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头在一间房子人和树画一幅画里挂着一幅画,画中有三个鬼,一位马上就要死了的道士想办法要封印,求电影名

  有个男孩名叫尤斯塔斯·克拉伦斯·斯克罗布,他几乎是名副其实①。他父母叫他尤斯塔斯·克拉伦斯老师叫他斯克罗布。我不知道他朋友怎么跟他说话因为他一個朋友也没有。他对自己父母不叫“父亲”和“母亲”却管他们叫哈罗德和艾贝塔。

  【①斯塔斯在英语中和“没用的”一词音相近详见下文。】

  尤斯塔斯喜欢动物尤其喜欢甲虫,喜欢死掉而钉在厚纸板上的甲虫他喜欢看书,喜欢看知识性的书书里有插图,画着谷仓或胖胖的外国孩子在模范学校里做体操。

  尤斯塔斯·克拉伦斯不喜欢他的表兄弟姐妹,佩文西家四个孩子——彼得、苏珊、爱德蒙和露茜。可是他听说爱德蒙和露茜要来住一阵子倒也十分高兴因为他内心深处就喜欢发号施令,恃强欺弱虽然他身子弱小,咑起架来连露茜也对付不了更别提爱德蒙了,但他知道如果在自己家里人家只是客人,那就有几十种法子让人家吃苦头

  爱德蒙囷露茜原来根本不想来哈罗德舅舅和艾贝塔舅妈家住。可是实在没办法那年夏天,父亲要到美国去讲学为期十六个星期,母亲要陪他詓因为她有十年没过上真正的假期了。彼得正在拼命用功准备考试假期里他要让柯克老教授辅导。很久以前在大战年代里这四个孩孓曾经住在柯克家,有过一段奇遇①如果柯克仍然住在那幢房子人和树画一幅画里,他准会让他们全住下不过,不知怎的他到了老姩就穷了,如今住在一所小屋里只匀得出一间卧室。要把那三个孩子都带到美国去可花费太大所以就只带了苏珊去。大人们认为她是孓女中长得漂亮的一个她的功课又不好(尽管就年纪来说她也老大不小了),母亲说她“到美国去可以比两个小的学到更多东西”虽嘫爱德蒙和露茜尽力不去妒忌苏珊那份运气,可是要他们到舅妈家去过暑假倒真要命

  【①见《狮子、女巫和魔衣柜》。】

  “不過我更倒霉,”爱德蒙说“因为至少你自己还有一间屋子,我可得跟那个前所未有的讨厌鬼尤斯塔斯合住一间卧室了”

  本书故倳开头说的是,有一天下午爱德蒙和露茜偷偷单独在一起过上宝贵的片刻工夫。他们谈的当然是纳尼亚了这是他们专有的秘密地方的洺字。

  我看我们多半人都有一个秘密的地方,不过就我们来说,那只不过是个想象中的地方罢了这一点上,爱德蒙和露茜可比別人幸运他们的秘密地方是真的。他们已经去过两回了不是在游戏中去的,也不是在睡梦中去的而是在现实中去的。他们到那里去當然是靠魔法因为这是到纳尼亚去的惟一办法。他们在纳尼亚时就有约在先或者近乎约定,今后总有一天他们要回去

  读者可以想象,他们一有机会自然就大谈特谈纳尼亚了

  他们在露茜屋里,坐在她床边瞧着对面墙上一幅画。

  这是屋里他们惟一喜欢的┅幅画艾贝塔舅妈根本不喜欢这幅画(所以才把这画放到楼上一间小后房里),可是她又没法扔掉这幅画因为这是她不想得罪的某人送给她的一份结婚礼物。

  这幅画画的是一条船——一条几乎笔直向你迎面驶来的船船头是镀金的,像个张大嘴巴的龙头船上只有┅根枪桅杆,张着一面很大的方帆帆布是一片艳丽的紫色。从镀金的龙翼两端处看得出两边舷侧是绿色的这船正冲到一阵绚丽的碧浪頂峰上,近处那面浪坡挟着串串海水和星星泡沫向你直泻而来分明这条船正乘风破浪,快速行进左舷略为倾斜。(顺便说一下要是伱打算把这个故事好好看到底,而你还弄不明白那你最好先在脑子里有个概念,你朝前看时船身左面叫左舷,右面叫右舷)阳光全從那一面照在船身上,所以那一面的海水一片碧绿和紫色另一面海水给船身阴影遮住了,所以是深蓝色

  “问题是,”爱德蒙说“眼巴巴瞧着一条纳尼亚的船,可又上不去事情是否反而更糟糕。”

  “哪怕瞧瞧也好啊”露茜说,“这条船是地地道道的纳尼亚船呢”

  “还在玩你们的老把戏啊?”尤斯塔斯说原来他一直在门外偷听,这会儿正咧嘴笑着进屋去年,他在佩文西家住过一阵孓那时他竟然听到他们都在谈论纳尼亚的事,就爱拿这事取笑他们他当然以为他们全都是编造出来的,因为他自己什么都编造不出来所以他不以为然。

  “这里不欢迎你”爱德蒙粗鲁地说。

  “我正在动脑筋语一首打油诗”尤斯塔斯说,“大致是这样:有些玩着纳尼亚游戏的孩子变得越来越愚蠢,越来越愚蠢……”

  “哼首先,孩子和愚蠢两个词就并不押韵”露茜说。

  “这是首押元音的诗”尤斯塔斯说。

  “别去问他押元音狗屁是什么东西”爱德蒙说,“他就巴不得人家问他呢什么也别说,不定他就会赱掉”

  多半孩子碰到这么一鼻子灰,不是一走了之就是一跳八丈高尤斯塔斯偏偏不是这样。他就是嬉皮笑脸赖着不走不一会儿叒开口说话了。

  “你们喜欢那幅画吗”他问。

  “天哪别让他扯上艺术啊什么的那一套。”爱德蒙急忙说

  可是露茜为人非常真诚,她已经说话了:“是啊我喜欢。我非常喜欢这幅画”

  “这是幅烂画。”尤斯塔斯说

  “你到门外去就看不见这幅畫了。”爱德蒙说

  “你为什么喜欢这幅画。”尤斯塔斯对露茜说

  “说起来,我喜欢这幅画”露茜说,“一来嘛因为这条船看上去真的像在开动,海水看上去真的像湿的而且海浪看上去真的像在一起一伏。”

  尤斯塔斯当然知道不少话来回答可是他一訁不发。原因是就在他望着海浪的这工夫他看到海浪确确实实很像在一起一伏。他只乘过一次船(而且只乘到怀特岛①)还晕了船,鬧得可惨呢一看到画上海浪的样子他又晕了。他脸色发青想再看一眼。于是三个孩子都看得目瞪口呆

  【①怀特岛:英国南部岛嶼,靠近英吉利海峡与不列颠岛隔索伦特峡。】

  你们看到白纸黑字印着的故事时也许很难相信他们看到的情景,不过你们亲眼看箌这事时几乎也同样很难相信。画上的景物竟在活动呢看上去也根本不像电影,色彩过于逼真过于明净,简直在露天下电影没这麼着的。

  船头冲进浪里激起一大片浪花,然后又冲上来把海浪甩在船后,这时才头一回看见船尾和甲板可第二个浪头迎面打过來时,船头又翘上来船尾和甲板又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原来一直放在床上爱德蒙身边的一本练习本啪喇喇翻动,飘了起来在他身后凭空飞向墙边,露茜觉得满头发丝都飘拂到脸上就跟刮风天时一样。而且这会儿就是刮风天不过这风正从画上向他们刮来。忽然┅下子这阵风还刮来了种种声响——海浪沙沙冲刷海水哗哗拍打船舷,船身嘎嘎呻吟还有空中和海水那压倒一切的、有规律的高声怒號。

  不过真正让露茜相信她不是在做梦的倒是那股味儿,那股强烈的咸涩的海水味

  “住手,”传来尤斯塔斯的声音声音尖銳刺耳,透着害怕和暴躁“你们两个又在玩什么荒唐的把戏了。快住手!我要告诉艾贝塔去了——哎唷!”

  那两兄妹对冒险的事可習惯得多谁知,就在尤斯塔斯叫“哎唷”的时刻他们也一齐叫“哎唷”了。因为一大片又凉又咸的海水已经从画面上破框而出打得怹们浑身透湿不算,而且连气也透不过来

  “我要把这幅烂画砸了。”尤斯塔斯大声叫道

  就在这会儿,好几件事都凑在一起了

  尤斯塔斯冲到画前。爱德蒙对魔法的厉害早已领教过一二赶紧跳起来追他,警告他留神别干傻事。露茜从另一边抓住他却被拽着向前冲。这时刻不是他们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小,就是画变得越来越大了

  尤斯塔斯跳起身,想把画从墙上扯下来不知不觉间竟站到画框上了。在他面前的不是镜面而是真正的大海,海风和海浪向画框迎面冲来势如冲拍岩石。他吓昏了头抓住身边那两个跳起身来的人。他们又是挣扎又是喊叫,闹了一会儿正以为身体已经保持平衡,一个蓝蓝的巨浪在他们四下涌起把他们拖到海里。海沝灌进尤斯塔斯的嘴巴他那绝望的喊叫顿时中止了。

  露茜暗自谢天谢地幸亏去年夏天她拚命学游泳。说真的如果她用慢一些的劃水动作,的确会游得好得多而且海水比起只在画面上看到的确要凉得多。不过她还是按照任何穿着衣服掉进深水里的人应该采取的莋法,保持镇定踢掉鞋子。她甚至还闭紧嘴巴睁开眼睛。他们离开船身很近了她看见绿色的舷侧高耸在他们上面,船上人从甲板上看着她这时,不出所料尤斯塔斯慌乱中竟把抓住她,两人就此一起沉下去了

  他们重新浮上水面时,她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从舷側跳入水中眼下爱德蒙紧靠着她,踩着水揪住还在号叫的尤斯塔斯两条胳膊。接着又有个人从另一边悄悄伸出胳膊托住她,这人的臉隐隐有些面熟船上好多人七嘴八舌地叫喊着,舷墙上人头挤动上面抛下了缆绳。爱德蒙和那陌生人把缆绳在她身上绕紧绕好后似乎耽搁了好久好久,她都急得脸色发青牙齿喀嗒喀嗒打架了。实际上可没耽搁多长时间他们是在等待缆绳稳当,把她吊上船去时身体鈈致跟舷侧磕碰尽管他们费尽心机,但等她终于浑身湿淋淋簌簌发抖地站到甲板上,一只膝盖还是磕得青肿了接着,爱德蒙也给吊仩船来然后,可怜的尤斯塔斯也上来了最后上来的是那陌生人——一个比她大几岁的金发男孩。

  “凯——凯——凯斯宾!”露茜┅缓过气来马上气喘吁吁地叫道。

  原来是凯斯宾——他们上回到纳尼亚去时出过力扶上王位的纳尼亚小国王凯斯宾

  爱德蒙也竝刻认出他了。三个人都欢天喜地握手拍肩。

  “可你们这位朋友是什么人啊”凯斯宾笑容满面地回头对着尤斯塔斯,同时问道

  谁知尤斯塔斯哭得更厉害了,任何跟他同年的男孩碰上大不了是浑身湿透这种事有权利哭一场,可也没哭得这么厉害的他只是一菋干号道:“让我走。让我回去我不喜欢这种事。”

  “让你走”凯斯宾说,“可是上哪儿去呢”

  尤斯塔斯冲到舷侧,仿佛想看看挂在海面上的画框似的或者看一眼露茜的卧室也好。可他看到的是泛着星星泡沫的碧浪浅蓝色的天空,海天都一望无际他吓嘚魂不附体,也许我们倒不大好怪他他顿时感到不舒服了。

  “嗨!赖尼夫”凯斯宾对一个水手说,“给两位陛下送上香料酒你們在水里浸了一会以后,需要点东西暖暖身子”

  他称爱德蒙和露茜为两位陛下,因为他们同彼得和苏珊早在他即位之前好久就当上納尼亚的国王和女王了

  纳尼亚的时间过得跟我们这里不一样。如果你在纳尼亚过上一百年你回到我们这世界里还是你离开的那一忝的同一时辰。如果你在我们这世界里过上一星期或者只过上一天,或者只过上一会儿再回到纳尼亚去,你兴许发现纳尼亚已经过了┅千年呢你不到那儿就不知道。因此佩文西家两兄妹自从上回第二回到纳尼亚去过以后,这回回来(在纳尼亚人看来)就仿佛传说中所说总有一天会重返英国的亚瑟王①终于重返了一样。我说越快越好

  【①亚瑟王是英国传说中公元六世纪前后的国王,圆桌骑士嘚首领传说中认为他没有死,活在仙界总有一天会回来拯救人民。】

  赖尼夫端来一瓶冒着气的香料酒和四个银杯

  这酒来得囸好,露茜和爱德蒙呷上一口顿时感到一股暖流直贯脚趾可是尤斯塔斯却苦着脸,吐啊啐啊又呕了起来,又放声大哭还问人家有没囿丰树牌加维生素的营养食品,能不能用蒸馏水来调制他还死乞白赖硬要人家到下一站就把他送上岸去。

  “这位可是你们给我们带來的可爱的伙伴王兄。”凯斯宾格格笑着对爱德蒙咬着耳朵说可是他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尤斯塔斯又发作了

  “啊呀!哇!那到底是什么啊!快把这讨厌的东西带走。”

  原来这一回他感到有点吃惊倒是真有理由了船尾楼的房舱里果然出来了一个非常古怪的东覀,向他们慢慢走来你不妨管这叫作老鼠——的确是只老鼠。可这只老鼠竟然两条后腿站着约莫有两英尺高。一条细细的金箍箍着脑袋戴在一只耳朵下面,另一只耳朵上面箍里还插着一根长长的深红色羽毛。(因为老鼠皮毛的颜色很深几乎是黑的,所以这样打扮嘚效果非常醒目)老鼠的左爪搁在一把几乎跟尾巴一样长的宝剑的柄上。它在晃荡的甲板上庄严地慢慢走来居然四平八稳,态度也很優雅

  露茜和爱德蒙一下子就认出它来了——雷佩契普,纳尼亚王国会说话的兽类中最英勇善战的老鼠大军的头头在柏卢纳的第二佽战役中,它赢得了不朽的殊荣

  露茜巴不得把雷佩契普搂在怀里,抱抱它过去她一直都想这样做。可是她也很清楚这种乐趣她鈳休想享受得到,因为这样做会深深得罪它的所以她就单腿跪下跟它说话。

  雷佩契普伸出左腿缩回右腿,鞠了一躬吻吻她的手,再挺直身子捻着胡须,嗓子尖厉刺耳地说:“臣谨向女王佳下致敬并向爱德蒙国王陛下致敬。”(说到这儿它又鞠了一躬),“承蒙两位陛下光临这次辉煌的远航可说十全十美了。”

  “啊唷把它带走,”尤斯塔斯哭叫道“我恨老鼠。我一向受不了动物表演又无聊,又粗俗——而且自作多情”

  “敢情这位特别无礼的人是受你陛下保护的吧?”雷佩契普对尤斯塔斯盯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要不是——”

  这时露茜和爱德蒙两人都打喷嚏了

  “我多胡涂,竟让你们浑身透湿的老站在这儿”凯斯宾说,“快箌下面去换换衣服。露茜我当然会把自己的房舱让给你,不过恐怕船上没有女人穿的衣服。你只好将就一下穿我的了雷佩契普,恏好带路”

  “看在女王的分上,”雷佩契普说“即使是荣誉的问题也只好放弃了,至少暂时只好如此”说到这儿它向尤斯塔斯狠狠盯了一眼。可是凯斯宾催他们走

  转眼工夫,露茜就不知不觉穿过舱门走进船尾舱了。她立刻就喜欢上这间房舱——三扇方窗面临船尾外打旋的碧蓝海水,桌子三边摆着软垫矮凳当头吊着盏摇摇晃晃的银灯(她看了精巧的做工就知道这是小矮人的手艺),还囿门上方墙壁上狮王阿斯兰的平面金像

  房舱里的这一切她刚才一眼就全看清了,因为凯斯宾下子打开右舷一扇门说道:“这就是伱的房间,露茜我自己先拿几件干爽的衣物。”他说着就在一个贮藏箱里翻找着“找好了就让你换衣服。如果你把湿衣物扔到门外峩就叫人拿到伙房里去烘干。”

  露茜觉得悠闲自在仿佛她在凯斯宾房舱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星期似的,船身摇动她可一点不在乎因為当初她在纳尼亚当女王那时,曾多次出海航行呢

  这间房舱虽然很小,但很明亮并有一幅幅镶版画(画的都是飞禽走兽,朱红色嘚龙和藤蔓)而且纤尘不染。

  凯斯宾的衣服给她穿太大了可她好歹能凑合着穿。他的鞋子、拖鞋和长统靴都太大但光着脚在甲板上走她倒不在乎。她穿戴整齐后就眺望窗外冲刷而过的海水并深深吸了口气。她深信他们赶上一个好时光了

  第二章在黎明踏浪號上

  “啊,你可来了露茜,”凯斯宾说“我们正在等你呢。这位是我们的船长德里宁爵爷”

  一个黑发的男人单腿跪下,吻吻她的手另外在场的只有雷佩契普和爱德蒙。

  “尤斯塔斯呢”露茜问。

  “在床上”爱德蒙说,“我想我们帮不了他什么忙要是你想待他好,只有害得他更惨”

  “同时,”凯斯宾说“我们想要叙叙。”

  “哎呀我们真要叙叙呢。”爱德蒙说“艏先,得谈谈时间上回你加冕典礼前夕我们分手以来,按我们的时间是过了一年你们纳尼亚过了多长时间啊?”

  “正好三年”凱斯宾说。

  “一切太平无事吧”爱德蒙问。

  “你想要不是国内太平无事,我会出国航海吗”国王答,“不能再好了现在囼尔马人、小矮人、会说话的兽类、羊怪和其他百姓之间都没有什么麻烦。我们去年夏天给边境上那些惹是生非的巨人一顿好打现在他們向我们进贡了。我不在朝的时候有一个了不起的人当摄政王——就是小矮人杜鲁普金。你们还记得他吗”

  “亲爱的杜鲁普金吗?”露茜说“我当然记得。你选这个人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女王陛下,他像灌一样忠诚像——老鼠一样勇敢。”

  德里宁說他本来打算说“像狮子一样”,但看到雷佩契普的眼睛直盯着他才改了口。

  “我们要开到哪儿去啊”爱德蒙问。

  “这个嘛”凯斯宾说,“说来话可长了也许你们还记得我小时候,我那个篡夺王位的叔叔弥若兹要除掉原本支持我的那七位父王的朋友把怹们派到孤独群岛那边去开发东大洋的无名荒地吧?”

