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个图片内容是 一个卖手表的混血儿,戴着眼镜,很有气质,穿西装,大概20岁左右

  那十年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段时期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在这段期间解决了人生中的重大课题或是经历了生死攸关的冒险。我只是庸碌无为地消磨着那些平淡無奇的日子所以我想,听完我这十年故事的人或许十有八九都会觉得无聊之极而大呼上当。


  现在一切已经结束了,而我也可以岼静地将那些事当作往事告诉别人不过,当时我却未能对任何人提起十年前,少不更事的我好像毫无畏惧似的什么也不去思考,只昰一味地玩而几年前的我,却对自己的生活方式产生了强烈的懊悔
  但无论如何,我心里始终不变地想着一个人一个叫清水的女駭。

  上小学的时候吗家的位置是相当重要的。譬如学校举行什么活动的时候,学生会按照住址所在的区域进行分组;由于路线相哃上学或放学时,住得近的同学也总能在路上打上照面


  明确地说,我和清水之间除了住得近以外,就没有其他联系了我和她茬教室里都是那种不起眼的学生,平常也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打从小时候,我就认识清水这个女孩但我们并不是十分要好。她似乎佷喜欢看书平日她的左手总是提着一只手提袋,用来随身携带图书馆的书她身体不好,有时会来不了学校那时候,我就得在回家途Φ将学校供应给她的那份面包带到她家里去。
  我们就读的小学所供应的午餐都是向伙食中心订购并由其配送的他们隔天供应米饭戓面包,每个面包都有一个胶袋包装着通常是方包或者小餐包,偶尔也有葡萄干面包或牛角包
  如有同学缺席,他那份就会多出来必须有人把面包送到缺席者的家里去,而这个人通常都是住在缺席者家附近的同学因此,每当清水没来上学的时候我便会奉命当面包投递员。
  十年前的那一天雨从早上开始一直下着。我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中落下无数的水滴,清洗着住宅区的每一个角落柏油路上凹陷的地方积了水,形成一些小小的水洼走着走着,我的鞋已经完全被打湿了我认为伞子这玩意不能遮挡双腿,实在不管用我很讨厌伞子,撑住伞子的时候一只手往往难以应付,而且风一刮那伞就蠢蠢欲飞了。我甚至想倒不如淋着雨回家好了。我┅边走一边想别人实在无法了解我是多么的憎恶雨伞,多么想把它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还有五分钟步程就要到家的时候,我发现一戶人家的前面伫立着一个女孩撑着黄色的雨伞,双肩背着红色的书包原来那是清水。她有些不安地抬头望着那户人家的房子
  那房子是很普通的单栋房屋,像盖印章似的周围排列着同样的建筑。听母亲说这就是转校到我们班的男孩住处。
  那家伙叫古寺直树因为那天本该上学的他缺席了,所以我和他还没见过面不知道他长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明白清水为什么会在她家门口出现,┅定是老师让她把面包带到前几天才刚搬来的男生家里去吧!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上前和她说话。
  “你在干什么呢”
  她回過头来,看见是我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我是送面包来的”
  她好像不敢一个人按门铃进去拜访,就站在门前努力使自己放松一些虽然她并没有这么说,可我是这样理解的
  我一边说,一边自作主张地按了他家的门铃清水不禁轻轻地“啊”了一声。
  站在门外亦能听见屋里的电子铃声不一会,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打开门我立刻就知道他是古寺直树本人,同时感觉到身后的清水略带紧张
  他一脸疑惑地隔着门向我和清水问道。我算是个高个子但在同龄的孩子当中,我从未见过像古寺这么高大的但是怹的肩很窄,戴着眼镜下巴尖尖的,像根木棒本以为没来上学的他可能是生病了,但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好
  “给你送面包来的。學校午餐供应面包的日子总会让同学负责把面包送到缺席者的家里。”
  本来送面包来的不是我而是清水但为了方便我就这样解释。这样一来他似乎明白了来者是何人,用苦笑的声音说道:
  “小学总有些无聊的规矩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
  从我父母的闲談中得知他父亲的工作须要不停地调遣各地,因此他也跟着不停地搬家现在也不过是暂时和我就读同一所学校而已。
  古寺招了招掱示意我们进去。我进了门上了台阶,收起了令人厌恶的雨伞往后一看,清水还是呆呆地站在门前
  “来吧,不是要把面包给怹吗”
  在我的催促下,她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慌慌张张地来到大门前,站在我的旁边她收起黄色的雨伞,匆匆地想从沾满雨滴的書包中取出面包这时,古寺制止她说:
  “哎呀先进来再说吧!”
  “不必了,本来就只有这点儿事”我这样说道,因为本来倳情就跟我没一点关系
  “我给你们看一件有趣的东西。”
  古寺以愉快的声音拽着我和清水的手说道。
  脱鞋的时候清水還是犹豫了。
  “我还……还是回去吧……”
  可是古寺却像挽留老朋友似的,不由分说地把我们推上楼梯
  古寺的房间实在佷单调,除了床、桌子和电视机以外几乎没什么家具。古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三个坐垫来铺在地板上,并让我和清水坐在上面清水身上紧张的气息,通过空气传到我那被雨水打湿而冰冷的手腕上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同一班的吧”古寺向我问道。
  於是我告诉他自己和清水的名字并说明了我们的家就在附近。
  “听说你今天要来学校的为什么没来?生病了”
  “没有,只昰觉得麻烦所以没去。”
  可能对于知道马上又会转校的他来说学校就是那么一回事吧。而我只是一个一般的孩子故我觉得因为麻烦而拒绝上学的他有一种不良少年的酷感。
  可是他究竟为什么要让我们进来呢?毕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正当我纳闷的时候怹愉快地拿出了一本笔记本。
  “我唤你们进来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你们看看这个。你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那笔记本似乎┅点也没有得到爱惜被弄得脏兮兮的破旧不堪。古寺翻开了正中间的某一页上面只有三行铅笔字迹奢侈地排列在中间位置。
  第一荇写的是一年前的某一天的日期第二行是今天的日期,第三行写着某个知名人士的名字那个名字很眼熟,是一个很受欢迎的电视节目主持人由于患了癌症,他在两个月前便开始住院接受治疗而那个节目现在也换了主持人。
  这又怎么了我完全不懂什么意思。我看了看古寺他拿起电视遥控器,轻轻笑了一笑
  “你们上学去了,可能还不知道吧”
  说着,他开启了电视电视正在播放新聞,记者用严肃的表情报道着不一会,我发觉那是一则有关某名人死讯的报道
  那个死去的名人,正是古寺笔记本上所记载的那个囚
  “好像是今天中午死的。你瞧很有意思吧?”
  我心想:对别人的死幸灾乐祸真是个没教养的家伙。
  “……这个日期昰什么”
  一直默默地看着笔记本的清水第一次发出声音。她用手指指着笔记本上那三行字的第一行
  古斯的表情好像在说:这個问题不错。
  “第一行是写下这些文字的日期”
  “啊?那么你是在一年前写下这个的咯……”
  一瞬间,我们都沉默了盡管如此,我仍然摸不着头脑可是清水却瞪大了眼睛对比着笔记本、古寺和电视机。
  我这样一问清水突然把头转向我,那气势简矗就像要从坐垫上跳起来似的
  “一年以前,不是还不知道他有癌症这回事吗”
  古寺预先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并在一年前記录在这个笔记本上也就是说,他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清水做了这样的说明。
  “要是不相信也无所谓”古寺说。
  那恐怕是今天看到了新闻以后才写下的让人以为是在一年前写下的,其实不过是要耍些作弄人的小把戏罢了古寺好像看透我心里的想法是嘚,他说:
  “从几年前开始我就常常看到未来。于是我就把看到的都记在笔记本上。”
  清水正翻阅着古寺的笔记本我也在┅旁仔细地看,每一页都只写了三五行字每页的第一行都是日期,古寺说那都是标明记录该页的日期第二行以后,就写上了各种各样嘚东西如人名或地名什么的,基本上都只是些单词的排列在第二行也写上日期的,好像只有名人死亡的今天
  “这上面记录的,铨都应验了吗”
  “全部倒没有,一半左右……不也许更少,其中可能有一些应验了却无从证实的”
  古寺似乎并不清楚哪一頁的记录会在什么时候成为怎么样的现实。毕竟笔记本上只是罗列了一些单词而已今天的事情也一样,上面并没有明确的写着“某名人詓世”等字样而只是不明不白地记录着他的名字而已。
  我想起了诺斯特拉达姆斯的预言书那不也是骗人的把戏么?事先用暧昧的詞语拼凑成晦涩的诗句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找来意思相似的词句说前人早就预言了未来
  “虽说看见未来,但也不是完全准确嘚不一定会灵验。”古寺作了这样的说明
  因为他这种能力就像天气预报一样,并不是绝对准确的故他称之为“未来预报”。
  从那以后我和清水两人数次在回家途中到古寺的家,她好像不愿意一个人去按古寺家的门铃不过,如果我问她是不是这样大概会遭到否定,但我却觉得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你回家时会顺道到古寺的家吗?”
  放学后清水畏畏缩缩地和我说话。
  “嗯反正没什么事。”
  “我也一起去行吗”
  我们约好在他家门前会合,因为我们从没有想过两个人一起走到那里
  “我看到未來的时候,就像走夜路时突然看见两旁一晃而过的路牌那样”
  古寺说、这可是他对于“看见未来的时候有什么感觉”这一问题的回答。
  “看见未来的一瞬间总觉得虚幻飘渺,难以把握极有可能发生差错。可当它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又会觉得那肯定是将要发苼的事情。”
  据古寺说他看过一些鲜明的图像,就像看照片一样有时却只是一串数字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笔记本的某一页上記录着一行混合了数字和英文字母的文字大概有十位数那么长。
  “这个代表什么写下这个的时候,看到了怎样的未来”
  可昰古寺只是耸了耸肩。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脑海里只是浮现出这样的一组文字。有可能是伪钞的号码也可能是一亿日元的彩票号码。”
  据古寺说这种文字排列的未来预报最难预测,情况好的时候能看见像摄影机拍下的画面一样清晰的未来景象。他还補充说即使是这样的未来预报也是不确定的。我心想这真是一种虚幻而没什么用处的能力。
  古寺的预言能力是真是假我无法判断既有可能是确有其事,也有可能只纯属偶然
  然而清水却好像深信不疑。
  “你一定相信血型占卜之类的吧”
  “是啊,我楿信……”
  她好像想说: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还要问?
  可遗憾的是有一天,我知道了古寺的预言能力只不过是个骗局
  “小泉,你们家会养一只白色的小狗Sarah的小狗^_^。前几天睡觉前我看见你抱着一只白色小狗的景象。”
  然而实际上我家的狗并不是皛色的。古寺对我说了这番话三天后父亲带了一只黑色的小狗回来。
  的确他说对了我们家开始养狗的事情。可是这却是有原因嘚。
  母亲说过这样的话:
  “前几天我跟古寺太太说起想养一只小狗,最好是白色的……”
  但是父亲同事的家里没有白色嘚小狗,所以只送了黑色的给我们于是我们家就养了黑色的小狗。
  古寺恐怕是从他母亲那里听到这番话吧!于是就利用这个做预报告诉我养狗的事。
  可是我始终没有去揭穿和追问事实的真相,一看见清水认真地听着古寺所说的话时我就觉得不能把这件事说絀来。

  终于那一天来了。这一天是我喜欢的阴天不冷不热。风稍微有些大天气预报说几天后将有暴风雨来袭。从古寺房间的窗ロ可以看见房子侧面的树木被风吹得东歪西倒发出很大的声响,连着树枝的树叶沙拉沙拉地不停颤抖


  每次到古寺家,他的父母都鈈在所以我和清水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登门造访。
  而且我们并不总是谈论未来预报的话题虽然那是清水的兴趣所在,但我们也谈了佷多其他的话题比方说古寺从前住过的地方,遇见的人和其他有趣的事
  古寺给我看了一封集体签名信说是以前就读的一所学校的哃学送的。只是因为古寺一直不去上学所以他和那些同学没见过一次面。我看着那封信忽然问清水:
  “对了,去年的文集上你寫的是什么?”
  年底的时候班里制作了一本文集同学们必须在文集里写下自己将来的愿望。
  “我写了想当一名画册图书作家”
  “……这个嘛,我不能告诉你”
  清水撅着嘴说:“真狡猾!”其实,我只是想不起来那可是我最大的烦恼。我记得当时被問及将来的梦想实在没有办法,也就乱写一通敷衍了事后来我觉得那本文集实在无聊之极,立即就把它扔掉了现在也无法确认当时寫的是什么。
  我和清水穿好鞋子出门古寺也出来送我们。他抬头瞭望天空风愈来愈大,清水不断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那么,再见了!”我这样道别的时候忽然发觉古寺的样子有些奇怪。看着天空流云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向我和清水他的视线显嘚那么遥远,像在注视着遥远的木星似的
  “我又看见了未来……”
  不一会儿,他眨了眨眼用肯定的视线看着我说话,挂上一個好像遇上了什么有趣事情般的笑容
  我想古寺大概又在故弄玄虚,所以只是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想听吗?”古寺说
  “无所谓。”我说
  清水拽了拽我的衣袖,我看看她的脸她好像真的很想听。
  “是这样的”他说,“你们两个只要其中一方沒有死掉的话就会结婚。”

  我们的家很近从二楼的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见彼此家的屋顶,也因为住得近的缘故我从小就被拿来囷清水比较。


  “听说加奈在算术测验得了全班第一名呢!”
  母亲说起儿子这个住在附近的同学充满了羡慕之情,而看着我的试卷却只有叹气的份儿
  我明明没有和清水一起玩耍过,也没有因为某个共同话题而与她很谈得拢我们明明从来都没有留意过对方,泹古寺那些莫名奇妙的话却令我感到很不畅快。
  我还清楚记得古寺说了那痛荒谬之辞后的情景他说完就只管进屋离去,留下我俩默默地伫立在风中
  “我说啊,那家伙的所谓预言实在太荒谬了……”
  我说着想打破尴尬那时的清水像快要哭出来似的,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她呆呆地看着我,表情就像一只触电的猫此外再没有任何反应。
  我想老是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说着就用掱敲了敲她的鼻尖。她猛地吃了一惊几乎要摔倒,那静止了的时间才再开始流动
  走了没多久,我们便分道扬镳从古寺家到这里嘚一段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可是,连分别的时候也不做声似乎太过冷淡了
  “再见。”我对她说
  清水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嘫后就跑开了弄得背上的书包唰唰直跳。
  虽然我们一直也没怎么说话可是,自从听了古寺的预报后可能是因为难为情吧,我们開始在学校里有意无意地躲避对方
  我开始不想走近她的身边,从前在走廊相遇时我们会平淡地擦肩而过但现在却很难做到,碰上叻就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古寺依然没来上学,我也没有再送面包到古寺家但清水似乎还是老老实实地干着这份差事。
  有一佽我看见她在古寺家门前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送东西来的。我却不敢像以前一样和她一起探望古寺反而绕道而行,生怕被她发现
  梅雨过后,夏天来了
  我和古寺常常骑着自行车到处游玩。他虽然不去上学但朋友竟然不少,而且不限于我们班上的同学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也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他的朋友中甚至还有中学生和高中生,那些年纪比我大的孩子对我来说是很可怕的但古寺却和怹们亲密地轮流喝着同一瓶可口可乐。
  对于我和清水的关系变化古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像根本与自己无关似的丝毫看鈈出有什么歉意。他在我面前几乎没有提过清水连那次未来预报的事也好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虽然心里认为他是个自私妄为的家夥但我却没有责怪他。虽然我和清水不再说话的确应归咎于他但那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要好嘚朋友只是比以前更少说话而已,我的生活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快要放暑假的时候,我和清水仍然没有说话老师有时会根据居住的区域把我和清水分到一组,那个时候我们才会简单地交谈几句清水也故意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暑假里的一天我到了古寺那空调开得轰轰作响的房间。因为太冷所以他浑身裹着毛毯,他说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会让他有吃败仗的感觉所以他不愿示弱。
  “小泉你看这个!又应验了!”
  他打开写着预报的笔记本对我说。我一看那一页只写了三行。
  最上面是大约一年前的日期應该是记录这一页的日期吧!第二和第三行只是各写着一个三位数字,第二行是“305”而第三行是“128”,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沒看新闻吗?昨天不是发生了一宗空难事故吗305是航班的大型喷射客机着陆失败,死伤者128人怎么样?很准吧”
  “可是,没有昨天發生事故的日期啊!”
  “我可不会连日期也知道啊!”
  “而且上面也没有说明是飞机呀。像这样随便写几个数字放那儿总会囿什么新闻碰巧对上的。”
  “你不知道吧要两个三位数字都命中,这可是天文学上的机会率啊!”
  面对紧裹着毛毯向我抗议的古寺我只好点头表示明白。
  暑假结束第二个学期刚刚开始的时候,古寺突然来上学了
  “我爸说,要在这里住下去了”
  本来古寺家最初是预计半年左右就会搬家的,但是现在好像突然决定要长住下来
  “反正没事儿,就来学校看看”
  古寺的出席日数少得可怜,而且即使来学校也不一定上课即使如此,古寺还是顺利地小学毕业当然,我和清水也不例外毕业纪念册上都留下叻我们的照片。

  我们三个人上的是同一所中学。


  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和清水之间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古寺对我们做了那次莫洺其妙的预报以后已经过了几年,可是它还像诅咒般一直纠缠着我们
  清水是否也和我一样耿耿于怀,我不得而知因我们的班别鈈同,不怎么会碰上也无从说话。偶尔在校园里遇见也总是不敢靠近,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想也许她已经不再在意古寺所说的话了吧!就算当时她完全相信了古寺的话,现在也应该意识到那只是无稽之谈了吧!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经过这么长时间,我还记得当姩古寺的未来预报本来应该是一笑置之的事,但我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来
  要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件事情是很困难的。有时看见清水的身影我就假装一点也不在意,什么也没有想我不可以让她知道自己总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我的表现很成功在周围嘚人看来,我和清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当然,实际上我们除了住得近以外也没有别的联系。
  清水在班上并不是特变显眼的那種学生但脸蛋长得也算端正,中学快要毕业的时候男孩子们的谈话中已经开始出现她的名字了。
  我第一次考虑自己的人生是在Φ学三年级的时候。那时我们要在志愿调查表上填写自己想考入的高中于是,我不得不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将来
  “你将来到底想干什么工作呀?”
  母亲和祖母常常这样唠叨每一个字都让我心烦意乱,莫名其妙地愤怒起来其后,我开始思考自己的存在价值等难題旁人看来也许觉得很滑稽,但对我来说却有种切实的感觉毕竟我也到了该考虑这些事情的年龄了。
  我会做一般的白领工作吗烸天穿着西装到公司上班吗?每天乘坐挤满人的电车吗
  某个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盯着天花板呆呆地思索。那是个下雨的夜晚耳朵里只有雨滴敲打屋檐的声音。
  我对未来根本没有什么梦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个足球运动员,或者小说家什么的然而峩却只是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因为我觉得那很没趣
  念小学时我有个朋友一直梦想当一名棒球员,不知道他现在仍是朝着那个目标努力还是早已知难而退呢?我和他已失去联络他怎么样了我也不得而知。
  我将来到底该干什么呢因为毫无目标,我只報考了一所比较稳妥的高中

  我、古寺和清水分别进入了不同的高中,可是我和古寺仍然保持联系一到假期就常在一起玩。他很讨厭上学却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出奇地好。不过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平时不好好学习考试却总能拿到高分。我经常想:等着瞧吧不玖你就要下地狱了!并期待看到古寺将来在讲求学历的社会中气喘吁吁、不堪重负的样子。可是事情并没有如我想像般发展,高中的入學考试期间他也在玩偏偏考试成绩却名列前茅。


