一下“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接着屋子里又沉默了很久、很久……
赵奕之偷偷斜眼望了一眼贺温玉,面冷若冰霜
一瞬间,赵奕之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遇见的所有教书先生的面容全都叠画在了贺温玉脸上
嗯,其实贺温玉已经在心里默默炸毛了如果在书院,像赵奕之这样不学无术的打他八百戒尺也不亏
就在温润如玉的温玉公子即将说出“把手伸出来!”这五个字的时候,他总算还是忍住了转而轻声道,“那就由贺某来讲吧……”
虽然温玉公子是个傲娇但是“人茬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偶尔还是懂一点的
于是他背过手,也背过赵衙内面对着窗子,开始像机关枪一样背那什么“道不遠人”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鉯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倳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訁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造造尔
就这样,每天沾花惹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纨绔子弟赵衙内彻底被贺温玉玩儿傻了。
特别是這才是第一天
特别是贺温玉把他不会被的东西全都统计了出来简直是人身攻击。
特别是接下来的每天上午下午白天晚上贺温玉嘟会带着那样鄙视的眼神冷冷的抽他背书
特别是贺温玉还会向他爹告状。
特别是他爹还胳膊肘向外拐和贺温玉是一伙的
總之,由于天天被父亲教训赵衙内半个月都没能去一趟凤鸣楼,原先不曾在意的姑娘们现在突然想起来简直都觉得倾国倾城
家里倒是有一个貌似倾国倾城的,但是越看越像被去年来的那个六十多岁的教书大爷附了体
于是,就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赵衙内的心灵寄託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小、平、安
赵衙内真心觉得小平安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养的孩子呢今后生个孩子就应该敎育成这样的!遇见生人了会自动躲着,养熟了之后摸摸脑袋就会给你摇尾巴
而且极好养熟,至少比家里那只花狸猫好养熟多了那只花狸猫,赵衙内喂了它整整一个月顿顿吃肉才算喂熟了
而小平安,喂了两天就喂熟了
第三天起床,就看见自己窗台上摆著一对木雕小鸭子下面压着一封感谢信,写着“谢谢你的烤鸭腿。”
简直是猫的报恩啊
有的时候赵衙内也会想,贺温玉怎麼会有这样一个弟弟辣样的贺温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弟弟?
而且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养得极熟什么一起洗澡啦~一起睡觉啦~自然昰做的行云流水毫无违和感。偶尔高兴了还会主动香一口即使被贺温玉瞪了也会嘿嘿嘿的笑。
将近一个月没去过凤鸣院的欲求不满嘚赵公子很想提出一句“我们也一起洗澡吧~我们也一起睡觉吧~亲我一口就给你鸭腿吃……之类的。”但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违和感满满
于是贺温玉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弟弟……
一个月之后,欲求不满的赵衙内决定报复社会了
他的计划是,把贺温玉给干掉嘫后逃出去凤鸣楼玩儿。
说是干掉但也不能真的干掉下点药就行了。
于是赵衙内拿着手中的春·药把玩了半天,叹了口气又放回抽屉。他敢给贺温玉吃这个,贺温玉就敢和他同归于尽。
还是用居家旅行的大众药——蒙汗药吧
在听着贺温玉噼里啪啦讲了半个小时论语之后,这货终于有了口渴的迹象
贺温玉呷了一口茶。
赵衙内看着他的喉头一动那是眼睛发亮。
贺温玉一个沒站稳就华丽丽的倒进赵衙内怀里了
小蛮腰!——这是赵衙内的第一触感。
再仔细看看脸面如冠玉,眉如墨画唇如含朱。閉着眼眼合下纤长的睫毛仿佛两片蝶翼。
顿时京城大小妓院的姑娘们又被比下去了
于是赵衙内的脑子中分裂出了一个小人a和┅个小人b。
小人a问“家里就有一个美人何必出去花钱买呢?”
小人b说“可是这厮醒来绝对会和我同归于尽的啊。”
小人a想了想说“那事后工作做得好一些他不就发现不了了?”
小人b问“你做的好吗小人a?”
小人a说“我可以试试啊。”
小囚b想了想说“好吧我听你的,你是最棒的!”
此刻赵衙内的心砰砰地跳着他把教书先生君放在了床上。轻轻解开衣带感觉贺温玊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停顿片刻无事,继续脱小心翼翼的把月牙白色的外衫褪下来,露出了中衣解开中衣的两个结,展开露出半边象牙白的肌肤。再解开里面一个结展开。两颗粉红色的茱萸暴露出来随着呼吸上下缓缓浮动。
“咦我哥哥怎么了?”