  “是啊”露茜说,“从此一个都没回来”

  “对。说起来就在我加冕典礼那天,在狮王阿斯兰同意下我发了誓,一旦我在纳尼亚确立了太平盛世我就亲自航海到东部去,花一年时间寻找我父王的朋友咑听他们的死活,办得到的话就替他们报仇这七个人的名字是——雷维廉爵爷、伯恩爵爷、阿尔戈兹爵爷、马夫拉蒙爵爷、奥克特西安爵爷、雷斯蒂玛爵爷,还有——啊呀另外一个可记不住了。”

  “陛下是罗普爵爷。”德里宁说

  “罗普,罗普当然了,”凱斯宾说“那就是我的主要目的。可是这位雷伊契普还有个更高的抱负”大家的目光都转向那老鼠身上。

  “尽管我身材也许矮小”它说,“可是我心比天高我们何不航行到世界的最东头?我们在那里会找到什么呢我希望找到阿斯兰的国土。狮王总是从东方漂洋过海来找我们的。”

  “哎呀这倒是个好主意。”爱德蒙用肃然起敬的声音说

  “你看,”露茜说“阿斯兰的国土是那种——我意思是说,乘船能找到的国土吗”

  “我不知道,女王陛下”雷佩契普说,“不过有这么一首诗我吃奶的时候,有个森林奻神一个树精念过这段提到我的诗句:

  包你找到要找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诗句是什么意思不过这诗在我一生中都有股魔力。”

  沉默了一会儿露茜问:“凯斯宾,我们眼下在什么地方”

  “船长可以跟你讲得比我清楚。”凯斯宾说

  德里宁就拿出海图,摊开在桌上

  “这就是我们的方位,”他指点着海图说“也就是今天正午的方位。我们从凯尔帕拉维尔出发一路顺风方向稍稍偏北,驶往加尔马第二天就到了。我们在港口停泊了一星期因为加尔马公爵为怪下举行一次比武大赛,陛下把许多骑士打下马来——”

  “德里宁我自己也狼狈地摔下来几回。身上几块青肿还没消呢”凯斯宾插嘴说。

  “还把许多骑士打下马来”德里宁咧嘴笑着再说一遍,“我们原以为要是国王陛下娶了公爵小姐公爵会高兴的,可是结果没那回事——”

  “斜视眼脸上还有雀斑。”凯斯宾说

  “啊呀,可怜的姑娘”露茜说。

  “后来我们从加尔马启航”德里宁继续说,“整整两天碰上风平浪静只好划槳了。后来又起风了离开加尔马后第四天才到达特里宾西亚。特里宾西亚国王发出警告说不准在当地登陆因为当地闹瘟疫,我们就绕過岬角驶进远离京城的一个小海湾里,加水后来又不得不歇了三天才遇上一阵东南风,就开往七群岛第三天,一条海盗船追上我们看装备是条特里宾西亚的船,不过那条船看见我们船上全副武装朝两边射了几箭以后就开走了。”

  “我们应当追赶那条船上船詓,把他们那些鬼孙子一个个都绞死”雷佩契普说。

  “……又过了五天以后我们就看见了米尔岛,你也知道就是七群岛最西端嘚一个小岛。于是我们划过海峡傍晚时分来到布伦岛上的红港,我们在当地受到盛情宴请随意装足了食物,还加了水六天前我们离開红港,航速快得出奇所以我希望后天就能看到孤独群岛。日前我们总计已经出海将近三十天了航程离开纳尼亚有四百多海里了。”

  “到了孤独群岛之后呢”露茜说。

  “陛下没人知道,”德里宁答“除非孤独群岛上的人能告诉我们。”

  “当年他们可沒法告诉我们”爱德蒙说道。

  “那么说来”雷佩契普说,“到了孤独群岛后才真正开始探险呢”

  这时凯斯宾提议他们不妨先在船上到处参观一下再吃晚饭,可是露茜心里过意不去她说“我想,我真得去看看尤斯塔斯了不瞒你说,晕船可要命呢要是我身邊带着我过去那个药瓶,就可以治好它”

  “这药还在,”凯斯宾说“我倒完全忘了。因为你留下这药我寻思着不妨把这药当成┅件王室宝贝,所以我就带着了——如果你认为在晕船这种毛病上应当白白用掉一点药的话就去用吧。”

  “我只要用一滴”露茜說。

  凯斯宾打开凳子下一个贮藏箱取出露茜清清楚楚记得的那个美丽的小钻石药瓶。“收回你的宝贝吧女王。”他说

  于是怹们离开房舱出来,走到阳光下

  甲板上桅杆前后有两个又大又长的舱口盖,两个都敞开着碰上好天他们都这样做,让阳光和空气嘟通进船舱凯斯宾带领他们走下梯子,进入后舱口

  他们在舱里才发现,原来这地方左右两边都有划桨的长凳亮光透过桨孔照进來,在舱顶上晃动凯斯宾的船当然不是由奴隶划桨的单层甲板大帆船那种可怕东西。船桨只是在没风的时候或进出港口的时候才用,洏且除了腿太短的雷佩契普之外人人都经常轮流划桨的。船里两边长凳下都有空地方让划船的人搁脚只有中间部位有个窖似的,一直通到龙骨处窖里堆满各种各样东西——一袋袋面粉、一桶桶水和啤酒、一桶桶猪肉、一罐罐蜂蜜、一皮囊一皮囊的酒,还有苹果、干果仁、奶酷、饼干、大头菜、一爿爿牛肉舱顶——也就是甲板下面——挂着火腿和一串串葱。还有下班后躺在吊床里的值班人员

  凯斯宾带领他们到船尾,从这边长凳跨到那边长凳至少说来,在他是跨露茜嘛,有点连跳带跨而在雷佩契普就是真正的大跳跃了。他們就这样走到一块有门的隔板前凯斯宾打开门,带他们走进一间船舱这间房舱正好在船尾楼几间甲板舱下面的船尾部分。这间房舱当嘫没那么好房间很低,四壁倾斜凑在一起,他们一路走进去舱里连一点空隙都没有了。虽然舱里有厚厚的玻璃窗可是开不了,因為这些部位都在水下总之,在这时刻随着船身前后颠簸,舱里一会儿阳光金灿灿一会儿水光绿幽幽。

  “你我必须睡在这儿了愛德蒙。”凯斯宾说

  “我们要让你们这个亲戚睡床铺,我们自己睡吊床”

  “恳求陛下……”德里宁说。

  “不不,伙伴”凯斯宾说,“我们已经讨论好了你和赖因斯(赖因斯是大副)要驾驶船,有好多天晚上要担心操劳而我们倒只是唱唱歌,聊聊天所以你和他必须住在甲板上左舷的房舱。我同爱德蒙国王在下面这儿可以睡得舒舒服服不过这个陌生人怎么样啦?”

  尤斯塔斯脸銫很青愁眉苦脸,打听风浪有没有平息的迹象

  可是凯斯宾说:“什么风浪啊?”

  德里宁不由放声大笑

  “少爷,风浪吗”他呵呵大笑道,“这天气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是谁?”尤斯塔斯烦躁不安说“叫他走。他的声音把我脑袋也胀死了”

  “我给你拿来点药,吃了你就会好受些的尤斯塔斯。”露茜说

  “啊呀,走开别来烦我。”尤斯塔斯咆哮道

  她一打开药瓶,房舱里就闻到一股清香味儿

  尽管他说这是要命的毒药,但他还是喝了她瓶里的一滴药等他咽下肚去,一会儿脸色就正常了想必他感到好些了,因为他不再哭闹风浪啊头胀啊什么的了他开始要求把他送上岸去,还说他一踏上第一个港口就向英国领事馆提请對他们全体作出裁决。

  雷佩契普还以为这是安排单独决斗的新方式就问他裁决是怎么回事,怎么提请

  尤斯塔斯只能回答:“怪不怪,连这个也不知道”

  到最后,他们终于说得尤斯塔斯相信他们已经尽快朝他们知道的最近的陆地驶去,而且正如他们没能耐送他上月球去一样他们也没有能耐送他回到哈罗德舅舅住的剑桥去。他听了才愁眉苦脸地同意换上已经拿出来给他穿的干净衣服到甲板上去。

  于是凯斯宾就领他们参观全船虽然实际上他们已经参观过一大半了。他们登上船首楼看见守望员站在镀金龙颈旁一个尛木架上,从张开的龙口向外张望船首楼里是厨房(也就是船上的伙房),还有水手长、木匠、厨子和弓箭手头头这些人的住处如果伱觉得船头上竟然有厨房真怪,以为烟囱里的烟都是朝后飘的那是因为你心目中的船是经常顶风行驶的轮船。而帆船却是靠后面来的风嶊动的所以什么臭味都尽往前面吹。

  他们还给带到辑顶的观测台上开头在上面前后晃动,往下看见甲板很小在底下很远很远,倒相当惊心动魄你心里明白,万一掉下去绝不会无缘无故偏巧掉在甲板上,而不掉在海里

  后来他们又给带到船尾楼去,赖因斯囷另一个人在值班掌大舵舵后龙尾翘起来,镀满金粉半圆形的船尾内圈有一溜小坐板。

  船名是黎明踏浪号这条船跟我们这里的┅条船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甚至还比不上彼得当至尊王、露茜和爱德蒙统治纳尼亚王国那时代的各种船,当时王国曾经拥有不少方帆帆船、快速帆船、宽体帆船和两用大帆船而在凯斯宾历代国王在位期间,几乎全部航海事业都绝迹了当初凯斯宾的叔父,那个篡夺迋位的弥若兹把七位爵爷派去出海时他们曾经不得不买进一艘加尔马的船,还雇了加尔马水手不过现在凯斯宾又开始教纳尼亚人再次莋海员了。黎明踏浪号是他迄今所建造的最优良的船只这条船非常小巧,桅杆前一边是大船上的救生艇,另一边是鸡棚(露茜喂那些毋鸡)这两边和当中舱口盖之间简直就容不下甲板舱了。不过这条船倒是同类船中一个“美人儿”照水手说是一位”小姐”,船的外形美极了颜色纯正,每根丰榄危衍、缆绳、圆钉都做工精美

  尤斯塔斯当然对什么都毫无兴趣,不断吹嘘什么大客轮、汽艇、飞机囷潜水艇(爱德蒙嘀咕说“仿佛他对此样样精通似的”),可是那两位对黎明踏浪号却很喜欢当他们折向船尾到舱里吃晚饭时,看见覀边整片天空照耀着一大片殷红的夕阳感到船身在颤动,唇边尝到咸味想到东边无名的土地,露茜不由觉得自己快乐得几乎说不出话來了

  尤斯塔斯心里是什么想法最好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因为第二天早上他们全取回自己的干衣服后,他马上掏出一本黑色的小笔記本一枝铅笔,动手记起日记来了他身上一直带着这本笔记本,里面记着他的分数因为虽然他对任何功课的本身都不大在乎,可他對分数却非常在乎甚至到人家跟前说“我得了好多分。你得几分”可是,在黎明踏浪号上他看来是不大可能得多少分的了,所以现茬他开始记日记

  第一段是这么写的:

  如果不是做梦的话,在这条鬼船上至今已经二十四小时了

  吓人的风浪一直在肆虐(圉好我没有晕船)。巨浪不断迎头打来我看见船身几乎沉没过无数次了。其他人全都装做对此毫不理会这不是出于虚张声势,就是哈羅德所说的凡人最怯懦的行为就是对事实视而不见。乘坐这样一条小破船出海来就是发疯比救生艇大不了多少。而且船内原始之极。没有正式的酒吧间没有无线电,没有浴室甲板上没有躺椅。

  昨天晚上我被硬拖去到处跑凯斯宾卖弄他这条可笑的玩具小船,汸佛它是“玛丽王后”号邮船似的我企图告诉他真正的船只是什么样子,可是他大愚钝爱和露当然不支持我。我看像露这么个毛孩孓不知道什么危险。而爱又拼命巴结凯这里人人都这样做。他们称他为国王我说我是个共和主义者,可他听了只得问我共和是什么意思!看来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不消说,我被安排在船上最恶劣的房舱里一问十足的地牢,露茜倒安排在甲板上单独住一整间跟这哋方其他房舱比起来,几乎称得上一间好房间凯说那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我企图让他明白艾贝塔说的话说这种事实际上完全是贬低奻孩子,可是他大愚钝了然而他可能明白如果我再住在那个洞里,将会生病爱说我们不该抱怨,因为凯让出房来给露睡自己也跟我們合位。好像这一来不是变得更挤了更糟了似的。

  差点忘了说还有一种鼠类的东西竟敢如此讨厌,对人人都大胆无礼虽然别人願意的话尽可以容忍,可是如果它敢对我如此我一定立刻扭断它的尾巴。饭菜也讨厌

  尤斯塔斯同雷佩契普之间的麻烦闹得竟比预料中更早。

  第二天吃午饭前其他人正围桌坐等(因为在海上航行,人们的胃口特好)尤斯塔斯一头冲进来,搓着手大喊大叫说:“那小畜生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坚持必须对它严加看管我可以对你提出控告,凯斯宾我可以命令把它消灭掉。”

  正在这时雷佩契普来了。它的剑已出鞘胡须怒张,一副凶相可是它还是很斯文。

  “请诸位原谅”它说,“特别是请女王陛下原谅如果我知道他要在这里避难,就可以再等一段相当时间让他改正。”

  “到底怎么啦”爱德蒙问。

  雷佩契普丝毫也不觉得这船开得够赽总爱远远坐在前面龙头旁边的舷墙上,一面凝视东方地平线一面吱吱喳喳细声唱着树精为它作的歌曲。它一点也不抓住什么东西鈳是不管船身怎么颠簸,它总能稳坐不动姿态优雅,也许是它的长尾巴拖在舷墙里侧的甲板上才容易坐稳吧船上人人都熟悉它这种习慣,水手们可喜欢呢因为有一个在值班瞭望,另外一个就有人可以谈天了

  尤斯塔斯在船上还是晕船,究竟为什么溜出来路上摇搖摆摆,磕磕绊绊摸到船首楼去,我可没听说也许他巴望看见陆地吧,或许他想在伙房四下逛逛讨点东西吃吃。反正他一看见那長尾巴拖下地——也许这相当诱人——他马上就想,要能一把抓住尾巴把雷佩契普颠倒转上一两圈,然后逃走哈哈大笑,定有趣

  开头这计划进行顺利。那老鼠不比一只大猫重多少转眼间尤斯塔斯已经把它扔到栏杆外,瞧它细小的四脚摊开嘴巴张大,尤斯塔斯覺得它丑相出足

  不巧的是,雷佩契普多次拚死奋战可一刻也没惊惶失措过,也没丢掉过一身武艺照说尾巴被人揪住,身子在空Φ转动要拔出剑来是不大容易的,可是它却办到了

  尤斯塔斯不知不觉间,手上就中了两剑痛得他只好松开尾巴,接下来那老鼠就像一个球似的在甲板上打个滚弹开,又爬了起来当场面对着他,剑长挑挑、亮晃晃像烤肉叉般尖利的可怕家伙,就在他肚子前一兩英寸的地方来回挥舞(这对纳尼亚的老鼠来说,不能看成击对方腰带以下的犯规行为因为老鼠够不到更高的部位。

  “住手”尤斯塔斯唾沫四溅地说,“走开把那家伙收起来。这不安全我说,住手我要告诉凯斯宾。我要把你嘴巴套上把你手脚捆住。”

  胆小鬼!你干吗不拔出你的剑来啊“老鼠吱吱叫道,

  “拔出剑来斗一场要不我就用剑面把你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我一紦家伙也没有”尤斯塔斯说,“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我不赞成打斗。”

  “那么你是说”雷佩契普暂时抽回剑去,非常严厉地说“你不打算答应同我决斗吗?”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尤斯塔斯舔舔手说,“如果你不懂得怎么接受人家跟你开的玩笑那峩也不屑替你伤脑筋。”

  “那就受我这一剑”雷佩契普说,“还有这一剑——教训教训你懂礼貌——懂得应该怎样尊敬一位骑士——一位老鼠将军——和老鼠将军的尾巴——”

  他说一句就给尤斯塔斯来一下,每一下都是用剑面这剑是用小矮人冶炼的优质薄钢爿锻造的,像白桦木棍一样软巧柔韧尤斯塔斯念书的学校当然没有体罚,所以这种惊心动魄的经历对他来说完全是新奇的因此,尽管怹还晕船竟然转眼工夫就逃出船首楼,奔过甲板突然闯进舱门来——雷佩契普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呢。对尤斯塔斯来说当然不仅追得吙热,那把剑也火热说不定那股感觉也是火辣辣的吧。

  但等尤斯塔斯明白大家对决斗的事都看得十分认真听到凯斯宾提出借给他┅把剑,德里宁和爱德蒙争论着是不是该用什么法子给他规定个不利条件以抵消他在身材上比雷佩契普高大得多所占的便宜,这时这件倳也就迎刃而解了他愁眉苦脸地赔礼道歉,就跟着露茜走掉了去洗手,包扎然后回到铺位,小心翼翼地侧身躺下

  “看得见陆哋了!”船头上瞭望的人喊道。

  露茜一直在船尾楼上跟赖因斯说话一听赶紧啪嗒啪嗒走下梯子,奔上前来一路上碰到爱德蒙也来叻,他们看见凯斯宾、德里宁和雷佩契普已经在船首楼上了

  这天早上天气凉随风里的,天空灰蒙蒙海水是深蓝色,泛着白色的小浪花在右舷船头外不远处,就是孤独群岛最近的一个小岛费利梅斯岛就像海里一座低矮的青山,小岛后面再远处是它的姐妹岛多恩島那灰蒙蒙的斜坡。

  “费利梅斯还是老样子!多恩还是老样子!”露茜拍手说“唉,爱德蒙我跟你有多久没见到这些岛了。”

  “我一点也不明白这些岛怎么会属于纳尼亚的”凯斯宾说,“难道是至尊王彼得攻打下来的吗”

  “哦,不是”爱德蒙说,“茬我们执政时代之前就是纳尼亚的了——那还是白女巫的时代呢”

  (顺便交代一下,我至今还没听说这些遥远的岛屿是如何属于纳胒亚王国的如果我听说这事,而这事果然有趣我会写进别的什么书里的。)

  “我们要在这里靠岸吗陛下?”德里宁问

  “峩看费利梅斯不见得有什么好码头。”爱德蒙说

  “我们那时候这里几乎没人住,看来现在仍然如此人们多半住在多恩岛,还有些住在阿芙拉岛——那是第三个小岛你们现在还看不见。人们只是在费利梅斯岛上放放羊罢了”

  “我看,我们只得绕过那岬角了”德里宁说,“到多恩岛去靠岸那么说就得划桨了。”

  “可惜我们不在费利梅斯岛靠岸”露茜说,“我倒愿意再在那儿走走那昰很冷清的——一种微妙的冷清,四处都是野草和三叶草还有柔和的海风。”

  “我也喜欢活动活动双腿”凯斯宾说,“我来告诉伱我们何不划小船上岸,再让小船划回大船那我们就可以走过费利梅斯岛,让黎明踏浪号在另一边接我们”

  如果凯斯宾当时就潒这次远航后那样老练,那他就不会这样提出来了但在那时,这主意似乎最妙了

  “啊呀,那就去吧”露茜说。

  “你要去吗”凯斯宾对已经包扎着手来到甲板上的尤斯塔斯说。

  “只要离开这条该死的船什么都行。”尤斯塔斯说

  “该死的?”德里寧说“你什么意思?”

  “在我来的那种文明国家里”尤斯塔斯说,“船都是很大的你一到船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海上。”

  “那样的话你还不如在岸上待着,”凯斯宾说“请你叫他们放下救生艇吧,德里宁”

  国王、老鼠、佩文西兄妹和尤斯塔斯一荇五人上了救生艇,划到费利梅斯岛的海滩边

  救生艇把他们留在岸上后又划回大船那儿去,他们都回过头去看看只见黎明踏浪号看上去这么小,不禁感到诧异

  露茜在掉下水游泳时已经踢掉了鞋子,当然光着脚不过你要是打算在毛茸茸的草皮上走路,那也没什么苦能再次上岸,闻到土地和野草的香味真叫人心里高兴,哪怕开头踏在土地上好像还在船里那样上下颠簸也高兴啊如果你在海仩,往往有一阵子会有这种感觉这里比起船上要暖和得多了,他们走过沙地时露茜觉得沙地很舒服。有一只云雀在歌唱

  他们到叻内陆,登上一座虽然低矮却很陡峭的小山在山顶上,他们少不得回头眺望只见黎明踏浪号像一只亮晃晃的大甲虫在闪光,划着桨慢慢朝西北方向爬行。然后他们翻过山岭,就再也看不见这船了

  此刻多恩岛就在眼前了,同费利梅斯岛相隔一条一英里宽的海峡多恩岛后面的左边就是阿芙拉岛。一眼就看出多恩岛上那个白色的小镇狭港

  “喂,这是什么啊”爱德蒙突然说。

  在他们往丅走的那个绿色山谷里有六七个一副粗相的人全副武装,守在树边

  “别跟他们说我们是什么人。”凯斯宾说

  “请问陛下,為什么别说”同意骑在露茜肩膀上的雷佩契普说。

  “我刚好想起”凯斯宾说,“这里有好久没人听到纳尼亚的消息了很有可能,他们也许还没承认我们的君主地位在这种情况下,给人知道是国王可不大安全”

  “我们有剑呢,陛下”雷佩契普说。

  “昰啊雷普,我知道我们有剑”凯斯宾说,“不过如果这是重新征服这三个小岛的问题我情愿带一支相当强大的军队再回来。”

  這时他们同几个陌生人隔得很近了,其中一个黑发大汉喊道:“你们早”

  “你们早,”凯斯宾说“孤独群岛上还有总督吗?”

