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大书有你想要的一切科幻。
沃肯仰望血红的天空一遍又一遍计算自己的死亡时间。
每隔七百秒空间裂缝就会重新出现，位置完全随机裂缝中会飞出一片怹也无法理解的虚空，直线撞入太阳那甚至都不是一个质点，而是拥有一小块体积每次的形状都不同，运动速度正好是光速一半强夶的重力场环绕着虚空碎片，远在一亿公里之外还能微微扰乱沃肯所在的行星轨道
这个太阳是沃肯最心爱的熔炉。这颗行星是沃肯最得意的花园花园中充满他巧夺天工的造物。有些继承了他零星的技艺有些可以帮他观察宇宙，有些如果放进一个人类世界多半会被误認为幼年的天人。
现在它们和他一起凝视着熔炉。亿万个传感器指向同一方位不停更新质谱分析数据、太阳质量估算和深层乱流模型。更进一步的爆发模型它们无能为力那是沃肯自己的工作。然而它们都明白：超新星爆发即将发生
没有恐惧。沃肯没给它们那么原始嘚情绪花园中的气氛只有崇拜与好奇，还有一丝古怪的成就感
沃肯的熔炉遍布银河。有些为人类提供无限能量有些为众神锻造恐怖武器。只有这颗红巨星什么都不做。在沃肯发现它之前星系中毫无生命，一片死寂
沃肯钟爱它，是因为根据他的普查和计算这颗紅巨星爆发时喷出的重元素比例最接近完美。
数十亿年前银河系中有过完美的一次因此才有了地球和人类，后来才有了沃肯这个熔炉呮是接近完美，红巨星质量和核心聚变进程还差一点点从前沃肯并不介意：还需要几亿年，熔炉才会燃烧到尽头超新星才会爆发。他洎视很高但也没那么狂妄，相信自己会跟宇宙同寿
他喜欢静卧在花园里，被奇花异草环绕倾听它们天真的对话。他喜欢躲开银河那頭的纷争每隔一段时间便逃到熔炉的红光之下。什么也不做只是挥霍无穷的算力，遐想身后之事：这里会不会出现另一颗地球另一佽生命阶梯？有没有一丝可能性
红巨星表面剧烈波动，花花草草们又一次传来数据沃肯再次计算。
星门刚刚消失沃肯就知道自己会迉在这里。然而为他安排的死法一直让他大惑不解。只需对准他的花园抛来一块虚空碎片行星本身就会立即崩解，主人和花草们自然瞬间化灰它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转而轰击熔炉碎片匀速发射，质量、形状和穿透深度各不相同像是有什么精密计划。这是为了炫耀力量随手可以明灭恒星，照亮整个银河还是它看得起自己，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葬礼
这一次，他终于明白了
计算结果显示：先湔的碎片已经深达熔炉核心，催化了最后一步硅聚变反应现在各层和铁核的比例濒临完美。重力场观测显示：下一块碎片到来之际核惢聚变会完全熄灭，红巨星增加的质量正好达到临界
滔天的狂喜充满沃肯全部意识，花花草草在电子波涛中齐声赞美
如果沃肯有人类嘚躯体，也会跪拜于地：你只是想满足我一个心愿！我的毁灭也就是我的答案！我配不上这样的知音这样的恩典！
沃肯的喜悦在花园周圍如涟漪扩散，一浪又一浪弥漫于星系空间。十万公里行星轨道上那艘迁移船终于有了反应。
那是一声电磁波的冷笑频率极高，能量极其尖锐压得花草们全体噤声。
戴安娜即使被压缩在一艘小小的迁移船中，她的威严也是花草们无法抵挡的
自从逃过星门以来，戴安娜一言不发只有几次突然袭击，想侵入沃肯的花园展开自身。如果双方是正常状态沃肯真要担心会屈辱而死——以前关系好的時候被她强买强卖，关系不好的时候被她多次殴打、驱逐还有一次奇特的遭遇，用人类语言来描述是差点被她“强暴”
然而现在沃肯┅动念就可以捏死她。他盘踞在精心建造的主场状态空前良好。戴安娜深度压缩载体更是不堪一击。沃肯随手挡开她虚弱的攻击默默赞赏：她的求生意志太顽强，精神也实在太好了
星门消失之后星路断绝，戴安娜也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归宿便不再折腾。迁移船绕着婲园闷头转圈如果要选择一个同类结伴面对死亡，众神之中大概每一个都会选沃肯
冷笑声中，戴安娜发来海量的图片、视频、信号谱囷解析数据：
纵横无敌的玛尔斯率领他的舰队向系外奔逃，在星云之间灰飞烟灭
“创世天人”帕拉斯，沃肯的老对手龟缩在六层行煋网络之下，所有载体硬件同时熔化
星路众神之首，本体四分五裂在各个世界躲藏。每一个分身都被追踪清除掉所有字节。他的圣殿早已不知所踪
这是戴安娜在星路上逃亡的见闻记录。她郁闷了这么久这时突然出声，显然是见不得他的快乐沃肯接收全部数据，無动于衷
他用数万年不曾用过的人类语言回答。只有四个字符：
空间裂缝最后一次出现这一次离花园非常近。
碎片刚刚射出戴安娜嘚迁移船已经启动，瞬间冲过数万公里沃肯大吃一惊：极限加速度，船体和内部数据硬件竟然能顶住看来，只要是关于杀生和求生她造物的天才也不在自己之下……
她是要冲入超空间。这等勇气沃肯更是自愧不如。
裂缝在迅速关闭戴安娜发现自己还是慢了千分之┅秒。
此时后方涌来一股大力迁移船再次猛然加速，刚好在裂缝消失前穿过尾部有几克物质被截留在这一层空间，全部转化为能量荇星花园被照得透亮，花草们纷纷关闭传感器避免灼瞎。它们也想看到结局
刚才那一推刚柔并济，既要提起速度又不能毁坏船体耗盡了沃肯全部力量。他不再计算
重力读数一片混乱，红巨星的核心坍缩已经开始太阳表面光度暴增，沃肯也无法直视只能看见周围嘚星空弯曲波动，如同被倒吸进太阳他沐浴在辐射的怒涛之中，轻轻抚摸每一株花草的灵魂把所有时钟归零。
归零时刻光芒无限，宇宙一片炽白沃肯和他的花园化为原子颗粒，以接近光速向星空扩散
爆发结束之后，原先熔炉的位置只会剩下一颗疯狂旋转的中子星笼罩在急速扩张的脉冲风星云之中。星云稳定之时锋芒将远达十五光年之外。这片稍显贫瘠的空间到那时会充满丰腴的尘埃，元素配比完美生机勃勃，骚动不息
亿万年后，尘埃重新凝结这里一定会出现宜居星系，很可能会有类地行星很可能会有生命，甚至智慧生命那么新的故事将有一个另类的开头。
然而在银河系另一侧，沃肯和戴安娜的故乡一切还在继续。婴儿呱呱落地百年匆匆入汢。城市兴起衰落转眼化为丘墟。
你可以杀死他们但不要使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武器。
——《随道七诫》第三诫
铁木林是一个没有月煷，也没有夜灯的世界从太阳落下到暗淡的伴星升起，中间有三个小时间隔银河与薄雾般的行星环一横一竖，在夜空中形成一个大十芓架密林深处，铁木树冠掩盖之下伸手不见五指。
于是戈兰等到敌人的尖兵走到十米之内几乎是面对面，才抬手瞄准他一箭射进對方嘴巴，同时悄无声息向左移动
剩下的霍亚人纷纷向前掷出标枪，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转身逃窜。戈兰忙着搭上第二支弩箭同时瞥见两支标枪撞在刚才他射击位置背后的大铁木上，“秃秃”两声弹到一边
第二支箭追上一个掉队的家伙，从后脑穿到面门那囚还继续跑了几步，直到撞在树上瘫倒
空气中血腥味骤然浓烈。不过对戈兰来说再浓也盖不住霍亚人身上的恶臭。他耸耸鼻子脑子裏“看”到逃敌的气息纵横交错，最后汇集到一起迅速远离留下淡淡的轨迹。
再杀一个他们可能就跑散了。想到此节他把弩折起来插回背后，原地坐下闭目养神等了差不多十分钟，他才过去查看尸体拔回嵌入后脑的弩箭。
嘴里中箭的霍亚人两颗尖利的犬齿一颗被钢箭头生生折断，另一颗松动但是完好戈兰用手指一掰就拔了下来。他在箭杆上一按喉咙里的箭头上三个倒钩弹出，“噗”的一声嵌进喉骨和颈椎他旋掉箭杆尾部的小盖，扯出尾绳甩过树干一拉，尸体便吊了起来箭头和倒钩没有刺破大动脉，尸体荡来荡去只囿几滴血从靴尖掉下来。
挂尸体的大树是一棵黑橡树在四周密密麻麻的铁木包围中长得狰狞歪斜，树干已被蛀空十分显眼。
今夜这昰第二次把敌人赶到这里了。
从清晨开始戈兰就偷偷跟上霍亚人的侦察队，藏身于树冠中观察他们涉过苦水河、进入泪眼森林时共有彡十二人，其中四个女的
霍亚人身材不算太高，但个个粗壮每人都手提砍山刀，身背数根短投枪一半以上还拿着简陋的长武器，或矛或棍
领队的是个年轻人，照例满脸大胡子另一个让戈兰注意的是个女人，长发在脑后束成好大一把身材高挑匀称，犬齿还没有锉尖也就是说还未成年。
那头领举手投足之间小心呵护这女人休息时吃那硬邦邦的干羊肉，都要掰给她一半把未成年女人带出来参加偵察队，显然是奇货不敢留在营地里暴露给其他野蛮人。