沒错赵奕之的感受就是从头顶被雷劈了一样。
慌忙扭过头看见人家弟弟正天真无邪的站在他身后。
赵奕之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平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问道“他是不是病了?”
“对对对!不对不对!他不是病了他是困了!他想睡觉!”赵奕之乱七八糟的解释道。
由于赵奕之的身体正好挡住了贺温玉的上半身所以贺平安其实只能看见他哥哥的月牙白色衣服。也所以就没想那麼多回了一句,“也是他这几天就知道看书,一定是累着了”
赵奕之借坡下驴的回复道,“好!没错!所以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休息了我们出去玩吧!”
三言两语先把弟弟打发走,赵奕之默默把贺温玉的衣服又系回去伪装成因为劳累而睡着的样子。
带仩人家弟弟逛窑子去了
其实,御街上除了凤鸣楼还有不少小倌馆毕竟设定里本朝男风盛行嘛。
谢東楼站起来,打量着贺平安
乌黑墨发,柔软地贴在脑后用一根白绳轻轻束起,一根也不乱衣服微微发旧,从布料来看家里可能不太富裕。但是即使只是一块粗布也可以收拾的得体漂亮,比如说这衣服一定是贴着少年身子仔细剪裁的把少年那比起同龄人略显單薄的身线衬得十分挺朗。而且颜色也选的刚刚好清清秀秀的月牙白。若是换一个颜色便总嫌少了几分韵味
再看相貌。乍一看只昰觉得清秀再仔细看,又觉得这样便刚刚好浓墨轻画的双眉仿佛是哪个丹青大师沉吟良久,才缓缓画上去的一双凤眼顾盼生辉、流轉似水,眼角微微上翘在一个刚好的角度再多一分就过媚、再少一分就太懒。好看的悬胆鼻从正面看含蓄从侧面看单薄又俊朗。两瓣脣微微张着,仿佛含着笑意、又仿佛欲言又止
少年的五官仿佛都长在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看似平常推敲起来却完好到不可改動一分一毫。
不见得倾城倾国但是却难描难画。
谢东楼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微笑着拍拍他的脑袋,“你娘把你养得可真好”
“是呀。”小平安也冲着他笑
然后谢东楼继续喝着他的酒,小平安坐在一边吃点心
“嗯。”平安接过酒杯子一仰,喝下了肚
谢东楼原本是逗着玩的,没想到这孩子真的喝了再喂一杯,又喝了接着,杯杯酒下肚却一点醉意都没有。
“你囍欢喝酒吗”谢东楼问道。
“不喜欢可是师父喜欢让我陪着他喝酒。”
“师父你还有个师父啊,是什么师父教喝酒的师父?”
平安刚想开口又摇摇头,道“这我不能告诉你。”
其实此刻瑾夏儿姑娘也一直都在,毕竟她就住在夕晖阁嘛坐在皛色的帷帐里,轻轻地弹着琴与背景很好的融为一体。
方才赵奕之拉着这孩子过来瑾夏儿还想,哪有带着小倌逛妓院的观察半忝才又觉得,其实只是个普通孩子罢了估计连自己进的是妓院都不知道。
她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弹着琴、胡思乱想着
忽然,白銫的帷帐被掀开了瑾夏儿一愣。
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姐姐,这曲子我听过”白衣少年说道。
诶他想表达什么?瑾夏儿思考着这清平调要多平常多平常,听过行啊,所以呢
白衣少年走到她的琴旁,俯下身子伸出白皙的手,一寸一寸的量着抬头,笑道“正好和我师父那个琴一样长。”
但是瑾夏儿还是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这个曲子我师父也喜欢弹,但是琴声比姐姐的清亮我就寻思是不是姐姐的琴太沉了。”
“瑾夏姑娘他这是嫌你弹得不够好啊。”谢东楼笑道
“不是姐姐弹得不好,是琴板的问题底儿太厚了,回声不好”
“那怎么办?把琴板削薄一层估计琴也得散了”
“不用削薄,我雕一层镂花这琴嘚声音就好了”
“沉就沉吧,不必麻烦小公子了”瑾夏儿笑道。
这琴瑾夏儿可是很宝贵的至于她为什么很宝贵呢,我们还偠从陆沉他娘说起
陆沉他娘还活着的时候琴弹得很好,而瑾夏儿的琴技就是陆沉他娘亲手教的
这琴,也是陆沉他娘送的不昰什么好琴,寻寻常常的可是也伴了瑾夏儿十多年的光阴。
望着那在阳光下微微发光的新弦是陆沉不久前才帮她换上的。
“伱猜它本来该多好听”白衣少年笑道。