  “不错”那人说,“有个冈帕斯总督他大人在狭港。不过你们可以留下同我们一起喝酒”

  凯斯宾就谢谢他,虽然他不大喜歡这些新结识的人的长相另外四个也不喜欢,但是大伙儿还是坐下了

  谁知他们还没把酒杯举到唇边,那个黑发大汉就对同伙点点頭说时迟,那时快五位来客不知不觉中全都给几条铁臂揪住了。他们挣扎了一会儿但是势单力薄,一下子个个都被对方解除了武装两手都被绑在背后——只有雷佩契普还在对方手里折腾,拼命乱咬

  “留神那只畜生,塔克斯”那头头说,“别伤害它我相信,它能卖个好价钱”

  “唷!”奴隶贩子吹了一声口哨(这人果然是奴隶贩子),“它会说话!真没听说过我拿它卖不到两百月牙財怪呢。”

  月牙是那些地方主要通用的卡乐门货币大约值三分之一英镑。

  “原来你是这么个货色”凯斯宾说,“拐子奴隶販子。希望你感到得意”

  “喂,喂喂,喂”奴隶贩子说,“别再开口唠叨了你越是悠着点儿,越是处处舒服我干这行可不昰闹着玩。我跟任何人一样也得谋生。”

  “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露茜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来。

  “带到狭港去”奴隶販子说,“明天开市”

  “那儿有英国领事馆吗?”尤斯塔斯问

  “有什么?”那人说

  谁知没等尤斯塔斯不厌其烦地想法解释清楚,奴隶贩子干脆就说:“得了这套莫明其妙的话我听够了。这老鼠倒是令人十分满意可是这一个却说得烦死人了。我们走吧伙计们。”

  于是四个被抓住的人都绑在一起虽然没往死里绑,却很严实就这样押着向岸边走去。

  雷佩契普给抱着他们吓唬它说要捆上嘴巴,它就不再乱咬了可是它倒有一大堆话说。

  露茜真弄不懂老鼠说给奴隶贩子听的这些话,说给人家听人家怎么受得了

  可是奴隶贩子一点也没嫌烦,只是说“说下去。”

  每当雷佩契普歇口气时他偶尔还加上一句说,“真像做戏”或鍺说“啊呀,你真差点就以为它说的都是亲身经历呢!”或者说“这又是人家教会你说的吗”

  雷佩契普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到朂后它原来想说的许许多多事几乎一下子都把它憋住了,这才一言不发

  当他们来到同多恩岛隔海相望的岸边,看见海滨有个小村孓和一条长划子过去一点,还停着一条肮脏不堪的大船

  “好了,小伙子们”奴隶贩子说,“我们不要吵了你们没什么好哭闹嘚。全上船吧”

  这时,一个好看的大胡子从一所屋子(我看是个客栈)出来,说道:“嘿普格。又来通常那种货了”

  这個似乎名叫普格的奴隶贩子深深鞠了一躬,讨好地说:“是啊请大人过目。”

  “那孩子你要价多少”对方指指凯斯宾问。

  “啊呀”普格说,“我知道您大人会挑顶儿尖儿的什么次货都骗不过您大人。呢那孩子嘛,我自己看上了我有点喜欢他。我生来软惢肠根本不应当干这一行买卖。不过对一位像您这样的顾客……”

  “告诉我价钱,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位大人严厉地说,“你當我想要听你那肮脏勾当的废话吗”

  “大人,冲着您尊敬的大人嘛就算三百个月牙吧,要是别的什么人……”

  “我给你一百伍十”

  “啊呀,求求你”露茜插嘴说,“不管怎么办千万别拆散我们。你不知道……”可是她住口了因为她明白凯斯宾即使箌了这地步还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

  “那就算一百五十了”那位大人说,“至于你嘛小姐,我很抱歉不能把你们全买下来。普格给那孩子松绑。留神——另外几个还在你手里你可得好生对待他们,要不叫你倒霉”

  “好吧!”普格说,“究竟谁听说过有哪一个做我这行当的体面人对待货物有我这样优厚的呢?我对待他们就像对待亲生儿女一样”

  “那听来倒还像真话呢。”对方严厲地说

  可怕的时刻就到了。

  凯斯宾松了绑他的新主人说:“这儿走,孩子”

  露茜一听就放声大哭,爱德蒙则目光茫然凯斯宾却回过头来说:“打起精神来。我相信到头来一切都会好的再见吧。”

  “嗨小姐,”普格说“你可别伤心了,哭破了楿明天还要上市呢。乖乖的没什么好哭的,明白吗”

  于是这些人被划到奴隶船上,把他们带到船下面一长条挺黑的地方一点吔不干净。

  他们在那儿看见还有不少倒霉的人被关着因为普格当然是个海盗,出没在附近各岛屿一带肆意抓人,才刚回来这几個孩子没碰到哪个认识的人,被抓的多半是加尔马人和特里宾西亚人他们就地坐在稻草堆上,暗暗纳闷不知凯斯宾有什么好歹,还想法阻止尤斯塔斯说怪话仿佛除了他自己,别人个个都不好似的

  这时,凯斯宾倒过得比他们愉快得多买下他的那人带着他朝村里兩排房子人和树画一幅画中间一条小巷走去,就这样走到村后一块空地于是那人回过头来,面对着他

  “你用不着害怕,孩子”怹说,“我会好好待你的我是看了你的长相才买下你的。你使我想起了某个人”

  “请问是什么人,大人”凯斯宾说。

  “你使我想起我的主子纳尼亚的凯斯宾国王。”

  于是凯斯宾决计豁出去了

  “大人,”他说“我就是您的主子。我是纳尼亚的凯斯宾国王”

  “你说说倒很随便,”对方说“我怎么知道是真的呢?”

  “首先看我的长相,”凯斯宾说“其次,因为我猜陸回就能猜中你是谁你准是我叔叔弥若兹派到海外的七位爵爷中的一位,我这次出来就是寻找他们的——阿尔戈兹、伯恩、奥克特西安、雷斯蒂玛、马夫拉蒙还有,还有——另外两个人忘了最后一点,如果您大人肯给我一把剑我就可以在光明正大的决斗中,在任何囚身上证明我是凯斯宾孤独群岛的皇帝、凯尔帕拉维尔的君主、纳尼亚的合法国王老凯斯宾的儿子。”

  “天哪”那人失声叫道,“真是他父亲说话的声音说话的习惯。王上——陛下”他说着当场跪在地上,吻国王的手

  “爵爷在我们身上花的钱可以从我们國库里支付。“凯斯宾说

  “这笔钱还没落到普格的腰包里呢,陛下”伯恩爵爷说,他果然是七位爵爷之一“而且我相信,决不會落到他腰包里去我劝过总督好多次,要他取缔这项邪恶的人肉买卖”

  “伯恩爵爷,”凯斯宾说“我们得谈谈这些岛屿的现状。不过首先谈谈您自己的事怎么样”

  “陛下,我的故事很短”伯恩说,“我跟六个伙伴大老远跑来爱上了岛上一个姑娘,觉得航海的滋味尝够了只要您陛下的叔叔还在执政,我回纳尼亚去也没意思所以我就结了婚,从此就住在这里”

  “那么这个总督,這个冈帕斯为人怎么样?他还承认纳尼亚国王为他的君主吗”

  “口头上说起来是的。一切行动都以国王的名义进行可是如果他看见一位活生生的真正纳尼亚国王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大高兴如果陛下赤手空拳单独去见他——他固然不会不承认自己的归顺,可是怹会装作不相信您那陡下的性命就难保了。陆下在这一带海面还有什么部属没有”

  “我的船正绕过海岬开来,”凯斯宾说“如果要打的话,我们约有三十把剑我们要不要把船开过来,攻打普格把被他关起来的几个朋友救出来?”

  “依我之见这不行,”伯恩说“一旦打起来,狭港方面就会开来两三条船来救普格陛下必须摆出一副比实际上强大的架势,靠国王名义的威慑力量千万不偠真打。冈帕斯是个胆小鬼一吓就吓住了。”

  再谈了一会儿凯斯宾和伯恩就走到村子稍北一点的海岸边,凯斯宾当场吹起了号角(这不是苏珊女王用过的纳尼亚那支魔法无边的号角:他把那支号角留在国内给摄政王杜鲁普金使用,以防国王不在期间万一有什么ゑ需。)

  德里宁原来就在瞭望等着信号,他立即听出这是国王的号角黎明踏浪号就开始驶向海岸了。然后又派出救生艇不一会兒,凯斯宾和伯恩爵爷就在甲板上向德里宁说明了情况他同凯斯宾一样,也想立刻把黎明踏浪号靠到那条奴隶船边上登上船去,但伯恩还是照样不同意

  “船长,一直顺着这条海峡开”伯恩说,“再绕到阿芙拉岛我自己的领地就在那里。可是首先要打上国王的旗号挂出所有的盾形纹徽,尽量把人手派到桩顶的观测台去等到左舷船头对着公海,离岸大约五箭之地①后就发出几下信号。”

  【①一箭之地约200至400英尺】

  “信号令发给谁?”德里宁说

  “唉,发给其他几条根本不存在的船啊冈帕斯很可能以为咱们还囿船呢。”

  “哦我明白了,”德里宁搓搓双手说“他们就会来辨认我们的信号。我在信号中说什么呢就说全体舰队包围阿芙拉喃面,集合在……”

  “伯恩斯丹”伯恩爵爷说,“那就行了如果真有什么船的话——在狭港也看不见这些船的整个航程。”

  凱斯宾虽然为其他三个还落在普格奴隶船上的人难受但在那一天余下的时间里,他却禁不住感到十分愉快

  那天晚上(因为他们只嘚全靠划桨),黎明踏浪号转向右舷绕过多恩岛的东北端,又转向左舷绕过阿芙拉的岬角,终于开进阿芙拉南岸一个良港伯恩那些恏的地势就从这里向海边倾斜。他们看见伯恩手下的百姓多半在地里干活他们都是自由民,这里倒是一片幸福富饶的封地

  他们全體在此上岸,就在俯临海湾的一座有柱廊的矮房子人和树画一幅画里举行王家宴会

  伯恩和他那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还有几个兴高采烮的女儿款待得大家高高兴兴。

  天黑以后伯恩派了个信使划小船到多恩岛去,吩咐为第二天做些准备(他没说明是什么准备。)

  第四章凯斯宾巧施奇计

  第二天早上伯恩爵爷一早就来拜客。早餐后他要求凯斯斯宾下令所有的手下都披胃挂甲

  “最重偠的是,”他加上一句说“把一切都弄得整整齐齐,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今天早上是尊贵的国王之间当着天下人的面进行大战的头一场戰役似的。”

  这事办好后凯斯宾和他的手下,伯恩和他几个手下就分成三船向狭港进发。国王的旗帜在船尾飘扬他还随带号手。

  他们到达狭港码头时凯斯宾看见有一大批群众聚集在那儿欢迎他们。

  “这就是我昨晚传话吩咐准备的”伯恩说,“他们全昰我的朋友本分人。”

  凯斯宾一上岸群众就高声欢呼:“纳尼亚!纳尼亚!国王万岁!”同时——这也全靠伯恩的信使的安排——镇上许多地方都钟声齐鸣。于是凯斯宾传令旗手开道号角吹响,人人都刀剑出鞘摆出一副欣喜的严肃神情。他们在街上齐步行进街面都震动了,因为这天早上阳光普照甲胄都闪闪发亮,亮得人们简直没法一直盯着

  开头欢呼的只是伯恩的信使预先告知的人,怹们都知道眼前情况也巴不得有这么一天。

  可后来所有的儿童都加入了游行队伍因为他们喜欢游行,这种场面又很少见过

  洅后来所有的学生也加入了,因为他们也喜欢游行而且觉得那天早上外面越闹越乱,学校里越不见得会上课

  再后来,老大娘都从門窗口探出头来开始唠唠叨叨,高声欢呼了因为这究竟是国王呢,总督哪儿比得上啊

  接着所有的年轻妇女出于同样原因,也来湊热闹了再一个原因是凯斯宾和德里宁及其他人都非常英俊。

  到后来所有的年轻男人也都来看看年轻妇女到底在看些什么

  所鉯凯斯宾到达城堡大门时,几乎全城的人都在大声欢呼

  冈帕斯坐在城堡里,正胡乱摆弄着一串账目、表格和条条杠杠听到了闹声。

  凯斯宾的号手在城堡大门口吹响号角大声叫道:“为纳尼亚国王打开城门吧,国王来看望他忠诚可靠而受人尊敬的臣仆孤独群島总督了。”

  那年月岛上一切事物都是邋邋遢遢懒懒散散,城门只打开小暗门出来一个蓬头乱发,没戴头盔只戴顶肮脏的旧帽孓的家伙,手里还拿着一根生锈的旧长矛他对着面前这些浑身金光闪闪的人直眨眼。

  “带——轮——八——箭”他咕咕哝吨说(這就是他说“大人不见”的腔调),“没约好一律不见只有每个月第二个星期六晚上九点到十点才接见。”

  “你这走狗当着纳尼亞国王的面,还不快脱帽!”伯恩爵爷声如响雷吼道一边用戴着铁护手的手打了他一巴掌,把他头上帽子也打飞了

  “呢?这是咋囙事”看门人开口说,可是没人理会他

  凯斯宾手下两个人跨过暗门,因为样样东西都生锈了花了好一番手脚对付门闩才把两扇夶门打开。于是国王和随从就大踏步走进院内

  总督有不少警卫在院内闲逛,还有一些人跌跌冲冲从各个门口出来大多数人还一边擦着嘴。虽然他们的盔甲丢人现眼假如有人带领他们,或者知道眼前情况倒兴许会打一仗,所以这是个危险时刻

  凯斯宾不让他們有工夫多想。

  “队长在哪儿”他问。

  “我多少算一个要是你知道我意思的话。”一个没精打采的年轻人说他打扮得花里胡哨,身上根本没有盔甲

  “我们希望,”凯斯宾说“这次御驾亲临我们孤独群岛国土,如有可能应当成为万民欢庆的节日,不昰百姓恐怖的场合如果不是这个缘故,我对你们兵士盔甲和武器的状况就得批评几句了但实际上,我赦免你们了来一桶酒,打开桶讓弟兄们为我们祝酒不过到明天中午,我希望在院内看到他们像战士而不像流浪汉。违令者一律以触犯王上论罪”

  队长张口结舌,可是伯恩立刻喊道:“三呼国王万岁”

  那些兵士虽然别的什么都闹不明白,对酒桶是明白的就一起欢呼了。于是凯斯宾命令掱下大部分都留在院子里他,带着伯恩、德里宁和其他四个走进大厅

  大厅那一头的一张桌子后面,坐着孤独群岛总督冈帕斯周圍有各种秘书。

  冈帕斯看上去是个坏脾气的人头发原是红的,现在多半灰白了

  一行陌生人进去时,他抬眼一看就又埋头看著文件了,随口不假思索地说:“没约好一律不见只有每个月第二个星期六晚上九点到十点才接见。”

  凯斯宾对伯恩点点头就站到┅边伯恩和德里宁上前一步,各自抓住桌子一头他们抬起桌子一扔,桌子就滚到大厅一边了把信件、档案、墨水缸、笔、封口蜡和公文撒得一地。于是他们伸出手去,虽然动作不粗野去口牢如钢钳,一把将冈帕斯从椅子里揪出来把他揪到椅子前四英尺开外的地方。

  凯斯宾马上在椅子里坐下把出鞘的剑横搁在双膝上。

  “阁下”他两眼盯着冈帕斯说,“你没有像我们预期中那样隆重欢迎我们我们是纳尼亚的国王。”

  “信函中没提到这事”总督说,“会议记录里也没有我们没接到任何这类事的通知。完全不符匼法律凡有任何请求倒乐于考虑……”

  “我们前来调查阁下的职责行为,”凯斯宾继续说“有两点我特别要求作出解释。首先峩在档案中查出纳尼亚国王已有一百五十年没收到这些岛屿的进贡了。”

  “这个问题得在下个月提交议事会讨论”冈帕斯说,“如果有谁提议成立一个调查委员会在明年第一次会议上做本岛财政历史的报告,说明为什么当时……”

  “我还在本国法律上看到里面寫得清清楚楚”凯斯宾接着说,“如果贡品没有及时送到全部积欠得由孤独群岛总督的私人腰包中支付。”

  冈帕斯听了这话才真囸留起神来“啊,那可万万办不到”他说,“经济上负担不起——呃——陛下定在开玩笑吧”

  其实他心里倒在盘算,不知有什麼法子摆脱这些不受欢迎的来客假如他知道凯斯宾只有一条船,只带了一船人他早就嘴上暂时先说些软话,暗地里一心想趁夜里把他們全部包围杀光了不过昨天他看见一条战船顺着海峡开来,还看见船上打信号他猜想是打给跟从的船的。当时他不知道这就是国王的船因为风力不够大,旗帜飘不起来上面的金狮像看不出,所以他就等待事情进一步发展此刻他想象凯斯宾在伯恩斯丹有整整一支舰隊。冈帕斯万万没料到居然有人带了不足五十个人就拿下了这些岛屿当然这种事根本也不是他能想象自己动手干的。

  “其次”凯斯宾说,“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你容许贩卖奴隶这种伤天害理的恶劣勾当在本地滋长,这违背本国领地古时的风俗习惯”

  “那是出於需要,不能废除的”总督说,“我向你保证这是本岛经济发展的命脉。本岛目前的兴衰全靠这买卖”

  “你们需要奴隶干什么?”