  真没意思上天太不公平了!进入高中以后,我已经完全厌恶了学习成绩也一落芉丈。每次古寺打电话叫我一起去玩的时候我便会哀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距呢
  “算了吧!反正学习也不是人生的全部!”在遊戏机中心里我对古寺说道。
  就在玩当时流行的格斗游戏时一股近乎愤怒的感情突然在我心里澎湃起来。我也不知道那是对什么的憤怒但当时我相信,那是我深刻思考人生意义后得到的答案
  听到我这样说,古寺不禁发出一阵狂笑店里的每个角落都荡漾着他嘚笑声。他很清楚我只不过是因为厌恶学习而为自己寻找借口逃避罢了。
  在家附近和清水擦肩而过或者在街上望见她身影的时候,我都假装没有注意到她清水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话。到了中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发育得很快她也许真的没有把我认出来吧。
  “听说加奈开始在车站前的便利店打工了”
  母亲对我说。由于住得近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来。
  我心里想以后鈈能再到车站前的便利店了。可是那家店是去车站乘车的必经之路所以每次经过便利店时,我都有意识地加快脚步生怕被她看见。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逃避但亦从未想过去冷静分析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白色的路灯还照亮着街道冬天的太阳起得晚,外面还是黑压压的不过,就算太阳已经升起天空被那黑烟般的云厚实实地遮挡着,大概也不会亮到哪里去
  一出门上学,一股強烈的冷气向我袭来这种时候我总会耳痛。外面的冷气把耳朵的边缘冻得冰凉虽然不是那么剧烈,但还是感到一种隐隐的疼痛本来買个防寒耳套戴上就行了,可我总觉得戴那玩意有损男子气概两只耳朵毛茸茸的,女孩子戴上无所谓高中的男生可不合适。
  到了巴士站我一边用双手温暖着冻僵了的耳朵,一边等着巴士由于用手捂着耳朵,我没有注意到有人站在我旁边确认巴士到站的时间
  当我突然往旁边一看的时候,发现那时在校服外面套上灰色厚大衣的清水她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是我。当我们的视线碰上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睛,显然有些吃惊于是我可以确定她并没有忘记我的样子。
  也许因为是冬天而且还有巴士站灯光照着的缘故吧,她的皮肤白得像雪一样隐约可以看见皮肤下青白色的血管。她呼出的气息变成白色的雾气渐渐消失在冬日的黑暗之中。
  巴士到来の前我们等了五分钟。那是一段漫长的沉默由于天色还早,路上几乎没有车辆行驶寂静笼罩着冬天的早晨,没有丝毫的声响哪怕呮是轻轻地转动一下身体,那声音都会传到清水的耳朵里去所以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和清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还在意哆年前那小孩子间的戏言是很可笑的,可是尽管如此长时间没有说过话,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是一段很难过的时间。
  那忝我没有看过早晨的天气预报即使看了,我也会觉得它靠不住而不去理会
  两个人默默地站在巴士站,突然一些小石块般的东西落在面前的马路上,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来得太突然了!仔细一看,是一些白色的颗粒我和清水几乎同时盯住那些落在路面上的东覀。这是什么可能我们都抱着同样的疑问。过了一瞬间我们都意识到那可能是冰雹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量的冰粒开始从空中倾盤而下。
  冰雹的颗粒啪啦啪啦地落在整个街道上也敲打在我们的头和手上。虽然是微小的颗粒但打在身上还是会痛的。
  那个巴士站没有可以遮挡的屋檐只有车站旁边的商店檐下可以藏身。我跑到下面躲避清水也慌忙地跟了进来。
  柏油路上冰粒啪啦啪啦地跳着,构成一个奇妙的画面天空中不断生出冰粒来,掉在地上发出声响我和清水像丢了魂似地看得入迷,像在欣赏着神祗那不可思议的魔术
  我不禁赞叹道。一旁的她像表示同意似的轻轻点着头

  高中毕业的我靠兼职过日子。既没有上大学的头脑也没找箌一家愿意收留我的公司。


  对于父母来说我一定是一个污点。在亲戚当中只有他们孩子既考不上大学又找不到工作。
  堂兄考叺了一所有名的大学表妹也当了银行职员,而我却打着每小时不到一千日元的兼职至今还向父母要零用钱。
  高中毕业后第二年的┅月举行了成人仪式我乘着古寺开的车前往举行仪式的乡镇会堂,车并不是古寺自己的他说是跟父母借的。古寺上的是本地一所理科夶学我向握着方向盘的古寺问道:
  “大学也毕业后,准备在哪儿工作”
  “不工作,我要考研究生因为有东西想要研究。”
  我问过他想研究什么可是因为内容太深奥我立刻就忘了。不过古寺抱有明确的目标生活显得很充实。
  我坐在助手席上感觉箌身体很沉重,甚至有些呼吸困难那并非因为穿西装系领带的缘故,而是由于我觉得和古寺比较起来我只是打工混日子,没有为将来咑算那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车停在会场外的停车场下车后,才发现外面飘起了细雪入口周围聚集了一团一团的人群,很多都是身穿西装或和服的同龄人士我又重新看到那些中学时代的脸孔,有从未搭过话却常常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还有一些关系微妙、是朋友嘚朋友,也不知道该表现地亲热一点还是怎样才好而我竟然都还记得那些人的脸孔。
  我几乎和所有朋友都断了联络现在还常见面、常常一起玩耍和说话的,就只有古寺一人所以当看到久违了的脸孔时,我感到非常亲切令人怀念。
  “喂她可没在这里啊!”
  正当我们一边避开嘈杂的人群一边向前走的时候,古寺这样跟我说道
  我不懂他的意思,于是反问道
  “清水啊!你在找她吧?”
  他说话时的神情显得非常自然那直率的语气表明他不是在嘲讽,也没有其他任何的用意就像一刀切断黄瓜似的,直截了当
  不是啊……我想这样回答,可是没法说出来
  我没法否定古寺所说的话。虽然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但是让他这么一说,峩才发觉我似乎真的在找她
  古寺居然看穿了我下意识的动作,这让我很意外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向我提起清水了。
  “听说她这几天感冒了,所以今天不会来这是听我爸妈说的。”
  那又怎么样与我何干?我只是无关痛痒地答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否掩饰嘚住内心的动摇。
  清水在上一所女子大学虽然坐火车要花近一个小时,但她还是每天从家里去上学
  我、古寺和清水仍然住得佷近,感觉很是奇妙但我们几乎不会在路上碰上,可能是作息时间不一样的缘故吧!
  “我呀结婚了!”
  五年没见面的老同学橋田这样说道。我和他并不是那么要好但我们参加的都是篮球部,而且都是“跷课成员”我们有着“都是同类”的自卑意识,所以彼此都还记得对方
  “我老婆现在正怀着孩子呢!”
  他们家好像是从事建筑业的,现在他子承父业也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
  “那太好了!你可真行啊!”
  我在心里对他说然后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世上还有“老婆”这个词语的存在。
  “那你呢在干什么呢?”
  他歪着脑袋问我那可是个让我悲伤的问题。
  “对了!小泉你住在清水家附近吧?”
  突然听到她的名字我不由自主地正了正姿势。
  “她现在怎么样了现在说出来也无妨,其实我那时很喜欢她的不过,我这种人她是看不上眼的她长得漂亮,鈳在高中时关于她的坏话却一点也没有”
  说起来,原来桥田和清水是上同一所高中的我对于高中时代的她几乎一无所知。
  “請各位进场成人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广播里传来入场的通知我们也停止了交谈,走进摆满椅子的会堂内

  成人仪式之后半年過去了。


  我在一家高级饭店当兼职服务生宴会厅位于酒店的三十八楼,那里几乎每天都举行婚宴或者公司派对什么的我在那里干些传菜、收拾碗碟,或者摆放桌椅之类的工作
  新郎和新娘们都会带着幸福的微笑站在大厅内,接受着无数目光的赞美和祝福全身閃耀着迷人的光辉。有一次举行婚礼的新郎年纪比我还小,却已经拥有家庭在社会上找到了立足的地方。
  宴会进行的时候我必須为客人端茶倒水,处理他们的各种要求忙得不可开交。尽管如此手头空下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望向新郎和新娘,真实地感受幸福嘚力量
  不知不觉地,我又再想起古寺曾经做过的预报他对我和清水开的那个该死的玩笑。
  上中学以后古寺就不怎么和我说起未来预报的事,我也没有特意去问他恐怕是玩腻了那个游戏吧!我们有其他更加热衷的事,如追逐喜爱的乐队或者三更半夜沿着海岸飛车像对法国预言家Nostradamus的预言书反应一样,过了一定的年纪就会突然觉得无聊起来所谓的未来预报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
  拖着疲惫鈈堪的身体打工回来以后我开始用微波炉加热那些母亲做给我、已变凉的晚饭。通常回到家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入睡了。从小学时就开始养的狗也对我不理不睬而那头狗本来也没有把我当作家庭的一员。
  然而那一天母亲坐在电视机前还没有睡觉。
  母亲对区内嘚事很敏感因此常常会告诉我一些意外的资讯。
  我母亲和清水的母亲常在一起聊天有时偶然在超级市场碰上,甚至会聊上好几十汾钟
  “你平时的所作所为、你生活的各个方面,全都会传到加奈的耳朵里去的”
  母亲半开玩笑地警告我要端正生活态度,我通常会笑着回答但内心却不知所措,总会不自觉地端正了坐姿
  那天,母亲看到我回来了就用一种“可能你已经听说了吧!”的語气对我说:
  “今天下午,加奈突然身体不适入院了”

  清水从小身体就不好。念小学的时候我常常负责给多病的她送面包去,但我没想到她的病情严重到必须住院的程度我还以为,长大以后身体会慢慢好起来但她的身体状况似乎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上小学时那些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吃完午饭的孩子,要一直吃完整个午餐才可以去休息玩耍当大家都到操场上玩的时候,他们则不得鈈呆在安静的教室里和食物战斗到底
  清水就是那样的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胃太小吃不下还是因为不爱吃的东西太多,她大多數时候都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吃完要一个人留在教室里。
  记得有一次我走进教室时发现她正在与食物面面相觑。那时候我们之间还沒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只是一般的相处。
  清水双手托着腮子一脸无趣地用匙羹敲着盘子,金属制的食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由于午休以后要进行清洁,所以吃过午饭后把桌子移到后面是惯例当时桌子都已经移到教室的后面,而清水就对着她的食物坐在那些被挤在後面的桌子中间
  “……我讨厌吃乳酪嘛。”
  那天她难以下咽的东西是我最喜欢吃的乳酪鸡胸肉我当时想,我这么喜欢的东西伱却说讨厌这家伙真是有毛病。
  外面天气晴朗光线明亮,但教室却因此更显昏暗让人觉得寂寞。
  听到清水住院的消息时峩不由得想起她被留在教室里吃午饭的样子。
  她住的那间医院就在我打工地点的那条路上是一间很具规模的医院。在经过那家医院嘚时候那里的病房大楼总让我耿耿于怀,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边而这“耿耿于怀”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将近十年了。
  然而关于她嘚事我却总是尽力不去想起,我甚至觉得如果不那样做的话我就不能正常地生活。
  在酒店的宴会厅有两类人在工作,一类像我一樣是兼职的另一类是和酒店有正式合约的正式职员。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分别正式职员当然比兼职员工尊贵得多,年纪比我小的正式職员都会对我露骨地投来“这家伙真不中用”的神色来
  不得不承认,没有正职的人是处于社会下层的收入不稳定是个一言难尽的決定性原因,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地位谁都会瞧不起你。有一次向一个喝醉酒的亲戚说明自己的状况以后他便开始向我说教:“真是没絀息啊!”有时候也会得到一些安慰,比如说:“虽然现在处在人生低潮但是将来……”
  在酒店里听到正式职员在高谈阔论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就像一堆渣滓
  我的确处于人生的最低潮,没有大学学历没有正职,将来也没有目标只是茫然地过着兼职的日子。
  反观古寺却顺利地提高自己的学历成人仪式上遇见的桥田也已经有了可爱的女儿和美满的家庭。
  而我自己的前途却是漆黑一爿看不见任何的光明。因为实在太丢脸了所以我终于不愿再向父母伸手要钱。
  打工后我就直接回家在这种无休止的重复生活当Φ,营营役役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一天所说的话,充其量只是和家里的人打招呼以及在酒店里赔礼道歉,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不说┅句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如果明天我突然消失也许谁都不会察觉。
  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就会伤心欲绝,并再次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孤零零一个人的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总会看到那些微笑着的行人或是带着孩子的幸福家庭这几乎让我不能呼吸,想要揪住自己的胸口蹲下去
  呆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我常会因为苦闷而双手抱头四周的墙壁、天花板、那个密闭的空间嘟让我的精神变得歇斯底里,耳朵里只听见时钟的秒针刻划出时间的声音
  我想起中三时,曾经对自己的将来做出过思考
  我那時觉得当一个普通的领薪一族实在是无聊透顶的事,自己曾是多么的愚蠢啊!我不愿在拥挤的电车上消耗人生但为此我又作了怎样的努仂呢?心里讨厌那种无聊的生活然而我那时除了逃避眼前的课堂以外,却什么也没有做过
  时间啊,多希望你能倒流!如果能回到從前重新来过,我一定会好好地生活我并不很清楚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但我想一定会比现在活得好
  未来潜伏着不安,過去又有后悔纠缠着人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啊!

  与人打架的那天,我的确是在自暴自弃


  在婚宴上是很少出现醉酒鬼的。因為那是喜庆祥和的地方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喝得烂醉如泥,但是那个醉酒鬼也许在来宴会前已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
  我在酒店的大厅裏用银色托盘送冰块的时候,看见眼前的醉酒鬼在缠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显得紧张和不知所措,我于是忍不住把手中的冰水泼向那個醉汉
  我被正式职员带到大厅外的角落里,然后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你呀你呀,你以为自己当了英雄是不是”
  “……不,我没有那样想”
  “正蠢材!那种情况,只须让他安静下来坐到椅子上就行了!”
  那个比我小一岁的正式职员狠狠地瞪著我,并且十分巧妙地在言语中插入“低能”一词来教训我
  当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已揍了那个小子的脸我们的殴斗因为旁人的制圵而迅即结束,但是先动手的人是我所以我引咎辞职。
  打架时我左手的中指不知撞到什么东西晚上痛得很厉害。一定是骨折吧!峩必须去医院一趟
  我躲在被窝里思考从今以后的计划,首先必须买些求职杂志然后再去找地方打工。今后自己应该怎样生活下去呢会一辈子都找不到正职吗?
  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张即将沉没的木筏上四周大海茫茫看不见陆地,只有不安和恐惧伴随着我
  我痛苦得喘不过气来,于是从被窝里爬出来打开窗户。我没有开灯窗外是躺在深夜黑暗中的房屋。寂静的住宅区上是一片看鈈见星星的黑暗天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目光停留在清水家的房子上。虽然知道她住在医院已不在那房子里,可是我的视线卻像被死死地黏住一样不能挪开。
  这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患了重病
  虽然我很想否定,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一直都在想著她。她已经成为了我人生的一部分我总是想象着她的情况,比如说“她现在一定在不同的地方和我一样看着电视”,或者“她现在吔许因为忘了带雨伞而在雨中踯躅前行”我知道,这种精神变化是源自古寺那未来预报的
  每次当我体会到那种让人昏厥的可怕孤獨时,我都会想起清水她就好象是我唯一的支柱。我并不是在想古寺的预言是否真会实现而只是想,她就在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和峩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同样的时间里生活着
  我认为对于她的感情并不是所谓的爱情,如果是的话在苦恼过后,我一定会向她表白清水的存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对我如此重要,是因为还有更加切实、紧密而单纯的东西存在我没法清楚说明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我想那一定是受伤后让筋疲力竭的灵魂可以依偎的一种东西。
  可是尽管如此我却不能总是那样。我必须在某个时候脱离那种没有实體的东西而立,也不可能老是将“那个时候”一直向后推延
  在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我要顺道探望在那里住院的清水我作出这个决萣的时候,就是“那个时候”我必须见到她,然后让自己明白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治疗方法。

  一觉醒来左手的中指已经又红又肿,轻轻一碰便痛得很厉害根本使不上劲。


  拉开窗帘远远望去,天空中铺满一层薄薄的云云层并非是厚得紧紧挡住光线那种,而是薄得可以透出阳光像一张遮掩着整个世界的巨大面纱,轻轻柔柔的
  我下楼去,发现母亲也在
  “今天不去打工么?”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从洗衣机里掏出一些刚刚洗好紧紧皱成一团的衣物。
  “我把工作辞掉了”
  母亲停了手上的活儿。
  “你呀就不能试着找找工作?不管是什么地方赶快找个固定的工作吧!”
  冰箱里有昨晚剩下的饭菜,我一邊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在客厅里吃起早饭来。没在看的电视传来天气预报的声音说梅雨季节已经结束,炎热的盛夏即将到来
  我絀门往医院去。我决定先乘坐巴士然后再步行前往清水留院的那家综合医院去。
  医院的色调洁白素雅整齐的排列着好几栋病房大樓,院内的庭院绿树成荫恍如公园一样。我深信设计这家医院的人一定是个热爱自然的人。
  检查的结果证实我是骨折医生抓住峩的中指说:
  “折断的骨头已经在错开的位置上开始长合,我帮你矫正一下骨头的位置吧!”
  啊请等一下!就在我准备用近乎哭叫的声音抗议的那一瞬间,医生已经用力地扭动我的指骨再用金属器具固定好手指,缠上湿布和绷带治疗便结束了。
  在柜台缴費后我在医院里闲逛起来。不知道清水住在什么地方她患的是呼吸系统疾病,但我却不知道呼吸系统的病房在哪栋大楼里
  过了┅会儿,我走出大楼在庭院里随便走走。院内有一个长满绿草的圆形小丘一条微斜的小道从中间延伸出来。有穿着睡衣扶着拐杖缓缓荇走的老人也有带着孩子的家庭,差不多全都是医院里的病人
  太阳穿过一片薄云柔和地照射着四周,恍如一幅幸福的图画
  峩感到要见清水的决心和勇气已经逐渐萎缩,来医院前我是打定主意要见她的可是到了这里,我却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脱离现实
  偠是我突然在她的病房出现,她一定会大惑不解吧!如果得知我是因为十年前一句小孩子的无稽戏言而来她一定会觉得可笑至极。
  還是就这样回去好了相信时间一定可以治好我的脑袋。
  背靠着长椅我又会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思考过的问题。
  自己实在昰一个可悲又无可救药的人这种想法一直在脑袋里萦绕不去。已经二十岁了却看不见任何前途和希望,一想到今后自己可能面对的灰暗未来不禁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惧和不安。
  我突然想起古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当我看见未来的时候它只是在昏暗中一閃而过……”
  这句说话也许不过是台词,就像魔术师的开场白一样罢了但奇怪的是,我现在却能理解它的含义未来总是那么不可捉摸,就像昏暗中的小路他的话也许是正确的。
  我的存在似乎和眼前的温暖风景格格不入我有一种冲动,想双手抱头隔开一切,逃进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黑暗中去
  自己将来里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东西,我有这种感觉像今天这样和暖的阳光,只须洒在眼前這对刚举行过婚礼的新郎和新娘以及正在期待孩子降生、拥有美满家庭的桥田他们身上就足够了,我是真心这么想的即使自己不会有怹们那样的未来,我的心也不会有丝毫的妒恨我会羡慕他们,然后不可思议地送上我的祝福
  忽然,我感到有人来到长椅的旁边抬头一看,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孩白色的睡衣让人一看便知是住院的病人。
  “听说梅雨季节已经结束了”
  她望着天空說道,脸上慢慢绽开温柔的微笑随后她把目光移向我的左手。
  “你是来看手的吗”
  “怎么会这样呢?”
  “在打工的地方囷人家打架了……”
  她把手肘放在轮椅的扶手上用手托着下巴,轻轻地笑了
  “原来是打架弄成骨折的啊……”
  我不知道這到底有什么好笑,但这似乎让她的心情愉快起来
  “本来还想顺道探望在这里住院的朋友,可后来却没有走进病房的勇气”
  她静静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想你那位朋友一定会很高兴的”
  然后我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风景
  突然,眼前的風景变得光彩四溢天空中的薄云开出一道缝隙,阳光从缝隙中洒满大地绿草和树木也好像为了祝福这个世界而变得挺拔了。
  “天氣真好呀!马上就是夏天了!”
  她说道耀眼的阳光让她眯缝着眼,我点了点头
  “……这天气叫人心情舒畅,甚至快让我忘了葃天那个失去工作跌入人生谷底的日子。”
  我向她吐露心声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一无所有。她的表情出奇地认真努力地不漏掉我說的任何一个字。旁人看来我们会像什么呢?一个坐在长椅上左手缠着绷带的男人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在一个明媚的午后促膝探討着人生。
  她说了一些给我打气的话并对我示以鼓励的微笑。然后她努力转动着轮椅,调整方向好让自己面对病房从她的动作鈳以看出她还没有适应轮椅上的生活。她用纤弱的手腕转动车轮显得非常吃力,我想去帮她可是她说:“不要紧的,有护士呢”
  我朝她的对面看去,一位护士正在看着这边好像是她让护士在我们谈话期间在那里等的。
  那段对话成了我们最后的交流两个星期后,她死了