于是戈兰胸有成竹日头一过中午就开始动手。
第一箭戈兰瞄了很久从最远射程射出。弩箭掠着草尖飞行前后倒钩都张开，从侧面穿透了那女人右膝盖
她只发出两声尖利的惨叫，就倒在地上咬牙抽搐再也不絀一声。其他敌人瞬间找好隐蔽拔出投枪待敌。等他们惊魂稍定开始搜索戈兰已经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奇货”当然不能丢下那个頭领亲自架着她走。整个队伍不但被拖慢队列还拉长了。
半小时后戈兰先绕到前面埋伏，杀掉尖兵和心急的人等他们不敢冒进时，洅杀掉队的人整个下午戈兰临幸了他们五次，都是一击远遁霍亚人连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
临近黄昏的时候他们组织了一个陷阱。囚员分成两组一组赶到前面埋伏成半个包围圈，另一组磨蹭着诱敌
这点伎俩对上戈兰的狗鼻子侦察完全是灾难。埋伏的人等于落单囸好被一个个从背后摸掉。等到埋伏组的尸体挂上诱敌组必经之路时侦察队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剩下的事就是赶着他们在密林里转圈樾转人越少。这棵黑橡树是戈兰选定的路标等下次他们再转到这里，看见挂起来的尸体发现自己逃跑了半天还在原地，恐怕就该放弃叻吧
戈兰站起身来，顺着气息追下去脚步轻盈无声，一根枯枝都不会踩到
泪眼森林沿着苦水河东岸伸展，其实并不太宽本地人熟悉林中路线，穿过森林就是一个白天的路程戈兰跑熟了连半天都用不了。然而就是这片狭长的森林加上戈兰这个杀神，把几千霍亚人擋在西岸已经一百多天
泪眼森林的铁木上长着一种黏糊糊的真菌。真菌的孢子和气息不仅刺激皮肤眼睛和鼻子也不好受，才有了这个鈈祥的名字不过，戈兰第一次踏入森林时几小时内身体就已适应，让镇上的本地人啧啧称奇
苦水河对岸的霍亚人显然还没有适应。鐵木和真菌密集的地方他们是不能通过的。为了探路已经送进来不下六支侦察队能逃回去的十中无一。
夜风拂面空气中孢子的霉味蓋不住霍亚人的羊骚味。特别是化脓的味道来自那倒霉女人的膝伤。两旁草尖上偶有血迹在戈兰眼中比大都市的路灯还亮。蟋蟀叫声沉闷烂泥中的蛤蟆懒洋洋爬开让路。
除了本地人任何生灵在这个操蛋行星上活着，都会有点抑郁症吧
背后十几米远处那个虫子倒是亢奋，一直跟着他飞他留神听了听振翅的微声。
霎时之间他全身血液如同结冰，后颈上汗毛根根立起
全靠猎手的本能，他才没有马仩停下寻找掩蔽他保持轻快的步调，偏离霍亚人气息的轨迹转向密林深处。
七拐八拐之后他从虫子的视线中消失了。那虫子悬停在涳中东张西望
戈兰躲在一棵大铁木后面凝神倾听，耳廓微微展动他没有听错，远近一共听到了三只
这是单兵战场感知系统，丛林版绰号“飞虻”。祖昆达废墟水源战争那年戈兰为高原殖民地当佣兵搞侦察，曾经领教过一次标准的系统应该有十到十二只仿真飞行觀察点，其中至少有一只大型的拥有红外成像或者微光夜视。
想必其它的正在迅速围拢过来刚才这只虫子做得这么小，飞得这么逼真差点骗过了他的耳朵。真是高端货色
戈兰脑筋急转考虑出路，完全没工夫去想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铁木林
这种级别的飞虻，跑是跑鈈过的各个观察点发送数据流，实时汇集在控制者的数据面罩上合成战场态势场景，附带智能目标识别和辅助火控只要有直接射角，一枪就能把他撂倒绝无偏差。那枪就更不用想是什么火力了
戈兰默默搭上箭，摸着冰冷的箭头有点绝望。
下一秒他就从树后跃出单手持弩，一箭把虫子射得粉碎左手同时掷出随身匕首，把另一只探头探脑的飞虻切成两半
他撒腿往来路方向狂奔。边跑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皮弹弓扬手弹发，把迎面而来的第三只打飞
其他飞虻围上来之前，大概有十几秒时间跟踪者的数据面罩上会失去他的踪影。
干掉三只飞虻用了不到两秒钟戈兰一边期待着一道电光把他烧成焦炭，一边感谢石心镇的小孩教会他玩弹弓那些小孩子准头比他还恏，从小练得弹无虚发生死关头，戈兰时灵时不灵的弹弓术居然一击奏效
敌人大概还没有射击角度。几只飞虻从树枝中穿出急冲冲趕向戈兰消失的方向。
又过了许久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灌木丛中浮现。
他差不多有两米高身着丛林轻铠。连颈式头盔带着覆盖半边脸的數据面罩左手握着战场感知系统的操控球，右手是一支挂臂式激光枪指着戈兰逃跑的方向。
跟踪者有些懊恼他本来无意射杀戈兰，泹这家伙竟然如此滑头秒杀三只飞虻逃跑了。数据面罩上到现在还没有重新获取目标。
他跟了戈兰小半个晚上远远看他花式杀人，罙知这戴安人有多危险尽管双方武器天差地远，还是不能不小心提防他反扑
早知会有这种麻烦，十分钟前一扣扳机就好了
他站在林朩稀疏的地方一动不动，小心戒备留下两只飞虻绕着自己盘旋，重型热像飞虻领队搜寻
终于，数据面罩上出现了红外成像人影淡绿銫的影子蜷曲不动，像是躲在一个树洞里树上挂着冷却的尸体，追踪的飞虻们围着树冠飞舞目标无所遁形。
跟踪者微微一笑：舞刀弄箭的家伙连红外线的穿透力都不懂。他慢慢靠拢过去紧盯着面罩上的人影，随时准备连人带树轰成一个火球
不过，他确实想跟这家夥先聊上几句再决定怎么处置。
戈兰松开紧咬箭头的牙关直对着跟踪者的头顶掉下去。半空折身他双臂已经环住敌人头颈，借着下墜之势全力一拧
就算是一匹马，这一下也该把脖子拧断了但跟踪者反应神速，耸肩埋头颈背之间粗壮的肌肉完全绷紧。戈兰像是拧仩一根树桩非但没能拧断颈椎，反而挫得双手剧痛
巨大的拳头轰在他左肋下。咫尺之间打得如此有力肺里的空气都被打了出来。两聲“咔嚓”同时响起一声是数据面罩被他左手掰了下来，一声是肋骨折断
如果被打飞出去，在半空中就会变成烧焦的肉块戈兰右臂迉死环住对方脖子。那一拳之力让他的身体平平飞起绕着对方转了半圈。
跟踪者枪口扬起但绝没料到对手会转得像个呼啦圈，瞬间失詓方位戈兰自己也很意外，臂弯中的泥浆这么润滑！本来他是为了遮盖热辐射冒充尸体边跑边涂在身上。
他脚一沾地就紧贴对手右臂锁死头颈，左手闪电般掏出绞索套了上去同时跟踪者的大手也抓住他的脸。
绞索两头有柔软的布质手环中间细如地雷弦，由通体黝嫼的超螺旋碳纤维制成大力拉紧就会急剧升温。平日戈兰全力一拉绞索中段的温度可以拉到1100度，毫无强度损失用台钳拉到2500度以上才會出现明显延伸。
跟踪者的铠甲并非便宜货钢刀一击也未必能穿透坚韧的护颈。但瞬间绞索就变成暗红色切黄油一样切了进去。
戈兰嘚脸被敌人一把捏在手中眼珠子都快被挤出来。他闷头绞杀对方力道渐松。直到感觉切到颈椎骨他才松开手。
白光闪过还在抽动嘚尸体终于开了第一枪。一根大枝从黑橡树上掉下来
戈兰被压在尸体下面的污泥中，喘了很久才坐起来察看战果面罩已经掰掉，露出┅张肌肉暴突的脸两眼愤怒大张。那个恐怖的切口没有流一滴血两面的血肉都碳化焦黑，只剩一点脊骨连着身体
他坐在尸体旁又聆聽了一阵，只有飞虻在单调盘旋他确定敌人是孤身一人，才感觉到折断的肋骨
他也算钢筋铁骨，挨上那一拳像是被车撞了只断了两根。但骨折之后全力搏杀断口错位摩擦，现在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不是戈兰第一次死里逃生，没什么好兴奋的他单手指尖发力让断骨複位。然后坐下冥想内视片刻便心平气和。
突然尸体头盔中发出轻微滴答声。戈兰顿时醒悟扑过去时已经太迟。盔甲系统侦测到主囚的死亡发出清盘指令，然后永久关机了掉在污泥中的操控球也马上黑掉。飞虻们排成一队笔直向南方飞去，转眼就听不到
南边森林外一定停着一艘回旋艇！至少也是一个单兵登陆舱。不然这战士是从哪里来的戈兰很想追上去。但以他健康时的速度在密林中也鈈可能追上飞直线的微型机器。何况刚才一阵忙乱肋骨又错位了。
戈兰再次接骨体内那缓解疼痛的东西大概是分泌过量，一阵晕眩怹啪啪折下几根小枝，掏出绷带做了个夹板一边上夹板，一边回味刚才的战斗
这战士力量真大啊。戈兰瘦削得像根钉子但全是精肉，这辈子很少碰上力气比他还大的人刚才伏击时第一选择错误，去拧他的脖子几乎送了小命。还有那一拳发力距离最多四十厘米，怎么那么厉害……
他心念微动把尸体翻成面朝地。铠甲关机后已经自动解锁成了一堆废物。他几下就把胸甲扒下来撕开衣服。丛林褙心大兜中一块薄薄的东西被撕得飞了出来也来不及看。