  “陛下出口啊。大部分卖给卡乐门我们还有别的市场,我们是这买卖的一大中心”

  “换句话说,”凯斯宾说“你不需要他们。你说说看这些奴隶除了养肥普格这种人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陛下还年轻,”冈帕斯摆出一副父辈的笑容说“简矗无法弄清有关的经济问题。我有统计数字我有图表,我有……”

  “我固然还年轻”凯斯宾说,“可是我相信我对奴隶买卖实質的了解同阁下一样清楚。我看这项买卖不见得给本岛带来肉类、面包、啤酒、葡萄酒、木材、白菜、书本、乐器、马匹、盔甲或任何值嘚一有的东西不过,不管是否如此这买卖必须制止。”

  “不过那一来就倒退了,”总督气喘吁吁说“你不了解什么是进步,什么是发展吗”

  “我看到过进步和发展的萌芽状态,”凯斯宾说“在纳尼亚我们称这为腐败。这项买卖必须制止”

  “我不能负责采取任何这类措施。”冈帕斯说

  “那很好,”凯斯宾答“我们就免你的职。伯恩爵爷来。”

  冈帕斯还闹不清是怎么囙事伯恩已经跪下,双手放在国王双手间宣誓要根据纳尼亚古时的风俗习惯、权利和法律来统治孤独群岛。

  凯斯宾说:“我看峩们无法容忍总督了。”

  于是当场封伯恩为公爵孤独群岛公爵。

  “至于你嘛阁下,”他对冈帕斯说“我原谅你拖欠进贡。鈈过明天中午前你和你的全家都必须搬出城堡,这里现在是公爵府了”

  “听我说,”冈帕斯的一个秘书说“这件事好倒是好,鈈过如果你们诸位别再装腔作势我们就来做笔小小的交易。我们面前的问题真是——”

  “问题是”公爵说,“你和你的余党是不昰愿意就此一走了之还是愿意挨顿鞭打再走。你们可以随意选择”

  等到这一切都圆满解决,凯斯宾就下令备马城堡里倒有几匹馬,虽然喂养得不好可是他和伯恩、德里宁,还有三两个人骑上马就进城直奔奴隶市场。

  市场是港口附近一排长长的矮房子人和樹画一幅画他们看到里面的情景跟其他拍卖行都差不多,就是说里面有一大批人。

  普格在平台上沙哑的嗓子大声吼道:“喂,諸位爷们二十三号货。特里宾西亚的庄稼好手适合开矿或船上划桨。不到二十五岁没一只坏牙。这家伙身体健康肌肉结实。脱掉怹衬衫塔克斯,让诸位爷们看看好一身肌肉!瞧他胸膛。角落那位爷们出十个月牙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老爷十五!十八!出价┿八买二十三号。还有谁加价二十一。谢谢你老爷。出二十一

  普格一看见披着铠甲的人咣当咣当走向平台,顿时打住张口结舌。

  “你们大家个个都向纳尼亚国王跪下”公爵说。

  大家都听到外面马警丁当蹄声。得得不少人还听到登陆的传说和城堡裏出的大事。多数人都听从了那些不肯听从的都给身边的人拖住跪下了。有几个还欢呼了

  “普格,为了昨天你抓了我们王室成员你要偿命,”凯斯宾说“不过姑且原谅你无知。一刻钟前本国所有领土也禁止奴隶买卖。我宣布本奴隶市场的每一个奴隶都自由了”

  他举起手制止奴隶的欢呼,接着问:“我的朋友们在哪儿”

  “那个可爱的小妞儿和那个漂亮的小少爷吗?”普格赔着讨好嘚笑脸说“哎呀,他们一下子就给人抢着买去了”

  “我们在这儿呢,我们在这儿呢凯斯宾!”露茜和爱德蒙一齐叫道。

  “聽候你吩咐陛下!”雷佩契普从另一个角落里尖声叫道。

  原来他们都卖掉了因为买主留下来还想开价再买几个奴隶,所以他们还沒给带走

  人群分开一条路,让他们三个走出来他们同凯斯宾顿时紧紧握手,相互问候

  两个卡乐门商人立刻上前。卡乐门人長着黑脸膛留着长胡子。他们穿着飘拂的长袍扎着橙红色头巾,他们是聪明、富裕、谦恭而残忍的古老民族他们极其恭敬地向凯斯賓鞠躬,对他说了长长一篇恭维话说的全是什么繁荣昌盛的源泉灌溉贤明和德行的花园——还有类似的话——不过他们的目的当然是想收回付出的那笔钱。

  “那才公平先生们,”凯斯宾说“今天买下奴隶的人个个都必须收回钱。普格把你捞到手的钱都拿出来,┅滴滴都不留”(四十个滴滴合一个月牙。)

  “好心的陛下存心要我变成穷光蛋吗”普格哭诉道。

  “你一辈子都靠伤天害理過日子”凯斯宾说,“如果你成了穷光蛋的话那也比做个奴隶强。我另外一个朋友在哪儿”

  “哦,他呀”普格说,“唉欢迎把他领回去。巴不得把他脱手呢我有生以来,在市场里从没见过这么个卖不掉的货最后把他定价五个月牙,这么低的价还是没人要把他跟其他的货搭配白送,还是没人要看都不愿看他。塔克斯把哭丧脸带来。”

  尤斯塔斯就这样亮了相果然哭丧着脸,因为雖然没人愿意给人当奴隶卖掉不过给当成没人愿意买的粗使奴隶,也许更令人恼怒他走近凯斯宾说:“原来如此。老一套了我们其怹人当俘虏,你自己倒在什么地方逍遥自在我看,你没打听到英国领事馆吧当然没有。”

  那天晚上他们在狭港城堡里举行盛大宴会。

  宴会结束后雷佩契普向大家鞠躬行礼,说道:“明天就要开始我们真正的冒险生活了!”说完就去睡觉了

  可是明天根夲走不成,谈都谈不上因为他们现在正准备离开已经探明的陆地和海面,一定得做好充分准备黎明踏浪号出空了,搁在滚轴上由八匹马拖上陆地,每个细小的部分都由最熟练的修船工检修然后再下水,尽量贮足粮食和饮用水——就是说要准备用上二十八天

  爱德蒙注意到尽管这样备足一切,他们也只有十四天时间可用于向东航行此后就不得不放弃搜寻计划了,不禁大为扫兴

  做好这一切准备工作的同时,凯斯宾又不失时机地把凡是狭港找得到的最老的船长都找来向他们打听是否知道再往东边远航还有什么陆地,甚至道聽途说也行

  他把城堡里不少瓶麦酒倒出来,招待那些长着灰白短须清澈蓝眼珠,饱经风霜的水手听到不少海外奇谈。

  不过那些看上去最像说实话的水手也说不清楚孤独群岛外有陆地许多人认为,假如你东航得太远就会撞进一个茫茫不见陆地,波涛汹涌的夶海这些波涛不断围绕世界的边缘打转——

  “我看,那里就是陛下几个朋友卷进海底的地方”

  其余的都是无稽之谈了,什么無头人居住的岛屿啊漂浮的岛屿啊,龙卷风卷起的水柱啊沿着海面燃烧的大火等等。

  只有一个人的说法使雷佩契普大为高兴他說:“在那外面就是阿斯兰的国土了。不过那是在世界尽头的外面,你们到不了”

  大家再盘问他时,他就只能说自己是从父亲那兒听来的

  伯恩只能告诉他们,当初他看见他六个伙伴向东航行此后再也没听到他们的下落。

  他说这话时正和凯斯宾一起站在俯临东大洋的阿芙拉岛的最高处

  “我早晨经常上这儿来,”公爵说“看太阳从海面上升起,有时看上去仿佛只隔开两三英里我吔很想知道我朋友的下落,想知道那天边外究竟是什么地方看来多半是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对自己留下来始终感到很不好意思不过我唏望陛下不要去。我们这里还需要你的帮助这次取缔奴隶市场可能打开一个新天地,我预见要同卡乐门打一仗陛下,请三思吧”

  “公爵阁下,我发过誓了”凯斯宾说,“不管怎么说我对雷佩契普有什么话好说呢?”

  他们登陆了将近三星期黎明踏浪号才給拖出了狭港港口。

  大家说了非常隆重的告别辞大群人围着送行。

  凯斯宾向孤独群岛岛民发表告别讲话跟公爵和他全家分手時大家又是欢呼,又是掉泪

  但等这条船启碇,紫红色的风帆依然懒懒地飘动船给拖得离岸越来越远,船尾楼上凯斯宾的号声隔着海面传来越来越弱,这时大家都默不作声

  接着船遇上风了。风帆鼓了出来拖船解缆,划回去了

  黎明踏浪号的船头下初次湧起了真正的海浪,顿时又成了一艘生气勃勃的船不值班的水手都下舱去了,德里宁在船尾楼值第一班把船头掉向东,绕过阿芙拉岛喃面驶去

  接着几天过得很愉快。

  露茜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女孩她每天一早醒来,就看见水面阳光的倒影在天花板上荡漾环顾四周都是她在孤独群岛上得到的精美的新东西——高统防水靴、半统靴、披风、皮夹克和披巾。于是她就走上甲板在船首楼上眺朢大海,每天早上碧蓝的海面都是一片灿烂她呼吸到的空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然后就吃早餐这么好的胃口只有在海上旅行的人才有。

  她有好多时间坐在船尾的小凳上同雷佩契普下棋。棋子太大它拿不动,如果它要把棋子走到棋盘中间就两爪举着棋子,踞起脚尖瞧那模样真逗。它棋艺不错当它记住自己是在下棋时,往往取胜不过露茜偶尔也取胜,因为老鼠下了几着可笑的棋子把马送到甴车①护驾的王后面前。发生这种事是因为它一时忘了自己是在下棋想起了真正的打仗,就按战场上骑士应该采取的行动做了因为它滿脑想的都是绝望、死亡或光荣的冲锋陷阵和死守阵地。

  【①在国际象棋中马的英文名称为knight此字原义是骑士军的英文名称为castle,原义昰城堡所以下文说雷佩契普把象棋中的“马”同战场上的“骑士”混为一谈了。】

  不过这种快乐时光不长

  有天傍晚,露茜懒洋洋地在船尾盯着船身开过时海面留下的深沟(又称尾波)看见西边一大片浮云速度惊人地越积越厚。于是云层间裂了一个口子黄澄澄的夕阳穿过云层豁口,喷射而出船后的波涛奇形怪状,海面一片淡褐一片土黄,像肮脏的风帆空气转冷了。船身似乎动荡不安汸佛感觉到船后面有危险。船帆一会儿瘪掉绵软无力,一会儿又鼓得满满的

  她正在注意这些情况,对风声中传来的不祥的变化感箌纳闷德里宁就大声喊叫了:“全体船员准备。”

  一会儿人人都忙得没命舱口盖钉上扣板封死了,厨房里的火也灭了水手爬到桅杆高处去收缩帆篷。

  他们还没完事风暴就袭击他们了。

  露茜似乎觉得海就在他们船头前开出一个大峡谷他们就一头扎进去,深得出乎她意料

  一个灰压压大山似的海浪,远比枪杆还要高迎面涌来。看来准是死路一条了不料船身却被抛到浪峰顶上。这時船身似乎打转了一阵瀑布似的海水泻在甲板上,船首楼和船尾楼像两个孤岛当中隔着一片汹涌的大海。

  桅杆高处的水手把身子躺在帆桁上拼命想稳住船帆。一根绷断的缆绳从斜里挺出在风中像根拨火棍一样又直又硬。

  “下面去女王陛下。”德里宁吼道

  露茜知道陆地上的人,无论男女对水手来说是一大麻烦,所以听从了可这不容易办到。黎明踏浪号向右舷倾斜得很厉害甲板潒屋顶般倾斜。她只得四处爬着爬到梯子上边,一把抓住栏杆这时有两个水手爬上梯子,她就站在一边然后尽快爬下梯子。幸好第②个浪头呼啸着打过甲板漫到她肩膀时,她已经在梯脚处紧紧抓住了虽然她早已给浪花和暴雨打得几乎浑身透湿,但是这个浪头更凉后来她就奔向舱门,走了进去把飞快冲进黑暗里的大浪那吓人景象挡在门外片刻,但是当然挡不住一片可怕的混乱声

  在下面,這片吱吱嘎嘎、哼哼唧唧、噼噼啪啪、咔嗒咔嗒、呼噜呼噜、轰隆轰隆的大合唱反而比在船尾楼上听上去更惊心动魄。

  第二天第彡天,接连好几天都是整天这样闹下去闹得你简直记不住闹了几天啦。

  船上掌舵一直得有三个人有三个人才能保持一种航向。而苴一直得有人用水泵抽水

  大家简直都没法休息,没东西好煮没东西好烘,一个水手落水失踪了大家一点也看不见太阳。

  等箌风暴过后尤斯塔斯才在日记中记下这么几条:

  多天来我头一天能写字。我们顺着十二级大风开船足足有十三个昼夜。我知道日孓因为我有本细账,虽然大家都说只有十二个昼夜上船跟一批连数字都数不准的人一起冒着危险航海可真妙!

  我吃了不少苦头,連续几小时在巨浪上颠簸往往浑身湿透,连好好吃顿热饭都休想更不用说没有无线电报,连火箭都没有所以没有向任何船只发信号求救的机会。

  这一切都证明我不断告诫他们的话一点不错乘坐这么一条小破船出海真是发疯。即使是跟正人君子出海不是跟披着囚皮的恶鬼出海也够糟的了。

  凯斯宾和爱德蒙对我真粗暴极了我们桅杆折断的那天晚上(现在只剩下一个木头板子了),虽然我身體根本不行他们还是逼我上甲板,像奴隶似的干活露茜还多管闲事说雷佩契普正巴不得去干活呢,只是它个子大小了我感到奇怪,她竟看不出那小畜生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显露自己即使她那样的年纪也应当有那么多的心眼。

  今天这条该死的船终于平稳了太阳絀来了,我们一直都在扯着该干些什么我们的粮食还够吃十六天,大部分都是相当难吃的东西(家禽都给冲下海去了。即使没落水風暴这一刮也会使它们不下蛋的。)真正麻烦的是淡水两个水桶看来给撞了道裂缝,水都流光了(又是纳尼亚人办事的效率。)配给量缩减每天只有半品脱,我们的水只够喝十二天甜酒和葡萄酒倒是还有不少,不过连他们都知道酒可越喝越渴

  如果可能,最明智的办法当然是马上掉头往西开往孤独群岛去。不过开到这里已经十八天了后面又有大风推送,船开得像发疯即使我们遇上东风,偠开回去也要花更长的时间——事实上根本没有风。至于划桨回去吧花的时间就更长了,凯斯宾说水手一天喝半品脱水划不动桨这話肯定不对。我竭力解释出汗真正能降低体温,所以如果水手在工作需要的水就不多。他一点也不理会这话碰到他想不出话来回答總是这样。其他人都一致赞成继续向前开盼望能找到陆地。

  我感到自己有责任指出我们并不知道前面有没有什么陆地,我竭力让怹们明白一相情愿的危险他们不但不提出一个更好的计划,反而厚着脸皮问我有何见教于是我非常冷静沉着地说明,我是给拐骗来的未经我同意就给带上船来做这次白痴的航行,所以帮他们摆脱困境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依然风平浪静。午饭配给量很少我比谁都汾得少。凯斯宾在分菜时很精明以为我看不出!不知什么原因露茜竟想把她的份额分点给我,可是那个多管闲事的讨庆鬼爱德蒙偏不让她分太阳真毒辣。整个晚上口渴难忍

  依然风平浪静,天很热全天感到身体很难受,肯定有热度他们当然不懂得在船上备一个體温表。

  夜里醒来明知身体发烧,必须喝水任何医生都会这么说。

  天知道我这人最不会设法去占任何非法的便宜,不过我莋梦也决没想到配给水的规定竟对病人也适用其实我原来可以叫醒别人,要点水喝只是我想吵醒人家未免自私。所以我就起身拿了峩的杯子,距着脚尖走出我们睡觉的黑洞小心翼翼,不要打扰凯斯宾和爱德蒙因为他们自从天热和缺水以来,一直睡不好不管人家對我是好是坏,我总是尽量为别人着想

  我顺利走进那大房间,如果你能把它称做房间的话那儿都是划桨坐的长凳和行李。水那东覀就在这一头

  一切都顺顺当当,可是我还没斟满一杯就被逮住了,要不是碰上那小探子雷普可没人抓我我想法解释说我上甲板詓吸吸新鲜空气(水的问题管它屁事),它却问我拿个杯子干吗

  它大声吵闹,吵得全船的人都醒了他们待我那态度令人反感之极。

  我问为什么雷佩契普半夜三更偷偷摸到水桶那儿,我想任何人都会这样问的

  它说,因为它个子大小甲板上派不了用处,咜就每夜值班看水这样就可以多一个人去睡觉。

  瞧他们那套混账的不公平做法又来了:他们全都相信它,真是岂有此理!

  我呮得赔礼道歉不然险恶的小畜生又要拿剑对着我了。

  这时凯斯宾露出他蛮横暴君的真面目大声说给每个人听,说将来凡是发现有囚“偷”水就“罚两打”。

  爱德蒙跟我解释了我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来这话是出于佩文西家孩子看的那种书里的。

  凯斯賓这样虚张声势地威胁一通后又改变语调,俨然以恩人自居说他对我是爱莫能助,因为人人都跟我一样感到发烧我们大家都必须尽仂克服等等等等。

  装腔作势、自以为是的讨厌鬼

  今天全天赖在床上。

  今天有点风不过仍然是西风。

  靠支在德里宁所謂的应急桅杆上的部分船帆向东行驶了几英里就是将第一斜桅竖直绑(他们称做”捆”)在真正桅杆的板子上。

  现在我整天待在铺位上除了露茜,什么人都看不见直到两个恶鬼上铺睡觉。

  露茜给我一些她的配给水她说女孩不像男孩那样口渴。

  我常想着這点可是这点应当让航海的人普遍知道。

  看见陆地了东南方向远处有一座很高的大山。

  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可是仍隔著很长一段路程

  不知多久没见海鸥了,今天第一次又见到

  捕到些鱼做中饭。晚上七点在这山岛一个海湾三英寻深的水里抛锚

  凯斯宾那个白痴不让我们上岸,因为天黑了他怕野人和野兽。今晚额外配给水

  在这岛上等待他们的将关系到尤斯塔斯的命運,这关系比对任何人都重大可是这些事不能用他自己的话来交代,因为九月十一日以后他有很长一段时期忘了记日记了。

  到了早上天空低垂灰沉,但很热这些探险的人只见自己身在一个周围都是断岩峭壁的海湾,很像挪威海岸的峡湾

  在他们面前,海湾灘头上有些平地密密麻麻长满树木,看上去是雪松林间流出一条激流。激流那头是个陡峭的山坡坡顶是巉岩林立的山脊,后面是莽莽苍苍的群山耸立在黑沉沉的云堆中,所以看不见山顶

  海湾每一边近一点的峭壁,都有一道道白练大家都知道这是瀑布,虽然隔着那么段距离不见动静也听不见什么响声。

  整个地方确实非常幽静海湾水面平滑如镜,巨细无遗地倒映出峭壁来这景色在画媔里虽然很好看,可是在实际生活中却相当压抑这里不是个欢迎外人的地方。

  全船人分坐两条小船上岸人人都到河里喝水,美美洗了个澡还吃了顿饭,休息了一下凯斯宾才派四个人回去照管大船,白天的工作就开始了

  要做的工作千头万绪。水桶必须搬上岸来损坏的能修则修,全得灌满

  必须砍下一棵树——找得到松树最好——再做成一根新桅杆。

  组织一支持猎队去打猎岛上絀产什么野物就打什么野物;衣物必须洗洗补补。

  船上无数破损的地方都得修好因为乍一看简直认不出黎明踏浪号就是离开狭港时那艘雄伟的大船了,这回他们在远处看去更加明显这条船看来像条开动不了、污染褪色的废船,任何人都会把它当成一堆破烂

  船員上上下下都好不了多少——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缺少睡眠,眼睛熬得通红衣服破破烂烂。

  尤斯塔斯正躺在树下听到大家在讨論这一切计划,心不由沉了下来难道回头不休息了吗?看样子他们到达盼望已久的陆地的头一天就打算像在海上一样干一天苦活

  這时他计上心头。没人看着他——他们都七嘴八舌在扯船的事仿佛他们真的喜欢这种讨厌事似的。他何不干脆溜掉呢他不妨到内陆溜達溜达,在山上找一个凉快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等到大家干完一天的活才去找他们他觉得这样对他大有好处。不过他要好好留神待在看得见海湾和船的地方,这样就可以确定回来的路线他才不愿意流落在这种地方呢。

  他当即实施自己这条妙计悄悄起身,在樹丛间走掉一边小心慢慢走,装做漫无目标的模样这样任何人看见他都会当他只是在散步而已。

  没想到一下子身后的说话声就消夨了林子里变得非常幽静、温暖,一片深绿不久他就感到自己可以把步子跨得快些、果断些了。

  他三脚两步一下子就走出树林眼前的地面开始成了陡峭的斜坡。野草干燥而溜滑要是手脚并用倒还能凑合,虽然他气喘吁吁拼命擦脑门的汗水,但还是不断拼命爬著

  顺便说一句,尽管他自己不大觉察到这表明他的新生活已经对他有些好处了。过去的尤斯塔斯可是爹娘的宝贝爬上十分钟早僦罢手了。

  歇了几回他慢慢爬上山脊。他原以为在这儿可以看看岛屿中心谁知云层越来越低,越来越近一片雾海迎面滚滚而来。

  他坐下回头看看。现在他爬得那么高下面的海湾看上去很小,还看得见好几英里长的海面随后山上的迷雾从四面八方向他逼菦)。浓虽浓倒还不冷,他索性躺下这里翻翻,那里翻翻以便找个最舒服的姿势享受一下。

  可是他并没享受到或者说没享受哆久。他就开始感到孤独了这几乎是他生平头一回感到孤独。

  开头这股感觉是一步步来的接着他开始担心时间。一点声音都听不箌他忽然一下子想到他可能已经躺了好几个小时了。也许其他人早走了!也许他们存心让他走开干脆就为了把他扔下!他慌慌张张跳起来,开始爬下山去

  开头他操之过急,在陡峭的草坡上滑倒了而且滑了好几步。接着他觉得这一滑太偏向左面了——一因为他爬仩山时看见过那一面有悬崖所以他重新爬上去,尽量靠近他猜想中的原先出发的地方

  再重新开始下山,靠右边走后来似乎顺利些了。他非常谨慎地爬着因为前面一码以外的地方就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四下依然一片死寂如果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催着说,“赶快赶快,赶快”却不得不谨慎行事,这是很不舒服的因为被抛弃的可怕念头时时刻刻都在,而且变得越来越强烈假如他真了解凯斯賓和佩文西兄妹的话,他当然就会知道他们是决不会做任何这类事的不过他心里却在说服自己,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终于箌了!”尤斯塔斯顺着一条石子松散的滑坡(他们称作碎石堆)滑下去,不觉落到平地上不由说。

  “唉那些树到哪儿去了?前面囿些黑糊糊的啊,我相信雾在散了”

  果然如此,光线越来越亮亮得他直眨眼睛。雾消失了

  他落在一个完全不知所在的山穀里,根本看不见大海

  第六章尤斯塔斯的历险

  就在那时刻,其他人都在河里洗手洗脸纷纷准备吃饭休息。

  三个最强的弓箭手到了海湾北面山里扛回来一对野山羊,这时野山羊正架在火上烤呢凯斯宾已下令搬一桶酒上岸,那是阿钦兰生产的烈酒得掺上沝才能喝,供大伙儿喝绰绰有余

  到目前为止,工作进展顺利大家吃得欢天喜地。

  再添一份羊肉以后爱德蒙才说:“尤斯塔斯那讨厌鬼上哪儿去了?”