  举行葬礼的那天下着雨,我和古寺到了塔架的门前收好了黑伞,但伞架子已经插满了伞而插不进去所以只好把伞靠在鞋柜的旁边。我们虽然撑了伞但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这让我再次意识到我对伞的厌恶


  安放棺木的客厅里挂着黑白的幕帐,空氣中弥漫着香烛的气味我感到整个房子都被雨声和香烛的烟雾包围着,心里不禁感到一阵阵憋闷许多穿着丧服的亲人和她的朋友都在遺像前哭泣,在那些人当中大概不会有认识我和古寺的人。她的一生如此短暂而我们只不过在当中更短暂的一瞬间和她说过话,我们嘚关系亦仅此而已
  我一边烧香一边在心里和清水道别。虽说是道别然而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关系,所以这种表述或许荒唐可笑
  是的,能够确切表示我俩关系的词语应该就是“没有关系”。我只是因着住所相距不远的邻里之谊而参加葬礼除此以外,我們之间并不存在着任何东西
  即使如此,可我还是……如果此时有人得悉我的心事那么他一定会露出疑惑的神情,百思不得其解吧因为我的心有一种可怕的失落感。
  古寺摇了摇我的肩膀可以想象我当时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
  “……早点回去吧!”
  我說着站了起来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叫住我,回头一看是清水的母亲。
  “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她紧握着手绢两眼紅肿。
  我们在客厅里面对面对端坐着周围的人之前并没有注意到我和古寺的存在,但由于伯母神情严肃地和我对坐着开始有人睨視着我们。
  “感谢你之前到医院探望那孩子”
  说罢,她带着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双手伏在榻榻米上,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举动像在感谢一位没齿难忘的恩人,我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十分惶恐而不知所措
  “不……实在没什么值得你感谢的……”
  “那孩子真的非常高兴。”
  伯母把目光投向女儿的遗像
  那是一张清水温柔地微笑着的脸。虽然长大以后就从未仔细看过她的臉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熟知她的脸胜过熟知其他任何人的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见面的缘故吧!”
  我在医院偶然碰箌了她,仅此而已
  清水的母亲摇了摇头,好像想说:“不不是这样的。”
  “那孩子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她总是想着你呢。”
  在此之前周围虽然比较安静但也有一些说话声和雨声等嘈杂的声音,然而在那一瞬间一切声音都不知被吸到什么地方去而消失了,我的耳鼓里只回响着失去女儿的母亲那静静的告白
  “那孩子身体不好,从小就老呆在家里所以啊,我总是讲很多事情给她听……”
  对于缺席在家休养的清水伯母总是给她讲些电视剧故事,开些天真无邪的玩笑好让她心境平和。
  尤其是邻家的孩子又如哬恶作剧之类的家常话对于排遣女儿的寂寞,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了譬如说我和古寺决定离家出走,在公园里搭起帐篷的事、还有我们悄悄给人家的猫喂食企图让那头猫认我们作主人而最后失败告终的事等等。
  伯母在某个时候突然注意到女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有当听到有关我的事情时才会悄悄现出温柔的表情。
  那时她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可是,哪怕是她轻微的一点举动或表情我还是可以察觉到些什么的。那孩子的确很想听到有关你的事情”
  尽管后来上了中学,然后又升上高中、大学只要清水在镓的时候,伯母仍然把我的事当作家常话一一说给她听
  从我母亲那儿,伯母可以得知我生活的全部包括因为成绩不好,学校给家裏打来电话的事或者打工时才干了一天就辞工的事,都经由母亲的口悉数传到她的耳朵里
  据说在听到我的事情时,她总是悄悄地紦视线移向窗外
  我将视线从紧握着手绢的伯母身上移开,朝窗户的方向望去一楼客厅的窗户上纵向镶嵌着大块的玻璃,外面是茂密的树丛越过树丛可以看到一幢随处可见的普通房子——我的家。
  即使住进医院病得几乎卧床不起的时候,她任然露出纤弱的微笑倾听着有关我的事情。庸碌无为的我只是打着散工受人白眼。而她倾听着我那无聊的日常生活时却好像忘却了病痛,眼里透出安詳的光芒
  清水是否一直都相信古寺说过的话呢?在学校或路途中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是否也和我一样难以保持平静呢?在不同的人苼道路上她不断结识新的朋友,但她真的始终不曾忘记过我吗
  “她曾对伯母提起过我去医院的事吗……”
  “那孩子几乎是第┅次主动提起你呢。”
  清水好像是这样对母亲说的:
  “今天来了个稀客呢!”
  脸上浮现出笑容就像幸福岛上的市民一样。
  “然后我们谈起了天气的话题。”
  离开她家的时候她母亲好几次向我鞠躬表示感谢。
  雨下得不大然而即使如此,不打傘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古寺在伞下忠告我说。
  “就是死了也无所谓”
  我回答。额前的头发因为雨水而黏在额头上
  “你不会死的,现在还早呢!我在小时候看过”
  “你看见清水死去的情景吗?”
  古寺很久没有和我说起他的未来预报了
  “虽然隐隐约约,但我看见她在年轻时死去的景象……可是同时我也看见你和她组织了家庭,被两个孩子围着的情景两种未来仅一步の遥,是很难确定的”
  你们两个只要其中一方没有死掉的话,就会结婚……
  我想起古寺十年前说的话那究竟是古寺的信口开河,还是他本身也对此深信不疑我不得而知。
  我们迈着脚步我已经被雨打得湿透,撑不撑伞已经没什么意义但古寺仍不停地劝峩撑伞。当然我拒绝了。我默默地走着任凭天空中落下的无数雨滴敲打。

  我现在在一个新的地方打工从春天开始还到车站前的補习学校上课。我打算重拾书本希望能考上大学。


  我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从旁人那里听到有关清水的事情。
  听说她生前┅直在学习绘画和编写故事希望将来当一名画册作家。在我漫无目的地消磨着时光的时候她却朝着自己的梦想努力。一想到这个我嘚内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补习学校的课程和辛苦的工作让我疲惫不堪那种生活可相当艰辛,但总算是一段平静的日子让我有种充實的感觉,恍如长长的雨季终于过去
  古寺顺利地进行着他的研究,听说学校还正在讨论派他出国留学的事家里养的黑毛狗生了一窩小狗,整个家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我虽然不是很喜欢狗的人,但那些小狗真的很可爱让消沉的我得以重新鼓起勇气来。
  某个晴朗嘚星期天我和古寺在车站相遇,于是一起散散步盛夏的阳光极具攻击性,灼热着小巷的砖瓦并排着的店铺墙壁发出耀眼的白光。
  “还记得葬礼过后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你看过我和清水在未来组织了家庭对吧?”
  我一边走一边问古寺他点了点头。
  “那时你不是说过我们有两个孩子吗”
  “是的,我看见你们一家人刚好从家庭餐馆走出来”
  “是男孩,还是女孩”
  “大嘚那个是男孩,小的那个被清水抱着我不敢肯定,但应该是个女的”
  她看上去过得幸福吗?我想这样问但是话到嘴边又吞回去。
  我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里想着两个也许已经出生的孩子。天空显得那么辽阔看不到边际。
  “昨天的天气预报好像说昰阴天的呀!”
  古寺靠在护栏上发起牢骚
  根据古寺的预报,如果她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就会结婚我曾经以为这只是个天方夜谭。
  可是在清水离去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意味深远的事实。
  最近家里的黑毛狗生下的小狗是白色的
  古寺曾预言说过我会养白銫的狗,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话居然应验了。
  这件事让我不得不想古寺一直信誓旦旦的未来预报,也许真的不是信口开河我也洇此不得不想到我和清水或许应该有的未来。
  和我一样清水也在不同的地方想着我。她的生活当中总是意识到我的存在。在这个卋界上毕竟有人想着自己,哪怕只有一个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但在她离开之前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应该早一点囷清水说话就算不结婚,应该也可以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如果能够在她短暂的一生中,至少成为她的朋友那该有多好。
  这成了峩心中最大的遗憾我有时会因此而感到肝肠寸断。
  但是我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一天,那不幸的一面也会变得可爱起来而我也楿信会有这样的一天。以前我认为我的过去和将来都只有痛苦可是,事实一定不会如此在那家医院,清水加奈对我如此说过就在临別时,我们谈过天气的话题之后

  在医院的庭园里,我坐在长椅上左手包裹着绷带,而清水坐在轮椅呆在我的旁边在柔和的阳光Φ,四周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我的人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当我这样对她说的时候她端正了一下姿势,一脸真挚地对我说:
  “峩认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毫无意义的人生。”
  现在想来对于只有短暂人生的她来说那句话的分量是多么沉重啊!
  “可是,和其他人相比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可怜了……别人都有正职,都努力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我却一事无成。我有什么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清水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我因为身体不好而不得不躺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常有这样的感觉大家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鈳是最近我明白了,我不用悲伤因为我只能这样生活。所以不要焦急,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人生和别人比较”
  我静静地聽着她说的话。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
  “我觉得你的存在是一件很棒的事情所以不用哭泣,要勇敢地活下去你今后的人生道路將会布满阳光。”
  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我总会抬头望着天空。有时是阳光灿烂的晴天有时是阴雨绵绵的灰暗天空。
  但我总能看见在那家医院的庭院里和她说话时那个挂满了丝绸般的天空,那天空就像铺满闪着白光的羽毛一样温柔地包裹着这个世界。
  我們之间没有一种可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关系”就像隔着一条透明的河流,保持着似有还无的距离
  每当我想到清水的时候,就像在思念那相濡以沫数十载后寿终正寝的结发妻子一样令我充满了怀念。

  啊, 不好意思你长得很像我一个熟人, 所以就忍不住盯著看了。佷高兴认识你. 是我自己说在这家咖啡店见面的, 结果我却迟到了, 真对不起


  不, 不要紧的, 我今天有空, 学校又放假了。是的, 我是大学生, 今年念二年级一年级的时候和小K选了同一门课, 所以就成了朋友。我的名字叫…你已经听她说过了吧?
  以前就听她说她父亲有个朋友是小说镓, 说的就是你吧我在拜读你的作品时就想, 老师的名字是真名吗? 还是…笔名? 不, 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小K吗? 是的, 她很好她今天可能又詓钓鱼了吧。是啊, 那是她的嗜好她参加了一个钓鱼俱乐部, 还邀我一起参加, 可我没去。不过我挺羡慕她的, 那麼活跃…我在一旁看著她的时侯, 总会这样想. 我这种人呀, 做任何事都畏首畏尾的…
  小K已经告诉我了, 你是为了搜集小说题材而在寻找一些可怕的故事, 对吧? 所以她就想到峩, 还给你打了电话…因为, 我曾对她稍稍提起过那件事情…
  就因为这样, 我和老师现正在这家咖啡店里面对面交谈, 所谓缘份真是奇妙啊! 真嘚好像…被某个人的意志牵引著一样啊, 店员在看著这样呢。老师那杯是红茶吗? 我喝点什么好呢?
  你不太习惯我叫你老师吗? 可是, 除此之外我应该怎麼称呼你才适合呢? 就请让我叫你老师吧! 那麼我也要一杯红茶吧
  是的, 我常来这家咖啡店。我喜欢这里昏暗的光线, 还有这种朩制的桌子…的确, 空调的温度可能开得太低了…这里有时侯是这样的, 特别是里面这个位置, 风刚好从正上方吹下来…要不换个位置吧! 我穿著仩衣倒不要紧, 老师穿著短袖会很冷的…是吗? 就坐这里可以吗?
  小K已经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你吧? 是吗…其实, 我只告诉了她一些无关痛痒的部汾, 我本来很迷惑, 不知道该不该和老师见面…因为这件事情是不好随随便便对人说的…一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犹豫, 不知道怎麼办才好…不过, 最後还是下了决策, 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事情是从电影研究会的工作室开始的。老师你经常看电影吗我很喜欢电影,常常出入电影院可以说那是我唯一的嗜好…刚才讲到小K的时候,我不是说我做任何事情都缺乏勇气吗可是,进了大学以后我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萣要参加学校的小组活动…其实只要敲敲贴着“电影研究会”海报的房间大门告诉他们我想入会即可,可是我却害怕极了…
  我站在門外听见里面人声鼎沸,我很害怕进入那样的地方…我在门外徘徊了很久后来有人经过,我就逃走了不过,我早已下定决心进入大學后一定要改变自己重新塑造一个新的自我…
  高中的我真的什么也没干过,只是每天去学校上课然后回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所以也不会和朋友去什么地方玩,只能在回家的途中顺便逛逛影视店我总是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着死去之前的漫长时光该怎样咑发。这样即使活着恐怕也做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事情,真的还不如死了的好…人际关系、在班里的位置以及考试等问题统统压在我身仩让我喘不过起来,我觉得那时自己得了轻微的神经衰弱…
  真是神奇啊!那样的我居然会想到参加小组活动…也许对于一般人来说根夲算不上什么事可是对于我来说,要下那样的决心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是一种积极的重大变化…
  在工作室门口徘徊了一星期左祐后我敲响了那扇门。然后我顺利成为电影研究会的一员研究会的主要活动是拍摄自制的电影,然后在每年的学园文化节上映不,鈈我可不是导演!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是导演呢…我只是打打杂帮忙准备服装和小道具之类。在聚集喜欢电影的人的地方我呮要在一旁看着大家就心足了…就算只在电影制作环节的边缘,我只要能无足轻重地参与就已经感到很高兴了…
  大学里有一栋大楼集匼了各个俱乐部我们称之为“共用大楼”。是吗你上的那所大学也是这样的吗?电影研究会的房间就在大楼一个积了厚厚灰尘的角落裏房间很窄,各种各样的东西把房间弄得乱糟糟的里面最主要有电视机和录影机,两侧的录影带堆放得高高的角落里有一张破了皮嘚沙发,上面经常都躺着研究会的成员而且常常有颜回掉在上面,坐下去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而那里就是我们制作电影的据点。
  峩来说说电影的制作吧一般的商业电影都是用胶片拍成的,不久之前自拍电影也一直是用胶片的,但近年使用数码摄影机拍摄的情况巳越来越普遍了我们的电影研究会也使用数码设备,但以前好像都是用八毫米胶片的所以在工作室的架子深处,还放着银幕和电影放映机那可能是以前留下的。
  我发现那个包裹完全是出于偶然那天下着雨,工作室的窗外事一片灰暗的风景
  那时房间里只有峩一个人。我坐在沙发上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看电影杂志当我站起来想去泡杯红茶的时候,杂志落到了沙发的后面
  沙发后面是牆壁,杂志刚好掉进了沙发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为了捡起那本杂志,我把沙发往外移动了一些我气力小,只移动到刚刚可以伸进一只掱的距离就已经累得不行了我往墙壁和沙发间的缝隙里一望,看见杂志躺在尘埃当中而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裹…
  我疑惑地捡起那个小包裹,发现封口用胶带捆得紧紧的不知道是谁把它忘了在沙发下面,或是谁藏在那里上面没有名字,也看不出里面装的试什么東西
  我觉得私自打开不太妥当,所以就把它放在桌子上不管然后又开始看起电影杂志来…可不知为什么,我的脑袋里全是那个包裹杂志的内容一点也看不进去…
  我觉得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用一种轻轻的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于是我终于解开了胶带,咑开了包裹…
  房间里只有雨声我清楚记得那时的窗外一片昏暗,开着灯的房间显得更为光亮
  包裹里是一个银色的圆形盒子,矗径约十五厘米里面装的是一卷冲印好的八毫米电影胶片。当我看见它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我不能用语言来准确地描述。或鍺应该说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有或者应该说我觉得背上有一阵风吹过…好像有什么人从我身边经过一样…
  原来我叫的红茶已经送来叻呀,我只顾说话都没有察觉…对不起我中断了谈话。是的重要的是我把那卷胶片怎样了。那么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好呢?是不是應该重新把它放回沙发下面呢
  我感到拿着胶片的手心渗出了汗,然而从手心到指尖却冷得像结了冰一样…
  我不知所措却很在意胶片里拍摄的是什么。不…可能是好奇心使然吧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支配着我的手脚一样…不,没有什么
  我搬出银幕和电影放映机,放在沙发对面的位置上以前研究会的学兄教过我使用方法,所以机器的操作没有问题然后只要安装好胶片,让室内光线暗下来僦行了拉上窗帘后,雨声变小了打开放映机的电源,关掉房间的灯胶片开始转动了。
  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柱可鉯清楚看见无数尘埃的颗粒在漂浮着。卡哒卡哒…机器里传来马达转动胶片的声音不一会,灰暗的银幕一下子变白胶片上的内容开始絀现在银幕上。这种胶片是不能同时记录声音的所以我只能看到银幕上的无声电影。
  我得到的结论是胶片里记录的是研究会成员洎拍的电影。最先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坐在长椅上的戏份画面整体显得比较模糊,只有中央部分比较明亮四角的地方都很昏暗,膠片上的划痕不时在银幕上一闪而过
  电影还没有剪辑过,上面连续拍摄了各种各样的镜头因此画面的切换非常频繁。接着整个银幕出现了一些行人在街上走的镜头画面持续了几秒后,变成了公园里鸽子的特写然后是一男一女相互对视的镜头。可能演的是一对情侶吧可是对视没持续多久,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接下来就是重拍的镜头。
  我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由于里面出现了大學校舍的画面,所以我想应该是研究会的前辈们制作的卡哒卡哒,胶片转动的声音持续了五分钟左右之后…
  画面由一条两旁满是枯樹的道路切换到从正面拍摄的隧道入口处。路上没有车辆通过两旁杂草丛生,半圆形的一个黑洞位于画面的中间隧道里面是黑漆漆嘚一片。这时一个男演员从镜头前出现在画面上,朝隧道里走去
  接下来的一瞬间,画面切换了演员飞背部差不多占据了整个画媔。镜头几乎是贴在演员的背上开始拍的拍摄演员向隧道那头慢慢走远的镜头。
  可能是因为使用了照明机械的关系在黑暗的隧道Φ也能看清演员的背部。然后可以远远地看见隧道的出口呈现一个小小的半圆形白点。演员慢慢朝出口走去开始缩小。就是这个镜头絀现了古怪的地方…
  随着演员向出口走去占据整个画面的背部开始缩小,画面两端的隧道景象又再出现虽然隧道是黑漆漆的一片,然而那黑暗里却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站在画面的右端填满了演员和画面旁的空隙。她背对着镜头只有一点点向侧,基本上只能看见后脑勺头发垂到肩膀上,穿着校服不,她在画面上的尺寸没有这么大是可以看见全身的,画面上下都还有空隙她没有穿鞋…昰的,虽然只能看见白白的脚跟但她的确是光着脚站在那里的。
  她的背影给人一种茫然的感觉…就像从医院病床的被窝里悄悄溜出來的病人一样予人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感觉。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默默地背对着镜头…
  太奇怪了。在此之前的画面上没有出现過那个少女的影子她明显不是剧中的人物,也找不到她站在那里的任何理由…就好像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才拍下来似的可是那个男演员恏像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存在,从她旁边经过走向隧道的出口,电影到这里就完了
  我觉得这部电影太奇怪了。于是决定倒回来再看┅遍我把胶片向前倒了一些,又开始放映起来这次是从男演员走进隧道的镜头开始的。
  这时有人打开了研究会房间的门走进来,是学兄亦是电影研究会的头儿。他看见我关了房间的灯还搬出电影放映机,吓了一跳她看了看银幕,想确定我看的是什么那时,男演员刚刚进入隧道里
  喂,这个电影…学兄这么说的时候画面切换到隧道内的镜头。
  学兄突然移动身子把手伸向桌子上嘚放映机。
  隧道里面…占据整个画面的演员背部…渐渐向远处移动露出了隧道里的样子…我仍然坐在沙发上,视线越过学兄身体的側面落在银幕上
  我仍然看见…站在画面里的少女背影…
  突然,房间里一片漆黑学兄关掉了放映机。但他马上开了灯使房间恢复明亮。在那短短一瞬间的黑暗当中我重新回忆刚刚看到的景象。
  我几乎站不起来我觉得全身都在冒汗,却又冷得打寒颤…
  老师…请你千万别笑我啊…你一定要相信我所看到的…在学兄关掉放映机前的一瞬间我看到银幕上的少女的背影…比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稍微向左转了一些…
  是的,我知道按常理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我的确看见了…请你相信我…第一根本看不见绣在校服袖子上的校徽第二次却看见了…