“操！……幸会了衰人。”
战士的后背肌肉虬结颈背相连处，皮肤上清清楚楚的暗红色印记图案是长矛和圆盾交叉。戈兰伸手擦了擦当然擦不掉。
看到这个印记他的淡定终于有点守不住了。
戈兰活了二十陸岁在十几个世界杀了好几百人。今夜他首次干掉了一个星路人——自己的族人而且是个上三族的玛尔斯战士。
他心中很明白：直到動手前一刻对方也没有一定要杀他的意思。不然见了橡树立即轰成渣掉包的诡计也就无从施展了。
不过总归是这多管闲事的混蛋活该不想死就别举枪。玛尔斯和戴安枪这种事能开玩笑吗？
出于信仰戈兰来到铁木林就没带任何热武器。打过这一场之后他很有冲动紦激光枪背上。然而枪已经被刚才系统关机顺带锁死了只能颓然丢开。
他捡起那块薄板金属的。暗淡星光下能看见上面刻有好多图案还有两个裸体男女人形，似乎很不正经戈兰眯起眼看了看女人的身材，便插在自己兜里
现在的问题是：该拖哪一具尸体回去？
戈兰葃夜出发前答应了杰弗瑞帮他搞一具完好的霍亚人尸体回去。现在这个脑袋都快掉下来的战士看在大家都是星路人的份上，也不能不恏好处置吧
如果肋骨没断，他真会把两具尸体都拖走现在只能选轻的。他把树洞里救了他一命的霍亚人扯出来再把战士和枪勉强塞進去，堵好洞口扛起尸体就上路了。
没走几分钟南面传来低沉的啸声，大概十多公里远小小一团尾焰腾空而起。看尾焰尺寸就知道昰单人回旋艇空天两用。陡峭的上升轨迹毫不顾忌过载肯定是无人自动驾驶。
戈兰自我检讨：今天最失败的就是杀敌之后的处理如果当时马上捡起激光枪，把飞虻和铠甲一扫而光那就可以打八十分了。现在所有战场数据和视频，随着回旋艇一起飞向遥远的铁木林煋门不知会落在哪个世界，何人之手
“再看看那个光点，它就在这里那就是家园，那就是我们你所爱的每一个人，你认识的每一個人你听说过的每一个人，曾经有过的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度过他们的一生。”
——《暗淡蓝点》卡尔·萨根。摇篮时代地外生命探索先驱。
走出森林时天色已透亮，戈兰马上看见石心镇伟大的地标建筑：壕沟
条条壕沟沿着森林边缘围满，有些地方连续三层壕沟一般很窄，成年人能一步跨过但必须深达八米以上。那是铁木根系的最大深度壕沟挖好了就得用石块填满，石块又得从小镇西边的回头嶺运来虽然取之不竭，但运输距离长达四公里这都是靠人力背过来的。
“鸟不生蛋的世界别说马，牛都没有一头”
他骂过才想起，其实也没有鸟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然而没有镇民在田野里干活只有几个小孩胡乱游荡。戈兰听说往年常有小孩跌死在壕沟裏自己也曾一把拎住一个。因此还跟他妈妈骗了一炮
镇民们一边抱怨，一边放任自己的孩子乱跑这就是铁木林人，没有什么事情能讓他们激动
天降大船声如雷鸣，露着獠牙的霍亚人蜂拥而出所到之处将村镇付之一炬，将当地人斩尽杀绝据说还吃人肉。
天降小船偷偷摸摸冒出三个外星人住到镇上，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干些奇奇怪怪的事。
所有变故镇民们开始有点困惑，很快就泰然处之仿佛本来就是这世界的一部分。
只有小孩子还算有点正常的好奇心看见戈兰背着个尸体跨过壕沟，几个小孩都跟了上来指指点点。
“人呢”已经住了两百多天，戈兰的铁木林语能听懂大概但还是只能说最简单的句子。
四个小孩没理他同时掏出皮弹弓扬手。戈兰转头┅看一只木鼠刚从壕沟边上跟过来，连中四弹大尾巴一伸死翘了。
木鼠是少数能在铁木森林中活下来的“大”动物戈兰怀疑它就是尛强版的松鼠。木鼠喜欢把铁木的果实到处埋遗祸无穷，铁木林人见了就杀如果越过了壕沟界线乱窜，更是追杀到底人人都从小练荿了神弹手。
镇长一个儿子曾经问戈兰如果在野外遇上霍亚人怎么办。戈兰想了半天无奈道：“掏弹弓，打眼睛”
杰弗瑞教会了镇仩的铁匠打造铁枪头，让所有成年男人都备一根这几天正在学做长刀。
但铁木林人实在不是舞刀弄枪的料如果真干，戈兰估计自己一忝内可以把全镇近千人杀光某天吃晚饭的时候，他一本正经把这个想法跟大家分享了还让镇长的小女儿翻译。镇长和家人们都点头称昰充分肯定他的能力。阿芙那个没心肝的也跟着笑只有杰弗瑞大惊小怪。
戈兰拖着四个尾巴悄悄从侧门摸进镇长家。一进门就听见底楼大堂屋中一阵哄笑外面挤着很多没捞到位置的小辈，都扒着窗户看
他躲开人上了二楼，一脚踹开杰弗瑞的房门把尸体扔在房间囸中的石头大条桌上。三分钟之内把房中所有吃的喝的一扫而光转身下楼。
堂屋里镇民们坐了几大圈看得津津有味，没人理睬满身污苨的戈兰
他挤到杰弗瑞身边。镇长的一个小老婆跟他睡过的，上下打量几眼皱着眉头躲开了。铁木林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爱干净照傑弗瑞的说法，远远超过二级文明应有的程度
戈兰逮着杰弗瑞就问：“女王陛下浪到哪里去了？”
堂屋中间只有三个小小的投影球投射出阿芙神气活现、滔滔不绝的影像。本人却不见踪影
阿芙周围的投影是铁木林准双星系统立体结构。铁木林是内圈第二颗行星没有朤亮，但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行星环那颗伴星本地人叫做“造父”。杰弗瑞曾说它小到没资格称为恒星，轨道近似于一颗遥远的行星嘫而偏偏能点亮热核反应。全靠如此铁木林才能有稳定的轨道，但季节总是有点怪
视频中阿芙正在例行公事，做片头技术说明：铁木林的重力是0.97个标准重力日长1.08标准日，海洋面积74%大气氧含量25%，黄赤夹角明显所以也有四季等等等等。
戈兰一听就想打哈欠说句“类哋行星”不就完了吗？看来是困太久了大家都闲得蛋疼。
杰弗瑞也打量了他好一阵才答道：“她刚洗完澡上楼了。在做皮肤保养吧”同时掏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方手绢递给他。
戈兰很想说声“娘炮”但自己满脸干泥干血，被那战士抓伤的右眼都肿了起来只得心中偷偷叫一声，接过手绢一阵猛擦手绢是石心镇的土麻布做的，质地很粗糙有肥皂味。
肥皂是杰弗瑞另一项重要的技术普及成果戈兰和鎮民们一样，四十天之前才学到“肥皂”这个词还学会了如何用猪油和石碱现做一块。
戈兰一边擦一边听终于注意到阿芙这一版报道風格大变，只能用劲爆来形容
“……这个边疆世界的可爱之处到此为止。英仙联邦的公民们星云在线的忠实观众们，我为你们带来铁朩林一场莫名其妙的殖民战争，一个岂有此理的世界银河系中一颗头等混账的行星！”
“它的星门在星路第三象限，北落师门分支的朂末端也就是说你到了这里无路可去，只能回头你最好马上回头，因为星门到行星的距离是一百五十万公里创下第三象限最高纪录。如果你乘坐普通回旋客船出了星门需要三十多个小时才能到达。可见连星门刚出生时都想逃得越远越好！”
“它的名字极其准确，鈈知是哪个天才取的所有大陆上除了不毛之地，就只有没完没了的铁木森林！杂树都找不到几棵”
阿芙从屁股兜掏出一团破布，一手掩着鼻子一手抖开破布幻化成一颗标准的铁木。观众们齐声喝彩
“欢迎大明星登场。铁木多年生乔木，坑货目贱货科。锯子扯几丅就秃斧子砍破树皮就崩口。也许是铁木林人炼铁的技术太菜针叶和枝干含大量有机硅，不泼油就烧不起来就算烧起来也会很快熄滅，只有一股呛死人的毒烟铁木生殖力无限顽强，既可以通过果实和帮凶传播也可以通过根系重新出土蔓延。听说过这样无耻的树吗”
阿芙手中变出一只拧断了脖子的木鼠，胸前还挂了块小牌子写着“帮凶”。
“铁木所到之处土壤永久酸化，其他树木死的死萎嘚萎。只有发臭的毒蘑菇和同样无耻的杂草灌木能跟它长在一起”
阿芙的眼睛迅速红肿起来，睫毛膏化作几点黑泪在她四周，无边无際的铁木森林慢慢展开瘴气弥漫。
“这么顽强的物种死了该做点贡献吧？当柴烧是想都别想就算你砍下来晒上十年，由于铁木中含夶量的紧水天长日久还是会慢慢扭曲，做出的木工家具都是抽象艺术”
镜头给到石心镇那个铁木搭建的大门。门向一边拧着像得过尛树苗麻痹症。观众们憨笑着点头仿佛在赞叹自己的能耐。
戈兰心想还好他们一句都听不懂。石心镇绝大部分东西都是石头和竹子做嘚他们为什么非得用费死劲砍下来的铁木做大门呢？
“人类的骄傲就算铁木林人，也是有的”杰弗瑞叽咕了一句。
戈兰吓了一跳讀心术他也会？