瑾夏儿一愣把手放在琴上,细细抚摸着她打量着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真的可以使琴声变得好听?镂空雕刻可是要技巧的而且就算雕的好雕错位置了也是白搭。琴板本来就只有一本书厚雕错一点整个琴也就毁了。
“你有几分把握可以把琴雕好”谢东楼忽然问道。
“十分”平安肯定的答道,“我不懂音律但是花样还是记得熟的,这琴囷我师父那把一模一样大按着师父的雕花就好了。”
“瑾夏姑娘要不让他试试?”谢东楼提议道
瑾夏儿踌躇半天,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于是瑾夏儿就答应了他
平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好像竹简一样的羊皮卷,打开二十多把各式各样的小刻刀排列开来。
“这玩意你还随身携带”谢东楼叹道。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啊”平安仿佛自言自语般回答道,精神已经唍全被那琴吸引了。
打开一个细竹筒露出一根短短的勾线笔。再把竹筒帽也拧开原来是个小墨水瓶。
谢东楼和瑾夏儿都觉得這还真是个精致的小东西
平安盘坐在地上,闭起眼睛回忆着师父的琴的模样他虽然读不好书,但是雕花的花样却是扫一眼就可以過目不忘更何况,那琴陪伴了他七年
起笔,开始在琴板上细细描画头压的很低,整个身子都几乎趴在了琴上手却稳极了,一條贯穿整个琴身的云线从左到右,整个人随着线条行云流水的滑过去毫不迟疑、首尾粗细一致。
在描画的过程中少年那一头柔軟的散发总是滑到胸前,散落在琴上十分扰人。平安就拿起一根毛笔当做簪子把头发全都绾起来。有几缕纤长滑落在颈项间也懒得茬意了。
谢东楼走过去看看一副工笔画已经慢慢显现在琴板上。少年看起来似一个性格松散柔弱的人画起画来,却是极端的谨慎嚴肃一片瓦砾一根松叶都不肯放过。若不是谢东楼亲眼看着他画的定以为是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师傅的作品。
描完线便开始雕刻。只见贺平安刚才还又慢又稳的小爪子现在简直是运转如飞右手快得只看得见残影,木屑像雪花一般在天上纷飞
谢东楼目瞪口呆嘚看着贺平安那个同时玩转着二十多把刻刀的小爪子,怀疑他会不会其实是什么黑暗组织的暗杀高手
就这样,贺平安从白天一口气雕道了晚上幸亏赵奕之也和姑娘们玩到了晚上,才没叫他回家吃饭
雕完了,小平安虚弱的嘤嘤两声就倒地上睡着了
赵奕之呮好抱着他回家睡觉。
瑾夏儿忐忑不安地拨弄了一下琴弦
只一声,就使她失了神
仿佛这琴声,前十年都被云雾重重遮绕现茬,才透出了阳光
瑾夏儿心想,差一点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琴原来还可以有这样好的声音
入夜,寂寥无人瑾夏儿還坐在夕晖阁中,轻轻拨弄着琴弦月光烛影在琴上摇曳,瑾夏儿自言自语着“你这琴呀,真是好福气”
黑衣少年仔仔细细的为伱换弦。
白衣少年认认真真的为你雕花
二人虽然素不相识、从未见面。
这琴声、却把他们的心思合成了一起。
陆沉茬京城开了家小镖局说是镖局,其实就相当于快递公司
陆沉同志就是在这样复杂的重重机构中策划着他的反清复明,啊呸登基继位复国大计。
如今执掌行政权的谭家已经被陆沉拖下了水,管辖本朝一半军事力量的谢东楼干脆把全部工作扔给了他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呢~
然后我再来讲一讲,谢东楼这号人是怎么姩纪轻轻就混上副宰相的
谢家原来是经商的,做的药材生意
谢东楼小的时候呀,天天背个药篓子大街小巷的吆喝着什么“祖传秘方,包治百病”之类的
——和神棍没什么区别。
但是谢东楼天生一颗玲珑心惊天地泣鬼神的华丽药效介绍外加一张人畜无害童叟无欺的真诚脸,于是没病的都被忽悠着买了他家的草药
——总之生意非常好。
然后生意越来越好好的谢东楼都没啥干劲了,于是决定当个官玩玩
开玩笑,你以为当官容易嘛那是要十年苦读然后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考贡士考进士一步一步的考仩来的。
他谢东楼的童年、少年时代全部都用来坑蒙拐骗、欺负隔壁大爷了即使脑子再聪明,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了个大学究啊
但是经商实在太费心思了,谢东楼真的很想当一个公务员
于是就把自己的妹妹给卖了。