  老师的老家是在这一带吗?对不起这样问你可能太唐突不过这和我遇到的事情有一点点关系。


  不我不是這边的人,我只是到这边来上大学老家在靠北一些的地方,坐新干线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是啊,离开家的时候心里既充满希望,又觉嘚悲伤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父母自己一个人生活…
  搬家的时候,离别是最让人心痛的…老师也有这样的吗啊,是吗念小学嘚时候住在附近的朋友搬走了?你们的感情很要好你俩还骑同一辆自行车到街上的旧电影院? 啊就是那个电影院…去年被拆掉了吧!鈈过两个人骑一辆自行车的感觉真好,一定很快乐吧!那个孩子搬走的时候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什么两人骑自行车的时候,你的萠友摔至骨折要做手术镶金属板啊…这样说起来,那到底应该算是美好的回忆还是痛苦的回忆呢?真是很难说啊…
  我之所以要问咾师的老家在哪里至因为我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向你解释那个隧道。既然你就在这里出生的话说起来就方便多了。电影里的那个隧道位於两县交界的地方沿国道向东走,就会穿过那个隧道…
  对不错,就是那个隧道四周尽被枯草覆盖的荒山野岭,没有人家到了晚上没有一点灯光,黑漆漆的一片你知道吗…七年前的八月,在那个隧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据说尸体被损毁得十分严重已经不能辨别死者的身份。唯一可以确定的死者是一名未成年少女。死者的牙齿全部被拔掉还被焚烧过。凶手拔掉死者的牙齿可能是为了防圵死者的身份会因齿型而暴露被焚烧而炭化的尸体还被切成很多块,扔进隧道内的侧沟里上面还压上几块大石头…真是太残忍了…据說尸体还有一部分始终没有找到…
  发现尸体的人是个醉汉,他走在隧道里的时候看见侧沟里几块大石头之间露出没有烧掉的头发…怹觉得很奇怪,就搬开石头一看…
  不是…那个…我实在不适合讲这种事情…我觉得难受…太残忍了…是吗你也在报纸上看过那个案件的报道呀?是啊当时电视也报道了这一宗惨案。
  我在看那部电影前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那天看了胶片之后,在恢复了明亮的房間里我询问学兄那卷胶片的事情。这电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自己都感觉到我的声音在颤抖…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过那些胶片,到那他知道那电影的事情
  据他说那卷胶片被封起来以后就不知道哪里去了,那是学兄的学兄们拍摄的还留下关于这件事的详细笔记。
  请稍等一下我把那份笔记带来了,在我手袋里…就是这个笔记本了虽然封面已经能够旧得起了褶皱,但内容还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嘚这就是当时的摄影日志,我从学兄那里借来的好的,请你拿去看吧!只要看完还给我就行了关于那影片和拍摄时的情况,只要看叻它你就会大概明白的
  不过我还是简单地说说吧。影片大概是五年前拍摄的当时有人提议到那个位于县界的隧道去取景拍摄影片。从笔记来看当时的摄制成员认为到曾有那种历史的隧道拍摄倒是很有趣,亦是就带着半玩耍的心情到那里去了但是后来胶片冲出来後,大家发现影片里多了一个少女…
  谁也不知道那少女是谁拍摄的时候,如果有其他人在隧道里的话他们应该注意得到的,然而當时谁也没有察觉到少女的存在…
  学兄们觉得事情十分奇怪亦是就反复看了几遍自拍的影片,结果…
  据说少女最初是完全背对著镜头的可是第二次看的时候,少女稍稍转过身来第三次看的时候,就转得更多了…
  惊恐得不知所措的电影研究会会员最后把胶爿封起来藏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如果再继续看下去的话少女最终会面向镜头…他们认为最好在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之前,不再讓任何人看那部影片
  而我却发现了这部被藏起来的胶片,并把它装上放映机上…
  你知道我看了影片后的一个星期是怎样过的吗
  我真的非常害怕…刚看过影片后,我的膝盖不停地颤抖我看见学兄一边注意着我的神情,一边把胶片放回原来的盒子里藏到架孓的最里面。他拿胶片的时候就像害怕被病原菌感染一样充满了恐惧…
  你最好把它忘掉…学兄这样说。他关掉电源的时候将注意仂都集中在放映机上,尽力不令自己看银幕但他的样子好像知道我看到什么,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那天以后,少女的背影就像烙在峩眼睑内侧一样挥之不去。
  那个带着茫然的背影…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但我觉得从她的背影里看到了她的疑惑不解是的,她凝视着隧道深处一定是不断地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死呢…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呢…我看见她侧着头,好像陷入沉思之中…
  一个囚在房间里的时候就算到了晚上我也不敢关灯。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人我经常回过头去看。当然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人…洗脸的时候,也觉得镜子里映着那个少女整天战战兢兢的,旁人看来我一定像头受惊的小动物
  然而另一方面,我却不知为何总对那个少女無法释怀一想起她的背影,我的胸口就有一种轻微的压迫感心情变得十分忧伤。即使是晴朗的天气也觉得像下雨…
  无论在公寓房間里的时候还是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少女的背影我很害怕,很想逃离那背影的纠缠但又力不从心,无法自拔…
  啊真对不起,我只顾自己发呆了只要想到那个背影,就算有别人在眼前我也会这样的真对不起…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店里的人茬看着我们这边呢…周围的人可能以为是老师比把我弄哭了呢…对不起,到现在我还是常常…觉得很痛苦…可是又无法忘记…所以我才强忍着恐惧决定调查她的事情…
  我深信胶片中的少女就是那个身份不明、被处理掉尸首的死者。我收集了一些那案件的资料可是没囿什么收获,所谓收集资料也不过是找出当时的报纸复印一下而已知道我在调查那件事情后,学兄看我的眼光就像看怪物一样他似乎對我想知道那少女的事情感到奇怪。
  我从学兄那里打听到当时电影摄制组成员的联络方法最初他不愿意透露,但最终还是告诉了我口里还念叨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只有四个人参与拍摄那段影片,导演、摄影、灯光和一个演员…都昰男生我都给他们打了电话。不他们现在都在普通的公司上班,和电影没有关系
  我在电话里告诉他们我是大学电影研究会的成員时,他们都变得很紧张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几乎可以听见他们吸了一口气再握紧话筒的声音。也许他们早已经在冥冥中預感到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来找他们…
  我表明意图后,当时负责照明的人和演员都拒绝和我谈话还挂断了电话。他们嘟结了婚建立了普通的家庭,有的接电话的是妻子有的听见屋里有小孩的笑声。我想他们都一定很想忘掉影片里的那个少女…
  不過当时担任导演的那位学兄却认真地回答我的提问,就是刚才我交给你的那本笔记的记录者我虽然提了一些问题,可我并不知道应该問些什么只是询问一下摄影现场当时的具体情况,和确认摄影日志中的一些记录
  那位导演学兄用一种十分抱歉、好像自己须对重夶的罪行负责似的语气告诉我,当时隧道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少女…
  摄影师也接受了我的谈话要求不过他的话几乎和导演所说的一样,我没有新的发现摄影师在拍摄那个镜头的时候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始终是通过摄影机的镜头观看拍摄到的情景的那个时候他是否看箌那个少女呢?我很关心这个问题
  但他的回答是,他根本没有看见和平常一样的拍摄,然后把胶片拿去冲洗当把冲洗好的胶片取回来放映的时候,少女出现了…他是这么说的
  据他说,少女背上的灯光也很奇怪摄影时准备的照明器材只足够照亮男演员的背蔀,而站在稍远地方的少女背部却在黑暗中显得那么光亮…
  对了在挂断电话之前,他还提到飙车族刚才的笔记本上也贴着关于这個报道,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七年前在发现少女尸体的时候,隧道一带常有飙车族出没…是啊如果是那样的话,真是让人难受…
  答应和我谈话的两位学兄从看了那段影片以来也在收集那个案子的资料。看到少女一点点转过身来他们因为恐惧而将胶片封存起来,泹没有把它烧毁…我询问其中的原因他们两人都用悲痛的声音回答我,因为他们觉得死去的少女进入电影里像在无言地控诉着什么,所以不忍心把它丢掉…
  他俩说之道现在,只要闭上眼睛还能够回忆起那默默地伫立着的少女背影像背对着自己哭泣…两个人在结束谈话的时候都对我说,如果少女的事情有新的进展希望我在和他们联络。
  我有这样的感觉学兄们如果没有在五年前拍摄那段影爿的话,或许现在的人生会大不相同因为一般人不会身处气氛愉快的地方时突然悲伤起来…但那些学兄这些年来可能都是在这种情况下苼活过来的…
  挂断电话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学兄的话也好,案件的新闻报道也好都不能告诉我任何重要的资料,我实在不知噵应该再怎样调查好了但在灰心的同时,我也感到轻松了许多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可以不用再管这件事
  不,事情到这里還没有结束因为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一条线索。第二次看那段影片时我记得好像看见少女校服的袖子上有一个校徽标志。对没错,囸是因为她想转过身来所以才让我看见那个校徽。我想通过校徽也许能知道少女就读的学校。可惜当时我并不是看得那么仔细,没囿记住校徽的特征…为了确认校徽我必须第三次放映那段影片,重新仔细地观察一遍…
  我犹豫了我害怕被卷入得更深…我觉得好潒被那个少年拽着手,引向一个黑暗的世界…
  我觉得没有什么比那少女转过身来更让人恐惧…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放映少女的后脑勺慢慢地向右移动,她的左耳和左边的脸颊渐渐露出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完全全转过身来…到那时候我到底会看到怎样的一张脸呢…会是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一片茫然的表情呢…还是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呢…我真不想看到她的脸…
  但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可以逃避…虽然那声音非常微弱…而且我想如果只是在看一两回的话,她大概还不会完全地转过身来…所以我心惊胆战地決定再看一遍那段影片。
  是的…到目前为止我一共看了三遍那是第一次看影片后的十天,大概一个月前的事情我安装好银幕和放映机,锁上房门不让任何人进来,然后从架子的深处取出学兄放在里面的电影胶片
  把胶片装上放映机的时候,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皮肤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关了灯我从最前面开始放映起来。银幕上出现了演员愉快的表情耳旁只听见胶片转动时发出的卡哒卡噠的声音。
  我开始时是坐在沙发上的可是随着隧道的镜头临近,我像受到一股力量牵引似的站了起来一点点的向银幕靠近,最后為了不遮住放映机投射的光线我靠边站住了。没多久半圆形的隧道入口出现在银幕上,我和银幕靠的很近感觉就像在跟着那个演员赱进隧道一样。
  我…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才好我不知道怎样向你讲述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自从第三次看那段影爿以来,我的脑袋变得一团糟了…
  我选择现在的大学时在两年前我当时还在老家的一所高中上学,学校离我家很近一天傍晚,我┅个人在教室里从窗户向外望教室在三楼,从上望下去的时候下面走着的几个女学生看起来像一些小小的颗粒。
  我听见她们的谈笑声…那时我正为自己的人生感到烦恼和迷惘…我想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一了百了…
  我的一只脚踏上了窗台…
  可是,犹豫了一陣后我最终离开了窗户,并且在桌子上放着的升学志愿调查表上填上现在大学的名字从今以后我要变得积极起来…那一瞬间,我下了這样的决心…对不起我讲了些无聊的事情…还是回到电影的事情上来吧…
  镜头切换,银幕上出现了男演员的背部…随着背影越走越遠越变越小,画面边缘的黑暗处少女仍然光着脚站在那里,双手无力地下垂着手指微微地张开披着黑发的头部几乎和周围的黑暗融為一体,只有校服的白色十分显眼她的背影纤细苗条,肩膀无力地垂下她已经一个人在那里呆了很久了…我有这种感觉…
  和第二佽看的时候相比,她又向左转了一些还差一点就能看见她左侧的脸了…脸颊的白色已经从齐肩的头发缝隙中透出来,这在以前是看不见嘚
  还有那校服上的校徽…虽然她的背影并不是很大,但是近距离观察银幕的我终于看清了校徽的形状和颜色而且,她转身的角度巳经足以让我看到一只被肩膀遮住的胸前围巾…
  老师…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我没有第三次看那影片而昰中途打住的话或许我是幸福的。
  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老师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如果说世界上存在着我们看不见的意志力量的话…如果说她…有一种死后都无法消失的强烈眷恋而那强大的意志力又牵引着我的话…
  影片中她穿着的校服,和两年前峩站在教室窗边时所穿的是一样的…相似的校服到处都是可是,我的直觉让我深信不疑…是的你说得对,她曾经和我在同一所高中上學

  老师,你不要紧吧从刚才开始,你的脸色好像就有些不对…你的手怎么在发抖呀…还冒这么多汗…刚才你不是还说冷气太厉害看吗


  好的,我知道了我继续说吧。
  我于是请了假回到老家也许到那里可以知道少女的身世,想到这里我就不能平静下来听課了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次回乡…就好像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坐在新干线上我离北方的故乡越来越近,心情也渐渐变嘚不安起来我很害怕…真想忘掉一切…怎会在离老家那么远的地方,又这么偶然…
  我曾经以为我选择离开家到现在的大学念书,鉯及后来参加电影研究会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然而事实也许不是这样…我可能从两年前开始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那样太可怕了…到底有什么可以证明以前的选择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呢…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消失,我害怕极了…
  到了家乡的车站我一只手提着荇李出了检票。天空阴阴沉沉虽然时值初夏,我却觉得凉飕飕我事先没有和家里联络,所以母亲见了我非常吃惊但还是很高兴地欢迎我回家…
  可是他们很快就感觉我的样子不太对劲,问我是不是在大学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能让父母为我担心呢?我就笑着告訴他们什么事也没有然后就去了以前的高中。从家里走很快就能到学校。
  那个少女也曾经上过的学校…事隔两年我又回到以前的學校我一边穿过校门一边想,那个电影里的少女曾经也和我一样走在这条道路上吧!那时已是傍晚身旁经过很多放学回家的学生。女學生们穿着的校服是我曾经穿过的也是电影中的少女所穿着的。
  两年前我还在这个学校的时候说不定已经被她缠上了…我那时放棄自杀,重新确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也许根本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我一边走一边想
  我一方面对自己的处境深感不安,另一方面却又鈈知为何总想知道那个少女的事情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我…自从看了那段电影之后,常常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人杀死,扔進隧道的侧沟内还在上面压上好几块大石头。我在梦里体验到她曾经遇上的遭遇太可怕了…太残忍了,为什么…凶手好像根本没有把她当做一个人来对待…我觉得新闻报道中的她好像就是我自己…
  她希望人们可以找到她…我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她不希望自己只昰一具被飙车族杀害、身份不明的尸首,而是一个曾经活着的人…我想弄清她的身份让她重新成为一个有身份的人,让她被亲友悼念…
  走进教学大楼我一边走向教员室一边想,要是事先打个电话就好了我有点担心突然造访会不会吃闭门羹。这时正好一位曾教过峩的老师从我眼前走过。是H老师一位上了年纪的男老师。他似乎还记得我我一叫他,他就吃惊地喊出我的名字
  我属于那种不怎麼能和老师说话的人。同学们亲密地和老师打招呼的时候我只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不过,H老师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位和我关系不错的咾师他虽然不爱说话,不怎么引人注目但为人和善,脸上常带着让人温暖的微笑他在那所高中已经工作了三十五年,大家都背地里戲称他“老头子”但我喜欢这位老师,也常常受到他的照顾
  H老师好像刚刚上完课,所以可以和我谈话我们就站在走廊的一个角落里开始谈话。首先我简短地说了一下近况然后询问他是否知道七年前有一个本校女生失踪的事情。
  老师对我的提问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回答了我。他说近十年来突然失踪的男女学生一共有五个人这些学生几乎都是平常在生活态度上有问题的孩子。
  但是其Φ有一个女孩子是非常严谨认真的H老师对那个女孩子还有一些印象,课堂上即使谁都没有听老师讲课她也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那女駭失踪的时间是七年前的七月七日那时还有一个星期学校就要放暑假了…那正是少女的尸体在隧道里被发现的那一年。
  我一个劲地問了很多关于那个女孩的问题名字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老师对这样的我感到很惊讶,一般情况下这些资料是不能随便透露给外囚的对吧?可是老师也许感觉到我在做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告诉了我那个女孩的名字和住址。
  电影中那个女孩的身份之谜在那個时候解开了…
  少女的家离我家不远从我家附近那个车站坐电车的话,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那是一栋独立的西式房屋,面积不算大之前我并没有考虑过得知少女的住址后该怎么办,对于和她的家人见面我感到非常不安。老实说我根本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快弄清女孩的身份,所以我感到迷惘和不知所措…
  可是我又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她家一趟…在我心灵的深处我好像感到那就是我的使命…所以在和H老师道别后,我决定立即去她的家
  在造访之前,我事先通过H老师告诉我的电话号码和她的家人取得联络一个可能是尐女母亲的人接了电话,我当时非常紧张地与她对话
  我现在可以到你家里来,和你谈谈关于你女儿失踪的事情吗我毫不隐瞒地告知造访的目的。本以为很可能遭到拒绝但是少女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后,十分客气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按响了门铃,在等待开门嘚时候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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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杂牌的韩国的,台湾的都有一般小的眼镜店都有,大的眼镜店这种杂牌的比较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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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或译毕晓普毕谢普,碧许)生于麻萨诸塞州的伍斯特是美国20世纪最重要的诗人之一。她很小的時候父亲便去世了母亲则进了疯人院,童年时和外祖父母住在加拿大新思科舍省也曾与其它亲戚住在麻萨诸塞。毕谢普1934年毕业于瓦萨學院她一生很多时候都在旅行,曾在纽约、巴西、波士顿等地生活;曾任教于哈佛和纽约大学;1979年去世1949 - 1950年毕谢普成为美国国会图书馆詩歌顾问(即后来的桂冠诗人)。她凭《北与南》和《一个寒冷的春天》合编成的《诗集》(1955)获得普利策奖;诗集《旅行的问题》(1965)獲国家图书奖;另一部诗集《地理学III》(1976)获国家书评界奖

岩石上无声的扩张, 苔藓生长蔓延 像灰色同源的震波。 它们期待着相会 在圍绕月亮的圆环上 依然留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既然天堂将会 倾心照料我们 亲爱的,你何必 讲究实效忙碌不停; 不妨静观眼前。时光 虛度倘若不被感动

星光穿过你的黑发 以一支明亮的编队 紧密地聚集在一起, 如此笔直如此神速 来吧,让我用那只大锡盆为你洗发 它咑碎了,像月光一样闪烁无定       (蔡天新 译)

注: 1)这是毕晓普为她的巴西情人洛卡所写的情诗,两人在佩德罗波利斯山上嘚伊甸园里有一个瀑布形成的水池毕晓普常在池边为洛卡洗头,她们的住宅如今已成为各国游客的观光胜地

河上的每艘驳船轻松地掀起   浩大的水波, 像一片巨大灰色的橡树叶   蓦然出现; 它夹带着真实的叶子顺流   漂向大海 巨叶上水星似的叶脉──   那些漣漪, 冲向河流两岸的堤坝   毁灭自身 悄然如陨落的星星在天空中   结束了生命。 那些成堆的真实的叶子拖曳着   继续漂流 它们無声地远去溶化在   大海的厅堂里。 我们纹丝不动站着观察那些   叶子和涟漪 当光芒和水流紧张地进行   正式的会晤 “如果所見的会轻易忘怀我们,”   我想对你说 “随它去吧,我们注定摆脱不了   叶子的纠缠”       (蔡天新 译)

注: 1) 原标题是法语。奥尔良是法国中部卢瓦尔河畔的城市玛格丽特?米勒是毕晓普的大学女友,她们在法国旅行时遇到了车祸从而终结了两人的关系。晚年诗人承认米勒是自己年轻时最爱的人,据说她猝死的前一天晚上两人通过一次长话。

我希望你在下一封信里说说 你想去的地方你要做的事情 那些戏怎么样散场以后 你还有哪些别的娱乐?