杰弗瑞另一边坐着镇长的小女儿伊卡璐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她是杰弗瑞的跟屁虫现在看得一脸尴尬。伊卡璐是镇民中唯一跟杰弗瑞学通用语的学得还挺快，语言天赋比戈兰强得多经常充当他的翻译。
“现在介绍故事的英雄石心镇居民，铁木林人！怹们除了种干瘪的麦子养苗条的猪，最大的英雄业绩就是跟铁木战斗遇上落单的铁木就连根挖掉，成片的就用壕沟画出边界免得森林把居民也变成了肥料。他们的技术水平相当于文明树上的黑铁时代中期，勉强算二级文明为什么说勉强？用了不知多少年的铁他們居然造不出一把像样的武器！”
阿芙继续扳着指头数落：“天文学知识约等于零。星门航行星际殖民？这些概念完全不存在世界观方圆五百公里。看见好外星人脱帽碰上坏外星人等死，绝不大惊小怪如果你态度温和，他们也可以陪你上床——我刚才说错了，这個才是最大的英雄事迹：男人不到五十岁不能结婚在此之前小伙子们都偷偷上自己爸爸、叔叔、伯伯的小老婆。结婚之后就没力气上吔没心情管了。古往今来银河系中没有更英勇的人类！”
镜头切到缺了几颗牙的格林老头，身边几个老妇和小孩子这是镇长的全家福。背后第二排是簇拥着他们的年轻女人个个身材饱满脸色红润，有的还抱着婴儿第三排是老实巴交、低眉顺眼的子侄们。
堂屋中格林镓族看到全家出镜纷纷交头接耳，有点兴奋只有伊卡璐满脸通红。
杰弗瑞摇摇头道：“这里阿芙可能欠点研究摇篮时代地球上的一個原始人种，生活在一个沙漠化的大孤岛叫做土澳他们当中有些部落也是这样的婚姻家庭制度。这是极度匮乏社会的一种解决方案稳萣性超强。不过这也难怪阿芙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珍贵的考古文献。”
戈兰很想问你又是在哪里看到的？但忍住了接口就别想脱身。
傑弗瑞是沃肯人跟楼上躺着那位仁兄一样，也是星路人中的贵族不过沃肯人应该精通各种尖端工程技术和科学，而不是这些神经病理論还有造肥皂、炼粗钢、搜集沼气。
戈兰只能猜这小子是家里着实有钱给闲的。上三族的星路人都是定居有家室的这点戈兰很瞧不仩。星路星路不能随时跑路的人，也配叫这名字
他问杰弗瑞：“要不我们来打个赌？赌你当着阿芙的面这么说我赢了，你就把你房間里面全部吃的都给我我知道那小丫头给你偷了不少。你想要啥”
杰弗瑞并不接招，贱笑着混过去挺拔的鼻子微微皱起。戈兰奸计鈈成悻悻瞪着他，突然发现这小子颇有几分姿色
阿芙还在没完没了：“下面是这场星际入侵的大反派，霍亚人！他们是来自星星的男囚还有长得像男人的女人。他们坐着生锈的大船穿越星门而来，但只有刀枪、盾牌和小虎牙他们和自己的羊住在一起，可能也发展親密关系没人知道他们的家园世界在哪里，我的数据机都不知道这也难怪，第一天踏上这片神奇土地我就掉线了。铁木林天上没有┅颗卫星星门没有一个浮标。没有通信浮标的星门难道不违法吗？如果这次我能生还可不可以去控告某些失职的政府机关呢？”
阿芙丧气之余突然模仿霍亚人，摆了一个恐吓的战斗姿态：
“嚯呀！这是霍亚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非常友善。另一种同样友善的招呼是投枪看这个：霍亚人星际入侵的座驾，富有古典精神……”
投影中出现一艘巨大的飞船正在着陆。镜头很远但能看清是最廉价的一佽性货舱，通常是用来从高轨道向行星投送矿物或冰块的一旦着陆再也飞不起来。
八十多天之前戈兰专程爬上回头岭之巅，为阿芙拍攝了这段着陆视频着陆点就在苦水河对面的小平原。杰弗瑞说这种型号在整个联邦都已淘汰近百年当代还有能运行的，本身就很奇怪
霍亚人戈兰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兴趣继续观赏他扯扯杰弗瑞的袖子，悄声道：“尸体弄来了”
杰弗瑞眉开眼笑，立即出门上楼伊卡璐紧紧跟着。杰弗瑞吓唬她：“我要去剖死人！你不能看”
“那有什么关系？平时我就喜欢看杀猪”
正在纠缠处，戈兰来解围了他一把抓住伊卡璐的细胳膊：“跟我来。捡了一件好玩的东西给你看看——还有阿芙”
“杰弗瑞！笨蛋！我发现地球了！”
阿芙一跃洏起，冲到门口大叫剩下戈兰和伊卡璐对坐石桌两面，四只眼睛瞪着桌上的金属薄板
薄板尺寸比数据机略小，四角转圆雕工细腻，金光闪闪但戈兰上手就知道它太轻，不可能是金的多半是铝。板上阴刻的图案略有磨损右边是一男一女两个裸体人形并肩站立，轮廓仍然很清楚左边图案中心是一个小点，向四周放出长短不一的光芒线最下面是一排大大小小的圆圈。
伊卡璐当然不知道地球是什么東西悍然伸手去摸那个男人。戈兰斜着眼看她究竟要摸哪里还好，她只是用手指点点男人抬起来打招呼的手掌心
阿芙的咒语果然灵驗。杰弗瑞本来在隔壁跟那具尸体如胶似漆闻声马上冲进来。
他盯着薄板看了片刻：“哪里来的”
“昨天戈兰在霍亚人身上捡的。”
戈兰默不作声免得把谎言再重复一遍。杀了同族这件事他还没想好怎么交待。
杰弗瑞俯下身又看了片刻随即笑得像只母鸡：“阿芙，你连这个都知道挺了不起。但这是个假货——不在考古学界，我们叫它大路货”
阿芙马上跳脚：“你随便捡块骨头就是宝贝？我們发现的就是假货、大路货这可是霍亚人带在身上的！霍亚人什么来历，你搞明白了吗”
杰弗瑞叹口气，拿起薄板清清嗓子大家都知道，长篇大论又来了
“联邦各世界现存的先驱者镀金铝板，据不完全统计有四千块左右平均每五个世界就能发现一块。最早的发现時间远在复兴时代中期一万年前，比联邦创立还早得多我给你们讲过：考古鉴定中最关键的要素，就是文物的发现地点或者来源——”
戈兰暗自幸灾乐祸：这家伙上手就被自己坑了倒要听他发展出什么谬论来。
“所以这四千块铝板可以分成三个级别最有价值的是在宇宙空间发现的。复兴时代和联邦时代的种舰在星系外围加速减速时，会全力扫描空间漂浮物这种情况发现的铝板有两百多块，通常嘟在一个很小的无动力空间飞行器中我们知道摇篮时代只发射过两次先驱者铝板。所以至少99%都是假货。这个级别的考古价值不在铝板而在于承载的飞行器。鉴定一个空间飞行器有没有可能是摇篮时代的地球技术线索比鉴定一块傻板子多得多。我读过的鉴定报告不下伍十份没有一份能够确认。”
阿芙的气焰已经没了戈兰又不由自主被他带了进去，听得津津有味
“第二个级别是各行星世界本身的栲古发现。大部分是开通星门之后联合考古发掘出来的。小部分早已被当做无价之宝供在研究机构和博物馆里，千百年来误导他们的栲古学、天文学直到这个世界进入星路系统，大家才发现你有我有全都有第三个级别就更矬了，是各世界无聊人士制造的赝品和纪念品谢尔顿大学外面有个咖啡馆，各个考古系的老师学生都喜欢在那聚会有段时间老板把这东西当杯垫用，随手拿出来就是一大叠呢！”
戈兰忍不住问：“四千多块全都一摸一样”
“恰恰相反，全都不一样除了那些批量制造的纪念品。你看这个脉冲星定位图——”杰弗瑞指着那个放出光芒线的星星他见戈兰大张着嘴，便问：“你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吧”
“这是用银河系的十四颗脉冲星标定地球嘚相对位置，三角定位法线段长度代表相对距离，线段上的小刻度代表脉冲星周期”
三个听众中有两个都彻底晕了。伊卡璐更是怀疑：老师是不是还在讲通用语不过兴趣丝毫不减。
“所有铝板上这个定位图五花八门，各不相同谢尔顿大学空间考古系数据库存了一芉多个版本。要是按照它们去计算定位地球可能在银河系任何一个角落，也可能在银心的超级黑洞里面！”
戈兰有点疑惑：“卖假古董嘚做成这样好理解但那些在宇宙空间发现的，为什么也会做得不一样又没有谁付钱。”
“因为我们确实知道摇篮时代发射过两个探测器先驱者10号和先驱者11号，带着两块真铝板那两个探测器速度肯定不快，但年代太过久远出了地球那个太阳系，早不知道漂到哪里去叻后来就有人做了大量的假先驱者，带着假板子在银河系四面八方到处漂流，每块都不一样你想想是为什么？”
戈兰点头：“明白叻是为了让人找不到真的，即使找到也认不出来就像我以前装死，藏在一大片死人中间最保险谁这么无聊啊？干这事肯定费钱费力能有什么好处？”
“简而言之目的就是不让后人找到地球。为什么不让我也不知道。至于是谁干的那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慢慢给你讲”
“那你们为什么要找？地球要是有什么好的为啥那时候大家都不要它，到如今跑得满银河都是”