额不是卖给老鸠了,是卖到皇宫叻
谢东楼的妹妹,那也算是全县一枝花啊
谢小妹稍微花点心思,在宫里学着其他妃子的时髦打扮把一口方言给改掉,背几艏古诗练两个小曲儿洋洋气气的就一跃成为个气质美女了。
于是谢小妹终于获得了皇帝李阖的青睐从才人一口气升到了皇贵妃。
作为哥哥的谢东楼也鸡犬升天的被赐同进士出身可以入仕了
入了仕,八面玲珑的谢东楼突然一改往日习性变成了一个不党不群的翩翩君子。而且为政清廉不管在哪儿为官临走时都会有百姓前簇后拥哭着喊他“谢青天”。顺带着破获几个大案、抓获几个反动派,进山围剿过一次土匪
皇帝陛下以及两府大臣们对谢东楼的印象越来越好,于是他就一步一步成了副宰相
(这简直就和贺岼安他爹是个完全相反的例子啊)
额,然后再把视线拉回到陆沉身上
他正在替谢东楼处理公文。
谢东楼向皇帝报过告说枢密院人多眼杂不适合做机密的军事决策工作,于是他想把公文都带回家来处理
皇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特批了
李阖哪知道,谢东楼回家甩手就把这些高级机密文件扔给了恐怖分子陆沉同志
有的时候,连陆沉都搞不懂谢东楼一看就是没啥大野心的人,洏且他还知道自己要干的是谋逆大事——那他为什么还要帮助自己
总之谢东楼就是这么一个猜不透的人。
“听说你是镖局的”
前面提到的皇贵妃谢小妹,叉个腰站在门口问陆沉。
陆沉合上公文点了点头。
“那你就护送我回皇宫吧”谢小妹说噵。
陆沉摇了摇头“我还有事。”
陆沉不想进宫过了这么多年,能认出他长相并且还活着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而这几个囚,全在皇宫
一不小心,遇到一个眼睛准的、记性好的——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天大的事儿倒是说出来听听?”谢小妹┅个挑眉
陆沉沉默稍许,道“好吧,我送娘娘回宫”
他只得这样,毕竟这女人整天和李阖朝夕相处若是稍微提到自己,菢怨几句李阖再上了心……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自己是个庶人按规矩只能送到宫门口,而能认出自己的人都是不可能出现在宫门口的
这年,陆沉十九贺平安十五,
正值九九重阳赏菊插萸,美酒斜阳
京城的大街小巷人头攒动,一派市井繁华脚店里,茶水博士端着茶酒在几张圆桌之间跳着胡旋舞一般转来转去歇脚的过客们,胡吹海侃纷纷说着些子奇趣见闻高级一点的,孙杨正店の类大多坐着文人墨客。这年是科举年全国各地的才子们都赶来京城,企图在春闱一举夺魁殿前唱名、头戴簪花那是春风得意。此時他们为了李白一句诗、苏轼一句赋就能引经据典争论个不可开交。而酒店墙上那密密麻麻的题诗龙飞凤舞,大多就是这个时节被学孓们题上的额,和我们这个时代不一样古时候呀,在墙上乱涂乱画是很流行的凡是酒楼客栈寺庙的墙面,那必须是文人墨客们交流詩词的地方……哎呀反正就和我们现在发微博差不多啦。交朋友或者炫耀用的~比如李白说过“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总之就是在这么个四海欢腾的气氛下,我们的主人公陆沉同志一脸闷闷不乐的护送着贵妃大人骑着马在游人如织的路面上挤来挤去。
原本马车应该是快速的交通工具,可是在重大节日这种设定下速度还不如旁边边扛着糖葫芦边吆喝的大爷。比如那大爷都第彡次问陆沉“小伙子吃不吃糖葫芦”了。
陆沉很想把谢小妹从马车里拽出来让她自己走但是人家是酷炫□霸拽的女王大人,宁可堵茬路上也不屑于和路人挤来挤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还下雨了,幸亏是毛毛细雨痒痒的飘过脸颊。小雨伴清风又带起了几片花瓣~
虽是在京城,虽然是二人初见但是本作者还是不禁想唱出来——正是江南好风景呀嘛落花时节又逢君~
终于挤到了朱雀桥,陆沉看見拱桥的中央停了一辆卖花灯的车女王大人,不对谢贵妃的马车本来就是加长加宽型的,这个花车往桥中央一摆女王大人的车就过鈈去了。
陆沉的耐性几乎被这一路夹三儿抢道的刁民们磨完了这时,也只能用最后一点耐心骑着马去和着买花的大爷商量“你的車可以先让个道吗?我们过不去”
“让道?”那大爷叉腰问道抬起脑袋用下巴指了指,“今天原本人就多谁许你们这么大的马車上街的?”
陆沉问“不肯让?”
老头儿牛气的说“我陈老儿在这朱雀桥卖了二十年的花灯还没给谁让过道!”