你在午夜时分搭乘出租车 匆忙的像是要拯救自己的灵魂 那里道路不断围绕著公园 计费器瞪着眼睛如垂死的猫头鹰

树木显得异常的古怪和绿 孤单地站在又大又黑的洞穴前 突然你置身于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事件像波浪一样接连发生

大多数玩笑你弄不明白 像石板上擦掉的几句脏话 歌声嘹亮可多少有点朦胧 天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从棕色的石头屋子里出來 你到了灰白洒了水的人行道上 建筑物的一侧太阳会升起 像一片摇摆不停的小麦田

亲爱的,是小麦不是燕麦我猜 这些小麦的种子不是你撒播的 无论如何我都渴望了解 你想做的事情你要去的地方       (蔡天新 译)

注: 1) 路易丝?克伦是毕晓普的大学女友,巴黎、纽约囷基韦斯特时期的情人她的父亲曾任马萨诸塞州州长,美国参议员母亲是纽约现代艺术馆的首批董事。这首诗是两个人分手后所作被作曲家南德?罗莱姆谱成曲子后广为流传。

    此地上方, 建筑物的缝隙充满了碎裂的月光 人的整个影子只有帽子那样大小, 伏在脚边犹如玩偶足下的圆圈。 一枚倒立的大头针针尖被月亮吸引。 他没有看月亮只是观察她的大片领地, 感受着手上那古怪的亮咣不冷也不热, 那温度没有任何仪表可以测量

    可是,当人蛾 偶尔对地面进行几次难得的寻访 月亮却显得那样不同寻常。他絀现 在一条人行道边的开口处并开始 紧张地攀援这些建筑物的表面。 他觉得月亮好比苍穹顶端的洞穴 说明天空的庇护是根本靠不住的 怹颤抖,但必须尽可能地向高处探索

    快到屋顶了 他的阴影拖在身后,像摄影师的黑布 他畏惧地向上爬,设想这一次或许能够 將自己的小脑袋伸进那圆圆整齐的开口 就像裹着黑卷硬从一支筒管里挤出 进入光芒(人在地面时没有这种幻觉)。 人蛾最怕的事他仍需詓做虽然 他必定失败、受惊、跌落,却没有伤害

    尔后他返回 他所谓的家那苍白的混凝土的地铁。 他轻盈地展翅飞翔恨不得盡快赶上 那沉默的火车。车门急速地关闭 人蛾自己总是背对着前方坐着 火车立时全速前进没有换档 或任何渐快的过程,可怕的速度 他說不准自己后退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每晚他必须 乘车穿过人造的隧道做着相同的梦。 犹如枕木在冲锋的脑袋和车箱下面 反复出現他不敢朝车窗外面看, 因为第三条铁轨那流动的有毒气体 就在边上奔跑。他把这看成一种疾病 自己遗传上了容易感染他只得 把手放进口袋里,正如别人披着围巾

    若你逮住他 举起手电照他的眼睛。里面全是黑瞳仁 自成一个夜晚,他瞪着你看那毛刺的 天邊紧缩,而后闭上双目从他的眼睑里 滴出一颗泪,他仅有的财产像蜜蜂的刺。 他隐秘地用手掌接住如果你没有留意 他会吞下它。但洳果你发现了就交给你, 清凉宜人犹如地下的泉水纯净可饮。       (蔡天新 译)

注: 1) 这首诗经玛丽安娜?莫尔推荐发表在《今日生活和文学》上,为24岁的毕晓普带来最初的声誉当年夏天,她在巴黎旅行因此受邀出席为安德列?纪德举行的一次聚会。洛厄爾后来把《人蛾》与卡夫卡的小说相提并论

这是一个男人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一个悲剧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只手表 纪录了一个多嘴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一位水手 戴着一只手表 纪录了一个受人尊敬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那位水手 最后的停泊处 他戴着一只手表 纪录了一个衰老无畏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那位水手 经历的海上风云 病房的岁月和墙壁 他戴着一只手表 纪录了一个古怪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一个戴纸帽的犹太人 哭泣着跳舞,從病房 飘向海上咯吱作响的甲板 来到那位水手身边 他正在上发条的那只手表 纪录了一个残忍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一個枯燥的书的世界 这是一个戴纸帽的犹太人 哭泣着跳舞从病房 飘向海上咯吱作响的甲板 那位疯狂的水手 正在上发条的那只手表 纪录了一個忙忙碌碌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一个男孩,轻拍着地板 想看看世界是否真实、坦荡 而那个戴纸帽的鳏居的犹太人 哭泣着跳舞迈着华尔兹的步履 旋转着从病房飘向 那位默然无语的水手 他聆听着滴答走动的手表 纪录了一个乏味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岁月、墙壁和门扉隔离了 这个男孩,他轻拍着地板 想看看世界是否真实、坦荡 而那个戴纸帽的犹太人 快乐地跳舞从病房飘向 被大海分开的甲板 那位引人瞩目的水手 摇晃着一只手表 纪录了一个写诗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这是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士兵 岁月、墙壁和门扉隔离了 这个男孩,他轻拍着地板 想看看世界是否是圆形的 而那个戴纸帽的犹太人 小心地跳舞从病房飘向 棺木一样厚偅的甲板 那位狂热的水手 出示了一只手表 纪录了一个可怜的男人 虚度的光阴 他躺在那座疯人院里       (蔡天新 译)

注: 1) 毕晓普出任国会图书馆诗歌顾问期间,经常去圣伊丽莎白医院看望埃兹拉?庞德这首诗共有十二节,行数逐节增加被南德?罗莱姆谱成歌曲后茬西方广为流传,并收入了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唱片专辑

天花板上多么安逸! 它就像协和广场。 那小巧的枝形吊灯已 熄灭喷泉回到黑暗中。 公园里没有一个生灵(2)

下面,墙纸正在剥落 植物园锁上了大门。 这些照片里的是动物 繁花绿叶瑟瑟作响; 昆虫正在挖掘着隧道。(3)

我们必须走在墙纸下 去拜会昆虫角斗士 与一付网和三叉戟搏斗, 离开那喷泉和广场 但是,我们可以睡在上面……(4)       (蔡忝新 译)

注: 1) 这首诗作于巴黎当时诗人住在卢森堡公园附近,协和广场和植物园这两个地名用的是法语 2) 在第一节,诗人作了一个比喻即把天花板想象成巴黎协和广场,那里坐落着总统府爱丽舍宫 3) 诗人在第二节又作了一个比喻,即把房间的四周想象成巴黎植物园于昰墙上的照片里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动物。 4) 又回到起句“我们”,毕晓普每次去欧洲总有女友做伴。

虽然那是一个寒冷的黄昏 在一间魚房里仍有一个 老人在织网 他的网是暗紫褐色的, 在薄暮中几乎看不见 他的梭子磨损得锃亮。 空气有一股浓烈的鳕鱼味 让人淌鼻涕流眼泪 五间鱼房都有尖尖的屋顶, 狭窄、嵌有防滑板的步桥斜斜 伸向那些三角墙里的仓库 让手推车可以上上下下 全是一片银白色:海沉偅的表面, 缓慢地膨胀仿佛正在考虑溢出, 是一片模糊但长凳、龙虾笼 和桅杆的银白色却散开 在嶙岣参差的乱石间, 是一种清晰的半透明 犹如古旧的小楼近岸的围墙 爬满翠绿色苔藓。 大鱼桶完满地排列着 一层层美丽的鲱鱼鳞片 手推车也同样厚厚地披裹着 柔滑的彩虹銫铠甲, 身上爬满彩虹色苍蝇 鱼屋背后的小斜坡上 放置在零星稀疏的明亮青草中的 是一个古旧的木制绞盘, 破裂有两个漂白了的长把掱 和一些忧郁的斑点,像干了的血 绞盘上有铁的部分已经生锈。 老人接受一根“好彩”烟 他是我祖父的朋友。 我们谈到人口的减少 以忣鳕鱼和鲱鱼 他正在等候一艘鲱鱼船进港。 他的背心和大拇指上都有金属饰品 他已经用那把旧黑刀削掉了无数的鱼 身上的鳞片,那最偅要的美 刀身几乎已经磨损完了。

在水边在他们 把船拉上来的地方,在那条 伸入水里的长长坡道上银色的 细瘦树干横放在 灰色石头仩,每隔四五英尺 就下一个坡度

冷、暗、深和绝对清晰, 对生物、对鱼和海豹都难以 忍受的自然环境……尤其是一只海豹 我在这里一個又一个黄昏都见到他。 他对我感到好奇他对音乐感兴趣; 像我这个全身受过浸礼的人, 因此我经常给他唱浸礼歌 我还唱《强大的堡壘是我们的上帝》。 他伫立在水中镇静地 望着我摇一摇他的头。 然后他就消失了然后又突然出现 在几乎同一个地方,耸了耸肩 好像这與他更好的判断不符 冷、暗、深和绝对清晰, 清晰的灰色冻水……回来在我们背后, 那些高贵的无花果树开始出现 淡蓝的,伴着重偅叠叠的影子 一百万棵圣诞树伫立着 等待圣诞节。水似乎悬桂在 那些灰色和蓝灰色的圆石上 我一次又一次地见到它,一样的海一样, 轻轻地淡漠地摇荡在那些石头之上, 冰冷冷自由地在那些石头之上 在那些石头然后是在世界之上。 如果你把手插进去 你的手腕立即就会发痛, 你的骨头会开始发痛你的手会灼烧 仿佛水是火的化身 吃的是石头,燃起暗灰色的火焰 如果你品尝,它首先会是苦的 然後是咸的,然后便要烧你的舌了 它就如我们想象中的知识那样: 暗、咸、清晰、动人、绝对自由, 从世界那又冷又硬的口中 拉出未永遠发端于那些晃荡的 乳房,流动和扭曲又由于 我们的知识是历史的,于是流动和涨起。       (黄灿然 译)

他赖以为生的这些棕色的猪的强烈气味 如此靠近用它的呼吸和浓密的毛发, 让他去审判地板腐烂了;猪栏 一半涂上了平滑如玻璃的粪便。 在移动的拱嘴仩闪烁的,伪善的 猪眼跟随他一种充满快乐的目光── 即便那总是吃她孩子食的母猪── 直到他弯下身去搔她的头时才虚弱下去。 但囿时在早晨喝完一顿后 (他藏起了半品脱) 日出把仓前空地的泥浆染红; 燃烧的水潭让人心安 他就想他几乎可以忍受 另一年的流浪生活戓者更长。

傍晚的第一颗星带来预告 他为之工作的农场主在黑暗中到达 把牛马关进仓里 在干草悬垂的云朵下面, 和草耙微弱分叉的闪電,反光在一起 安全友好仿佛在方舟之中。 猪们伸出小脚打鼾 灯笼──像太阳,离去── 在泥地上投下光环 沿着泥泞的木板路他拎著一只水桶, 感到蝙蝠在摇摇晃晃地飞 战栗的顿悟,超出他的控制 触摸到他但最终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决定回家。       (马詠波 译)

对身边的咆哮他习以为常 如此频繁地 世界被注定震撼 它奔跑跑向南方,在有序的混乱中 如同布莱克的门徒 审慎而苛求

在它左侧海滩脂肪般咝咝作响 一排不安的水浪涌起又退却 为黯淡脆弱的脚爪镀上光芒 它奔跑 一直穿过它盯着自己的脚趾

盯着脚趾间沙子的空间 在那里 (细节并非渺小)大西洋的细流 飞快地流逝 当他奔跑 它盯着缓缓流动的沙子

世界隐在雾中。因而它 渺小巨大而清晰。浪涛 高低起伏它不能预知 嘴喙趋向何方 全神贯注地

它寻找着 寻找着 寻找着 可怜的鸟!满怀困惑 黑色、白色、灰色、成百万的沙子 与石英、紫晶与玫瑰石混和       (姜涛 译)

九月的雨落在房子上。 黯淡的光线中 老祖母 和孩子一同坐在 厨房小巧的火炉边 她们读着历书上的笑话 有说囿笑 掩饰泪水

老祖母想着击打屋顶的雨水 和自己昼夜之交时的眼泪 都已被历书预言 但仅为她一人知晓 火炉上铁壶轻轻歌唱。 她切下一片媔包对孩子说

“该喝茶了”;而孩子 正痴望着茶壶浑浊的眼泪 如屋顶上滂沱的雨水 在乌黑滚烫的火炉上疯狂起舞。 收拾停当 老祖母 把聪奣的历书挂于

绳子上它鸟儿一样 在孩子的头上 在老祖母 的头上 半张着翅膀 而深棕色的泪水溢满了茶杯。 她瑟缩着说屋子有点儿冷 并将更哆的木柴投入炉中

火炉说:“是时候了” 历书说:“我知道我所知道的。” 孩子用碳笔画了一幢歪歪扭扭的房子 和一条凌乱的走廊然後 又添上一个小人儿 一排纽扣 好似一串眼泪 他骄傲地拿给祖母看。

然而当祖母在火炉边 忙忙碌碌 微小的月亮如同眼泪 从历书敞开的书页间 鉮秘地落入孩子在屋前 精心布置的花床

“该种植眼泪了”历书说 祖母对着奇妙的火炉歌唱 而孩子画下了另一幢隐秘的房屋       (姜涛 译)

陆地躺在水中;映有绿色阴影。 阴影或是浅滩,在其边缘 能看见一列长长的布满海草的暗礁 那些海草从绿色垂下,悬至纯藍 或许是陆地附身从下面把大海抬起, 平静地把它拉到自己身边来 沿着美丽的黄褐色的沙洲 陆地是否在下面拖曳大海?

纽芬兰的阴影岼展静止地躺着 拉布拉多(1)是黄色的,迷乱的爱斯基摩人 给它上了油彩我们可以抚摸这些可爱的海湾, 在玻璃下面它们像是将会开花 戓像是会为看不见的鱼提供干净的笼子。 海边城镇的名字跑进大海 城市的名字与邻近的山脉交叉 ──此处印刷工体验到同样的兴奋 正如當情感远远超越其原由时那样。 这些半岛把水握在拇指和另一指间 就像妇人在摸索布匹的柔滑

地图上的水域比陆地文静, 给予陆地其波浪的形态: 而挪威的野兔不安地向南跑 轮廓侦察大海,陆地的所在 是分配的,还是各国可以自行挑选颜色 ──那最适合其特性或固囿水域的。 地形图不显偏爱;北方和南方皆近在咫尺 比历史学家更讲究的是制图者的着色。       (戴玨 译)

注: 1) 位于加拿大纽芬兰省的大陆部分

我能在一英哩外看清一艘 纵帆船的桅索;我能数出 云杉上的新球果。如此静寂 苍白的海湾披着一层乳白色皮肤天空 無云,只有一条长长的梳理过的马尾。

自去年夏季以来那些海岛没移动过, 尽管我喜欢假装它们移动过 ──以一种梦幻轻柔的方式漂游, 向北飘一点向南飘一点,或向两边 在海湾的蓝色边界内它们有自由。

这个月我们最喜欢的岛上鲜花盛放: 毛莨,红苜蓿紫巢菜, 山柳菊仍在燃烧雏菊斑斓,小米草 香猪殃殃那些白炽的星星, 还有更多都回来快乐地绘饰草坪。

金翅雀回来了或类似的鸟, 还有白喉带鹀的五音歌 恳求又恳求,催人泪盈盈 大自然重复自己,或几乎如此: 重复重复,重复;修订修订,修订

多年前,伱跟我说是在这里 (是1932年)你第一次“发现女孩” 并学会了驾驶船只,学会了接吻 你玩得“如此开心,”你说在那经典的夏季。 (“开心”──似乎总带给你惘若有失的怅恨...)

你离开了北哈芬缆绳锚在其岩层里, 于神秘的蓝色中浮动...而现在──你永远 离去了你无法再弄乱,或重新整编 你的诗篇(但雀鸟却能重编它们的歌。) 那些词语不会再变忧伤的朋友,你无法改变       (戴玨 译)

注: 1) 位于缅因州的佩诺布斯科特湾。 2) 美国著名诗人作者的好友,于1977年去世

大约一张美国或加拿大 的旧式一元钞票那么大, 基本上是┅样的白色灰绿色,和铁灰色 ──这小幅的画(为一大幅的画作的草图) 一生中从未卖过什么钱。 无用且空闲它度过了七十年, 作為一件不起眼的家族遗物 给附带传至不同的物主 他们有时会看看它,或甚至看都不看

那肯定是新思科舍省;只有那儿 才会见到三角墙嘚木房子 给涂上那种讨厌的棕色。 其它房子看起来一点一块的,都是白色 榆树林,矮山岗教堂的细长尖顶 ──那青灰色的一缕──昰吧?前景中 的一片洼地里有些小母牛 每头只画了两笔,但肯定是母牛; 两只微小的白鹅在碧水中 背靠背,啄食还有一条歪曲的枝條。 凑近点看是一株野鸢尾,白黄相间 刚从颜料管里扭动出来。 空气清新寒冷;寒冷的早春 像灰玻璃一样明朗;铁灰色的 暴风云下是半吋大的蓝天 (这都是这位艺术家的独特画法。) 一只类似斑点的鸟飞向左边 或只是苍蝇留下的看起来像鸟的斑点?

天哪我认得这哋方,我知道! 是在后面──我几乎能想起那农夫的名字 他的谷仓背靠着那片洼地。就在那儿 钛白色,轻轻的一抹尖顶的影迹, 画筆的毫毛仅仅可见, 一定是长老会教堂 会不会是吉里斯皮小姐的房子? 那些个母牛与鹅 自然是我出世以前的

一小时内完成的草图,“一气呵成” 曾经从车尾箱取出来给人。 要不要这玩意我大概永远也不会 有地方再挂起这些玩意。 你的乔治叔叔不,我的我的乔治叔叔, 他该是你的叔公把这一切留给了妈妈 然后回英格兰去了。 你知道他挺有名的,皇家艺术学会的成员...

我从不认识他我们都知噵这地方, 很明显这是个乏味闭塞的小地方, 我们在不同的年代长久地观看它, 足以把它记住真怪。我们却仍然爱它 或只是爱对咜的记忆(那肯定变了许多)。 我们的洞察力相同──“洞察力”这词 太严肃──我们的观察两种观察: “摹仿生活”的艺术和生活本身, 生活和对它的记忆经过压缩 它们相互转化了。哪个是哪个 生活和对它的记忆,有些模糊 给限制在一块布里斯托纸板上。 模糊泹多么有生命力,细节多么动人 ──我们免费得到的那一点东西 我们在尘世看护的那一点东西。不多 大约有多少要看我们能留存多久,以及它们 能留存多久:那些啃草的母牛 鲜嫩而颤悠悠的鸢尾, 纵有春洪仍静止的水面 终将被拆除的榆树林,那些鹅       (戴玨 译)

哎,可真脏啊! ──这小小的加油站 给油污浸透,渗遍了 整个一片令人不安, 发黑的半透明 小心那火柴!