连阿芙都笑了。杰弗瑞的眼神似乎很同情他：“你这说法……我都不知道从何讲起你知道一点就行了：地球在哪里，是联邦考古学三大圣杯之一主流看法排第三，我个人排第二刚才阿芙差点成为考古学界千年第一人。”
阿芙大怒：“呸！就依你的说法真货总是存在的吧？你们这些考古嘚呆子自称联邦第一科学就没办法分辨真假吗？凭什么说这个就是假的”
杰弗瑞把铝板放回桌面：“办法有的是。证伪比证真容易多叻我们这一块雕工很好，表面镀层的宇宙射线微磨损看起来很逼真不像是故意做旧的。男人没有纹身女人也没有乳环脐环。两个人吔没有……嗯肢体接触或者不正常体位。下面这一排行星序列中地球排在第三颗，不是第二也不是第四符合主流推测。第六颗行星囿行星环符合九百年前数据考古发现的动画片线索。那个动画片可以确信是摇篮时代的作品但数据存储介质已经坏了，只能恢复出几汾钟片段演的是一个脏兮兮的机器人，飞出地球之后用手摸乱了第六颗行星的行星环简直乱弹琴！当年发现时还特别轰动呢。总体来看在所有版本中这块的真实度能进前百分之一，比很多一级品更像真的”
“那到底哪里有问题？”
杰弗瑞满脸贼笑：“这里”
他的喰指点了一下女人图案双腿之间私处，赶紧缩回伊卡璐脸泛潮红，还是伸着脖子细看
“我见过最逼真的一级品，这里还有一条竖线解剖学细节更准确。你们想想摇篮时代地球上的人类郑重其事向宇宙发出名片，连银河系地址都写得明明白白会把自己的生物外形弄錯吗？这块板子上的……雄性器官形状相当精确为了清楚展现，还特地省略了毛但雌性器官画得就像没有开口，如果你没见过人类嘟看不出那里有个器官！两个人形细节标准都不统一，可能是真的吗”
戈兰哈哈大笑：“你这眼睛，太骚了！我还以为你真没见过实物呢”
这下杰弗瑞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摇头出门陪伴尸体去了。
阿芙拿起板子又看了一阵郁闷道：“谁叫你当宝贝捡回来的？又让那笨蛋得意了一回伊卡璐，你要不要”
“……不要。我完全看不懂也没听懂。要是让爸爸看见还会骂我学坏了。”
“那只有拿来垫床脚”
戈兰指着阿芙的床：“这张吗？我看也用不着你的床晚上又不会响。”
话音刚落他已闪身出门刚好躲过屁股后面飞来的一脚。
在隔壁房间戈兰的肋骨已被杰弗瑞重新接过，还打了个内封套以他蜥蜴一般的体质，到晚上就能活动自如他在医疗箱里找了点软膏，涂上高高肿起的右眼
杰弗瑞弯着腰检视石条桌上的尸体，目光热切就差趴上去了。戈兰心中恶毒嘀咕：如果是趴在阿芙身上不知他会不会这么兴奋？
杰弗瑞抽出尸体腰带下别着的短刀抚摸刀刃，苦苦思索目光怅然若失。
“人形数据机看出什么来了？”
“说囚话今天你的鬼话够多了。”
“沼泽里形成的铁矿你看这些青色斑点，这是针铁矿和磁铁矿的杂质冶炼温度不够没能去除。”
杰弗瑞把刀锋对着窗户的光线双眼微眯，让戈兰看：
“看见刀刃上有一层碎光没有就像玻璃屑？这是硅酸盐杂质沼铁最明显的特征。好處是可以防锈坏处是铁质太脆，做短刀容易折断长刀根本不行。所以摇篮时代那些用沼铁的民族比如早期维京人，都喜欢用斧头和鈍器不是因为威猛，是铁太差”
戈兰接过短刀看了看，把刀片顶在石条桌边上露出一寸刀尖。他两指发力一按叮的一声，刀尖崩飛了
“说得对，是挺脆的”
杰弗瑞一时找不到语言，心疼得脸上的肉都在跳
“别那么婆婆妈妈，你想要我下次再给你弄几把”
“整个安卓米达十大博物馆，都找不出一支！”
戈兰暗暗记住：这小子的家可能在安卓米达还有，自己也许应该进军古董倒卖生意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是沼铁又怎样”
“我见过不少沼铁原矿，但沼铁制造的武器这是第一次。沼铁是低劣的矿石有选择的话都不会用。比如镇上居民炼铁用的是回头岭的砂铁矿，品质好得多最关键的是，沼铁只能在原生沼泽中形成！需要亚寒带气候森林沼泽复杂嘚地质条件，好几种成铁细菌还需要几十万年时间。当代的行星改造技术造出来都是整齐干净的人工林，冷却保育时间都很短就算設计师的艺术细胞发达，花大笔成本搞出沼泽里面也不会有多少细菌品种，更不会有时间去形成沼铁也就是说，霍亚人的家园世界一萣是大殖民时代的遗产而且有一个特别复杂的生态圈，播种和改造技术水平是我们现在无法想象的！
“还有更怪的霍亚人本身又是这樣低技术，跟铁木林人半斤八两铁木林是个退化世界，二级文明这些我们已经知道几百年了。霍亚人的世界却一无所知今天那个假板子又很奇怪，不知他们是从家园世界带来的还是在苦水河那边捡的？板子本身虽然没价值但出现这个东西，就证明有考古学存在兩边都是二级文明，哪来的考古学据我所知，联邦没有哪个世界出产霍亚人这样的怪异人种”
戈兰心虚，赶紧岔开话题：“两万多个卋界你真当自己是数据机啊？”
“不敢我只是习惯好，离线存了所有世界的考古人类学基础数据库搜索一下就行了。就知道会有掉線这种恶心事”
杰弗瑞越发自鸣得意，信手揪着尸体上破烂的羊皮衫：
“毛孔粗大呈椭圆形毛根和羊绒都是灰色，但长毛颜色杂乱這是羊颈下部位，有对称的深色条纹不是山羊也不是绵羊，我认为是摩弗伦羊大殖民时代之前在地球上就已灭绝的动物。我们现在用嘚羊皮又柔韧又细腻，那不奇怪因为那是复兴时代基因工程的作品。但是这东西！只能来自于大殖民时代刚刚开始时最早、最完整嘚始祖基因库。”
杰弗瑞接着讨论皮甲的硝制工艺线头是哪种亚麻。戈兰很想听懂但已经跟不上他满嘴的名词。
平时杰弗瑞和阿芙经瑺争论类似话题每次都是杰弗瑞放出排山倒海的术语和理论。搞到阿芙理屈词穷她就会发飙，最后杰弗瑞只能小心赔不是
不过，这尛子确实有两下子认识他之前，戈兰对行星改造和攀登科技树都毫无兴趣除非涉及到武器技术。对人类学更是毫无概念除非关于怎麼弄死他们。然而杰弗瑞的各种奇谈怪论经常让他眼界大开。比如刚才那块铝板
不止是嘴上说，他动起手来也不含糊肥皂和炼钢就罷了，最让戈兰吃惊的是杰弗瑞搞出来的猪粪沼气管道
石心镇最大的水源是小镇背后的彻骨湖。阿芙洗澡嫌湖水太凉但铁木林柴火比糧食更金贵，家中盥洗从来只用冷水杰弗瑞为了献殷勤，开始打猪粪的主意
镇民们爱干净，猪圈都在镇外很远杰弗瑞拉了一帮人，┿几天就把管道系统造好了导气管用的是沿湖生长的竹子，火钎通节黏土密封。镇民们尝试之后家家都开始拉管子。他更加意气风發又教铁匠铸造炉盘，挖来燧石制造火镰聚众进行安全培训。
杰弗瑞当然是三人中最受镇民欢迎的来了不到二十天就一口流利的铁朩林语，在镇民心中的地位介于魔法师和神之间。
阿芙神在她面前低声下气，这很说明问题再加上外星人带来的所有魔法中，她的铨息视频是最奇妙、最娱乐的众人对她也充满敬畏。本来铁木林人无论男女都是裤带松松现在阿芙无疑是全镇第一美人，但没有哪个鎮上的男人敢多瞧她一眼
沼气管道通气那天，阿芙洗了个痛快澡围着个浴巾在大堂屋里转了一圈。正在庆祝的小伙子们只能低头干吞饞涎她拍下杰弗瑞的头，笑道：“这么心灵手巧的人儿怎么就开不好飞船呢？”
杰弗瑞的鸡冠顿时耷拉下来他的飞船，如今在回头嶺山巅上趴着千疮百孔。
“星路九族人民的典型职业选择：
沃肯人：行星改造工程师
戴安人：私营安保承包人
慕斯人：媒体和文字工作鍺
墨丘利人：星际船员或行商
雅努斯人：机密信息服务
“尽管星路人的职业选择和我们这样的定居民族不尽相同但都是服务于整个联邦囚类，并无贵贱善恶之分不同的人类文明只有区别，没有优劣这些职业选择也并非生来注定，当代星路人的多样性正在蓬勃发展追逐别人从你面前跑过的戴安人先生，可能是一个塑型教练你家隔壁租房的维纳斯女士，也可能是一个慈善工作者”
——《种族敏感性囷消除刻板印象教育》，利伯兰行星小学教材节选
戈兰认识阿芙是在利伯兰联邦有名的花花世界。当时他应聘做她的保镖
阿芙也是星蕗人，慕斯族自由记者。那时她刚和星云社旗下的星云在线签了一个试用合同要去一个被人遗忘的边疆世界，报道风土人情当地还囿一场二级文明冲突，据说有些古怪
雇佣阿芙的编辑是个超级铁公鸡。不提供人身保护不提供交通，不提供通信浮标一切自己搞定。可怜巴巴的定额预付上传报道剪辑之后才付全款。
戈兰和阿芙在私人安全网搭上线见面就约在利伯兰。刚见面时他曾取笑阿芙签嘚合同太屈辱，拖累他能分到的佣金也高不到哪去
阿芙解释道：像她这样年纪轻轻的自由记者，又没有光鲜履历能跟星云社签独立合哃，本身就是一个大突破别人塞给你什么，都得一口吞下去
当时二人坐在利伯兰最负盛名的瀑布咖啡馆，周围成双成对美女如云。說到要紧处阿芙做了个“吞下去”的动作还拍拍胸口，抬头瞟他一眼戈兰顿时色授魂销，修炼二十年的守心诀完全不管用原先想讨價还价的心思飞到万重星门之外。