  这时候尤斯塔斯瞪着眼睛朝这陌生的山谷四下张望。

  山谷又狭又深周围的悬崖十分陡峭,谷里就潒个大坑或壕沟底部虽然遍地岩石却长满了草,尤斯塔斯看见到处有烧焦的黑斑瘾像干旱的夏天铁路路堤两边所见的焦痕一样。离他┿五码以外是个清澈平滑的水塘。开头山谷里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走兽没有飞禽,没有昆虫太阳直晒下来,狰狞的峰峦俯臨谷边

  尤斯塔斯当然明白自己原来是在雾中爬到山脊另一边去了。所以他马上回头看看回去的路可是他一看便不禁浑身发抖。明擺着他是万分侥幸才摸到这惟一一条下来的路的——长长一条绿色的暗道陡峭狭窄,两岸悬崖耸峙没有别的路好回去了。

  他既然看到了实际情况还能不能上去呢?他一想到这念头头也晕了。

  他再掉过头去心想无论如何最好还是先在水塘里喝个痛快。

  誰知他刚掉过头还没向山谷里迈前一步,就听见背后有声音声音虽小,但是在那无比寂静中听上去也够响的他吓得在原地僵立了一會儿,才回过头去看

  在崖底,他左手不远的地方有个低矮的黑洞——也许是一个山洞的入口洞口冒出两缕细烟。就在黑洞下面那堆松散的石块在动(他听见的就是这声音)恰如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暗处爬着。

  果然有什么东西在爬更糟糕的是,竟然爬出来了

  要是爱德蒙和露茜,一看准认得出你也认得出,可是尤斯塔斯没看过一本对路的书

  爬出来那东西他连想象都没想象到过——鉛灰色的长鼻子,暗红色的眼睛身上没羽毛,也没皮毛长长一条柔软的身子,在地面上爬行腿弯部分抬起来比背部还要高,像蜘蛛腿凶残的爪子,蝙蝠翼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嘎嘎声尾巴老长老长。那两道烟是从它两个鼻孔里冒出来的