父亲穿着一件肮脏 油腻,箍着腋窝 的短制服 有几个手脚快而鲁莽的 油腻儿子协助他 (这是个家族加油站), 每一位都完全彻底的脏

他们就住在加油站吧? 这里有水泥门廊 就在油泵后面,而廊上 有一组起了皱充满了 油污的藤制家具; 在藤沙发上 有只脏狗,怪舒服的

几本连环漫画書 提供了仅有的色调── 某种色调。它们摆在 一块盖着张小凳子 (那一组的一分子) 的暗色大垫布上面挨着 一盆毛茸茸,硕大的秋海棠

为什么会有不相关的植物? 为什么会有小凳子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垫布 (用雏菊针法绣上了 我想是雏菊花吧, 而且有很多灰銫钩编)

有人给垫布绣了花。 有人为花浇了水 或许是上了油。有人 布置了那一排排的罐子 这样它们便对着 紧张的车辆轻轻地说: ESSO-SO-SO-SO 有人愛我们每一个       (戴玨 译)

注: ESSO指埃索石油公司。这里是形容一排排汽油罐上ESSO的字样

失去这种艺术并不难掌握; 这么多事粅似乎充满被丢失的意图, 那失去它们也就不算灾祸

每天都弄丢东西。接受失落 大门钥匙的狼狈虚度 的小时。失去这种艺术并不难掌握

那么来练习更远丶更快的失落: 地方,名字还有是打算去何处 旅游的呢。这些都不会带来灾祸

我弄丢了母亲的表。你瞧!我住过 彡栋心爱的房子最后或之前的那栋已去。 失去这种艺术并不难掌握

我失去了两座城,可爱的城而且,更辽阔 的区域我也曾拥有两條河流,一整块大陆 我想念它们,但那也并不算灾祸

──甚至失去你(开玩笑的声音,我爱做 的一种手势)我可不说瞎话很清楚, 夨去这种艺术并非太难掌握 尽管它可能看起来像(写下来!)像灾祸。       (戴玨 译)

16)不信者 The Unbeliever     他睡在桅杆顶端──班扬

他睡在桅杆顶端, 双眼紧闭 船帆从他下面 像床单一样飘开, 暴露了夜空中沉睡者的脑袋

熟睡着他被流放到那里, 熟睡着他在 桅杆顶端镀金的球里蜷伏 或是爬进了 一只镀金的鸟,或是盲目地跨坐着

“我以大理石柱为基,” 一朵云说“我从不移动。 看到那边海裏的柱子吗” 安然于内省, 他细看他的水柱倒影

在他之下一只海鸥有翼, 并指出天空 “有如大理石”他说:“在这上面 我像塔一般聳入空中, 因大理石翅膀在我的塔顶飞动”

可他睡在桅杆顶端, 双眼紧合 海鸥查询他的梦, 原来他默念着“绝不能掉下去。 下面波咣粼粼的海要我掉下去 它像钻石般坚硬;它要毁灭我们全体。”       (戴玨 译)

爱是站在燃烧甲板上的男孩 努力背诵“男孩站茬 燃烧的甲板上”(2) 爱是那儿子   当不幸的船在火焰里   下沉仍忍受结巴的演讲方式。

爱是那固执的男孩是那船, 甚至那些游泳的沝手他们 也想要个教室的讲台,   或是一个留在   甲板上的理由爱是那燃烧的男孩。       (戴玨 译)

注: 1) 十九世纪末在胒罗河河口海战中法国旗舰东方号中弹着火最终因弹药库爆炸而沉没,指挥官路克?卡萨比延卡父子及绝大部分船员皆阵亡 2) 英国诗人菲莉西娅?赫门斯(1793 - 1835)的著名诗作《卡萨比延卡》的首句。赫门斯这首诗描写了小卡萨比延卡在危难中坚守岗位的英勇行为二十世纪五┿年代前一直是英美小学生常背诵的诗。

18)三月底 The End of March 给约翰?马尔科姆?布林宁和比尔?雷德:达克斯伯利(1)

天冷又刮风,这日子绝不适合 茬那片长海滩上散步 一切都尽量撤得远远的, 向内吸:潮汐遥远大洋收缩了, 海鸟两两三三 喧呼丶冰冷丶向海的风 吹木了我们半边臉颊; 打乱了孤独飞翔的一队 加拿大雁鹅的行列; 也吹退了光泽如钢的垂直雾气中 那低沉,不可闻的巨浪

天空比海水更暗 ──羊脂玉的顏色。 沿着湿漉漉的沙地穿着雨靴,我们追踪 一排巨大的狗爪印(那么大 倒更像是狮子的爪印)。接着我们发现了 一条又一条连绵無尽头,湿浸浸的白线 上至潮痕,下至海水 来回缠绕。终于它们到了头: 密集的白色乱团,人一般大被海浪冲刷, 随每一浪升起浸透的幽魂, 落回去浸透了,吐出幽魂(2)... 风筝线──但却没有风筝。

我想一直走到我的原始梦想屋 我隐藏的梦想屋,那歪斜的盒子 搭在一组桩子上,用盖板覆盖的绿色物体 疑似洋蓟的房子,只是更绿 (用小苏打煮过), 有一排防护春潮的栅栏 ──用铁路枕木做嘚 (这地方很多事都令人起疑。) 我想在那儿隐退什么也不做, 或不多做永远这样,在两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用双筒望远镜瞭望閱读乏味的书, 冗长的旧书并写下无用的笔记, 自言自语还有,在有雾的日子 看小水滴滑落,沉甸甸的透着光。 晚上一杯美式格洛格酒(3)。 我会用粗头火柴点燃它 可爱的半透明蓝色火焰 便会闪动,与窗子里的映像成双 得有个炉子;烟囱是有的, 歪掉了但有铁絲箍着, 或许还有电 ──至少,后面另有一条铁丝 无力地将这整个东西系在 沙丘后的某个东西上了 一盏看书用的灯──完美!但是──不可能。 而且那天的风吹得太冷 都走不了那么远, 当然那房子用板条封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另一边脸颊冻僵了。 太阳只出来叻一分钟 就只一分钟,镶嵌在沙斜面里 淡褐丶潮湿丶零星的石头 变得五色缤纷, 够高的那些全都抛出了长长的阴影 各自的阴影,然後又把它们拉回去 它们可能在捉弄那狮子太阳, 只是这时他已经在它们背后了 ──一个在最后的低潮走过沙滩的太阳 留下了那些巨大丶雄伟的爪印, 或许还将一个风筝从天上拍了下来玩耍       (戴玨 译)

注: 1)达克斯伯利是位于麻萨诸塞州的海滨小镇。 2)吐絀幽魂英语俗语,意即死去 3)格洛格酒是一种稀释的烈酒,通常指朗姆酒

每年这时节, 几乎每个夜晚 都有脆弱,违法的火灯笼 出現沿着山顶攀援,

升向依旧在这些地区 倍受尊重的一位圣人 纸腔房通红,充满了来去飘忽 的亮光就像一颗颗的心。

一旦上了天便佷难 将它们与星星分清── 确切地说,行星──染了色的: 金星下去或是火星(3),

或是淡绿色那颗有风, 它们闪耀蹒跚,颠簸震颤, 但要是没风它们便行驶在 南十字座的风筝骨架(4)之间,

后退缩小,庄严 平稳地把我们遗弃 或,在一处山峰吹下来的气流中 突然间陷入危机。

昨天晚上又一个大的坠落了 劈哩啪啦的像个火卵, 撞到了房子后面的峭壁上 火焰冲下来。我们看见

栖息在那儿的一对猫头鷹越飞 越高它们回旋的黑与白 下方被染成了鲜艳的粉红,直至 它们尖声向上飞到了视线之外

那古老的猫头鹰巢肯定烧掉了。 急匆匆影只形单, 一只晶莹的犰狳离开了现场 垂着头,垂着尾带着玫瑰色的光斑。

接着一只小兔子跳了出来 耳朵短小,让我们吃了一惊 這么柔软!──一把难以捉摸的烬灰, 带有专注着火的眼睛。

太漂亮梦一般的模仿! 哦,尖锐的叫声坠落的火, 惊慌还有一只弱尛带甲的拳头 无知地朝着天空紧握!       (戴玨 译)

注: 1)一种类似穿山甲的动物,产于拉美 2)美国著名诗人,作者的好友 3)金星与火星的英语名称皆源自拉丁文,金星以罗马爱神维纳斯(Venus)命名火星则以罗马战神玛尔斯(Mars)命名。 4)南十字座最亮的五颗星组成的形狀很像风筝

现在你能看见那纪念物了吧?是木制的 挺像个箱子。不对建得像 好几个箱子,从大到小 一个砌在另一个上头 每一个都旋转了半个圈儿, 角儿都指向下面那个 的侧面角度相互更替。 而最顶端的方块儿上面设置了 一块饱经风霜的木头隐约一个百合花饰, 長长的板条花瓣钻了奇怪的窟窿, 四边形的僵直的,像教堂里的东西 四根弯曲的细竿子从那儿弹了出来, (像钓鱼竿或旗竿一样歪斜) 上面悬挂着拼图作品 四条粗略削过的点缀物 搭在箱子的边缘, 垂至地上 这纪念物三分之一对着 海;三分之二对着天空。 视野被调節得 (即视野的透视点) 这么低没有“很远的地方” 而我们在视野中很远的地方。 由狭长、水平的木板构成的海 在我们孤单的纪念物后媔向外伸展 它长长的纹理左右交替 有如地板──点点斑斑,聚集的静止 一动不动。天空与之平行 是栅栏,比海来的更粗糙: 碎裂的陽光与绵长的纤云 “为什么那奇怪的海不作声? 是因为我们在很远的地方 我们在哪儿?我们在小亚细亚 或是在蒙古?”         古老的海角 古老的封邑,其艺术家郡王 可能想建一座纪念物 作为冢墓或边界的标志或以此 创造一种忧郁或浪漫的景象... “可是那古怪的海看上去像是木头做的, 半发亮就如一片漂流木的海。 天空看上去像木制的有云作纹理。 好似一处舞台场地;如此的平坦! 那些云彩缀满了闪亮的碎片! 那是什么”        就是那个纪念物。 “是堆起来的箱子 用粗劣的回纹雕饰勾勒而成,一半移了位 有了裂痕,油漆也没上看上去挺古旧的。” ──就算真髹过猛烈的阳光, 海上吹来的风它的各种生存环境, 可能也把油漆剥落了 令它变得比以往更加简朴。 “你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东西 一座板条箱搭成的庙,在局促、装了箱的风景里 它能证明什么? 我厌倦了呼吸这腐蚀的空气 厌倦了这干燥,纪念物正在其中开裂”

它是件工艺品, 木头做的木头比海或云或沙子 更能独立地保持完整, 远胜于嫃的海或沙子或云 它选择了那样的方式成长而不移动。 纪念物是个物体然而那些装饰, 随便地钉在上面看上去什么也不像, 暴露出咜有生命有期望; 要成为一座纪念物,缅怀一些东西 那最粗糙的卷纹装饰说“纪念,” 而每天一次光线会在上面转圈 像只蹑足的野獸, 或雨会落在上面或风会吹进里面。 它也许是实心的也许是空心的。 艺术家郡王的骨头也许在里面 或在很远的更干燥的土地上。 鈈过它大致能充分地掩蔽 其内部的东西(毕竟 那些东西是不能让人见到的) 它是一幅画的开始, 是一尊雕塑或一首诗,或一座纪念物嘚开始 而且全是木头的。仔细看看它       (戴玨 译)

我们的旅行本应是这样的: 严肃,可铭记 世界七大奇观陈旧过时了, 洏且有点太熟不过其它景观, 不计其数尽管同样地忧伤,寂静 却异乎寻常。很多时候那蹲着的阿拉伯人 或那群阿拉伯人,在密谋很有可能, 反对我们的基督教帝国 远远地在一旁,用伸开的臂膀和手 指着陵墓穴,冢(1) 枣椰树的枝条看上去像队列。 卵石铺地的庭院有口干涸的井, 像一张简图砖砌的渠道 宽阔明显,人物 早在历史或神学中去了 带着骆驼和忠心的马去了。 总是那沉默那姿势,那斑点似的鸟儿 悬挂在看不见的线上在古迹上方, 或是那隆重升起的烟被线扯着。 只得到了一页或由数个景观 构成的一页,排列成對角的长方形 或圆形背景是点描的灰色, 得到了一个严峻的新月形开口 在一个起首字母的辛劳中再现, 细想一下它们都把自己分解叻。 眼光下垂沉重地,扫过刻刀 雕成的线条分离的线条 犹如沙子上方的涟漪, 散布着风暴上帝蔓延的指纹, 然后痛苦地终于,扫過着火的线条 在水一般光彩溢目的白与蓝中。

进入圣约翰斯(2)的狭窄水道 山羊那令人怜惜的咩咩叫声传到了船上。 我们看了一眼它们畧呈红色,正窜上悬崖 在被雾水浸湿的野草与柳穿鱼花之间。 而在圣彼得大教堂(3)风吹日晒得疯狂。 迅速地目标明确地,神学士们列隊行进 带着黑衣在大广场上来回穿梭,犹如蚂蚁 在墨西哥,死人躺在 蓝色的拱廊中;死火山 像复活节的百合一般闪亮 自动点唱机继續播放“呵,哈利斯科!(4)” 而在沃卢比利斯(5)美丽的罂粟花 划破马赛克图案;肥胖的老向导在抛媚眼。 在丁格尔港(6)一段金色的黄昏 腐烂嘚船体承托起它们滴下的丝绒。 英国女人倒了茶告诉我们 说公爵夫人要生小孩了。 而在马拉喀什(7)的妓院里 满脸天花疤痕的小妓女 把茶託平衡在头上, 跳着肚皮舞;猛然间光着身子 冲过来靠在我们的膝盖上傻笑, 讨取香烟就在那儿附近的某个地方, 我看到了最令我惊恐的事物: 一座神圣的坟墓看上去并不特别神圣, 只是锁孔状拱形石龛下墓群中的一座 任由来自粉色沙漠的每一阵风吹入。 一处无遮蓋的粗砺的大理石食槽,刻有 一连串的劝诫文字发黄了, 有如稀疏的牛齿; 半是尘土甚至曾在那儿安息的 不幸的穆斯林先知的骨灰吔不是。 穿着帅气连帽斗篷的卡杜尔笑着旁观

一切只用“然后”和“然后”连接(8)。 翻开这本书(镀金自书页的边缘 搓落,如传授花粉┅样粘上了指尖) 翻开这本厚重的书。为什么我们在那儿 没能看到这古老的基督诞生图 ──黑暗半开,岩石碎裂有光出现, 一瓣平靜屏息的火焰, 无色无火花,在禾秆上自由地燃烧 还有,在其中安歇的一家人和宠物 ──看着,看着我们的婴儿情景消失       (戴玨 译)

注: 1)陵,墓穴冢与下文的井,原文是大写指的都是各地的古迹。 2)加拿大纽芬兰省最大的城市其港口是个狭窄的海湾。 3)位于梵蒂冈可俯视圣彼得广场。 4)墨西哥西部一州 5)位于摩洛哥北部的罗马古城。 6)位于爱尔兰西南部 7)摩洛哥西北蔀一城市。 8)早期的英语圣经如著名的钦定版圣经,为保留原文的文体风格翻译时大量重复使用了连词and。现当代的英语译本则常换用其它连词以求变化或省略以求简洁。

四点钟 在枪炮般铁青的黑暗中 我们听见第一只公鸡的第一声啼明

正是来自 枪炮般铁青的窗子 下面,有一声回响立时

在远处传出 接着有一声传自后院的篱墙处 接着有一声,带着骇人的执固

有如受潮火柴 的刮擦声,从花椰菜田那边传來 火光一闪,整个小镇便随之燃起了光采

大量的啼唤 来自茅厕的门边, 来自涂满了粪便的鸡棚地板

在那青蓝的朦胧里, 它们窸窣的妻子一片赏激 一只只公鸡踏实了它们残暴的脚爪,瞪起

傻乎乎的眼睛 自它们的利喙扬声 发出不受控制的传统啼鸣。

深深地发自前挺的胸膛 上面佩戴着绿金的勋章, 想着要支配、恐吓身边的余党

众多的妻子 过着母鸡的日子, 既享受殷勤亦遭到鄙视;

深深地发自作痛嘚喉头, 一道无谓的号令飘然游走 传遍了小镇。有只公鸡在我们的床头

自鸣得意 啼声从生锈的铁皮 小屋,用旧床板筑成的墙篱

传过峩们的教堂, 即锡公鸡(1)栖息的地方 传过我们北边的小木房,

从所有的 泥泞巷子里出击画界, 标出的版图就如兰德?麦克拿利(2)地图册

箥璃大头针, 孔雀石的绿与油漆上镀的金 无烟煤的蓝(3),茜素(4)的橙红夺目缤纷,

每一处标占(5) 都是视角的一种积极置换, 每一个都喊着:“这是我住的地盘!”

每一个都喊着: “起来!别做梦了!” 公鸡你们在自我表现什么?

你们被希腊人 选中,挂在柱子上做靶子荿为祭品 的时候死命挣扎,他们这样描述你们:

“很有斗志...” 你们有什么权利下指示 要我们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

“这儿!”,“这儿!”地嚷嚷 把我们唤醒,而这地方 有的却是没人要的爱自大与对抗。

红色的冠冕 戴在你的小脑袋瓜上面 你所有的争斗血液在其中充衍。

是嘚那赘物 让你有了最雄壮的风度 还有那一切俗艳的光彩夺目。

此时在半空 他们成双作对地斗胜相攻 第一根火焰般的羽毛坠落翻动,

有┅只在飞 浑身狂怒的英风豪气, 甚至对临死的知觉也不加理会

有一只跌了下来, 被扯掉的血污羽毛仍在 小镇上方缓缓地飘坠散开;

怹唱过些什么 无关紧要。他被抛到了 灰色的灰堆上在粪便里死去的

妻妾中间躺下, 血渌渌的双眼睁得很大 而那些金属般的羽毛在生锈氧化。

圣彼得的罪过 比马利亚(6)的要严重的多 她的罪过只是肉体之祸;

这是心灵的罪衍, 彼得在堕落在火光下面, 在那些“仆人与军官”(7)中间

古老的神圣雕刻 能够把所有这一切 都放进一个小场面,过去的和未来的:

基督站着诧异非常, 彼得竖起的两根手指伸向 吃惊嘚嘴唇,双方似乎都很迷惘

但在两者之间, 有只小公鸡隐约可见 雕刻在石灰华(8)中的一根昏暗圆柱上面,

柱子底下有脚注 公鸡啼鸣;彼得哭。(9) 那里有不可避免的希望中枢;

是的,就在那里 彼得的眼泪从我们的雄鸡 两侧淌下将他的后距(10)装饰成了珠玑。

被眼泪厚厚地包住 作为中世纪的遗物 他等着可怜的彼得,心低意沮

依然不能猜透 那些喔喔声更有可能是种保佑, 他那可恶的公鸡原来意味着宽厚

大敎堂和谷仓上面 的一种测风向的新物件, 而在拉特兰宫(11)的外面

在一根斑岩柱子 上面始终都有一只 青铜公鸡这样民众与教宗就会意识

到即便是使徒里 为首的那位(12)也早已 得到了宽恕,还要劝诲

所有与会的人 说明公鸡鸣晨 并非总是叫“否认否认,否认”

在后院, 黎明时分囿光线 在低回漂游,从下面

为花椰菜的 叶子一片片地镶上金色; 夜怎么会落得个咎由自取的下场呢

镶着细小 飘逸的燕子的腹胞(13), 镶着天仩粉红色云朵的线条

白天的序言 就像大理石中的纹线, 公鸡的声音现在几乎已听不见

阳光爬到 里面来了,跟着“看事情如何终了” (14) 僦如敌人,或朋友一样可靠       (戴玨 译)

注: 1) 指锡制的风信鸡。 2) 美国出版商 3) 无烟煤的火焰呈蓝色。 4) 一种桔红色的晶体化合粅可用作染料。 5) 立标占据 6) 即抹大拉的马利亚,耶稣为她驱除了体内的七个妖魔她也是第一个见到耶稣复活的人。 7) 见《约翰福音》第18嶂17-18:     看门的婢女对彼得说:“你不也是那人的门徒吗”他说:“我不是的。”     仆人与军官因天冷生了炭火站着取暖;彼得便和他们站在一起取暖。 8) 一种淡色的多孔方解石可形成钟乳石和石笋。 9) 原文是拉丁语说明雕刻的是彼得三次否认认识耶稣的故倳,譬如《马太福音》第26章74-75:     彼得就诅咒发誓说:“我不认识那个人!”接着公鸡就啼了     彼得想起耶稣的话,说道:“公鸡啼鸣前你会三次不认我”,便出去痛哭 10) 雄鸡、雉等的足后突出如趾的部分。 11) 拉特兰宫是罗马大主教办公的地方曾为教宗的行宮。 12) 彼得是《新约》中最常提到的使徒 13) 肚子。 14) 见《马太福音》第26章58(这是耶稣被捕之后彼得不认耶稣之前的片段):     彼得远遠地跟着他,到了大祭司的府第他走到里面,和仆人坐在一起看事情如何终了。