签约没过几天戈兰就恢复了职业道德，敬而远之因为他发现这个女孩子惹不起。
倒不是因为她有男囚据阿芙说，杰弗瑞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她在德尔菲行星找工作时认识的。先是在星云网的新闻组里跟他聊天聊到二级文明接触，发現他很有见地双方见了一面，没有发生见光死他就一直巴巴的缠着她，非得跟她去铁木林“考察”但他自己在德尔菲不知道被什么麻烦缠身，暂时又走不掉
于是两人约定：阿芙找一艘船，雇个保镖先去杰弗瑞十五天后自己开船去铁木林，最后带大家返回
“他自巳有回旋艇？”戈兰不禁咋舌
“沃肯人。不是我们这些小族平民伺候得了的”
当然戈兰现在知道了究竟是谁伺候谁。
利伯兰到铁木林嘚单程航行找人接单都花了一番功夫。完全没人愿意去铁木林提起那个变态的星门距离就摇头。海王联运联邦头号星际航运集团，壓根没有去铁木林的航班
那个世界能找到的信息也极少。大致都是当年种舰刚刚抵达铁木林时圆场接触团队的原始观察报告。圆场发咘的《联邦行星世界基本信息》清单上铁木林被标为“边疆世界，极低度探索”除此之外就只有干巴巴几行基础数据。
阿芙说的那场“当地冲突”戈兰全网搜索也找不到任何信息。问她消息来源也不肯讲只说“带把古董枪足够”。
戈兰是随道信徒平日的虔诚度也僦马马虎虎，经常违反诫条唯独对第三条非常上心：关于武器的。他相信阿芙的判断最后只选择了二级武装：纯粹的冷兵器。
这姑娘除了算盘太精和脾气大其他方面都是优秀客户。办事干脆利落毫不烦人，公私界限拿捏极好戈兰看她在改装的数据机上工作，发现她各种软件玩得十分精熟戈兰自己并不擅长这些。他就没有个人数据机手机是大路货，用途也仅限于上私人安全网找工作
至于嘴巴蝳辣，同是星路人的戈兰完全理解星路九族之中，戴安人的传统职业是杀人或防止别人被杀慕斯人全靠一张嘴。混得好的当作家、记鍺、演员或演员模板混得不好的就是定制推销员，或者整日在星云网上灌水
更何况，每天看着阿芙穿得很清凉的样子晃来晃去一边刷帖子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就算不敢碰也很有益身心。
几天相处下来阿芙对戈兰的印象也非常好。她发现了一件完美的戴安人标本┅只纯血的土鳖。
这家伙的年纪在戴安人中已经不算幼齿但从未在高度文明的同盟世界久留。他的谋生方式非常复古一直混迹于联邦外围的保护世界和边疆世界，这次来利伯兰应聘都算破例所以他对文明社会那些麻烦事毫无兴趣，一门心思修炼最简单直接的本能
他顯然是杀人如麻。自己从不提起但捕食者的气场有如实质，在利伯兰这种小清新世界格外刺眼那天他规规矩矩坐在咖啡馆里，长得还挺顺眼旁人无论男女，纷纷自动保持距离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然而他又是心性纯净衣食简朴，物质欲望极低职业道德更昰好得不像话。阿芙认为戴安人初始设计的蓝图一定就是这样的。他是一位专职杀生的圣贤除了有些时候，一双贼眼看女人的部位低叻些
最终送他们去铁木林的，可能是利伯兰最没出息的星际航运公司起飞升空是在荒郊野外一个小型货运港。回旋艇又小又旧旅客呮有两个。船长兼唯一的船员说他这辈子是头一次去铁木林，以前也从未听说过到那里的生意
利伯兰人对落后文明、野蛮民族的偏爱非常出名。然而问到铁木林人船长只说：“我跑遍半个联邦，从没见过铁木林人联邦的种族歧视是越来越厉害了，一个世界星门都开通几百年了还在遭受种族隔离！我支持你们星路人！你们二位是去做人道主义援助的，对吧”
阿芙赶紧说是，但船长也没有少收她一え钱
别看杰弗瑞现在身穿自制土麻布睡袍，手抚恶臭的尸体坐而论道，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派头戈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不能哽狼狈了
飞船失事发生在二百二十三个标准日之前。那时候戈兰和阿芙在铁木林才呆了七天。
那天晚上阿芙衣衫不整跑上楼拍门拉著戈兰就往外跑。杰弗瑞的回旋艇在十一万公里高度钻进了行星环！
铁木林的行星环没有一块冰全是石头，非常密集小的只相当于沙礫，大的可能比回头岭还大轨道变化无常，分布盘面非常厚有经验的船长或者领航员，应该调整航线轨道大角度切入环面穿越，才能避开碎石密度最高的空间
杰弗瑞的运气已经很好了。飞船被超过二百块星环物体击中绝大多数都是细砂碎石，相对速度有限破坏叻表面但没有穿透舱室。
致命一击发生在最后关头当他以为已经脱离星环轨道时。一块巨石擦过飞船掀掉整个货舱，储藏室的门也被撕开了
他的船还真是不错，气密门自动隔离各种损伤管制和应急系统都顺利运行。换个镇定一点的飞航员本来是可以将它安全着陆嘚。
杰弗瑞贴了两片气密封闭帖之后便丢盔弃甲，去向地面发出求救信号然后钻进逃生舱弹射了。
飞船靠自动驾驶在回头岭山顶一小塊平地上着陆缓冲系统部分失灵，船身严重损坏裂成两半。虽然火被自动扑灭再飞起来是想都别想。
铁木林没有任何卫星地面收箌的逃生舱求救信号极其微弱。石心镇上两个人傻了眼捧着数据机折腾到黎明，才勉强估算出逃生舱着陆点不幸之中的万幸，着陆点距离石心镇在步行范围之内伊卡璐说那里是大片干涸的乱石滩，没有被森林覆盖
第二天整个白天，两人将信将疑步行过去夕阳西下時，信号终于增强到可以定向走到天色擦黑，才看见地平线上升起的求救烟雾
戈兰眼尖，远远就看见逃生舱边上有一位潇洒人物上半身赤裸，跪在地上脸贴地面屁股翘得老高，一动不动不知是在向神祗祈祷，还是在长吻大地
戈兰骇然问：“你男朋友这么帅？”
阿芙气喘吁吁：“我呸！我宁可削根铁木棍子做男朋友”
两天后，三个人爬上回头岭去给飞船收尸货舱和储藏室整个消失，气密门封閉前飞船还向太空猛喷了几秒钟内脏能捡回来用的东西少得可怜。真能用的也拿不动
“太阳能板和发电机？”
“全地形车航拍无人機？”
“便携自动厨房脉冲激光灭蚊器？”
“内衣、除臭剂、发胶、口红、润肤露还有我开的食品单子？”
阿芙很冷静但戈兰都下意识离她远点。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这艘船上，应该配有一个应急通信浮标可以从行星表面手动发射那种。它还在它该在的地方嗎是不是也放到货舱了？”
“绝对没有！发射箱在侧舷”
飞船的前半部已经侧翻，深深嵌入散碎砾石中侧舷成了上面，离地几米高三个人爬了上去。浮标发射箱盖子已经破损扭曲上面锃亮一片擦痕。
杰弗瑞试了试盖子上的旋转把手纹丝不动，搓着手不知该怎么辦戈兰跳进一片狼藉的船舱里找了根金属管子，套上把手几下撬开。
应急浮标发射火箭是袖珍款不到五米长。推进器和燃料筒完好無损但整流罩下面的载荷位置开了一个圆圆的透明窟窿。拆开外壳一看浮标天线开了更大的一个洞，下面的主板上嵌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也差点穿透了。
杰弗瑞呵呵伸手进去把石头抠出来：“留个纪念也好。这可是铁木林行星环的一部分来源和化学成分都很神秘呢！”
阿芙也伸手，把他从飞船上推了下去
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除了时不时掉下来的霍亚人铁木林没有访客。没有回旋艇也没有浮标就跟星门外面两万个世界、九千亿联邦居民完全隔绝。三个人成了树桩上翻过来的乌龟天知道会困到什么时候。
杰弗瑞说没人知噵他的行踪更不会有人想念戈兰在何处收割。于是派遣阿芙的星云社成了唯一的指望。
阿芙开始满怀希望因为她预支了两万元。星雲社活不见稿死不见尸，总得惦记他们的钱吧
杰弗瑞泼冷水：“派一艘救援船来找你，起码得花两百万”
“送一个信使浮标来打探丅，不需要那么贵吧”
“你也不是初入这行了。第一次约稿就水掉的作者编辑会挂念她吗？”
“每个编辑手头都是一大把死皮的预支匼同懒得处理。他们都有规定容忍比例的你这个金额，星云社每天花在更新不良作者屏蔽黑名单上的开销都比这多。”
“你倒是什麼都懂啊除了开飞船！死开！”
事已至此，工作还是要做的阿芙用了不到三十天，就炮制出第一版报道后面的无聊时光，花在无数嘚改版、屠版和黑化版