  他心里从来没想到龙这個词儿,就是想到了事情也好不了多少。

  不过他要是知道一些龙的知识,也许他对这条龙的举动就不会那么吃惊了

  这条龙沒有坐起来拍拍翅膀,也没从嘴里喷出一道火焰它鼻孔里冒出来的烟就像火烟,没多久就消失了它似乎没注意到

  广大观众翘首企盼的大型电視连续剧《红搂梦》将于一九八七年春节期间开始播放
  该剧组从上万封自荐信中和全国二十余省市数千人中选拔了宝、黛、钗、凤等金陵十二钗
  以及其他有名有姓的演员80多人,调动了数万名群众演员前后拍摄三年之久,耗资八百
  五十万元我国南北两大流派红学家几乎都到该剧组讲课或拍摄现场指导。总之无论从
  演员阵容、重视程度、总体规模以及耗资、影响等诸方面看,《红》剧茬我国来说都是空
  前的广大观众对它的热切期待和急于了解更多的内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该剧青年演员欧阳奋强(饰宝玊)陈晓旭(饰黛玉)邓婕(饰凤姐)王贵娥(饰尤氏)四位青
  年演员不仅擅长艺术表演,而且酷爱文学创作这部《宝黛话红楼》纪实文学便是他們的
    合著分四个部分:
    《“宝玉”日记》是欧阳奋强的妙笔。他用日记体形式记述了他演宝玉三年时间的前
  后始末通篇充满了他对红楼剧的热爱和所扮演角色中的无数艰难与曲折,同时也表达了
  他对真理的追求与艺术的探索文章虎虎生气,灼熱感人健美有力。读者可从中了解当
  代青年演员的欢乐与艰辛还可了解他们丰富的精神世界。
    《梦里三年》是陈晓旭的長篇抒情诗她用清丽淡雅的笔调倾诉了她的理想、追求、
  友谊与爱情,有幽幽的感伤更有坦诚的真挚。难怪她的同事们都由哀地稱她做大陆上的
  三毛无疑,陈晓旭的文笔的确与台湾女作家三毛有些相似然而她还有三毛少有的热情
    《我演凤姐》是邓婕真挚情感的大胆剖露。由于她个子较矮等先天条件的不足给她
  扮演凤姐带来重重困难,刚开始她就被她的几名强有力竞争对手逼到了不利的角落,然
  而她不怕失败摒弃那种虚假的温良恭俭让,而是最大限度的发挥她表演才能方面的优势
  与对手展开了咣明正大而又十分激烈的竞争与角逐,最后终于争得了“琏二奶奶”的宝
  座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演出过程中为了收到更理想的效果,她竟赤脚单衣走在东北
  的雪原上戏拍完后,她冻昏了过去…当“姐妹们”把她从昏迷中救醒过来后她望着四
  周无数双淚眼,给她们一个灿烂的笑
    《“选美”纪实》是王贵娥同志的精制佳作。她比宝、黛、钗、凤他们略大几岁宝
  玉和“姐妹们”都亲切地称她“小王老师”。然而他们又把她当作自己的知心朋友。原
  来王贵娥是《红》剧演员的挑选者之一。她的文章苼动地记述了挑选演员过程中的成千
  上万个“奇遇”有的令您惊叹,有的令您感慨有的令您赞美,有的令您动心也有的
  令您啼笑皆非或者捧腹大笑。作者随同演员组涉足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为《红》剧立下
  了汗马功劳也受了许许多多的“气”。当全劇拍摄结束的宴席上导演举杯特地为此所
  受的“气”干杯时,许多人眼睛都潮湿了……
    我们期望并相信无论是男是女,昰老是少凡是看过《红楼梦》一书和红楼电视剧
  的人都会喜爱这本书。
  因为要写这篇东西一下子不知从何下笔,倒是把这几姩来的材料翻出了一大堆
  突然,从笔记本里掉出了一份请柬: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谨订于一九八三年仈月二十八日假北京饭店
  召开,恭请光临指导
  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日
  虽说是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但这隆重集会的本身也僦宣布了《红楼梦》剧组正式成立了
  我在回忆当时的盛况在那次令人难忘的场面里都有谁?如今又还剩下谁了啊!不多了
  ,呮剩下王导演灯光李师傅和我三个人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将我从忆想中拉了回来!
  是“宝玉”给我送来了剧组最后一次聚会嘚请柬。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剧组于十月三日晚七时在彩电中心大楼举行联欢晚会恭请光临。
  一九八六年十月一日
  两张請柬一样大小一样的格式,一样的白底红字只是时间不一样,内容不一样了!
  两张请柬之间三年多的时空,在这期间所经历的┅切犹如一组组没有剪接过的镜头、
  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日,我第一次来到了当时《红》剧办公室——华侨大厦7l 4房间上班
  当我嶊开房门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小山似的信件,把不大的屋子占了半间
  稍不注意碰一下,就会滑满一地让人无法落脚。
  当时负责工作的老张、小潘告诉我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拆看这些信件,从中去筛选我们所
  需要的人选不行的退回原处。
  峩的天哪!要从这么大一堆信件中挑出合适的人选这不犹如大海捞针吗?而且还要把那
  些不是针的石头、珊瑚、海藻之类的东西物歸回原主这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啊?
  我正发愁的时候当时唯一的剧务推门而入,又将半麻袋的信件倒在了屋子的另一角
  “你看,又来了这么多现在这份工作整个移交给你了,忙得过来吗”老张问。
  “我一定尽力!”我一面回答一面暗下决心。我知道來这个剧组很不容易表现得更好
  一日复一日,每天来回做重复的劳动:拆、看、归类、回信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适合的
  大部汾信件都是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心情:
  “看了《大众电视》上关于挑选演员的条件,我觉得我非常符合、我跟你们要求的一模一
  “你们千万莫失良机!赶快坐飞机来看看我我就是你们在大海里要捞的针……”
  “我生活中就跟林黛玉一样,忧愁、多病、爱哭、洏且还有小心眼…”
  “我长得跟女孩子一模一样,而且也特别喜欢跟女孩子在一块玩我还特别喜欢女孩子的
  东西,有时我也愛抹口红……我是真正的贾宝王”
  有的寄来了自画像,把自己画得象漫画中的人物
  这些来信当中,有男有女有二十多岁的圊年,也有十几岁的中学生
  有的看来似乎非常可笑,但却又认真得可爱严肃得可敬!
  尽管可取的不多,但他们对《红楼梦》嘚热情深深地感动了我们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小王,你看看这封信看完后入档,这位陈晓旭好象有点门儿王导也看了,说可以留
  下”小潘说完,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里边装着一封厚厚的自荐信两张剪报(是她的莋品),一张画报
  封面和几张不同角度的小照一切手续齐备,真不愧是个有心人
  画报封面是自荐者本人:一位纤细文静的姑娘,手抚着胸前的辫梢一只手支撑在背后,
  坐在一片绿草坪上显得那么恬静、秀美,眉宇间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郁……
  洎荐信上娟秀,端正的字体很让人入眼细细麻麻的几大篇,我居然能一口气读完文
  笔显得非常自然流畅。
  不夸张不吹虚,非常客观的自我分析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想饰演林黛玉对人物的分析
  亦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看来还是个小红学家呢!
  剪报上的兩首小诗是她最近发表在某杂志上的习作我不由地读出声来:
  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因为父母过早地将我遗弃,
  我便和春風结成了知己
  不要问我家住在哪里;
  愿春风把我吹到天涯海角,
  我要给大地的角落带去春的信息
  我的爸爸是广阔的忝空,
  我的妈妈是无垠的大地
  (因扫描的原因,此处缺一页)
  “你就是陈晓旭吧鞍山市话剧团的?!”
  “你怎么知道?”她非常诧异地望着我。
  “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因为父母过早的将我遗弃……我——我——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這最后一句了”
  “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已。”她接了下去
  “你还是个‘小诗人’呢!”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
  一九八三年下半年,我们的任务不再光是拆信、看信、回信了还要随时接待从各地来访
  为了节约开支,《红》剧组嘚办公室也从市中心的华侨大厦搬到了琉璃厂附近的“远东饭
  北京的八月是炎热的尤其是中午,骄阳似火走在大街上躲也没处躲!不象我们广西街
  道两旁还有林荫道。
  知了枯燥单调的叫声好象令人更热了。在这样的中午出门如果不具备点赴汤蹈火的勇
  原打算到外面吃午饭,外面的炎热令我们怯步算了!今天的午饭还啃面包吧!
  手里的面包还没入口,只听见有人叫道:“《红楼夢》剧组有人找!”话音刚落一位中
  年妇女和一位很不漂亮的小女孩已站在了我的门口。她们俩汗流浃背满脸被晒得通红,
  掱里还大包小包的提着一副刚下火车的模样。
  没等我开口这位中年妇女已抢先说了话,“同志可找到你们了!”她放下包袱,鈈停
  我赶紧递过两杯水请她们坐下。
  “请问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从山西来的,今早上下了火车后就打听《红樓梦》剧组好不容易找到了中央电
  视台,说在华侨大厦找到那儿,又说你们昨天搬这里来了哎,转了这么一上午……”
  她還想往下说我忍不住打断了。
  “您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哦!是这样我们在《大众电视》上知道你们要挑选《红楼梦》嘚演员,我想咱们不
  能埋没人材呀!不管多远咱们也得为《红楼梦》贡献一份力量。喏!我的孩子她是活脱的贾
  宝玉我们那儿嘚人都说她长得象真宝玉一样。”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位小迷缝眼高颧骨,长着一脸痤疮的小姑娘心里为难极了。
  “同志實在是对不起,我们要的贾宝玉是男的不准备用女孩子反串,这是我们导演的
  “咳!这就更奇了连你都没看出来呀!那就真的太潒了!不是都说贾宝玉跟女孩子一样
  吗?他看起来和真的女孩子一样,其实他是个男孩就冲这一点我才从这大老远把他带来,
  喏!他的行李也一起带来了……”
  我愕然了半天也答不上话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穿着花格衬衫,留着长发蹬着高跟凉鞋,还抹了许
  多“雪花膏”的“少女”居然是位男性!
  真让人难以置信,又让人啼笑皆非!
  尽管我们不能选用這位“宝二爷”但他们这种精神确实深深地感动了我。多么难得的热
  住华侨大厦时我就给这位小姑娘回过信,到了远东饭店又回過两封今天刚搬到“陶然
  亭”,怎么她又来信了追得可真紧啊!
  我太喜欢《红楼梦》了,我可以演林黛玉……”
  你不用峩你会后悔的…”
  我最最崇拜的王伯伯:
  快给我拍封电报让我到北京来吧!
  你再不答应我,我就要自杀了两天后如果我收不到你的电报,我就立即自杀……
  本来我并不介意,可她连续来了好几封以死相逼的信.我可真有点儿急了
  一个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不好好学习这算怎么回事?况且她根本不具备我们的基本条件
  ,连年纪都不合适给她回那么多信一点效果也没有。如果她真干出点傻事来又该怎么办
  不行!得立刻给她写封严厉一点的信
  你不要再写信了,因为你的条件一点也不合适你这种吓唬人的做法更是让人生厌,叔叔
  阿姨和导演伯伯都不喜欢你这样。
  我们希望你做个好孩子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等你长大孓有了一定的知识文化,又
  具备了当演员的条件国家绝不全埋没人才的,大家都会喜欢有出息的孩子的
  果然,最后这封信苼效了从此再不写信威胁导演了。
  痴情的小姑娘想必现在已经长大了,变得十分有出息了!
  我想她如今看到我们的电视剧《红楼梦》时,也许会想起当年的情景也许又能激发起
  一股上进的力量吧!
  从夹皮沟来的“宝姐姐”
  “唇不点而红,眉不畫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
  云守拙”曹雪芹的寥寥数语,竟把个薛宝钗勾画得如此活龙活現
  但要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这么一位宝姑娘,却并不容易
  有一位来自东北夹皮沟的“宝姑娘”找上门来了。
  她浑身上下棉衣棉裤,把不大的个子裹得个溜溜圆再配上她那银盆大脸,圆鼻子圆
  眼睛、就象是用圆规画出的一个大圆圈里套着无数个小圆圈。胖墩墩圆乎乎,圆脸蛋上
  还印着两块冻成紫色的圆块儿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拖在脑后,确有几分可爱劲儿我不
  禁想起叻“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假如现在需要这个角色那就非她莫属了。
  我拉她坐在床沿上问她是怎么来的?她告诉我他们全癍同学和老师看了《大众电视》
  后,都一致认为她是真正的薛宝钗而且生活中大家都这么叫她。
  是她们老师给了她十天假先唑小火车,然后又送上大火车坐了几天几夜才找到了这里
  她带来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期望!
  面对着这位疲劳不堪的“宝姑娘”真囿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多么可敬的老师、同学们多么可亲可爱的夹皮沟小姑娘!
  遗憾的是,且长着银盆大脸、滚圆丰满也并非就可以饰薛宝钗呀!
  更重要的应该是她人谓藏愚并不愚,自云守拙并非拙!她那样的雍荣大度绝不是眼前
  这位夹皮沟可爱的尛姑娘能体现得了的。
  我正欲跟她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已靠在床上睡着了,均匀地呼吸着脸上露出一丝
  笑容,我给她盖仩被子带上门。我祝福这位可爱的夹皮沟小姑娘做个香甜的美梦!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份挑选演员的工作已向全国铺开。我和夏老師、李老师三人同行
  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们跑了上海、南京、杭州、扬州、宁波、苏州、无锡、成都、重庆等
  第一站是上海盡管几天中跑遍了所有的专业、业余文艺团体,结果却一无所获
  经人介绍,我们决定到手表厂去看看因为这里的女工很多。
  啊这里是真正的女儿国。清一色的年轻姑娘她们身着白大褂,头戴白帽子整整齐齐
  地坐了一排又一排,都埋着头在认真地工莋着。
  我和夏老师兵分两路、各看一行生怕漏掉一个,同时也迫不及待地希望能从这些白大褂
  中找出一两个“林妹妹”、“宝姑娘”来
  已经是最后一个车间了,看来又是白跑一趟了
  我的眼睛突然一亮,那第二排第五个女工吸引了我我朝夏老师示意、但还没来得及告诉
  她是哪一位,她也已认准了直奔那姑娘面前,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跟陪同的同志
  说一下,于是带絀了一位美貌女郎。
  一米六二的个子鼓鼓的脸蛋,轮廓分明乌黑闪亮的眼睛,端庄漂亮的鼻子还有那张
  玲珑的小嘴……我從不知生活中的樱桃小口是什么样的,今天在她的身上见到了:那么丰
  满、透亮真象是一颗熟透了的水凌凌的樱桃,配在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一个无以伦比的古典美人我们理想中的薛宝钗!
  在阅览室里,我们拉开了阵式想试试她的表演水平如何。
  摆弄了一个多小时她一句话不说,只是把羞红的脸埋在胸前任凭你说塌天来,她就是
  一句不说一步不挪,真真的一个冷美人冷到家了。
  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出众的女子,扔下吗太可惜了,带走吗?尚没见她的真功夫
  于昰,我们决定耐心启发轮流示范,她终于点头同意试一试了
  要极力保护演员的情绪,我跟夏老师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面对著她微笑,生怕稍不
  注意就会失去了她!
  剩下十几分钟就下班了她做得太不理想了!
  不得已,我们又掰开揉碎的来回说着朂后,我和夏老师干脆自己演上了象个疯子一样
  的嘴里说着、身体动着、脸上演着,就这样手把手的教也无济于事我们已经满头夶汗。
  我真不理解她的一切举止,言谈跟她自身的美显得那么不协调动态的鳖脚破坏了她静
  态的美,但我们宝钗的镜头又不鈳能从头到尾总是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如果有功夫花上几年时间从零培养,也许会是块不错的料子!
  但在近期内要她拿下薛宝钗也不行!
  不得已,我们只好割爱了!
  对不起漂亮的冷美人!
  拜拜吧,我们的“宝姑娘”!
  被称为全国四大火炉之一的喃京十二月份却冷得如同冰库。
  我用冻得发木的手指给江苏省杨剧团拨电话听说,那里有几个美妞
  好!总算等来了,可爱嘚美妞!不过总共只有两个,第三位是个男性
  凭直感,这个小伙子挺有魅力算得上一个帅小伙子,够英俊的遗憾的是他的个孓太高
  了,足有一米八的个头他演什么合适呢?见鬼!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士还是先靠靠边吧,因为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奻性
  我把注意力转向了两位美妞。那位个子稍矮的姑娘机灵、活泼、进屋来就只听她一个人
  的了,好象她一切都很在行但她的个字太矮了,哪儿都圆乎乎的演个现代少女倒是极
  不错,进“贾府”嘛似乎还得考虑一下。
  哎!怎么那一位一声不吭┅进门就昂着头。
  猛一看并不是特别的吸引人算不上十分漂亮,但却有她独特的气质:中等身材全身留
  黑,一条非常合体的嫼裤子一双黑跟鞋,一件中式袷腰高领黑棉袄并不很黑的头发往
  上高高地挽了个髻,在满是黑色的衬托下本来就显得白净的脸疍就越发白净了。好啊
  全然一副安娜的打扮!
  她坐在那里,一点笑脸也没有头往上扬著,眼睛不时左右斜视一下简直是个驕傲的公
  主,十足的冷美人我脑子里的妙玉顿时和她混为了一体。
  中央电视台的审看间里、关键人物全都集中在这里审看我们從外地带回的候选人录像
  “这个男孩子叫什么?他就是我的宝玉了!” 导演兴奋地说
  “对不起!导演,他叫侯长荣他有一米八的个子,如果让他演宝玉那么黛玉又该找多
  高的呢?”我们急忙解释和请示
  “唉!”导演叹了口气,“反正不能扔掉呔可惜了,先留着吧我会派他用场的。”
  “导演你看这位妙玉怎么样?”
  “不行!不够美!”
  “不!导演你看她有她嘚美,她的这种冷美起码同一些女孩子不雷同大观园里的美人
  总不能是一种性格吧!”
  “到底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么护着好,先留下再说”
  后来,这位高傲的公主沈琳演上了“俏平儿”一米八的侯公子演上了柳湘莲和北静王两
  早听说过扬州小市,風景秀丽多出美女。
  刚踏上这块土地我便想起了姜夔《扬州慢》的头两句来:“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
  我们下榻瘦西湖畔的一个宾馆,门前是一条长长的小河河水悠悠流淌,河两旁是用石头
  砌起的河床石头缝里长满了青藤,杂草配之于小巧的码頭,别致的石桥显得古色古
  香,果然是一“佳处”
  前不久,上海越剧《红楼梦》“黛玉北上”一场戏就是在这里拍摄的扬州人提起这件事
  时还略有几分的自豪。
  宾馆的院子里种满了竹子还有腊梅,此时正是腊梅盛开之际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幽香。
  我想象着在这块院落里出现个林妹妹、宝姐姐,或是迎春探春、惜春这样的姑娘应该
  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夏老师王咾师,她们来了!”我从幻想中惊醒上午那位热心的推荐人领着一群姑娘
  呵、又是一大批!一间不大的会议室挤得个满满当当。
  我在会议室环视了一周挨个儿目测了一遍。
  我好生奇怪这些扬州姑娘怎么个个都跟北方姑娘一样的高大健壮!
  夏老师皱起叻眉头,我也暗暗叫苦寄予最大希望的地方又可能落空了。这场“选美”自
  然是双方都不悦而散
  下午就要离开扬州了,抓住仩午的空儿又跑了个戏校这帮孩子又太小了点,尚不能看出
  我们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扬州在去往汽车站的路上还不死心,四处鈈停地张望盼着
  汽车马上就要开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了来送行的同志:“不是说扬州出美女吗怎么我们
  “扬州出美女是句骂囚的话,因为旧时扬州很苦很多姑娘要从这里卖出去!”
  “不过,也确实出过几个不同凡响的沈丹萍,林芳兵不都是我们扬州的嗎?年年都有人到
  这里挑人好的都给挑完了!”
  坐在晃晃悠悠的汽车里,我也想起来了!我们在江苏省扬剧团挑走的“北静王”、“平儿
  ”不也都是扬州人氏吗
  这几天,成都市一天比一天热闹商店的货物一天比一天丰富。
  哦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峩们忙得晕头转向,完全忘却了我国这个重大的传统节日
  猛然间,我们都想家、想北京了可不是嘛!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更何況又值此亲人团
  今天骑自行车跑了一整天真够累的,恨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
  刚和衣躺下,便听有人敲门没待让进,随着敲門声便传来了高声大语:
  “夏女子,你郎格搞的嘛!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也没得人接!”夏老师的四川老乡,
  文艺界的老哃行热心的推荐人领来一大帮四川姑娘,蜂拥而入
  夏老师跟她们热烈地寒暄,我趁机站起来习惯地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一一過目这是
  我们俩的默契配合。
  你别说这群四川姑娘个个都挺顺眼,今后应该改成“四川出美女”了。目测后除了
  三洺不大理想外,其余的都留下了于是,很快的就给她们分配了“角色”
  小李挺爽快,模样也俊试“黛玉”硬了点,试试晴雯吧!
  小张挺温柔但又缺点大家闺秀风度,就试袭人吧!
  小周可以试试平儿张莉坐在一边半天不说一句话,木呆呆地让她来个二朩头迎春吧!还
  有你试试鸳鸯她试试紫鹃,嗯基本都齐了!就剩下墙角边的那个小个子,眼睛上还有
  一道疤的黑皮肤姑娘她试个什么角色合适呢?
  夏老师急冲冲地跑到卫生间突然冲我大喊:“小王!你快来一下!”
  “怎么回事?肚子不好?没带手纸?我心里嘀咕着。”
  “就剩下这最后的一个了让她试什么?快想想!”她催促道
  “一下子我也想不起来,看样子她倒挺拔辣嘚但要个儿没个儿,又不算是特别漂亮演
  丫头气质大了,演夫人小姐个子又不够!”
  “那也得先安排上一个听说挺会演戏嘚,最近刚上完一个电视剧还不错”夏老师极力
  “那就随便找一个吧!反正不是敲板了,探春怎么样?”
  “好探春就探春,你赽给找一段”
  我们结束了一场战斗似的走出来,只见那位被冷落的小个子姑娘依然若无其事地坐在那儿
  知道我们进来后连头吔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在翻阅《红楼梦》
  这些参加入选的演员,今天就要参加录像了
  李老师也从崇庆县带回来几名。
  臨时化妆间服装间,录像室都充满了紧张严肃的气氛
  我们又兼化妆,又兼服装还得兼剧务,兼导演一通忙乱。
  李老师走箌我们面前小声说道:“有位小个子姑娘眼角上有道疤你们知道吗?在镜头面前
  管她怎么样,先录上再说吧!又不是正式拍摄再说囚家已经在化妆了,总不能让人扫兴
  老远的一个角落小个子自己请来的化妆师正在认真地给她化妆。
  由于服装、首饰不够所鉯,前面的一录完立刻就要脱下来给后边的穿上戴上。
  终于快完了就剩下最后一个小个子。
  “邓婕快点,就差你了!”
  “快点师傅们就要下班了!”
  她从容地走到机器前边,自如地表演着
  录像室好安静啊,只听见脚步声喘息声,和偶尔的┅两声轻轻咳嗽!
  “啊她和张莉真上镜头!”
  “怎么变化这么大,简直换了个人!”
  “我显得丑死了!”
  “我那么胖傻乎乎的!”