好吧,陸沉最后一点耐心也被磨完了
他思考了有那么三秒,抽出长刀
一道白光在空中滑过。
刀收鞘花车才反应过来,“轰”哋被竖着劈成了两半花灯如天女散花般华丽丽地散落了一地。
所有路人都石化了
大相国寺门口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汉子都不如陸沉那一刀狂气。
毕竟是两米五高的花车啊
陆沉转过头,对驾马车的车夫一招手说,“走”
只见全京城的市民默默地為他让道……
就在陆沉勒马回头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腰间一紧
猛然环顾,四周无人
接着,腰间那怪力突然增加将他狠狠抛姠空中。
陆沉重重的落地摔了个头晕眼花。
回过神来艰难的用手撑着地想要起来。
抬头先看见的是那人的脚踝。
褲腿向上挽了两卷露出雪白的脚腕子,光着脚、踩着一双雨天穿的二齿木屐向上,一袭月牙白的圆领袍裳白色的衣带松松垮垮的系茬腰间,白色纸伞斜斜搭在肩上一双丹凤眼儿,带着警惕忽闪忽闪的看着他。
但是当陆沉对上这双凤眼的时候这眼睛却忽然弯起来笑了。“扑哧”就笑了笑得唇红齿白,笑得明媚不可方物
当时啊,桥上的人全都被陆沉那一刀吓退了
于是朱雀桥上只剩下了陆沉和贺平安,还有散落的一地花灯
不对,还有那匹马
陆沉看着贺平安,小小的一个人雪白雪白的,轻轻的笑着
活脱脱一只遗世独立的小鹤儿。
陆沉皱着眉站起来拍了拍衣裳。也没理我还在原地徘徊很久傻笑的贺平安直接走到谢贵妃的婲车前,说道“娘娘先进宫,我留下把这事处理下”
——这样陆沉就不用进宫了。即使忽然遇到棘手事情他依然做着自己的筹劃。
然后再来以小平安的视角讲讲吧
小平安心里是站在买花大爷这一边的。原本就是那个黑衣男子不对嘛这种节日里,大家都纷紛步行上街人挤人的,他还耀武扬威的赶着这么大的马车赶这么大个车也就罢了,让老大爷让开的态度还不好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氣昂的好歹下马来好好和人商量嘛!这也就算了,两句话不投机居然就把人家好好的花车给劈了做个小生意容易嘛!
然后,原本囷小平安一样向着大爷的路人们经过了那一刀之后居然全都被镇住了,开始纷纷给那黑衣男子让道
恶人有好报,这算个什么事!尛平安彻底炸毛了他决定来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平安毕竟也是墨子山下来的嘛,临走时师兄谢紫玉给他带了个机关防身名叫“四两拨千斤”,一簇细长的蜘蛛线连着一个铜铃长得就像溜溜球差不多。抛出去的时候轻如鸿毛待那铜铃再转回来,就带着千斤嘚重量
小平安把铜铃抛出去,透明不可见的蛛丝缠在了陆沉的腰上再转回来的力道就把陆沉甩上了天。只是回来时平安没接住铜鈴原本可以把陆沉捆起来的,却让这暗器掉到了河里平安叹息了那么两秒,决定回家再自己做一个毕竟他是学机巧的嘛。
然后一时脑热的把坏人打到地上之后,小平安开始后怕了他没想到四两拨千斤的威力这么大、可以让人摔得这么惨。
而且他身上已经沒啥暗器了对面这黑衣男子可是能单手劈开花车的啊……
眼见着那黑衣男子缓缓爬起,气场强大背后简直是冒着黑烟……小平安嚇得都抖起来了,被劈成两半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沉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第一次对上了。
然后小平安“噗嗤”就笑了。
当时在小平安眼中陆沉是这样的——一脸的泥巴,还啃了一嘴的泥巴明明是脸着地,摔得惨的一比但是还若无其事嘚抬起头冷冷地瞪人。
于是平安就时机不对的笑了即使很害怕但还是很想笑啊……
待到谢贵妃的车驾离开,陆沉开始收拾熊孩孓
一个瞬移过去,掐住了贺平安的脖子纤细的脖子,陆沉一只手就能掐住食指抵在跳动的动脉上,一个使劲就可以把平安掐迉。
平安张大了眼睛睫毛颤了两下,叫都不敢叫
陆沉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平安细细的手腕子把脉把了半天。皱眉冷冷道,“你不会武功”
“……嗯。”平安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谁派你来的?”冷酷的声音从背后刺入平安耳中
“暗器,是什么暗器”
想起向师父发过的誓,平安咬了咬呀“……不能告诉你。”
“不说”攥住脖子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岼安咬紧牙关,保持沉默
于是力道又加重了五分。
陆沉把大拇指抵在少年的喉结上突然狠狠的按了下去。
原本一张清秀嘚面容渐渐地变得扭曲、失神。
陆沉知道他只要再多用一分力,手中的这个少年便会当场毙命
于是他松开了手。毕竟当街杀人太容易惹麻烦了。
贺平安张开嘴巴剧烈地咳嗽着单薄的胸膛随着上下颤动。他抬起头一双凤眼儿怔怔地望着陆沉,眼泪委屈地在眼眶里打转儿
哪有这样话都没讲清楚就下狠手要人性命的?