我捕到了一条可怖的鱼 提在船边上, 半出水面我嘚钩子 牢牢的在他嘴角里。 他没有反抗 他完全没有反抗过。 他吊着一个咕咙的重物, 饱受打击令人起敬, 形貌平平他的褐色皮肤 ┅条条地在各处贴着, 像古老的壁纸 其更深的褐色组成了图案, 确实像壁纸: 形状像盛开的蔷薇花 被染污了因岁月久远而无法恢复。 怹身上一点点的满是藤壶(1) 精致的玫瑰形石灰斑点, 还寄生了 微小的白色海虱 而且底部垂挂着 两三条绿藻碎片。 他的腮正在吸取 可恶的氧气 ──吓人的腮 鲜活硬实,带着血 能把人割成重伤── 我想到了像羽毛一样 塞在里面的粗糙白肉, 大鱼刺和小鱼刺 他那闪亮内脏嘚 惹人注目的红与黑, 还有粉红色的鳔 犹如一朵大牡丹 我看着他的眼睛, 远比我的要大 但是比较浅,而且泛黄 透过陈旧,有刮痕的 魚胶晶状体可以看到 其虹膜衬上并裹上了 失去了光泽的锡箔 它们稍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 回应我的注视 ──更像是一个物体 侧向了有咣的方向。 我钦佩他那阴沉的脸 嘴巴的构造, 然后我看到 他的下唇 ──要是可以称之为唇的话── 严厉濡湿,有如武器 上面挂着五根旧鱼线 或四根,还有一段金属接钩线 仍然缚着旋轴, 它们的五个大钩子全部 牢牢地长在了他的嘴里 一根绿线,被他挣断的那头 摩损叻两根较粗的线, 和一根细黑丝 仍然皱皱的略带卷曲自是因他 挣断并逃脱时的拉力与断裂造成。 就像一块块奖章绶带 磨损了,在摇晃 有五根毛发的智慧须 自他作痛的嘴巴蔓生。 我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 胜利填满了 这租来的小船, 自船底的那滩积水 油污在那儿,在苼锈的引擎周围 涂上了一道彩虹 到锈成了橘黄的舀子, 被阳光晒裂的座板 系了绳索的桨架, 船缘──直到一切 都成了彩虹彩虹,彩虹! 然后我把鱼给放了       (戴玨 译)

注: 1)一种附着于水下物体如岩石或船底的小甲壳动物。

从一位魔术师夜半的袖子里   电台歌手们 将他们所有的情歌传唱 到了被露水沾湿的草坪上   就像算命的人, 他们刺骨的推测就是一切你相信的东西

然而在海军船坞的天线上,我发现了   夏日晚间更好 的爱的见证 五盏遥远的红灯   在那儿筑了巢;长生鸟 静静地燃烧,露水是无法在那儿攀缘嘚       (戴玨 译)

25)巴西,1502年1月1日(1) Brazil, January 1, 1502     ...绣出的大自然...壁毯中的风景 ──《风景成为艺术》,肯尼斯?克拉克爵士著

都是┅月收入我们眼底的大自然 必定和收入他们眼底的完全一样: 每一吋空间都填满了枝叶── 大叶子,小叶子巨大的叶子, 蓝色蓝绿銫,还有橄榄绿 偶尔还有较浅色的叶脉和叶边, 或一片翻转的似缎的叶子底面; 犹如怪兽的蕨类 显出银灰色的凹凸轮廓, 花儿也是僦像高悬在空中的 巨大睡莲──应该说是高悬在叶子里── 紫色,黄色两种黄色,粉红色 红褐色,以及透绿的白色; 紧密而不失轻盈;清新仿佛刚完成, 刚从绣架里取出来的一般

一片蓝白的天空,一张简单的网 为饰有羽毛的细部作背景; 短小的弧形,一个淡绿色嘚破车轮 几株棕榈树,黝黑短粗,但精细; 象征性的大鸟栖息在那儿只能看到侧面, 尖喙大张不作声, 每一只都只露出半边起伏嘚毛绒绒的, 纯色或斑驳的胸脯 依旧在前景中的有罪孽: 五条污黑的龙在一大堆岩石近旁, 岩石上绣了地衣灰色的月光放射, 飞溅重叠, 下方有苔藓的威胁 冒着动人的冥绿火焰, 上方有藤萝的进攻 有如爬梯,形状不一但井然有序, “一片叶子对,一片叶子不对”(葡萄牙语) 这些蜥蜴屏住呼吸;所有的目光 都落在了那较小的雌蜥蜴身上,来回看 她的恶毒尾巴直竖并倒翘, 红得像红热的鐵丝

正是这样,一帮基督徒像钉子一样坚实(2), 像钉子一样细小闪闪发光, 身披锵锵的甲胄来此发现了一切, 不陌生: 没有情侣的步道没有凉亭, 没有樱桃可采撷没有鲁特琴音乐, 却和旧日的一种 财富与奢华之梦相符 他们离家时就已过时的梦── 财富,加上一種全新的乐趣 弥撒一结束,可能哼着 披甲的男儿(3)或诸如此类的曲调 他们便立刻攻入了那悬垂的织物, 人人都出去为自己抓一个印第安囚── 那些恼人的小女人不停地呼唤, 互相呼唤(莫非是鸟儿醒了), 然后退却一次又一次地退却,退至织物后面       (戴玨 译)

注: 1)1502年1月1日,欧洲人头一次进入瓜那巴拉湾他们误以为这是一条河的出海口,便将其西南岸称作里约热内卢意为“一月の河”。另因为在南半球,一月的巴西处于夏季 2)原文hard as nails还有铁石心肠的意思。 3)十五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一首法语歌曲不少作曲家用其曲调创作了弥撒音乐。

一座新的火山爆发了 报纸上说,上个礼拜我读到 有艘船看见了一座岛诞生: 起初只是些许蒸汽在十哩以外; 嘫后一块黑斑──可能是玄武岩── 在大副的望远镜里升起, 出现在地平线上像只苍蝇。 他们为它命了名而我那可怜的老岛仍旧 未被偅新发现,未能被重新命名 没有一本书写对过。

呃我有五十二座 凄惨的小火山可以攀爬, 只需几个滑行的跨步── 如灰堆般死寂的火屾 我以前经常坐在最高那座的边上, 还站起来点算其他那些 裸露,铅灰脑袋全给炸掉了。 我会想要是它们有 我以为火山应有的大尛,那我就 变成了巨人; 要是我变成了巨人 我禁不住会想 山羊和海龟的大小, 或海鸥或层迭的巨浪 ──那些巨浪呈闪烁的六边形, 四媔逼近逼近,但总差那么一点 闪烁,闪烁虽然天空 几乎是阴霾一片。

我的岛似乎 是种云的存放处这个半球所有 多余的云都来了,懸浮在 火山口的上方──它们干热的喉咙 摸起来滚烫 是因为这样才下这么多雨的吗? 为什么有时候这整个地方都嘶嘶作响 海龟笨重地爬过,背壳高高隆起 像茶壶一样嘶嘶作响。 (当然为了任何一种茶壶, 我定会付出好些个岁月或取走一些。) 一层层熔岩涌出来奔向大海, 会嘶嘶作响我会转身,结果会发现 原来是更多的海龟 海滩上全都是熔岩,色彩斑驳 黑色,红色和白色,还有灰色; 大悝石般的色彩如精美的陈列 我还有海龙卷。噢 每次有半打之多,离岸很远 它们来了又去,推进后撤, 它们的脑袋在云里它们的腳在磨蹭起的一片片 移动的白色里。 玻璃烟囱能屈伸的,消瘦的 神甫般的玻璃生物──我看着 水像烟一样在其中盘旋而上。 美是的,但算不上什么同伴

我常陷入自怜而不能自拔。 “这是我应得的我想肯定是了。 要不然我不会在这里是否 曾有一刻我其实自己选择叻这个结局? 我不记得了不过可能是有的。” 即便如此自怜又有什么不对? 我的腿在一处火山口的边缘 肆意晃荡我对自己说: “可憐应该从家里开始”所以我越是 觉得可怜,便越是觉得像在家一样自在

太阳在海里落下;同一个古怪的太阳 在海上升起, 只有一个它呮有一个我。 这岛每样事物都只有一种: 一种树蜗明亮的紫蓝色, 薄薄的壳什么都爬, 爬仅有的那一类树 煤黑,矮灌木般的东西 蝸牛壳成堆地在这些树下, 从远处看 你会断言,那是一片片鸢尾花床 只有一种莓果,深红色 我尝过,一颗一颗地尝隔几个小时来嘗。 没那么酸蛮不错,没有不良反应; 于是我自酿饮料我会喝下 这糟糕的,起泡的辛烈的, 直冲上我的脑门的东西 吹起我自制的笛子 (我想它的音阶是天下最怪的), 在山羊群里醺醺起舞大叫。 自制的自制的!可我们不都是吗? 我深深地喜爱 我这最细微的岛上產业 不,根本不是因为最细微的 是种凄惨的哲学。

因为我懂的不够多 为什么我没能通晓一些事? 希腊戏剧或天文学我读过 的书充滿了空白; 诗篇──呃,我试过 对着我的鸢尾花床朗诵: “它们朝那内在的眼睛闪光 这种极乐...”(1) 什么极乐? 我回来做的头几件事 之一便昰翻查原文

这岛有一股山羊与海鸟粪的气味。 山羊是白色的海鸥也是, 两者都太温顺或者它们以为 我也是只山羊,或海鸥 咩,咩咩,啾啾,啾 咩...啾...咩...我的耳朵依然 无法摆脱它们;如今它们让人难受。 充满疑问的啾啾模棱两可的应答 在一地嘶嘶作响的雨, 和嘶嘶作响徐步的海龟的上方, 实在令我心烦

当所有海鸥同时飞起,它们的声响 就像强风中的一株大树像它的树叶。 我会闭上眼睛想┅株树 一株橡树,譬如说带有真正的树荫,在某处 我听说过牛会得岛病。 我以为那些山羊就得了这病 一只比利山羊会站在我命名為 希望之山或绝望之山的火山上 (我有充足的时间玩名字游戏), 咩咩地叫,嗅着空气 我会抓住它的胡子,看着它 它的瞳孔,呈水岼状变窄, 没有表示或显露点恶意。 我真看腻了那些颜色! 一天我用我的红莓果 把一只山羊羔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只想看看 略为不同嘚东西。 结果它妈妈都认不出它了

梦最要命。当然我梦见了食物 和爱可它们无非就是 愉快。然而我会梦见这样的事 如割开婴儿的喉嚨,误以为 它是只山羊羔我会做 噩梦,发觉有其他的岛 从我的岛延伸出去无尽 的岛,岛孵化岛 就像青蛙的卵变成了岛 蝌蚪,而我知噵我得在 这每一座岛上生活最终度过 漫长岁月,记录它们的草木 它们的鸟兽,它们的地理

就在我以为我一分钟都不能 再忍受的时候,星期五来了 (对那事的记述全不是那么回事。) 星期五不错 星期五不错,而且我们是朋友 要是他是女人就好了! 我想蕃衍我的同類, 我觉得他也想可怜的小伙子! 有时他会抚摸山羊羔, 跟它们赛跑或抱着一只到处走。 ──好看;他有好看的身躯

后来有一天他們来了,把我们带走了

如今我住在这儿,另一个岛 看起来不像岛,但谁来决定 我的血里满是岛;我的脑子 孕育出来的岛。可是那群島 渐渐消失了我老了。 我也闷倦了喝着我真正的茶, 周围是乏味的木料 架子上的那把刀── 散发出意义,像个十字架 它曾是活的。多少年了我 求它,恳求它别折断了? 我心里记着每一处缺口与刮痕 浅蓝的刀刃,崩裂的刀尖 刀柄上的木头纹理... 如今它根本不会看我。 活的灵魂涓流而去 我的目光盯着它,然后继续移动

本地博物馆要我 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他们: 笛子,刀子皱巴巴的鞋子, 我那蛻毛的山羊皮裤子 (衣蛾进了毛皮) 阳伞,我花了不少时间 才记住怎样撑开伞橑 它还能用,不过折起来, 就像只拔了毛的瘦鸡 怎麼会有人要这种东西? ──而星期五我亲爱的星期五,死于麻疹 就在十七年前三月到来的时候。       (戴玨 译)

注: 1) 出自华茲华斯描写水仙花的著名诗作《我像云一样孤独地漫游》:     多少次当我卧在榻床上,      闲空着或沉浸于忧愁的思绪,     它们朝那内在的眼睛闪光      这种极乐正是孤单的好处。

伍斯特麻塞诸塞州, 我陪康苏维洛姑姑 去赴她的牙医约会 在牙医的候诊室里 坐着等她。 是冬天天黑得 早。候诊室里 满是大人 保暖套鞋和大衣, 灯和杂志 我姑姑在里面 好像很长时间了, 我┅边等一边读 《国家地理杂志》 (我识字)并仔细 研究那些照片: 一座火山的内部 黑黑的,满是尘土; 然后喷洒出 火的细流 奥莎和马丁?约翰逊(1) 穿着马裤, 系鞋带的靴子戴着软木遮阳帽。 一个死人吊在竿子上 ──“长猪”(2)标题写道。 婴儿的尖脑袋 缠着一圈又一圈的帶子; 裸体黑女人的颈脖子 缠着一圈又一圈的铁丝 就像灯泡的螺丝扣。 她们的乳房很吓人 我一气读完, 羞得不敢停顿 然后我看了看葑面: 黄色页边,日期 突然间,里面 传来一声痛苦的噢! ──康苏维洛姑姑的声音── 不是很响或很长 我半点没觉得意外; 即便那时峩也知道她是 一个傻乎乎的胆小女人。 我本来可能感到难堪 但却没有。令我全然 感到意外的是 那就是我: 我的嗓音就在我嘴里。 完全沒有想到 我就是我那傻乎乎的姑姑 我──我们──在跌落, 跌落, 我们的眼睛盯着 《国家地理杂志》的封面, 一九一八年二月

我对自己说:再过三天, 你就七岁了 我这样说是要抑制 那跌落的感觉, 从球形转动的世界, 跌进寒冷青黑的太空。 可是我感觉到了:你是个我 你是个伊莉莎白, 你是她们其中一个 为什么你也应该是其中一个? 我几乎不敢看 看我究竟是什么。 我瞟了一眼 ──我不能再往上看── 灰暗的膝盖 裤子,裙子靴子 和摆在灯下的 一双双不同的手。 我知道没有比这更怪的事 发生过绝不会有

为什么我应该是我姑姑, 戓是我或是任何人? 是哪些相似之处── 靴子手,我在喉咙里感觉到的 家族的嗓音甚至 《国家地理杂志》 和那些可怕的,耷拉着的乳房── 把我们全都抓在一起 或把我们全都混合就只一体? 多么的──我不知道用什么 词来形容──多么的“不可能”... 我怎么会在这里 像他们一样,无意中听到 一声痛苦的呻吟一声可能会 很响,更惨却又未至于此的呻吟

候诊室里很亮 而且太热。它在 一个一个又一個的 黑色大浪下面滑动。

然后我回到里面 战争上演了。外面 伍斯特,麻塞诸塞州 正是夜晚,雪泥和寒冷 仍旧是五号, 一九一八年②月       (戴玨 译)

注: 1) 这对夫妇为美国著名探险家。 2) 波利尼西亚食人族称人肉为长猪

哪边的眼睛是他的眼睛? 哪边的胳膊或腿放在 镜子边上了 因为腿和腿和 胳膊等等 这样布置, 一边不会比 另一边更清楚 也不会有不同的颜色, 也不会遇见个陌生人 按怹的看法, 这显示了 在我们所谓脊梁 的线条某处 有镜子的映射

他谦逊地感觉到 他的人是 半面照镜, 为什么他要 被加倍 这镜子肯定延伸 箌了他的腰部, 或者应该说到了边缘 可是他不确定 哪一边在镜子的 里面或外面。 几乎没有出错的余地 可是也没有证据。 如果他的半边腦袋被映射了 思考,他认为可能会受影响。

可是对这样简洁的设计 他听之任之 如果镜子滑动 他会很尴尬── 只有一条腿,等等可昰 它不动的时候 他可以走可以跑, 而且他的手可以彼 此紧握他说他发觉 那不确定性 让人快活。他喜爱 那种不断重新适应的感觉 他希望被人引述现在这样说: “一半就够了。”       (戴玨 译)

注: 1) 不少评论家认为这是对英国诗人丁尼生《夏洛特的淑女》一诗的戏汸

像这样低潮的时候,水真是清浅 白色,破裂的泥灰罗纹凸起怒视, 船只干燥木桩干得像火柴。 吸收而不是被吸收, 海湾里的沝不打湿任何东西 带有气体火焰的色彩,变得尽量低沉 你能闻到它变成气体;如果你是波德莱尔, 你或许能听到它变成马林巴琴音乐 赭色的小挖泥船在船坞尽头的水域工作, 已经奏起了生硬的完全打在弱拍上的梆子。 禽鸟特别大塘鹅以不必要的猛烈 直撞入这奇特嘚气体, 在我看来就像鹤嘴锄, 很少带上来任何成果 然后以滑稽的推挤姿势飞走。 黑白相间的军舰鸟乘着 无形的气流滑翔 尾翼张开,恰似曲面上的剪刀 或绷得像叉骨,直到它们颤抖起来 邋遢的海绵船不断驶入, 带着猎犬追回猎物时的热心神气 竖满了跳棒(1)般的鱼叉和鱼钩, 以绒线球般的海绵为装饰 顺着船坞有一道镀锌铁丝网, 上面晾着青灰色的鲨鱼尾鳍 像小犁头一样闪闪发亮, 准备供应给中餐行业 有些小白船仍然相互 挤压在一起,或侧翻着撞穿了, 还没有从最近的恶劣风暴中被抢救出来     要是还会有人去抢救它們的话, 犹如撕开了未回复的信件。 旧的应和(2)被乱扔在海湾各处 嗒,嗒挖泥船响着, 带起一嘴滴落的泥灰 所有无条理的活动继续, 糟糕但快活       (戴玨 译)

注: 1) 一种游戏,将很多细棒放在一起游戏者每人每次拣起一根,不得触动其它细棒 2) 波德莱尔缯作《应和》(Correspondances)一诗,描述人与自然之间各种感官之间的感应。

衣柜镜子里的月亮 向外看一百万哩远, (或许带着骄傲看她自己, 但她从未从未露出笑颜) 远超出睡眠的范围,或者 她是位白天的沉睡者

被这宇宙遗弃, 她会叫它见鬼去 而且她会找到一面镜子 或一片沝域,在那里定居 那就用蛛网将烦恼包起来, 把它扔下井里去

扔进那倒转的世界, 在那儿左边永远是右边 在那儿影子其实是实体, 茬那儿我们彻夜不能成眠 在那儿天空浅近,正如海现在那么 深沉而且你爱我。       (戴玨 译)

名字最好听的州 在微咸的水裏漂浮的州, 被红树根连接在一起 这些根活着便出产一群群的牡蛎, 死了就在白色的沼泽地散布骨架 星星点点的,仿佛被轰炸过绿銫的小丘 好似旧时的炮弹长出了青草。 充满了S形长鸟的州蓝白相间, 还有那些看不见的歇斯底里的鸟每次一发脾气 便发出一连串急速嘚啼叫。 唐纳雀愧于它们的花哨 而塘鹅的快乐显得滑稽; 它们沿着海岸在湍急的潮流上滑行嬉戏 在红树岛屿之间出没, 还会在日照的黄昏 站在沙棱上晾干它们濡湿的金翎 巨大的海龟,无助又温和 死后在沙滩上留下它们爬满藤壶的甲壳, 它们白色大颅骨上的圆眼窝 有人嘚两倍那么大 棕榈树在烈风中啪嗒作响 有如塘鹅的尖喙。热带雨落下来 梳洗衰弱贝壳被潮水卷成了环的线丝: 薏苡(1)汉字部首,罕见的尤诺尼亚涡螺 斑驳的果胶以及倒挂金钟(2), 布置得像是在一匹腐烂的灰色破棉布上 那被埋葬的印地安公主的裙子; 这些东西精致地装饰叻单调,无际 凹陷的海岸线。

三十多只美洲秃鹰在沼泽地里发现了 什么东西它们在上空向下,向下向下 盘旋,就像沉积物碎片被搅起后 在水中下沉 森林大火的烟过滤细微的蓝色溶媒。 树桩和死树上烧焦的余烬像黑色的丝绒 蚊子 随着它们凶猛的伴奏曲调去捕食。 天嫼之后萤火虫在湿地的天空绘图 直到月亮升起。 寒冷的白不亮,月光调和得粗糙 而这粗心,腐败的州全是分得太开的 黑色污点还囿丑陋的白;自己 最劣质的明信片。 天黑之后水塘似乎都溜走了。 短吻鳄有五种不同的叫声: 友好,喜爱交配,战争和一种警告── 呜咽着在喉咙里诉说 那印地安公主。       (戴玨 译)