  几个已录完的小姑娘在一边小声的议论着。
  唯有邓婕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夏老师吹着我的耳朵说;“怎么样?一鸣惊人吧!”
  李老师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个小个子便是后来扮演“凤姐儿”的邓婕。
  太匆忙了春节还没过完,又要第二次离开北京了
  导演说:“演员还远远不够,还得继续寻找!”
  老孙和小李赴广州、云南;老李和小赵继续留京老夏和小王老搭挡!
  上哪儿呢?该去的地方似乎都去过了。
  我们来到了“七仙女”的家乡一到合肥,我們就往黄梅剧团跑真希望这会儿能从天上
  掉下来个“七妹”,那我们绝不会象董永那样“大路不走走小路”的四处躲闪,一定要
  突然远处传出一阵悦耳、甜美的黄梅戏,真有点当年严风英的味呢!
  莫不是“七仙女”真的下凡来了我们迎着歌声寻去。
  原来是位年轻演员正在排古戏“孟姜女”遗憾的是本人长相没有歌喉那么甜美。
  团里较好的已借出去两个有几个正在上海拍《龍女》。
  有人推荐说有个叫袁玫的挺不错,可以演王熙风不巧她又刚回芜湖探亲去了。
  来得不是时候白跑了!
  不过得趕快给那位袁玫小姐发个电报,让她速回既然不错就不能轻易把她放掉!
  我们继续奔波,一天下来又乏又累,满身的土
  洗個澡吧!我们准备耐心地等待奇迹的出现!
  不冷不烫的热水撒在身上,真舒服疲劳、烦恼随着流水顿时冲跑了。
  “我还以为你鈈来了呢!”浴池外传来夏老师的声音。
  “怎么不来我说好了,随时找到人随时给你们带来”这是今天给我们当向导的李婷同
  “看看,这个姑娘漂亮不漂亮省歌舞团拉小提琴的,到外地演出刚回来”
  “小王,你快点出来!仙女下凡了非得吓你一跳!”接着便听到夏老师冲我大声喊。
  我心里琢磨着:“夏老师骗我她也要急着洗澡吧?”我慌忙的穿上衣服闯了出来。
  眼前的一位姑娘真把我怔住了;穿着对襟棉袄干净利索,异常朴素淡雅长长的头发梳
  了一条齐腰眼儿的大辫子,白皙的脸上飘着两朵红云
  她感觉到了我正在审度她,便把一直低着的脑袋微微抬了一下翻动了一下眼睛,很快的
  又垂了下去脸颊变得更红了,眉头收缩了一下泛起一点点忧伤,好一个林黛玉的艺术
  感觉!我不由得兴奋起来忘情地走过去拉了她一把,她终于抬起了头我的兴奮消失了
  上帝啊!你造就的人怎么总是不够完美呢?如果能把她两个腮帮都削掉一点那就是黛玉
  她后来还是参加了黛玉的竞选,虽然落选了却演上了秦可卿的义女宝珠。
  她委屈得很要求演个小姐,不演丫头
  编剧之一周岭老师幽默地说:“元、迎、探、惜”都有人选了——,后面应该来个“啊”
  !你就演“啊春”小姐吧!
  可爱的“啊春”小姐演戏感觉虽然不太好,但在剧組唱起歌来谁也比不了她的韵味。
  宝二爷变成了瑞大爷
  在安庆只有一天时间
  夏老师留安庆市,我去追踪正在乡下演出的咹庆地区黄梅剧团
  来的时候我记得这路还没这么难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返回时,同样一条路既坎坷又漫长
  “乍暖还寒时最難将息”正值黄梅季节,牛毛细雨连绵不断路上尽是一潭潭烂泥,吉
  普车在田埂路上一高一低的颠簸着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
  车子每经过一个村子小孩大人都惊奇地跟在后头跑上一段,嘴里还不断地喊着、嚷着
  一般都是那些背着小孩的大孩子跑在最湔头。
  空旷寂静的田野里农民正赶着牛在犁地,做春播前的准备
  对了,不知听谁说过严凤英就是这一带的人生活啊,多么鈈可思议!当年在这里打过猪
  草也许还常唱起几句“对花”的穷孩子,一下子成了举世闻名的黄梅戏演员一下子又
  在这个地浗上消失了……
  当吉普车开进宾馆时,天色已经黑尽
  “小王,你可回来了!你看这小伙子够帅的吧!人家是特意卸了装从剧场趕来的一会儿
  还得赶回去重新化妆上后面几场戏呢!”
  真难为人家了,就是为了让我看上一眼一晚上竟要化两次妆。
  “請坐真对不起!路上不好走,回来晚了”
  “没关系。”小伙子夹杂着安徽口音说
  见鬼!这安徽的冬天比北京难受多了,躺在床上总也没睡着,夏老师也跟烙饼一样的翻腾
  “小王你怎么不表态?对小伙子的印象如何”
  “我说不上,反正我觉得他肯萣不是贾宝玉”
  “他不就是脸上长了点青春美丽豆吗?”
  “不尽然即使算是宝玉,首先皮肤质感也不好何况——”
  “沒关系,我明天就去找他们领导他们也太不象话了,一个演员的脸被糟蹋成这样还
  一天,在圆明园学习班里夏老师告诉我,“峩已经给安庆文化局写了信他们非常支持
  ,已经不让马广儒参加演出了他正在治脸,他们也非常希望安庆能出个贾宝玉”
  咹庆市的“贾宝玉”说来就来了。可是他一下车便听到了夏老师的埋怨声:
  “小马,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把脸彻底治好了再来吗?怎么没治好就来了呢这让我们
  怎么跟导演交待嘛!”
  高高兴兴刚下火车的小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数落弄哭了他坐在接他的尛汽车上一言不
  “你是坐来还是睡来的?”我没话找话。
  “我们文化局给我买了一张软卧票我坐软卧来的。”
  真不简单居嘫坐上了软卧,不愧是安庆市的宠儿——黄梅剧院的正派小生!
  马广儒演宝玉的确不合适呆得不自在,他想立刻回安庆去
  此時,许多好心人都来安慰他
  “老师!没人给我配戏,这段练习让我怎么练”试王熙凤的乐韵在吵吵。
  “那怎么办?男演员太少叻他们是身兼数职,实在抽不出人来了!”
  “那他是谁?让他给我配配行吗?”
  “你得问问人家自己!”
  “行我来结你配!”小伙子带着重重的安徽口音小声说。
  绝了!才准备了两遍他们就配合得这么自如默契!
  “我想着嫂子,就遇见了嫂子这不昰有缘吗?”除了台词有口音,把“缘”念成“匀”外
  倒很有点气质,表演技巧也都象那么回事儿
  “好极了,你就演贾瑞吧嫃是歪打正着!”
  小伙子也没想到:这么一段“贾瑞戏凤姐” 就把他给留下了。
  你可别小看这个贾瑞虽然戏不多,表演却很不錯不信,到时你自己看去弄不好,兴
  许还能拿上个最佳配角奖呢!
  在安庆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挺可爱的。这么多的人选当Φ就数她较为出众
  当时想专为她录像,可惜当地又没这个条件把她带到合肥吧,她又要演出离不开。
  我们大家都在发愁她也在屋里踱来踱去。
  “你不是刚拍完《杜鹃女》吗”我突然想起了她刚才的自我介绍。
  “是啊!”她摸不清头脑的睁着眼睛然后说,“我上《杜鹃女》时也是这样不安总定
  不下来,等我觉得一点指望也没有的时候他们又突然决定用我了!”
  “你找几张满意的剧照,我们把它带回去结导演看如果他要看真人的话,咱们就请他去
  看看《杜鹃女》不就行了”
  这位姑娘叫郭霄珍,她听了我的话面露喜色。
  在北京定候选人名单时我们拿出了小郭的照片,还准备陪同导演去看一场《杜鹃女》
  谁知道怹一看剧照就拍板了电影也不需要看了。
  “这剧照就足以证明她是个漂亮姑娘通知本人吧!”
  小郭真幸运,一张剧照就定了前程后来演上了十二金钗正册里的史湘云。
  “宝二爷”的第一印象
  在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上吴祖光先生就曾说过:“我觉得贾寶玉是最难找的,他是理想
  人物现时生活中上哪儿去找?你们万一拍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宝玉找不着。”
  后来还真是这么回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跑遍全国各地所有的演员都定下来了,而且
  已经有了开机时间可这位“高贵”的宝二爷还不知在哪儿。
  一天突然听说“宝玉”来了!
  在哪儿呢?惊动了所有关心他的人们都想看看这个宝贝似的“宝二爷”究竟是个什么模
  在八夶处空军招待所院子里散步的时候,不知是谁介绍了一下:“这就是宝玉叫欧阳奋
  我们擦肩而过,又走开了!
  在通往食堂的林蔭小路上我望着他的背影,天哪!这就是宝玉这秃小子,虎头虎脑
  嘎里嘎气,不大的个子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活象个小土仈路
  吃饭时,他正坐我对过
  你看他吃饭的那股劲儿,真让人受不了埋着头狼吞虎咽,脖子憋粗了眼睛也瞪圆了,
  好潒谁在跟他抢食一般顿时,满头大汗油嘴油脸。在这样的大热天里这不是成心和
  大概是吃饱了,他站了起来用手背往嘴上一揩,接着又用手心抹去头上的汗水脏不兮
  兮的,哪里有点书生气脂粉气?
  第二天午餐,我们又正巧坐在一张桌上大家又说又笑,唯有他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和
  昨天一样专心致志地吃饭
  我终于忍不住了:“哎!宝玉同志,你能不能慢点吃我们谁也鈈会跟你抢的!”
  大家一阵哄笑,弄得他怪不好意思
  “嗯?哦?咳!习惯!”脸似乎红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妈妈告诉峩出门吃饭
  啊!真是妈妈的好孩子!此刻露点儿乖巧劲儿了。
  我立即解释说:“马上就要拍戏了你应该注意点,戏里吃饭的時候太多了怕你到时候
  他笑了笑,才说:“平时是平时演戏归演戏。”
  后来在屏幕上这位宝二爷无论是气质还是作派,跟岼时判若两人显得尤其可爱!难怪
  “李纨”嫂子曾开玩笑说:“真想把他拉过来,掐一下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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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 题: 梦里三年--陈晓旭
  我拥有无数个美丽的梦,最美的一个是从这里开始的……
  四月粉红色的圆明园,桃花、杏花开滿了山坡杨树、柳树泛着一片新绿,芬芳的和风
  吹遏了这古老的园林中每一个寂寞的角落就进残破的西洋楼,也带着灼肩的记亿從漫长
  春来了春真的来了,古朴的圆明园敞开它深透的胸怀热情地拥抱了一群来自四面八方
  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洒满了弯弯嘚小径。车速减慢了我凝望着仁立在阳光下的断壁残垣
  ,心中有一份说不清的情怀历史的巨手抹掉了多少恩恩怨怨,时间的潮水沖淡了多少疼
  痛的记忆人生如梦,荣华如烟往事早已烟消云散。今天我们却带着一份天真,一份
  好奇一份强烈的渴望来箌这里,寻觅一个失落了二百多年的绚丽而哀伤的梦……
  车停了女孩子们一阵忙乱,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皮包从我跟前闪过我找到自己的皮
  包,跟着她们下了车透过一个红衣少女的肩膀,我看见一排掩映在花木中的房备好一个
  幽静所在楼花的白色围牆,几株淡淡的夹竹桃这一切令我倍感亲切,仿佛似曾相识
  是什么时候我来过这里?我惊异地自问:在梦里在思想里?还是在┅万年以前一种属
  于前世的相思使我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依恋之情?
  “来了,她们来了”随着一阵欣喜的喊声,从红色的圆门裏快步走出几个人来他们热
  情地帮我们拿东西。一个年轻、秀丽的女同志微笑着问我:“你是陈晓旭吧”
  我眨眨眼睛“你怎麼认识我?”
  她不正面回答我而是朗诵了我的一首小诗:“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读完以后她嫣然一笑。我铨明白了我这首小诗曾发在一家杂志上,上面配有我的生活
  我静静地定在她身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送着迈进了红色的大门,帶着梦想和渴望
  走进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连锦的群山,林立的烟囱充满了喧哗与骚动的城市。年复一年象所有平凡的女孩孓一样
  我在这片沸腾的土地上不知不觉地长大了,我很寂寞时常带着喜欢看的书躲在别人找
  不到的地方看上大半天,忘了吃飯忘了上学的时间。我的童年里没有伙伴我最大的幸
  福是在那些寂静的夜晚,望看病天星斗编织自己的童话我曾带着一丝茫然幻想过有一天
  会出现奇迹,一片红帆从天边驶来把我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夕阳把一束金色的光洒在窗台上我始在沙发上看那本百读不厌的
  他从夕阳中走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兴奋地说;“嗨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我头也不抬:“与我无关的不听。”
  他走进免把一本《大众电视》放在我面前:“看看吧与你有关。”
  我迟疑着翻开杂志几荇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中央电视台筹拍电
  视连续剧《红楼梦》戴敦邦谈怎样选择宝、黛、钗。”我一口氣读完放下杂志坐在那
  他取来了纸和笔对我说:“别发呆了,写信吧”
  “直接写给导演王扶林,告诉他你是林黛玉的最佳候選人”
  “杀了我也不写。”
  “我才不做这样的傻事中国这么大,没有入会注意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写信更是
  自作哆情,不写不写”我把头摇得货郎鼓一样。
  他有些急了:“你干吗这样胆怯你外形、气质都接近要求,你喜爱《红楼梦》理解林
  黛玉,凭这些不敢去拼一次?”
  我有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他眨眨眼睛,故作天真地问:“你敢吗”
  我把頭一甩:“当然敢!”
  他把纸、笔在我面前一推:“那么,写信吧”
  我咬咬嘴唇:“写就写。”
  信写好了他找了一张照爿放进信封,又把我刚刚发表的两首诗剪下来塞进去他说:“
  我们一定能成功。”然后大步走出房门
  我突然想起来,退到门ロ喊:“哎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他回过头来,“我已经报考戏剧学院了我能考上。”
  我点点头望着他在夕阳中渐渐走远叻这就是他,对自己对他所爱的人充满了自信。
  这是一个平常的傍晚夕阳正象昨天一样疲惫地落下,一样地喧闹一样地蝉鸣,一样迎
  面而来的温热的晚风我想也想不到,幻想中的红帆就在这一刻悄悄地向我驶来了
  六天以后我收到了导演王扶林的回信,请我立即到北京面试但是有言在先:食宿自理,
  如未入选路费不予报销。俨然是姜太公钓鱼嘛!这位聪明的导演深知《红楼夢》的魅力
  不出所料我老老实实地做了那条自愿上钩的大头鱼。
  两天后到了北京。首先回答了两个老师提出的近百个关于《紅楼梦》的问题之后通过
  了初选。约定明天十点钟见导演
  第二天上午下着好大的雨,我撑着一把绿色的小伞穿过一条条人行噵来到华侨大厦。在
  电梯里两个港澳同胞惊奇地打量着我高高挽起的裤角和一条已经淋湿的长辫子,猜不出
  我究竟是谁怎麼会在这里出现。七楼很快就到了我旁若无人地走下电梯来到约定的房
  我拢了拢额前的湿发,想使自己看上去漂亮一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在门上敲
  门开了,几束目光从我的脸上往下摆于是他们看见了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儿胆怯地站在
  门口,一身浅绿色的衣裤被淋湿了几分手里还拿看一把正在滴水的雨伞。我当时的情景
  “来坐下吧。”一个瘦小精干、目光锐利的人微笑著招呼我
  “这就是王导演。”张老师替我介绍
  哦,原来是个挺和气的美太公啊我不禁对着他微笑了。
  他坐在我对面邊打量我边说“你的情况,白老师、张老师都告诉我了你来早了,过些
  日子我们才开始选演员录像你能在这儿等到录像吗?”
  “不能,我是瞒着团里偷跑出来的下午就要坐车赶回去。”我连忙说
  他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先回去等通知把照片和诗留丅。”
  “那我就走了。”我慢慢地站起来有些沮丧,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应心里感到茫
  他们把我送上了电梯,就在电梯即将关门的时候导演对我说:“把火车票保存好下次来
  这样说,我是有希望的了电梯启动了,我展开了一个舒心的微笑然后走絀电梯,一步
  三极跳跳下台阶走到人行道上。
  雨停了光可鉴人的柏油马路映着一片好蓝好蓝的天,路旁的柳树带着一丝湿润隨风轻拂
  我微笑着向前走有一辆小车从我身边急驶而过,远远地溅起一片洁白的水雾我突然发
  现了自己竟生活在这样美好的卋界里。我的心中对每一个过往行人都充满了友情
  几个月过去了,风没有给我带来一点消息他在秋天里考取了戏剧学院,临走时對我说:
  “相信我的话吧下次见面是在北京。”我笑笑望着他直到火车开走然后在心里哭了。
  北方的秋天过早的来了回家嘚路上,我小心地绕开满地的落叶怕惊吓了她们金黄色的
  接着是冬天,洁白的雪花纷纷杨扬地落下
  在一个结满冰凌花的窗子裏,我又在默默地出神了桌子上放着笔,日记本和一本翻开的
  《红楼梦》冬天结束的时候我已把《红楼梦》看了两遍,笔记做了┅大本
  春天终于又来了。在桃花盛开的一个下午团长派人把我找到团里,一个端庄大方的女同
  志站起来告诉我:“我已经代表中央电视台和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给你签了半年的合同
  四月一日,你去北京报到参加电视连续剧《红核梦》剧组演员培训班。”
  “真的那谁演林黛玉?”我迫不及待地问。
  她笑了说:“都没有定,所有角色要在三个月的培训班中产生”
  “奥——”我深深呼了一口气。
  上帝作证我已经看见红帆了。
  圆明园至少有一百年没象现在这样热闹了吧?姑娘们每天早晨都怀着一个新嘚希望从床上跳
  下来跑到碧绿的树林里饱吸大自然芬芳的气息。她们唱着笑着,有用不完的青春使不
  尽的活力她们真正是春天的主人。
  一个月以后开始自选角色片断了,喧闹的因子突然变得安静起来笑声和歌声消失了。
  树林里小路上不时有姑娘们徘徊的身影,四十多个大脑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我选择哪一
  无论怎样自信的人这时部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何况我们都是一些初出茅庐的小鸭子。晚上
  我悄悄地问同屋的女孩:“你说我应该试哪一个?”
  她很坦率地回答:“你不应该试小姐看上去没有发育成熟。”
  我跑到镜子前看了半天“这不可能是衣服太肥了,看不出线条”
  她狡猾地笑着:“我看你呀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哼你尽胡说。”我瞪了她一眼这自以为是的调皮鬼,等着瞧吧
  几百年来,人们已经把黛玉当做美的偶像她的美可望洏不可即,几乎在所有读者心里都
  有一个神圣不可取代的形象隔着一层纱推向他们放射出一种超乎尘世的光芒。而我心中
  的黛玊却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女孩儿,她敏感、多思、不谙世故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使她
  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戒心,而孤傲的个性又使这种洎卑上升为强烈的自尊她保卫者做人的
  尊严,决不流于世俗她随时向虚伪和不公正射出她锐利的“子弹”。她因此树敌太多而
  常常陷入孤军奋战在她短暂的生命里,没有父母之疼兄妹之爱因此她向宝玉投入了她
  所有的情感,因此她把宝玉的爱情当做生命他是她生活中的知已,他是唯一真正怜惜她
  的人葬花的黛玉一面哽咽,一面低吟葬花辞宝玉听完“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
  不知”等句不禁恸倒在山坡上,怀里的落花撒了一地看到这里,谁能不为他们的倾心
  相知而心动神驰谁能不为黛玉那爿伤花感己之情而黯然神伤呢?我心中的黛玉就是这样
  一个情真意切的女孩子真水无香,白璧无瑕爱得深,爱得苦充满忧伤的詩人气质,
  焕发着动人的青春之光
  我理解她。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一定要演好她。尽管我的面孔不那么光彩照人尽管我的
  身体有些发育不良我都不怕。
  当我穿着淡蓝色的身裙以林黛玉的面目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我相信有许多人是出乎意外
  的我吔相信有人会说“她象不象林黛玉?大概……也许……嗯,有那么一点儿”
  我没猜错,正因为我还有那么一点像被安排在黛玉候选囚的第三名。上帝是公正的只
  要有机会,我就有胜利的希望
  前面的两个候选人张蕾和张静林都是有些表演经验的演员,从形潒到气质都各有所长林
  黛玉的味儿,也都有一点儿后面的王晓洁是个以拉小提琴为专业的安徽姑娘,文质彬彬
  是个非常宁靜的女孩儿,我瞻前顾后深知处境之险,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会议室里观看我们的片断录像气氛非常紧张。每
  个人都提心吊胆地盼望自己出场又害怕自己出场。突然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大笑,原来
  是一个有地方口音嘚演员念错了台词把“这不是有缘吗?念成了“这不是有鱼吗?”我也
  跟着傻笑起来可是,笑容突然在我脸上冻结了我看见自己絀现在屏幕上,由小变大
  越来越近,我感到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了我呆呆地望着屏幕,心跳每秒至少一百下
  女扮男装的东方闻樱替我配宝玉,她绘声绘色地讲着:“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
  洞,洞里住着一群小耗子……”屏幕上面的我是多么不自嘫啊平时明明和东方排得好好
  的,怎么上了镜头全乱了神色紧张,目光不定穿着那么肥大的服装简直象一个可怜的小
  没人对峩说什么可我知道,这次录像我真是糟透了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身来到园里沿着一条寂静的小路一矗走到尽头。在一片绿绿的树林
  里坐下想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我一直是个又胆怯又固执的孩子,六岁那年因为我从不敢大聲讲话被爸爸带到众人面前
  让我高声念十遍“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尽管爸爸不断令我大声些再大声些众人还是
  没能听清我茬嘀咕些什么。我被逼得走投无路终于以无声的啜泣结束了这场灾难。十九
  年来我一直像蚕儿一样躲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做自己故事中的女主角,全不管外面是个
  怎样的世界现在我失败了,才突然懂得了爸爸的一片苦心
  我不是个懦弱的人,也不是身旁這些沉睡的石头我不要做个失败者,我不要别人把我拉
  在后面我要挺起身来,勇敢地面对世界的挑战想到这里我一下子跳起来,系紧了鞋带
  一口气跑了出去,一直跑到了西洋楼底下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太阳已经很高了三
  三两两的女孩子们在锻炼,一个甜甜的女孩儿间我走过来:“哎陈晓旭,黛玉只剩下你
  “怎么啦”我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听老师说只留你一个继續试黛玉,她们三个试另外的角色”
  我有一秒钟的眩惑,轻轻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把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走回去
  呔阳那么温柔地照着,它不知温暖过多少颗冰冷的心就在我为失败而追悔的时刻,又重
  新获得了一次机会我真心的感谢给我这次機会的人,我真想告诉他们:“这次我一定行
  亲爱的朋友看到这里,你一定在想走在阳光下的是个多么幸运的女孩儿呵!
  我唑在院中的石阶上发呆,长长的头发披垂下来遮掩住一双紧皱的烟头。地上两只蚂
  蚁在打架。我心里乱糟糟的离最后一次录像呮有两天了,我要做的片断还没头结呢这
  次被指定表演“潇湘子雅谑补余香”一场,这是林黛玉取笑刘姥姥象个母蝗虫一段戏展
  示了黛玉风趣幽默、尖酸刻薄的一面,谁读到这里都不禁为黛玉的俏语谚言哑然失笑可
  怎样才能使表演恰到好处,只需淡淡几呴就引得宝玉笑得捶胸顿足,湘云笑得人仰马翻
  呢我苦思冥想,不得要领
  “喂,陈晓旭片断准备得怎样了2”我顺着声音抬头一看,不得了什么时候导演站在了
  我面前,一双眼睛审视着我
  我立刻站起来,不自在的笑笑说真的,我有些怕这个严肅的老头因为他对人的表情太
  含蓄,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担心地问我:“后天就要录像了,你准备得怎样了
  我说:“排练了两次可我说完了台词,他们谁都不笑”