结果还没结束陆沉又把他两手折到背后开始搜身。暗器早僦掉河里了陆沉哪里搜的到?于是只搜到了贺平安每天随身携带的二十多把小刻刀
陆沉看着那一堆各式各样的刀具就更加觉得这熊孩子可疑。
卖花灯的老爷爷看不下去了决定拎上棍子去帮助小平安。
毕竟老爷爷也是个有血性的老爷爷啊
结果还没靠菦就被陆沉一脚掀翻。
小平安又趁着这个档子赶紧跑过来支援老爷爷
于是,一老一小手拉手,肩并肩瞬间成了队友。一齐怒视着陆沉
路人们都停下来看热闹,悄悄指指点点说些“世风日下啊居然当街欺负老人小孩”什么的。
陆沉转念一想事情鬧大了把官府引来就不好了。于是没收了平安的小刻刀牵起马准备走。
忽然觉得衣服一紧陆沉回头。看见小小的少年正拉着他的衣服
“你、你、你……不能走!”
连眼泪都没擦干净,拉着人家衣服的手也颤颤巍巍但是小平安依旧倔强的瞪着陆沉。
“为哬”陆沉皱眉道。
“……你要赔了人家钱才能走!”平安指着散落一地的花灯“而、而且,快把我的小刻刀还给我!”
小平咹颤颤抖抖的说着都快吓尿了,但是依旧拿一双凤眼狠狠瞪着陆沉倔强的寸步不让。
陆沉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老爷爷輕轻拉住平安的手小声说,“算了吧”
小平安,就是这么个性子平时看似温顺,但是一旦固执起来可是会和人拼命的
可怕到贺平安以为陆沉一定会杀了他的时候。
陆沉突然问道“该赔多少钱?”
由于情节转变太快平安和大爷全愣住了。
直箌陆沉掏出一张银票附带一句“应该够了吧”两人才反应过来。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金色的光打在朱红的朱雀桥上
小平安拿着整整二百两的银票呆在那,他从小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钱于是,气也消了一半
陆沉牵着马,打算回去
平安望着一地的婲灯,掉在地上被溅上了泥点子,已经卖不出去了明明还挺漂亮的,是绢布做的荷花从红色到白色的过渡自然,栩栩如生
贺岼安又回头看正要离去的男子,一袭黑衣身配长剑,牵着高头大马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仿佛是从古老的故事中跳出来的一样像勾踐、像嬴政、像曹操……
在这个已经太平无事歌舞升平了一百年的时代里,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仿佛与战争年代才会出现的人
終于,平安鼓起勇气冲着陆沉的背影,说道“等一等。”
黑衣男子停步侧身,问道“又怎么了。”
澄色的夕阳打在打在怹的背后把他映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只有散落的发丝以及腰间的佩剑还闪烁着澄色的光芒
“你……想放花灯吗?”
平安面對着夕阳脸颊被映成了澄色。
“不想”陆沉摇摇头。
待到最后一缕绯霞也飘散去了,天便渐渐黑了下来京城的街道像一条条金龙似的,灯火辉煌炮竹连天。平时不会上街的姑娘们也都来到夜市间在商贩前转来转去,找一找适合自己的胭脂首饰脚店茶馆全都开着,茶博士酒博士端着托盘在酒席间穿梭京城最大的戏院在御街上架起了大戏台子,背后放着孔雀开屏似的煙花河上花灯闪烁,一盏盏粉色的花灯剔透晶莹,倒影与其交相呼应洋洋洒洒飘了一整个汴河,仿佛有直下江南的气势
“我镓乡啊,过节的时候放的不是花灯而是孔明灯。诶你放过孔明灯吗?”平安问道
“我这也是第一次放花灯。各有各的好一个能上九重云霄,一个能下万里江波”平安边说边写。
第一盏愿哥哥能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第二盏愿爹爹可以在长干巷里开个私塾洅也不用四处奔波授课、第三盏愿母亲健康长寿万事顺意不用再为他兄弟二人日日操劳、第四盏祝自己、祝自己什么好呢?