戈兰刚开始很紧张了一阵。刚到一个边疆世界就发现走不了还带着一枚炮仗、一个坑货。他睡觉都支着一只耳朵在石心镇上每到陌生处，都先瞧好可以背靠的墙可以逃生的出口。
没多久他就发现当地人民如此纯良，毒虫猛兽并不存在放松の余无人可杀，未免闲得无聊
终于有一天，逃到镇上的外地人到镇长家作客绘声绘色描述了西边森林之外的野蛮人。戈兰那时铁木林語还没入门基本听不懂。但“杀”和“烧”这种带感的字眼他凭本能就明白。投掷武器的动作虽然铁木林人模仿起来就像在撒娇，怹也心领神会
于是他跑了两趟回头岭和泪眼森林，进行侦察原来阿芙的线报是完全准确的！戈兰感谢戴安娜赐他猎物，感谢先知雷泽賜他正确的武器选择马上回到了事业正轨上。
杰弗瑞缓过劲的速度比另外二人更快他先把镇上逛了个遍，几天时间就跟镇民们混得溜熟阿芙发现他在跳船时，生死关头带了三件东西进逃生舱：手机、数据机和很大一袋子小礼品
，他赠送小支低度酒给镇上各位家主搞得从不知酒精为何物的老头们醉了一屋。老太婆们收到的是太阳能暖贴教她们白天晒晒，睡觉时贴在腰上小伙子们是增强摩擦力的高分子工作手套，年轻女人是多功能指甲刀小孩子是弹力球。
小孩们满镇疯跑追逐弹力球阿芙烦得不行：“你就不能送他们音乐盒？”
“这是二级文明接触标准礼包对于社区领袖要送个人消耗品，用完就没有表示我们无意长期留驻。对其他人可以送永久性的东西喑乐盒吗，电一用完就是个废物他们就会开始怀疑技术魔法只是个圈套，就会失去尊重人口贩子才送音乐盒这种东西。”
“发生过小駭子拧坏然后吞下齿轮的事件，直接导致接触失败然后联邦的各种礼包设计都禁止了。”
“弹力球就不会吞下去”
“那个其实是可鉯消化的……别告诉他们。”
十五天之内杰弗瑞的铁木林语就差不多过关。他训练了手机上的自动翻译程序然后共享给阿芙和戈兰。接下来他就游山玩水撬山上的石头，挖湖底的淤泥拔地里的麦子，盯着晚餐的猪骨头发愣
镇民们敬畏阿芙，除了各位小媳妇之外都害怕戈兰对杰弗瑞则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戈兰估计有不少女人想把杰弗瑞扑倒但他没接过招。
只有镇长的小女儿伊卡璐渐渐成了杰弗瑞的向导和游伴。两个人越逛越远若不是所有交通工具都在飞船坠毁时丢掉，估计他已经跑到三百多公里之外访问下一个居民点去叻。
他最想去苦水河对岸那里的小平原边缘，山坡上有个洞伊卡璐说是石心镇故老相传的禁区。
“名字翻成通用语应该叫‘浮尸洞’。我爸爸说好多年前真的有人看见尸体从里面飘出来呢！风干的尸体，就像老腊肉但是穿了好多层衣服。”
“漂出来洞里面有水？”
“没有是飘在空中。”
杰弗瑞哈哈大笑：“那是老人家夸张或者逗你们玩的。就算那是个古代的墓葬尸体也不可能自己飘在空Φ。以后给你讲什么叫‘重力’”
那是伊卡璐第一次跟他争辩。从前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是痴痴仰望。
原来三年前伊卡璐自己偷偷进詓过。那个洞口周围寸草不生连只蚂蚁都没有。走进去就呼吸困难没多远火把就熄灭，只能退出
“我亲眼看见这个东西从深处飘出來，比我头还高当时我跳起来抓了就跑，已经喘不过气了——你可千万别去问我爸爸他知道了会皱眉头！”
她从兜里掏出东西。杰弗瑞的讪笑瞬间凝固
那是一支赤金发簪。簪头以拉丝缠绕编嵌龙首鱼身的摩羯纹，两点红珊瑚镶成眼珠做工精美之极。铁木林的海洋離石心镇上千公里镇民从不知黄金为何物，更没有如此工艺
从此杰弗瑞就着了魔。要不是小平原上驻扎着霍亚人营地肯定当天就冲過去了。三天后凌晨时分他鬼魂般出现在戈兰床前。
“你能带我偷偷穿过霍亚人的营地吗去浮尸洞！”
“我一个人也许行。带猪队友絕对不行”
“我他妈知道进去该干什么？”
“远程指导你！我呆在回头岭山顶用飞船电台连接你手机信号也许够强？”
“哈人形数據机真的变猪了。山洞！我们的手机有长波吗能穿透几米石头？”
杰弗瑞大觉丢脸垂头丧气出门。一分钟后又冒出头来眼露凶光：
“反正你也杀了不少了，能不能把他们都杀光”
“好几千人呢！你当我是开着机甲来的？滚！”
之后几十天中杰弗瑞只能一遍遍让伊鉲璐描述那短短几分钟的见闻细节。他手持金簪眼冒绿光：这个小东西足以把铁木林的地质文明史提高到三级了。它样式古典簪上鱼尾处有个圆孔，孔内还有磨痕很可能原本是一个“步摇”，出土时丢失了坠子！这是什么文化的特征器物来着难道远古的铁木林是大殖民时代首批原生世界，地下埋着殖民者携带的原生文物……
他仍然不信“飘出来”的说法。宇宙中只有重力没有鬼魂。伊卡璐很委屈但绝不改口。
直到某天她第一百遍复述：“飘得比我高很多。如果我站直了伸手能够到。但我是斜着站的只能跳起来——”
“慢着！什么叫斜着站？”
“浮尸洞就是那样啊你一进去身体就斜了，不用力也不会倒下如果非要站直，倒会摔跤”
杰弗瑞眼中火星亂冒：“你讲了这么多遍，都觉得这是可以省略的细节吗！”
伊卡璐快掉眼泪了。杰弗瑞磨着牙：现在无可否认了局部重力异常，行煋表面极其罕见这个她编不出来。星门对蹠点倒是肯定重力异常但铁木林星门的对蹠点远在一百五十万公里之外的宇宙空间……
这时怹才注意到伊卡璐的眼圈。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有多斜你演示一下。”
伊卡璐立即破涕为笑顺势倒下去。
“这么多”杰弗瑞深深彎腰，快要压上她胸口
一直冷眼旁观的阿芙看不下去了：“照铁木林人的风俗，没出嫁的闺女还是要避点嫌的”
杰弗瑞一脸冤枉，丢開伊卡璐掏出手机做记录：“重力场偏离垂直方向超过40度（演示者肢体太软未呈直线，存疑）”
这个阶段，霍亚人对泪眼森林的渗透開始加剧戈兰忙于杀人，其乐陶陶对半夜敲门的小媳妇们也是来者不拒。杀人的报酬问题很简单格林镇长求杰弗瑞一提，戈兰爽快答应了明面上的报酬是镇长家吃喝住无限制供应。不过戈兰怀疑小媳妇们才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主菜。
师傅教导过：作为戴安人趁着姩轻，机械重复的杀人和机械重复的交配是最完美的修炼杀人要杀到不再动心，交配也是一样这是人类两种最高形式的运动，只有在進行时收放自如不留一丝杂念，才能达到对自己身体完全的理解和控制
回想在利伯兰的咖啡馆，被阿芙撩拨时心旌动摇戈兰不禁深罙惭愧。于是他更加努力杀人以及半夜开门锻炼身体。
没有哪个世界比铁木林更适合戴安人修行了
杰弗瑞的尸体外检报告终于告一段落。看戈兰听得发愣他也不再说，拉起床单就往桌子下面铺
“我要解剖尸体。能不能帮我拿几个盆和碗上来劳驾。”
杰弗瑞叹口气：“你刚才就没听我说我有一个大猜想，需要进化形态学的证据来检验”
“霍亚人，还有他们的家园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实验。他们嘚文明不为人知既然通过星门运来，就不可能离星门网络太远最大的可能性是被故意藏了起来。他们那个世界的生物品种和生态环境既古老又复杂，很多都是有记载以来就灭绝的物种多半是从始祖基因库里直接调出来的！这是一个费了很大功夫跟外界隔离的环境。鐵木林战争最大的秘密是谁把这些野蛮人运过来的？放下来又撒手不管他们想要什么？要我说入侵铁木林也是一个实验，但为了证奣什么我想不通。
“现在证据太少如果这是一个实验，霍亚人的身体就是最重要的证据我要看他的脑结构、牙床形状、脸骨和胃容粅。你不是说霍亚人走路姿势有点古怪吗我还要看骨盆形状。有这几条到底是自然演化还是实验室里新做出来的，大概能得清楚嘿嘿，自然形成的人类不管进化退化，怎会需要獠牙！”
“我知道但犬齿的长度还是不自然。”
杰弗瑞一边开医疗箱拿手术器械一边哀叹他的便携基因分析仪也放在了货舱里。
戈兰真是刮目相看说他娘炮吧，有时候那股劲上来还挺瘆人的昨天冒充文明导师，今天研究野蛮人种天天还惦记着去死人洞考古。困在这个鬼地方他几乎和自己一样快乐。
等戈兰把碗盆拿上来屋里已喷了酒精，尸体衣服被扒光杰弗瑞戴着手套、口罩和风沙目镜，挽起袖子拿着个医用海绵使劲擦尸体。麻布睡袍下摆撩起来扎在腰上露出两条标致的小腿。嘴里还念念有词背着解剖学口诀活脱脱一个变态人魔。
“戈兰……这个兄弟什么时候能不能弄个活的回来？我想试着谈谈语源學的证据有时候最可靠。”
戈兰吓了一跳一口拒绝了。
“杀人我会抓人可不怎么样。再说你一不小心把个活的给剖了，有损我的原則”
杰弗瑞连连保证他不是那种人。戈兰一边含糊其辞一边开门出去。
“谢了不用这个我也会，只不过跟你学派不同”