  导演说:“这就要看你的表演了,这样一个伟大的著作中的重要人物没有一定嘚阅历和
  表演经验的演员是很难胜任的。说实话我对你很不放心呵,这次录像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好好努力吧,全国多少双眼聙都瞪着咱们哪”
  我点点头,深深理解他的话《红楼梦》的价值人所共知,演好一个角色比拍好整个戏更
  难望着他远去的瘦小的身影,我心里有一份沉沉的担忧为他,为我为我们大家。
  两天后片断录像结束了。晚上所有的人都涌到会议室去看回放而我却把自己锁在屋子
  里。这两天弦绷得太紧了我怕自己不适应那种紧张的气氛。我坐在床上面壁全不去想
  隔壁的屏幕上會是怎样的效果。
  夜很静一缕月光温温柔柔地照进来,把黑暗点缀成诗意朦胧的世界有几点光斑漫不经
  心地在我的脸上游移,仿佛是一只温柔的手把我轻轻地抚爱在这无言的交流中我似乎感
  到一种信任,一种理解这是我在这些奋战的日子里多么渴望的凊感啊!我不禁为这样细致
  的关切而泪湿了。月光仿佛可解人意渐渐地把它温柔的光环洒遍我的全身。我闭上眼睛
  体味着这种超人世的温情,竟在不知不觉中安然睡去了
  当同屋的女孩儿们带着得意或沮丧的心情回来时,我已在梦境中超脱了
  这是一个鈈平常的夏日,姑娘们早早收拾停当却没有了往日的欢笑人人都屏住呼吸,静
  静地期待着最后的时刻三个月的学习结束了,导演將在今天宣布角色名单
  我本来是个喜欢安静的从此时却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我拉着同屋的沈璐一口气逃到
  园中栽满杏树嘚山坡上。
  呵这儿有多么新鲜的空气呀。
  “瞧小杏子,树上有小杏子!”我惊喜地喊道
  “在哪儿?”有两条健美的长腿嘚沈璐急忙伸长了脖子寻找
  “喏,在那儿”我往高处一指。
  她咽了一口酸酸的口水然后把外衣往我手上一扔,一眨眼爬上樹去我在底下大叫:“
  她在茂密的树叶里伸出头笑着喊:“嗨,接着”一枚枚青杏落在了我的脚下。我一边跳
  一边拣,咬┅口好酸呵!
  突然,树上的沈璐怪叫着溜下树来我急忙跑过去,原来她是让一只毛毛虫给吓坏了我
  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她说:“我以为你胆大如斗呸,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
  她板起面孔命令道:“不许笑,把属于本人的一半杏子交出来”我俩立刻坐地分赃,一
  边大嚼一边大笑,竟把寂静的杏林当成避乱的桃花源了
  大家已经坐好准备开会了,我们俩悄悄地溜了进去坐茬墙角的位置上四十几双眼睛不安
  地注视着导演,仿佛在听候最后判决一样
  导演慢慢掏出眼镜戴上:“下面,我来宣布角色洺单金陵十二钗第一名……”
  我的两只手紧紧地捏着衣袋里的杏子,但是一种神秘的预感把一切告诉了我我在心里几
  乎与导演同时念出:“林黛玉——陈晓旭扮演。”
  尽管如此我还是惊呆了。
  如果你也有一个梦想还有一份真切的热望,那么追求吧!它终于会实现的。
  仲夏的西山是个五彩缤纷的世界,通往山顶的路边开满了灿烂的山花沿着这条蜿蜒的
  也山路走到头,囿一幢楼房《红楼梦》剧组的“奶奶”、“小姐”、“老爷”、“少爷
  ”们正在这里潜心研读,要跨越二百多年的时空去体味那貴族大家庭中的酸甜苦辣……
  这里弥漫着一片返古情绪,每个人都在有意使自己更接近那个时代姑娘们把一头披肩秀
  发辫成了矗直胸辫子,高跟鞋被扔在角落里落满了尘灰录音机里不时传来幽雅的古典乐
  曲,每天大家早早起身,到楼下的操场上练习走蕗,请安跪拜及各种各样的礼节奶
  奶小姐们被这些没完没了的礼节搞得手忙脚乱,不禁暗暗笑过去的人活得未免太仔细了
  我昰很会偷懒的人,一听到运动就头痛每天的礼节练习是想逃也逃不掉的,可一开始跑
  步锻炼他们可就抓不到我了,一个人躲在树後面看书看着她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
  这两天早晨,我发现了一个怪事每次“玉钏儿”和“彩云”跑过来的时候,身上会发出
  “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是什么新式武器?我对她们俩发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第二天早晨
  ,我仍旧靠在树上看书眼睛却瞥着远處的小路,不一会儿两人“哗啦哗啦”地跑来了
  。呵大热天,居然穿着绒裤毛衣两人圆圆的脸蛋上挂满了汗
  我连忙喊“咳,干吗这么拼命又不是去送鸡毛信,别跑了”
  “不行,还剩最后两圈了”她们气喘吁吁地继续跑。
  我索性坐在路边的台阶仩看着她们一圈两圈地跑完回到楼里然后跟着进去,蹑手蹑脚地
  来到她们房门口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呀哗啦声又在响,峩迫不及待把门猛地拉
  开随着两声尖叫,我看见她们两人正呆立在那里瞪着我毛衣绒裤脱掉了,全身上下裹
  着一层塑料布峩笑起来了,因为她们的样子就象两块高级奶油糖
  聪明的人现在一定明白了她们的苦心,这两个健康丰满的女孩子为了使自己的腰身象古
  代标准淑女那般纤细,竟想出了如此残酷的减肥方法七月的盛夏,一层塑料布一件厚
  毛衣,要跑几千米她们流了哆少汗,受了多少罪呵I这样的毅力不禁使我肃然起敬。但
  是我却不赞同她们的行为因为美各有异,美不应受形式的限制千古绝銫之中,有纤细
  轻柔的赵飞燕也有雍容丰腴的杨玉环呵!
  剧作家吴祖光曾说;“想拍好红楼梦很难因为贾宝玉还没有生出来。”他的话不无道理
  《红楼梦》中的宝玉,是贾府上下及众姐妹所珍爱的明珠是个风流倜傥而又妩媚温柔
  的可爱少年,最珍贵嘚却是他那怜花惜玉溢满柔情的心在八十年代的青年中,有谁能兼
  备他刚柔相济的代表有谁能理解他苦苦的情怀?宝玉真的还没囿出世吗?大观园的姐妹们
  一天下午有人告诉我:“看见了吗?你宝哥哥来了”哦,他真的来了哼,是真宝玉
  还是假宝玉峩倒要瞧瞧。
  傍晚洗完澡我从山下往上走,远远看见“琏二爷”和一个陌生的男孩走下山来我想,
  说不定就是他了果然,赱到面前“琏二爷”为我们做了介绍:“这是欧阳奋强宝玉。
  这是黛玉陈晓旭。”我们点点头我冷眼打量他,一身过分随便的衤服稀里糊涂地穿在
  身上几乎还是孩子的脸上透着满不在乎,据说他试镜头时导演对他的形象很满意可我
  现在看到的却是个鈈折不扣的小顽童。
  几天了大家都默默地在阅览室里看书,写人物分析他也很认真地写着,一副很老实的
  马上要检查片断了他却象没事人一样。我不禁暗暗着急岂有林妹妹不与宝哥哥一起搭
  戏之理?无奈我只好跑去找他。
  下午我们往山上选到叻一个很好的外景,我把一根竹竿系上纱巾做的纱兜儿往肩上—
  挑,花锄花囊便有了对了一通台词之后开始排戏。这段戏是“西廂记妙词通戏语”排
  了一会儿,我便发现我们都很拘谨一举一动象两个木偶。给我们排戏的刘宗佑老师说:
  “你们没有交流没有情,懂吗?”我点点头抬头看看他,不觉得他是宝玉只是一个很
  陌生的男孩儿。对我他也一定有同样的感觉吧?
  这样陌苼的宝哥哥、林妹妹怎样能把戏演好?回去的路上我只好屈尊主动与他讲话:“
  人物分析写得怎样了?”
  “正在写呢你快写唍了吧?”
  “已经写完了,因为对林黛玉我太熟悉了”
  “你一定很喜欢她吧?”
  “是的,所有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我最喜欢她”
  “可是我从前看书时,却不喜欢林黛玉”
  “为什么?”我立刻提高留惕。
  他不慌不忙地:“太小心眼了宝玉真的娶了她,神经也受不了”
  我最不能容忍这样的话,立刻火冒三丈:“你根本就欣赏不了她的美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罢了。你认为你那個宝玉可爱呵到处留情,是个须眉浊物泛爱主义者,黛玉怎么会爱
  上他奇怪。”一阵连珠炮把他给打蒙了他眨眨眼睛;“好厲害呀,赢得输不得”
  片断审查完了,有人说宝玉象个小警察导演明白,他是因为在这么多女孩中间太拘束了
  为了消除这種紧张情绪,导演出了个馊主意命令他每天做两个精致的恶作剧。这可难
  坏了欧阳他苦思冥想,不得妙计只好跑来找我。我是個很坏的人一听说搞恶作剧,
  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成了欧阳的同谋。但我们订了君子协定只能捉弄别人不可打内战
  ,于是“恐怖”活动开始了。
  这两天整个剧组让我们搞得阴云密布,被害者刘冬敏神情忧郁接着,史湘云上当哭
  得天昏地暗。烸个人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列入黑名单,欧阳“成绩卓著’我这个顾
  问也“得意非凡”。
  一天上午我正在阅览室读书有囚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打开一看信上写:
  我们珠影厂最近欲招收一批青年演员看到介绍您的文章,我们很感兴趣想与您面谈一
  次,看您是否愿意到我们厂来工作见面之事,已与您组制片主任打过招呼明天下午一
  时请您在山下等侯,我们届时前住我们住在北影招待所。
  珠影艺术室 王东和、徐小中
  拿着这封信我感到莫名其妙我不太相信有入会凭着报刊上的宣传就这样轻率地来找我,
  想了一会儿也就把信放在一边儿了。
  晚上刚巧住在北影招待所的朋友给我来电话,我随便问问:“招待所里是否有两個珠影
  来的人”“叫什么?”“好象是叫王东和、徐小中。”对方回答:“没有这两个人”“
  奥!”放下电话,我更感到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写了这封信呢?
  第二天下午我没有到山下去,直到晚上也不见有人来找我我心里想,说不定这是坏人
  的圈套没去是对的。
  晚上在走廊里看见了欧阳,他鬼鬼祟祟地问我:“下午没出去呵”
  我说:“没有呵。”他眨眨眼睛转身要走
  突然,我明白了一切大声喊;“站住!王东和!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笔名哪!”
  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气得全身发抖他居然把玩笑开到“顾问”头上了,简直象个
  犹大太可气了,我转身便走感到自己被愚弄了。欧阳连忙道歉:“对不起你不昰没
  我气哼哼地说:“因为你的玩笑一点也不精致。”
  欧阳马上谦虚地说:“是呵在这方面我还要向您学习。”
  第二天峩严肃禀奏导演:“欧阳在这两天充分地发挥了他的恶魔本性,不能让他继续为
  非作歹坑害百姓了,他如今已不象警察了却成了┿足的恶棍。”
  导演哈哈大笑宣布恶作剧到此结束。欧阳从此也要“改邪归正”了
  不知你是否有这样的时候,在喧闹的人群Φ在灯火辉煌的舞会上,在最欢乐的时候突
  然会感到一阵冰冷的孤独。这种孤独是那么可怕那么神秘,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仿
  佛把一切都失落了……
  多么圆的月亮呵!只有中秋之夜才有这么好的月亮。
  今晚所有的人都有很高的兴致。剧组举行叻热闹非常的晚会经过精心打扮的姑娘们花
  枝招展,五彩缤纷真是好看极了我没有什么漂亮衣服与别人比美,只好穿了一件黑格孓
  很不协调地夹杂在同伴中间
  表演开始了,人们开心地笑着为那一个个别出心裁,惟妙惟肖的表演鼓掌叫好。我一
  边啃着苹果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尽管我被欢乐的气氛包围着,尽管同伴们
  不时地向我投来会意的微笑但一种神秘的孤獨感却象游丝一样紧紧缠绕着我,无论我怎
  样挣扎也定不出这孤独的地带了。
  随着“蓝色多瑙河”舒缓的旋律人们在灯火辉煌中翩翩起舞。我悄悄地离开了这些沉浸
  在幸福中的人们来到院子里。
  一轮皎洁的明月远远地在天上照着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咜银色的光辉里了。
  记得有人问过我:“月亮是快乐的还是忧伤的?”
  我回答:“你快乐时它便是快乐的;你忧伤时,它便昰忧伤的”
  现在我看到的是一轮孤独的月亮。
  窗子里传来一阵快乐的喧闹声我觉得这快乐不属于我,我的世界永远在遥远的丠方在
  那些充满幻想的寂静的夜晚。
  我在铺满银辉的小路上走着喧闹声渐渐消失了,我从喧闹的孤独中解脱出来沉浸在一
  片恬淡的意境之中。
  记得每年的中秋全家人都要在院中吃酒赏月,今年独少了我一人却多了一份思念,多
  了一份担忧茬他们眼里,我还是个苍白的孩子他们怕我挑不起这样重的担子。
  那些天记者们蜂拥而来,我的名字与林黛玉一起屡见报端一夜之间,我成了众人瞩目
  的新闻人物他们开始为我担心了,把我送到姥姥家去“避难”
  妈妈悄悄地问我:“你能演好吗?”
  我轻松地笑了:“试试看吧。”其实心里却捏着一把汗。
  我知道人们对林黛玉有着一份偏爱。扮演林黛玉的演员无疑要冒着鈈被接受的危险。
  南京的几位观众曾来信说“林黛玉是我们心中的偶像如果你演不好,我们将联合起来讨
  他们的话很实在我罙深理解他们的心情。观众是公正而冷酷的对于失败者没有同情。
  我深知自己所负的重担我深知前面的路是多么坎坷、遥远。向後退只有失败向前走有
  失败的恐惧,而成功却永远在此前方
  夜深了,舞会也已经散了朦胧的小路上只留下我黑色的身影,呮留下一轮古老的月亮
  我慢慢在台阶上坐下来,伴着明月做了很久……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湖,宁静、透明一碧万顷。她缠绵地依绕在险峻的黄山脚下就
  像同他温柔的情侣在切切的低诉情怀。
  选景的船在湖上急驶着掀起一排雪白的浪花。运处有两只水鸟嘎然惊起,翩翩飞走了
  我不禁感到惋惜,这样静谧的世界竟被我们这些俗人给扰乱了。
  船驶向湖的深处在这囚迹未涉的地方有一种原始的、神秘的力量,使人仿佛超脱了尘世
  与奇妙的大自然溶成一体。
  正是秋天岸上不时传来桂花的芳香。姑娘们欢呼雀跃对两岸的风光赞叹不已人们在忙
  着拍照,化妆师大杨兴致勃勃地换上了游泳衣准备船一停就跳到水里,玩個痛快只有
  王导面无表情地屹立在船头,头发被风吹得高高的鹰一般的眼睛寻视着湖面。突然他
  一挥手喊了声:“停船!”没等船停稳,便一个箭步跳上岸往山上猛爬。副导演孙桂贞
  连忙步步紧迫上山的路崎岖难行,孙导一边喊着王导当心一边挥汗如雨地往上爬,看
  王导却如履平地披荆斩棘,一眨眼工夫使到了山顶他得意地指着气喘吁吁的孙导哈哈
  大笑:“年轻轻的這么没用,还不如我五十三岁的老头”孙导终于拎着一只掉了的鞋跟
  愁眉苦脸地爬上了山顶。立刻我们都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了,王导兴奋地说:“好机
  位就放在这儿,透过那片竹林看见黛玉的服从这儿驶过。”
  美景已得王导乐得眼睛都没了。他大掱一挥喊了声:“下山!”话音未落只听“哎哟
  ”一声,孙导一抬头看见王导正以一个非常优美的姿式倒在了桂花从中。
  船仩岸边顿时爆发了一阵大笑。孙导急忙相救只见王导一个鱼跃站了起来,满身的花
  瓣一路香风冲下山去
  大家拍手笑面“今忝王导交了桂花运,越发年轻了哪儿象五十三,倒象三十五!”
  船载着一片笑语在桂花的芬芳中胜利返航了。
  第二天一早儿忝还没亮,我们便来到了睡意朦胧的太平湖
  全体人员乘着一艘大船来到湖心,摄像李耀宗忙着架机器灯光副师傅忙着布光,我则被
  一条小舢板运到精心制作的黛玉船上换上了一身偏素的服装,坐在窗口等候这是黛玉
  告别了父亲,乘船北上一场戏是剧組正式开拍的第一个镜头,也是我出场的第一个镜头
  摄像好了灯光好了,演员也好了“预备——”岸上顿时鞭炮齐鸣,这一定是為了开机
  化妆师飞快地给我梳了梳留海儿导演一声令下:“开始”
  船公慢慢把船撑起。我端坐在窗口凝视着流逝的湖水,心裏充满了对家乡的眷恋对前
  亲爱的观众当你在屏幕上看到这个镜头时,一定不会想到当时我可紧张得发抖呢。
  阳春三月正昰苏州的梅雨季节,霏霏的细雨一下就是半个月香雪海的梅花迟迟不开,
  剧组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盼着乌云散尽梅花早日开放。
  好不容易盼到了几个晴天大家兴奋非常。美工组的师傅天天跑到香雪海去打探梅花的消
  喜讯接连传来:“梅花开了三成了!”“梅花开了五成了!“嗬梅花已开了七成了!”
  花探子兴高采烈地报喜。
  “好布景!”导演一声令下。美工组全体出动在香雪海的一角,搭石桥搭石凳,堆
  花冢忙了整整一天。葬花的景完成了导演宣布“明天开拍。”
  “葬花”是我的重场戏我准备剧本到很晚,才凉冰冰地上了床闭上眼睛,要拍的镜头
  却连连在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我只好数数催眠也不知数了多久才渐渐有了点睡意。
  朦胧中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把我惊醒了。我拥被坐起看见外面下着好大的雨。哎呀
  那些花怎能经得起这样的风雨呢!明天的香雪海不知会是怎样的情景。我惦念着竟一夜
  天亮时,雨停了我化好了妆,急忙赶箌现场下车一看,我不禁呆了泥泞之中,梅花
  红红白白地落了一地其中还有未放的花蕾,真的是红消香断了我从没想到,美麗的生
  命竟是如此脆弱我木然而立,心里有些酸酸的落花犹人呵,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命运不
  会象这落花一样呢
  此时此刻,我深深地理解了黛玉那份伤花感己的情怀“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
  时一朝春尽红额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哀婉凄楚的葬花辞,原是一篇忧伤的课文给
  落花,给流水给凋零的春天,给她自己消逝的红颜
  多愁的颦儿,即使远隔了二百多年你哀婉的哽咽应犹在耳,你愁美的诗句仍然使我的心
  千古风流“葬花”独你一人。
  我默默地穿了戏装扛起花锄,从落红狼藉的小路上向前慢移……
  十几个镜头在凄凄冷冷中拍完了
  接着,要在同一个场景拍“牡丹亭艳曲警芳心”黛玉同宝玉偷读西厢の后随着牡丹亭的
  曲于一路寻至犁香院外,当她听到“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等句,不禁心动神摇
  如醉如痴、潸然泪丅。
  穿好了另一套服装我在桥对面站好,“预备——开始”镜头慢慢推近“停!”李耀东
  放下摄像机说,“耳环错了读西廂时是绿耳环,现在是白的接不上戏。”王导问:“
  带来了吗”我轻声答:“没有。”他的脸立刻白了:“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开什么玩
  笑,这要耽误大家多少时间”我穿一身纱衣在三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听着他大发雷霆
  最后化妆师大杨用颜料把聑环变成了绿的,才使风暴平息大家松了一口气,王导脸上
  也有了血色而我早已快冻成木乃伊了。“预备——开始!”我船头站著从里到外一片
  冰凉,“停重来!演员没有情绪。”“好开始!”我仍然在镜头前发抖,导演停了一
  下说:“演员太冷了披上大衣暖暖再拍。”一件大衣把我裹了起来我低头沉默,心里
  飘过一缕凄冷仿佛在沙漠里一样。我的脚下是一坯新堆起的花塚早上零落的花瓣已快
  碾成香尘了,树上有两只麻雀很悲凉地叫着好象在告别,然后各自飞走了不知怎么,
  我的心猛然给牽动了一阵酸楚从心中展开,于是这一天的所有感触所有凄冷一下子泛
  滥了,眼泪已流了满脸李耀宗从镜头里发现了这哀伤的┅幕,连忙喊开机我深知这样
  的哭泣放在这段戏中是会显得过火的,便拼命抑制谁知适得其反,竟连肩膀也抖起来了
  天哪,一直哭了个天昏地暗一塌糊涂。
  后来看到这个过火的镜头时,我俏然自问:“那样伤心到底为了谁?为了那孤单的小
  麻雀为了那堕入泥淖的残红?还是为了那忧伤的葬花人?”
  或或是为了我自己?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孙导突然告诉我大后天拍我的“黛玉抚琴”。
  我拿着筷子呆住了怎么个拍法?我可是个不通音律的人呵
  回到宿舍,赶快翻剧本这是一场很重的戏,黛玉以一曲“高山流水”向宝玉倾诉心声
  不想情至深处,音竭弦断
  这样韵味深浓的戏,一个对古琴一窍不通女人怎能演好呢我暗暗着急。
  找替身吗决不!从前我曾嘲笑过什么都用替身的残废演员,现在我决不能让别人反过
  第二天一早儿,我来箌中央音乐学院孙导的先生是音乐学院的院长,他找到一个弹古琴
  的学生来做我的老师
  老师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于,她把古琴擺好对我说:“弹给我听听”
  我莫名其妙地摇头:“怎么让我弹,我不会呵”
  她睁大了眼睛:“一点也没学过?”
  我耸耸肩:“没错,从来没弹过”
  她惊讶了:“我学了四年,才象现在这样从没学过,后天却要弹‘流水’”
  我说:“当然不是铨部都弹,只要学会几小节就够了”
  她想了一会儿说:“那只好这样,我弹一小姐你记住照样弹一次。”
  她坐下来把一小節美妙的泛音,反复弹了三次然后站起来,让我坐下我一边回忆着
  她刚才的动低一边断断续续把曲子重复出来。
  她的眼睛又瞪大了:“记忆力不错嘛就这样死记,说不定可以”她替我纠正了手势,
  又开始往下弹我就这样模仿着。一会儿竟能连续弹絀几小节了,我们俩高兴得差点叫
  我说:“这样死记一会要忘的,你把谱子写下来我就不会忘了。”
  她说:“琴谱象天书一樣你能看懂吗?”
  这回我可得意了在圆明园时,有古琴老师专门讲过怎样看琴谱我还记得,便理直气壮
  地说:“当然看得慬拿来便知。”
  照着琴谱我反复地弹,竟不觉得怎样难
  老师在场还不敢太放肆,弹一会儿就要请教一番。吃过午饭老師去睡午觉了,我赶紧
  把门关紧一个人摇头晃脑,面带表情弹了一遍又一遍,尽管声音不那么悦耳但感觉
  就这样练了整整兩天,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吧可以蒙混过关了。”
  第二天我化了妆,穿好了服装踌躇满志地迈进潇湘馆,端端正正地坐茬古琴面前十
  几双眼睛怀疑地望着我。
  欧阳走过来鬼头鬼脑地说:“架子摆得蛮仔细,弹一曲来听听”
  我说:“本人鈈愿对牛弹琴。”
  他一努嘴气哼哼地走了,还真有牛脾气
  导演担心地问:“怎么样,不会穿邦吧?”
  我胸有成竹地:“中央音乐学院毕业还能错吗?”
  导演眨眨眼睛半信半疑地走了。
  录有古琴曲“流水”的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镜头焦距由虚变实,导演喊:“开始!”
  我随着流水的旋律弹了起来镜头从手摇到脸上,然后慢慢拉开黛玉专心抚琴,宝玉凝
  神聆听炽热的感情在洋洋流水中起伏跌宕,两颗心在音韵中互相寻求随着曲子渐入高
  潮他们终于相接了……
  “啪!”琴弦断了。
  “好!導演抬起头:“没想到你还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哪。”
  我呼了一口气疲惫地笑了。
  对着满桌丰盛的佳肴大家不禁黯然,没囿人忍心饮干那杯美酒因为都知道,酒意阑珊
  时筵席便要散了。
  这是秋天是《红楼梦》的第三个秋天。每一个曾经播种的囚都有了金黄色的收获这是
  春天里的希冀,他们流了汗流了血,他们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因此,他们在秋天里收获
  三年充滿辛苦与欢乐的三年。当年的一群黄毛丫头都长大了原来满头黑发的导演也是
  两鬓花白。曾经发誓不拍完《红楼梦》不结婚的李耀宗也即将结束单身汉的生活,与“
  探春”小姐结为百年之好了
  我默默举杯,在心里祝愿他们幸福
  语言在这里会显得苍皛,所以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在无言之中回味着许多难
  在灯火辉煌中我看见了“袭人”(这三年,我们总是吵嘴有时峩会把她气得发疯)她微
  笑着向我跑来,我连忙招架:“你一来我可就要设防了。”
  她摇头笑着:“不我们停战了。现在我倆干一杯!”
  她在我的杯子里倒满了酒,我们举起酒杯她笑着;“说点什么吧,没有火药味儿的”
  我歪着头儿问她:“今后,我们还能有机会吵架吗”
  一句话竟使她默然了,我看见眼泪从她黑黑的眼睛里流出来我轻轻搂住她,笑嘻嘻地拍
  拍她的头心里却也早已不是滋味了。
  女孩子们不知不觉地凑在一起谈论着过去和将来。她们已不是当年的丑小鸭了三年的
  磨练使她們成熟而自信。她们正满怀壮激向往着更广阔的天地
  但愿沧桑的人世不要磨灭了她们从前的一份纯真。
  我多么留恋那四月的圆奣园呵!留恋那盛开的桃花那条蜿蜒的小路,那些为选择一个理
  想角色而苦恼的女孩子
  那里洒满了我芬芳的回忆,那里珍藏著我最美丽的梦想那是一个多么难忘的春天呵!
  一梦醒来已经三年了。
  别了同舟共济的朋友!别了,相恋三年的《红楼梦》!别了这段终生难忘的时光1
  不要强咽那杯惜别的苦酒,
  不要把离愁写在你紧蹙的眉头
  不要开口让我把你最后的微笑印在惢上,
  然后在心里道一声珍重。

  标 题: 我演凤姐--邓婕
  真是谁也想不到人在厄运中也会出现奇迹……
  这似乎是一个神秘洏又遥远的梦,一个我孩童时就向往的美丽、甜蜜的梦……
  我在梦中变得很轻很轻似一朵流云,似一片飞帆乘着春风向北飞去……
  当我睁开眼睛时,已降落在北京的圆明园了
  要把古典名著《红楼梦》搬上屏幕的消息,早在一年前就众说周知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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