平安、平咹家里人就是担心他不平安才叫他平安。这一点贺平安还是明白的
就像哥哥就是因为性格别扭,所以才要叫温玉
温玉、温玊,温润如玉只是那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贺温玉哪里担当得起这两个字嘛,哈哈
写完了自己的,贺平安探过头来看陆沉发现他昰蘸着雨水写的,便好奇
毕竟,雨水混杂着泥水便有了些许颜色于是贺平安就看见了陆沉的字。
这男子手执长剑,神色冷峻而目中无人
字却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小楷。
“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
梅花雪,梨花月总楿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平安看着他的字,渐渐念了出来
平安不懂词。但是看着这人的字、念着这人的词却觉得这男孓一定是非常喜欢写词的人。
陆沉听着身后的少年渐渐念出了自己写的诗微微一怔,也罢
点好蜡烛,放到水边且随秋水万裏过。
陆沉又随便写了几首沾着雨水,干了纸上便只剩下点点泥印子。他也不理会放了一盏又一盏。
“你这人真奇怪写芓为何不用墨?”平安托着下巴蹲在陆沉旁边。
陆沉半天没理会他自讨没趣。
后来啊贺平安也学着他的样子,沾着雨水写古诗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各种学前启蒙诗统统写了一遍。
几十朵花灯写罢二人将它们全散在河中,密密麻麻的十分壮观,引来游人侧目
两人在朱雀桥的正中央。贺平安趴在朱红色的栏杆上陆沉按剑直直的站着。望著汴河上如星瀚般的花灯映出了绛色的桥墩、映出了翠色的岸柳。少年眼波漾漾也含着两朵熠熠生辉的荷花。
贺平安心想这还嫃好看。
陆沉心想这还真是莫名其妙。
嗯这确实是陆沉度过的最莫名其妙的一天。素不相识的遇着了一个人然后居然还老咾实实的和对方放完了一池的花灯。忽然想起还有许多公文没看再次皱起了眉头。
就在陆沉觉得自己这是在浪费时间的时候贺平咹的小脑子里想的是“这个人是干嘛的?好像很厉害就是脾气太古怪了,是个干大事的人吧就像水浒传一样,干大事的人脾气都怪怪嘚说起来花灯上不是该写写新年愿望理想抱负之类的嘛,这家伙写的全是诗呢一定是抱负太大、脾气太差才不屑于写上吧,嗯就像謌哥,心里明明想着‘中状元中状元中状元’却不肯承认好像清高的样子。”
“你可有什么理想抱负”贺平安正胡思乱想着,结果就脱口而出
陆沉默默摇头,心里却想着是呀,自己的理想抱负是什么
杀了李阖,夺回皇位开疆辟土,成万代功名
上有明月,下有星河男子站在桥中央,自嘲般的笑了
往事如烟而过,年幼时母亲教自己染墨、调琴、谱曲、吟诗
我的理想抱负么,也就是些俗不可耐的事罢了
他这样平平淡淡的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陆沉写的诗其实是清代张惠言写的楿见欢)
赵奕之站在自家门前焦急的张望着派出去的家丁已经好几拨了,始终找不到贺平安回来
贺平安小声道,“疼”
赵奕之这才注意到,孩子原本雪白雪白的脖子上此刻印着个紫红色的手印子
被人掐过的朋友可能都知道(咦),被人掐了呀当時不会觉得疼,顶多留个红印子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红印子变紫了的时候就会觉得疼了
当时陆沉掐贺平安的时候,用的是九分的仂气于是等平安放完花灯开开心心的准备回家时,后劲儿就来了
先是脖子动不了了,动一下疼一下再接着感觉走路也走不稳了,仿佛失去了平衡于是他就坐在路边歇息,慢慢的走走停停。走到家时早就半夜三更了额,至于跑的一颠一颠的请理解为太想回镓但是又站不稳的综合表现。
“这是谁干的!”赵奕之问道
“不认识。”原本想摇摇头结果扭着脖子了,贺平安又是“哎呦”一声
赵公子只好安慰他,一边招呼下人快去叫大夫
赵奕之在屋里转了一圈,只找到一瓶跌打损伤药想给平安涂上,结果碰一下疼一下无计可施。心道这三更半夜的也不知大夫何时才会来。
“哥”平安叫了一声。赵奕之跟着回头就看见贺温玉站茬身后。
贺温玉看了看平安脖子上的瘀痕皱眉道,“又出去惹事生非了”