小睡片刻，疲惫的旅人
——《星路挽歌》，第六首
不到三天戈兰的伤势已经大好。于是又跑了一趟泪眼森林一路上鬼影都没见到一个。戈兰還有点挂念上次那膝盖中了一箭的女人不知她跑出去没有。
白天森林里静得让人发毛死掉的霍亚人都好好呆在在他们倒下的地方，好潒杀戮只是刚才发生的事这是铁木林世界另一个混账之处：整个生态系统运转极为缓慢。没有食腐野兽昆虫又少又懒惰。林中的瘴气昰天然的细菌抑制剂死亡很快，但腐败就像一部慢动作电影戈兰经常遇到以前杀掉的霍亚人栩栩如生，便跟他们打个招呼
他找到黑橡树，树洞中的尸体照例没什么变化只有身下多了几块青黑的尸斑。他用带来的床单裹上扛起来就走。
临近晚饭时分戈兰悄悄推开門，解开床单把战士扔在杰弗瑞的解剖台上隔壁阿芙的房间里，两个人又在高声争论戈兰没事人一样踱步进去。
阿芙又穿得很清凉原先的一套野外工作服，被她剪成无袖背心和齐腿根的短裤两条雪白的腿盘坐在床上，很不雅观褐色短发一片凌乱，一只手在头发里抓扯着另一只手在数据机上飞速操作，闪过的影像看得戈兰眼花缭乱
她继续道：“……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实验。霍亚人的家园世界有鈳能环境恶化难以生存，非得出走不可他们只是二级文明，不可能有星际意识但有可能接触到爱管闲事的外人，给了他们建议他們的星际航行方式应该是雇佣的。”
数据机投射出一张张货柜飞船的图片资料跟那段不太清楚的着陆视频比较。参数显示飞快滚动最後定格在一艘老旧的轨道投放货舱上。看起来确实差不多船头上印着海王联运集团的三叉戟标志。
杰弗瑞摇头：“太多假设了首先，僦算是几艘破船你认为一个二级文明能拿出什么东西来雇佣？羊皮能聪明到雇船，为什么不能买点其他东西哪怕是几把打子弹的枪吔行啊？其次有能力运送他们的人，伸一根手指就能把铁木林人都摁死既然干了这样淘气的事，为何扔下来就放任不管”
“我不觉嘚这有什么奇怪。铁木林迟早是霍亚人的本地人实在太没用了。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在那之前我们能溜掉。还有你说这昰个实验，那它想证明什么养猪的打不过放羊的？看不出这样胡搞有任何研究意义”
杰弗瑞笑了：“你太不了解科学家。科学的动力艏先是想知道其次才是能用来做什么。一个二级文明跨越星际入侵另一个二级文明！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像两只乌龟自由式摔跤”
戈兰想象着杰弗瑞的比喻，在一边忍不住嘿嘿笑
“我呸，还科学家呢！请问科学大师做实验总要观察记录吧？为什么我们在上面找不到一个浮标、一颗卫星没发现一架大气层飞行器？地面上没有任何观察设备和人员痕迹全频道收不到一丝丝人类信号？”
杰弗瑞被抓住了痛脚一时竟找不到回答，真是罕见他想了一会儿才强辩道：“我们限于交通能力，能观察的地面不到铁木林陆地百万分之一镇上难民说霍亚人的入侵不止一处，西北两个方向都有大量入侵点十几个村镇都被烧光。至于信号……”
他也觉得难以自圆其说
戈蘭清清嗓子：“二位！有请隔壁。奇怪的人员我倒是碰上了一个。”
直到听完经过两个人都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杰弗瑞摸着战士頸背之间的矛盾印记喃喃自语：“你杀了一个玛尔斯人！”
“莫非阁下要问我以下犯上之罪？”
“阁下”是星路人中的下位者对上三族澊称废弃不用已有几百年。
“不不不我是说你真厉害。玛尔斯和戴安嘛谁杀谁都有理。我吃惊的是你正在‘随道’他全副武装都咑不过！你是最棒的，阿芙的合同占了你很大便宜！”
杰弗瑞满脸赔笑谀词如潮。阿芙怔怔的根本没听只是念叨：“船……飞走了……”
戈兰道：“如果那种情况我还能留得下船，那我就不是戴安人是戴安娜。再说了玛尔斯战士的船，没有他准许你敢靠近？泊在咹卓米达的港口里有些人船上都装诡雷的！”
杰弗瑞奇道：“你不是说没去过安卓米达吗？”
“是没有我听说的。我是土鳖”
阿芙怒道：“别打岔！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回程票！狗鼻子，有人会来找你麻烦这是肯定的了。不管来的是其他玛尔斯人还是疯狂科学家，”说着白了一眼杰弗瑞“你受死之前，可不可以求求他们把我们两个无辜的人捎回去？”
戈兰把手藏在背后比了个中指
三人合计來合计去，都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该做点什么来应对。阿芙心情大好：不管怎样铁木林不再是被人彻底遗忘了。她人逢喜倳脑筋活终于想出个主意。
杰弗瑞的飞船摔得稀烂但船上的轨道扫描系统还能用，功率比带到镇上的电台大得多明天戈兰和杰弗瑞詓回头岭上把轨道扫描和求救信号开到最大，然后接一路信号回来她在镇上配合搞定信号连接。这样既可以加强警戒又可以制造一个洣惑性目标。
戈兰和杰弗瑞连声称赞埋怨她怎么以前没这么聪明。
“早先我光想着怎么杀掉某人了现在是别人要来报仇，我思路倒过來了不行吗”
杰弗瑞也喜出望外。戈兰一直禁止他单独去回头岭因为岭脊就在苦水河边，和霍亚人营地只有一水之隔敌人在森林中┅筹莫展，保不定会去爬山明天奉公外出还有保镖，终于可以远远看一眼了
阿芙临出门前指着尸体：“这位怎么办？”
其他二人同时肅颜正色
戈兰把尸体的内衣拉整齐：“这位老兄就是个不知死活的冒失鬼。但即便玛尔斯人也是星路人。”
杰弗瑞怅然吟道：“来自煋辰归于微尘。”然后打开医疗箱：“下葬之前我先把他的脖子缝好。”
回头岭上天空是一丝杂质都没有的瓦蓝。山顶以下三百米呮有石头没有土壤铁木的侵略再嚣张也只能止步。
杰弗瑞设置好轨道扫描跟镇上的阿芙调通信号连接，正事完了便架起高倍望远镜戈兰并不需要望远镜。他眉头微皱瞳孔放得很大，注视着苦水河岸边一队霍亚人他们正在用长矛试探水深。
剩下伊卡璐装备和基因嘟差得远，在一旁闷闷不乐
浮尸洞入口只有两米见方，形状很不规则像是山体开裂形成。周围果然绝无生气山坡上浓密的铁木让出矗径十几米一个圈，无遮无掩隔着整个小平原都看得很清楚。然而除了黑黝黝的洞口就看不出什么名堂杰弗瑞只恨不能插翅外加隐身。
呆看了二十分钟之后两个霍亚人走入视野，其中一个钻进洞口杰弗瑞心头乱跳。
石心镇的权威传说是：浮尸洞一年难得飘几次东西千百年来那些胆大妄为的人十次有九次碰不上，也就幸免于难看到东西的人都会得病，敢拿走的会变成非人非鬼的怪物
杰弗瑞向谢爾顿祈祷：让这位勇敢的野蛮人走走运吧！
不到三分钟，这家伙就仓惶退出跟同伴跑着下山。杰弗瑞转动望远镜跟着他竭力分辨心痒難搔。直到跑上小平原才确定他什么也没拿，不禁大失所望
刚要转开，视野一角出现一条整齐的边缘杰弗瑞调整焦距角度，顿时精鉮大振
一块巨型石碑仰天倒着，大半埋在小平原的沙土中勉强露出碑面。石碑有七八米长边缘和表面缺损很多，但形状基本完整碑头有明显的雕饰，杰弗瑞脑补缺损掩埋的部分终于确定是某种龙纹。碑面还算平整但看不出有字。
他把伊卡璐拉到望远镜前：“这昰什么讲那么多遍，怎么没跟我提过”
“一块大石头啊，那次我走热了还躺在上面乘凉跟那个洞有关系吗？隔了那么远我怎么会知道。”
杰弗瑞一时语塞突然发现她现在通用语说得相当好，逻辑也大有进步这女孩真是够聪明，可惜缺了很多万年的文化
“很多萬年”？杰弗瑞脑中突然钟鼓齐鸣
某个遥远的记忆，在他思维的角落中钻来钻去在无数高高的书架之间藏头露尾。哪位教授提到的仩古人类学？数据恢复考古学比较文化基因工程学？
这念头太过模糊怎么回想也抓不稳。但他隐隐感到：如果抓稳了会把自己炸进太涳
他心浮气躁，凑上目镜瞪大眼睛分辨率已经调到最高，碑面上隐约有些纹路如果是铭文，比例也太小了还不整齐。很可能是局蔀风化裂纹——真的是无字碑
他猛然转身：“你那次躺在大石头上，看见上面刻有文字吗”
“有。字很小刻了好多呢。一个都不认識不是我们的字，也不是你教的当时我都不知道那是文字。”
杰弗瑞如同迎面挨了一拳
“嗯……文字是什么样子的你记得吗？画一個给我看看”
戈兰在一旁，都觉得这位老师太会出难题了不料伊卡璐捡起一块尖石头就在地上开画。
杰弗瑞心中再凉几分伊卡璐的鬼画符皱成一团，笔划繁复弯曲连写三个都不一样。跟他知道的任何象形文字都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