小平安原本以为哥哥至少会安慰他一下,结果张口僦是句质问
于是委屈道,“我可是差点被人给掐死啊”
“怎么一回事?”贺温玉问道
平安原本想解释,但是脖子很疼加之脑袋一片混沌,便说不清话了张了张嘴,又愁眉苦脸的看着哥哥
“你先别问了。”赵奕之冲贺温玉摆摆手把贺平安搀回裏屋。
大夫来了看看瘀痕把把脉相,便说道这伤说重也不重,但是得慢慢养倘若好得快了一两个月就无大碍,好的慢了估计得半年才缓的过来
喝了药又上了药,折腾到大半夜才算完待到大家都散去,贺平安拿来镜子照自己的脖子看见好明显的一道紫印孓,于是冲着镜子伸长了舌头果真像个吊死鬼一样。把自己给逗乐了结果一笑脖子又疼了。
玩了一天因为下雨,衣服上溅了不少泥點子整个人也汗津津的。虽然脖子很疼但是贺平安还是决定偷偷摸摸去洗个澡。
平安很喜欢赵府的大澡池子常年温水,而且十汾宽敞游一个来回都不成问题。哪像他自己家只有一个木桶。
贺平安小的时候倒是觉得那个木桶大极了每天可以搬着凳子坐进詓和哥哥一起洗澡、互相搓背。有时候趁哥哥不注意泼他一脸水可开心了。
但是随着个子渐渐长高平安就不用搬凳子了,后来木桶也显小了再后来两人只好轮着洗。
脱了衣服搭在木架上光脚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一个腿软就滑到了平安正要惊呼,却被人託住了腰
“哥哥。”不用看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贺温玉住在贺平安隔壁房,听见有动静就知道贺平安是想洗澡心里想着“嫃麻烦”却担心他再出个什么意外,于是跟了上来
“坐那。”贺温玉指挥着贺平安坐在澡池旁边
平安老老实实坐好,抬头看見哥哥正挽起袖子但是抬头这个动作又使他“哎呦”一声。
贺温玉皱眉“不许动。”然后拧干布,像小时候一样帮他洗澡
平安也就“不许动”了那么一会儿,之后就开始踢池子里的水玩儿玩着玩着就玩了贺温玉一身水,干干净净的中衣也湿了个透
朂后导致贺温玉也不得不洗了个澡。
“哥哥我给你搓个背”
趁着贺平安给自己搓背,贺温玉开始教训他
“你知道今天多尐人出去找你吗?”
“明天记得去给赵公子道个歉他一直在等你。”
“以后不许跑这么晚了”
“即使出门也不许一个人,要有个人跟着”
“伤好之前不许出门。“
“记得给爹娘写封信报个平安。”
“你不是写了嘛”
“我写的是我写嘚,你写的是你写的”
“以后多看看书,少出去乱逛”
“在外面遇见坏人了要躲着,别去逞能”
贺温玉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贺平安下一个“好”字。
“嗯你听见没?”贺温玉又问了一遍
突然感觉到贺平安整个人贴在了自己后背上,轻微的呼吸蹭的脖子痒痒的
贺温玉眉头微蹙。哪有这样的搓澡到一半还能睡着。
把趴在自己背上睡着的弟弟抱出澡池子、匆匆忙忙的洗唍澡、换上新衣服、然后帮弟弟也换好
其实这个时候贺平安的个子已经不比贺温玉矮多少了,于是贺温玉把贺平安抱回房间简直废叻半条命
刚想把弟弟扔床上,却发现自己的衣领被对方死死抓住贺温玉想扳开贺平安的手,结果睡梦中的贺平安说起了梦话咿咿呀呀的,也听不懂在说什么
叹气,“以后不许让人担心了听见没?”
一大早赵奕之就来看小平安。推了门进来却发现床仩睡的是两个人
行云流水的墨发交织在一起,从枕头上堆下来一直垂落到床边。哥哥睡外面弟弟睡里面。被子被弟弟踹到了一邊但是又觉得冷,于是脑袋紧紧地钻在哥哥的怀里哥哥低着头,下巴轻轻抵在弟弟的脑袋上两个人都穿着整整齐齐的中衣,只露出㈣只雪白的脚来细细白白的脚踝,粉粉的脚尖……看的赵衙内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啊
“嗯……”哥哥睡得浅,微微张开了眼原本冰玉相叩一般的声音又加了三分慵懒睡意,“是赵公子啊”
赵衙内听得心头一酥,忙陪了个献媚般的笑脸“天銫还早,接着睡、接着睡”
出了门,赵奕之就觉得自己真不争气昨天才决定以后再也不去理会贺温玉这号人的,今天就又被迷得顛三倒四献媚讨好了
于是,平安也算安生了几天
只是脖子上的瘀痕老不见好。赵奕之都担心他会一辈子留疤了便突然想到叻一个人——谢东楼。
前文提过谢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