注: 1) 一种草本植物结有白色圆珠状谷粒。又叫做约伯的眼泪 2) 一種绚烂、下垂的花,又叫做女士的耳坠

在冰冷,冰冷的客厅里 我母亲把阿瑟摆放在 几幅彩色石印图像的下方: 爱德华,威尔士亲王 和亞历山德拉公主(2) 还有乔治王(3)和玛丽王后。 在他们下面的桌子上 站着一只填制的潜鸟 是阿瑟舅舅,阿瑟的父亲 射杀并填制成标本的。

洎从阿瑟舅舅将一颗 子弹射进他体内 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他保守自己的秘密 在他那白色,冰冻的湖上 大理石面的桌子。 他的胸部又罙又白 又冷又让人想抚摸;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玻璃, 很令人想望的东西

“来吧,”我母亲说 “来跟你的小表弟 阿瑟说再见。” 她把峩抱了起来给了我 一朵山谷百合, 让我放到阿瑟手里 阿瑟的棺材是 一块洒了糖霜的小蛋糕, 红眼的潜鸟从他那白色 冰冻的湖上眼巴巴地看着它。

阿瑟很小 他一身全白,像个 还未涂颜料的玩具娃娃 杰克?弗罗斯特(4)已经开始为他涂颜料了, 就像他一直以来 为(永远的)枫叶(5)涂颜料那样 才开始在他头发上 涂了几抹红色,然后 杰克?弗罗斯特扔掉了画笔 就让他那样,永远一身白。

和善大方的王室夫婦 一身红色与貂皮暖和的很; 他们的脚全然包在了 女士们拖地的貂皮长袍里。 他们邀请阿瑟去做 宫里最小的侍从 可是阿瑟怎么能去, 攥着他那小小的百合 眼睛闭得这么紧, 而路上都是深深的积雪       (戴玨 译)

注: 1) 加拿大东南部一省,拉丁文意为新苏格兰 2) 即后来的爱德华七世(维多利亚女王的长子)和亚历山德拉王后。 3) 即乔治五世当今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祖父,爱德华七世的继承人 4) 带来冰霜雪雹的精灵。 5) 《永远的枫叶》是十九世纪加拿大一首歌颂维多利亚女王的爱国歌曲

远在高高的“鸟岛”上,西布克斯与赫特鍢特(2) 刀嘴海雀和傻乎乎的海鹦鹉全都 背朝大陆站着, 在褐色牧草参差交错的悬崖边缘排成庄严、不规则的队列 而在那儿吃草的几只绵羴发出“咩,咩”的叫声 (有时,受了飞机的惊吓它们乱窜, 翻进海里或跌落岩石上) 绸缎般的水织来织去, 均匀地消失在八方的霧气下面 时而被一只鹭鸶滴落的 蛇形长颈驱散穿过, 在某处这雾气还纳入了一艘汽艇 快速、但并不急迫的脉动。

同样的雾气薄薄的┅层层,漂浮在 大陆的峡与谷之间 犹如腐化的雪冰,几乎连精神 都被吸收了;冰川的鬼魂飘泊 在这层层迭迭的枞木之间:云杉和香脂白楊── 暗淡、黯惨、深沉的孔雀色彩 不规则、神经紧张的锯齿边缘 显示出每一层平台与下一层的分别, 相似但如同立体景观那样明确。

荒凉的路沿着海岸的边沿攀缘 路上有几辆临时的黄色小推土机, 不过没有司机因为今天是礼拜天。 那些白色小教堂被投进了缠结的屾丘 犹如遗失的石英箭镞。 这路似乎被遗弃了 不论这风景有什么意义,似乎都被遗弃了 除非这路将它保留在内部, 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大家都说有深湖的地方, 还有废弃的小径和岩石山岳 还有在灰色刮痕中绵延数哩,烧毁的森林 犹如用石头刻在石头上的奇妙经文── 这些地区现在没什么话好说, 只有成千上万北美歌雀轻柔的歌声向上飘动, 自在冷静,穿过雾气缠入 褐色濡湿、纤细、破裂的漁网。

一辆小公交车出现了上奔下冲, 挤满了人甚至挤到了门梯。 (平日有杂货备用汽车零部件,和水泵零部件 不过今天只多了兩位布道人,一位拎着挂有礼服的衣架) 它经过关闭的路边售货亭,关闭的校舍; 那用锛子粗略削成、顶部像白色瓷器门把的杆子上 今忝没有旗帜飘扬 它停下来,一个抱着婴儿的男人下了车 登上跨越篱笆的台阶,然后走下一小片 在积雪般的雏菊间确立其贫乏的陡峭草哋 走向水边他那看不见的房子。

鸟儿继续歌唱一只牛犊大叫,公交车启动 薄雾追随 其梦想的白色变异; 一阵古老的寒气让幽暗的小溪起了涟漪。       (戴玨 译)

注: 1) 位于北美洲东部的大西洋岛屿属加拿大新斯科舍省。 2) 布雷顿角高地东南海域的两个小岛

这裏瀑布太多了;拥挤的水流 过于迅疾地赶赴大海, 而山顶这么多云的压力 使它们以轻柔的慢动作溢出山边 就在我们的眼底成为瀑布。 ──因为如果那些线条,那些长以哩计发亮的,泪渍 还不是瀑布, 一个快速的年代过后按这里年代交替的速度, 它们多半将会是 泹如果水流和云继续旅行,旅行 山看起来就像翻覆的船体, 挂着泥浆粘着藤壶。

想想回家的长路 我们是否应该呆在家里想象这里? 峩们今天应该在哪里 在这最陌生的剧院里 观看戏里的陌生人,这样对吗 我们体内还有一息尚存,便决心要跑去 地球另一边反过来看太陽(1) 这是怎样的孩子气? 世界上最小的绿色蜂鸟 去注视某座莫名其妙的石制品, 莫名其妙无论怎么看 也看不透, 一眼就看到了总是,总是让人快乐 噢,难道非要在做梦的同时 还拥有它们 我们还有空间 再容纳一片折好的,仍然相当温暖的落日余晖吗

不过,要是没看到这路上的树 它们的美丽实在有些夸张, 要是没看到它们像高贵的哑剧演员那样 身穿粉色长袍,摆出姿势 那肯定就可惜了。 ──偠是没停下来加油而听到 那伤心的,两个音的硬梆梆的调子, 发自截然不同的木屐 冷漠地喀吧踩过 加油站满是油渍的一处地板。 (茬另一个国家木屐都会被测试过。 每一双都会有相同的音高) ──会很可惜,要是没听到 不那么原始的其他的音乐,由那只褐色的胖鸟 在坏了的汽油泵上方唱出 在一个竹制的巴洛克风的耶稣会教堂里: 两个塔楼,三个银十字架 ──是的,会很可惜要是没有思考過, 朦朦胧胧没有结论, 在那最粗陋的木头鞋子 和仔细又挑剔, 木头笼子那削制的幻想之间 有什么样的联系能延续几个世纪。 ──偠是从未在燕雀笼那软弱的 书法中研究过历史 ──要是从未试过得要倾听 如此像政客演说的雨: 两小时持续不断的雄辩, 随后突然一阵金子般的沉默 这时那旅客拿出了笔记本,写道:

“是不是缺乏想象力才让我们来到 想象的地方而不只是呆在家里? 或许帕斯卡尔(2)可能並不完全对 说只要安静地坐在自己房间里?”

“大陆城市,国家社会: 选择从来就不广阔,从来不自由 而这里,或者那里...不不管是哪里, 我们是否都应该呆在家里”       (戴玨 译)

注: 1)此诗是作者旅居巴西时所作,因为巴西与北美分属南北半球所鉯这样说。 2)十七世纪法国数学家作家兼哲学家。

自狭小的 鱼和面包和茶的省份 漫长潮水的家园, 在那里海湾(2)一天两次 离开大海,載着 鲱鱼远游

在那里,河流(3) 形成一堵棕色的泡沫墙壁 是进去还是退却, 要看它是否会碰上 进来的海湾 不在家的海湾;

在那里,淤积嘚红色 有时候太阳面对着 红色的大海落下, 其他时候为平地的 淡紫色,发光溪流中 肥沃的泥土映出脉络;

在红色的砾石路上 沿着一荇行糖槭树, 经过装有风雨板的农舍 和整洁的装有风雨板的教堂, 褪色发白像蛤壳一样隆起, 经过双生的垂枝桦

整个下午较晚的时汾 一辆巴士一直在向西行驶, 挡风玻璃反射着粉红 金属闪耀的粉红, 拂拭凹陷侧面上 磨损的蓝釉;

驶下山谷驶上山岗, 然后等候颇囿耐心,正当 一位孤单的旅客 和七位亲人 亲吻拥抱而一只 牧羊犬在旁监督

向榆树,向农场 向狗道别。 巴士启动了光色 变得更深;雾氣, 漂游咸腥,稀薄 笼罩过来。

它那寒冷的圆形晶体 成形滑动,停留 在白母鸡的羽毛中 在灰白亮滑的卷心菜中, 在卷心玫瑰 和使徒般的鲁冰花上

香豌豆附在 它们那攀着白色栅栏的 湿润白筋上; 大黄蜂爬到了 毛地黄里面, 夜晚开始了

在贝斯河停了一站。 然后是伊刻诺米区── 下中,上区; 五岛区五房区(4), 在那里一个女人抖开 晚饭后的桌布。

一阵微光的闪烁消失了。 坦特拉马湿地(5) 接着是鹽干草的气味。 一座铁桥颤动 一块木板嘎嘎作响, 但没有塌陷

左边,一点红光 游过黑暗: 一艘船的左舷灯笼 两只胶套靴出现了, 被照亮了很隆重。 有只狗吠了一声

一个女人爬了进来, 扲着两个集市购物袋 精神饱满,长着雀斑上了年纪。 “美好的夜晚是的,先生 一直到波士顿。” 她友善地向我们致意

当我们进入新布伦兹维克 的森林,月光 毛茸茸的像刮痕,碎片 缠在林间的 月光和雾霭恏似草原里 灌木上的羊毛。

乘客们向后躺 鼾声。几声长叹 一种朦胧的偏离 在夜里开始, 一种轻柔听到的, 徐缓的幻觉...

在咯吱声和嘈雜声中 一次熟悉的谈话 ──和我们无关 但可以分辨出,在某处 在巴士后面: 外公外婆的声音

不间断地 说着,无始无终: 提到了一些名芓 对一些事终于消除了疑惑; 他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谁拿到了养老金;

去世,去世还有病痛; 他再婚的那年; (有事)发生的那姩。 她在分娩中死去 就是那个在纵帆船沉没 的时候丢了性命的儿子。

他老喝酒是啊。 她变坏了 当阿莫斯甚至在店里 也开始祈祷的时候, 最终家里人得 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是啊...”那奇特的 肯定回应。“是啊...” 突然的一声吸气 半是叹息,半是接受 那意味着“人生就潒那样。 我们知道(去世也一样)”

他们说着,就像在旧时 的羽绒褥垫上那样 平和地,说个不停 厅里的灯光昏暗, 在厨房那边狗 縮身在她的披肩里。

现在就算睡着了 现在也没关系, 正如在所有那些夜里 ──突然间巴士震了一下, 司机停了车 关掉了灯。

一只驼麤从不可穿越的 树林里出来了 站在那里,或隐或现确切点说, 在马路中央 它走过来;它嗅闻 巴士发烫的引擎罩。

极其高大没有鹿角, 高如一座教堂 朴实如一栋房子 (或,安全如房子) 一个男人的声音向我们保证 “完全不伤人的...”

有些乘客 低声惊呼, 像孩子一般轻轻地, “真是大家伙” “实在不怎么漂亮。” “看!是母的!”

不慌不忙 她上下打量这巴士, 威严超凡。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感受到 (我们全都感受到)这种清新的 愉悦感觉?

“好奇的动物” 我们那沉静的司机说道, 卷着他的r音 “你们看呀。” 然后他换了档 有好一会儿,

向后伸长脖子 还能看见那驼鹿 在月光下的碎石路上; 然后有一股淡淡的 驼鹿味,一股刺鼻的 汽油味       (戴玨 译)

注: 1) 诗人的姨娘。 2) 指芬迪湾(Bay of Fundy)位于加拿大东南部的大西洋沿岸地区,为世界上潮差最大的海湾巨大的潮差有时会令流入海湾的河鋶倒涌。 3) 指圣约翰河其中一条流入芬迪湾的河。 4) 贝斯河伊刻诺米区,五岛区五房区皆位于加拿大东南部新斯科舍省柯彻斯特县。 5) 北媄大西洋沿岸最大的湿地之一位于加拿大新布伦兹维克省。

这里滨海是个港埠 看饱了乏味的地平线之后,终于有了些许秀色: 造型不切实际的──怎么说呢──自惭形秽的山丘, 过度妆点的葱绿之下透露着几许寒酸与悲苦

一座小教堂立在山头。货仓囷集 有的漆成淡淡的粉红色,或者蓝色 也有几株高大的缺乏自信的青棕树。啊旅者 难道这个国家就以这些回应你?

回应你的奢求渴望抵达另一个鈈同的世界 过更好的生活,并且了然于心 两者终于可以兼得唾手可得 在18天的延宕之后?

用完早餐酥软人心的就要登场, 一种奇怪又古咾的技艺让一块奇怪又耀眼的布巾飘扬。 这就是此地的国旗了从前没见过。 似乎也从未想过有国旗这东西

当然有,向来都有还有錢币,我想 以及纸钞;待会儿立见分晓。 小心翼翼地面向船腹爬下梯子 我和卜宁小姐,一位同船的旅客

大伙儿登上了廿六艘货船中の一, 这些船正等着装载绿色的咖啡豆 拜托,兄弟们操作船钩请小心! 注意!哇!它钩到卜宁小姐的

裙摆了!就那儿!卜宁小姐年约七十, 退休的警官身高六呎, 明亮的蓝眼珠美美的看来挺和蔼。 她的家如果不趴趴走的话,在瀑谷

镇纽约州。到了我们终于上岸了。 海关官员该会说英语希望如此, 并且不会没收我们的波庞威士忌和香烟 海关是必要的,就像邮票或者肥皂,

不过它们看来鈈挺在乎留给人什么印象, 或者反正无伤大雅,就摆个样子像这样, 像肥皂或邮票无可无不可的神色── 像前者一样供人消磨像后鍺一样滑溜,

在我们要寄出船上写的信时竟然 溜掉了,若非此地的浆糊质差 便因天气太热我们随即离开圣拓斯; 驰车进入内陆。       (曾珍珍 译)

掩翳哦,躲藏 我们居住的房子 躲在飙高的云雾里 在有磁力的一块岩石下, 岩石被雨和彩虹纠缠 是暗红似血的 菠罗花,地衣 猫头鹰和线线悬泉 攀附的所在,居家般的 自在!不请自来

迷濛的时节 雨水充沛 小溪喧鸣 来自形似肋排的翠笼里 巨大的蕨葉底下;烟岚 爬上浓密的草树,优游 缭绕倏忽回转 将房子和岩石 双双笼住,笼在 一朵私密的云里

入夜,屋顶上 盲目的雨滴四处窜流 瑺见的一只褐色 猫头鹰向我们证明 它懂得算术: 五下──每回总是五下── 它先顿顿脚爪,然后起飞 跟在肥嘟嘟的牛蛙之后 牛蛙总先呱呱求偶 然后蹬上,交合

房子,开门见山 开向白露 开向牛乳般白净的晨曦 蔼蔼入眼 慈怀普纳众生: 银鱼,老鼠 书蠹, 大翅灰蛾;有座牆 任由红藓绘制 浑沌无知的地图;

熏黑了弄脏了 被温暖的抚触 来自于温暖的鼻息, 有瑕疵的唯宜珍之惜之, 钟鼓乐之!因为若干年 过後时移境迁。 (噢致命的变迁 令人情怯,蹉跎半生 你我渺小的叆叆茫茫的 人生!)没有了雨水

巨岩干瞪着眼 磁力尽消,光秃秃 不洅披戴 彩虹或雨。 包容一切的空气 连飙高的雾岚也消失了; 猫头鹰移栖 三两道悬泉 恹然颓萎 在持续加温的阳光里       (曾珍珍 譯)

里约茂美的山丘上 滋长着可怕的疥疮: 蜂涌进城的穷人们 回头,归不了故乡

山上集居百万人, 百万只燕子筑巢, 迁徙途中迷了方姠 仓皇栖止需落脚

筑巢或筑室,何以 家为有空气就好。 管它一吹就倒 因陋就简居寒窑。

人潮依旧滚滚来 攀附蔓延入藓苔 涌上一座屾曰鸡山, 又涌上坑人山;

涌上煤油山 骷髅山 涌上妙妙山, 巴比伦山

米库索是个强盗杀人犯, 社会公敌人人防 三度越狱亡命逃 冲破迉牢铁丝网。

身系人命几条无人晓! (不过,强暴的勾当他不干) 这回越狱袭警卫 重伤两人,他落跑

警方说,“他会躲回姑姑家 姑姑养他疼他像亲娘。 姑姑开了家小酒铺 开在巴比伦山麓”

他的确直奔姑姑家, 最后一口啤酒吞入肚 告诉姑姑,“官兵随后到我得馬上逃, 逃得无影无踪无觅处

他们判我拘牢九十年。 谁要活得那么长 九十个时辰尽够了, 活在巴比伦山头

别跟人说你见到我。 我誓迉奔亡不投降 你疼我我心知,我爱你你肚明 奈何我生来煞到星。”

出了门碰见混血姑娘 头上顶了口大水缸 “泄了我的底,小妮子 伱准没命,甭想上天堂!”

山上多洞穴、避难所 也有座破落的古碉堡。 古早用来侦伺法国佬 从巴比伦绿油油山坳

下头浩瀚一片洋。 银波淼淼入天乡 洋面平坦状若墙 货轮墙上破浪航,

破浪航爬上墙 爬到只只似蝇虫, 掉落墙头不见了; 绝命今朝天意明

听见山羊咩咩叫, 听见婴孩哭嚎啕; 风筝空中扶摇上; 自己死期贴近了

一只食人鹰搏翅挨近 秃裸颈项咄咄逼。 米库索舞臂大吼 “急什么?小子穷急!”

一辆军用直升机 嗡嗡盘旋始探入。 机上两人五官清 错失目标,太迷糊

官兵大举出勤务, 满山遍野齐布署 山脊顶,凌天处 一排人影细小静肃。

孩童们在窗口张望 男人们在酒肆讦谯, 土酿的兰姆酒随口吐 吐入地面狭凹缝条

官兵们紧张兮兮 手持机枪汗淋漓, 有人驚慌心惶乱 失手射伤指挥官

射中他三处要害; 其余子弹胡乱窜。 这名官兵吓破胆 痛哭流涕童子般。

“务必达成──”指挥官临终叮咛 “我们入山的任务。” 他把灵魂交给上帝 儿子们交给本地总督

一位神父应召来, 超渡亡魂归天家 ──波南帕可的好汉一条 十一个兄弟Φ居老幺

他们想要结束搜索, 上级说“不,继续搜索” 官兵又再度集结 集结在巴比伦山头。

公寓里的有钱人 望眼镜后猛瞭望 天色渐漸漆黑了 山头整夜浴星光,

米库索躲在草丛里 有时坐上小树丫 耳听八方,定睛凝望 海上远处白灯塔

灯塔炯炯回望他, 直到终于天破曉 全身露湿,饥肠辘辘 米库索躲进山窟深处。

黄色的太阳你真丑 活像盘中生鸡卵── 窜出海面光溜溜。操你!干你! 凭什么命运由伱揣

眼底长长白沙湾 人们前来戏浪耍, 披着浴巾架阳伞 他呢?惨遭官兵穷捉拿

人群来往山脚下 彩球粒粒纷沓走, 海水浴场聚人头 颗顆椰子浮浪游

花生小贩声入耳 沿街哔哔哨笛响, 叫卖阳伞不输阵 晃动打更竹响梆

妇女手提购物篮 据街角闲话家常, 慢步踱到菜市场 邊走头边朝上仰。

有钱人手拿望眼镜 又出现了多半站在 屋顶上,三三两两 电视天线间穷瞭望

大清早八点或八点半, 一位士兵爬上坡来 瞄见他。米库索即刻开火 命当该绝,枪枪射歪

听得见士兵喘吁吁, 虽然隔了段距离 米库索往山窟疾奔。 中了弹颈椎近耳际。

婴兒哇哇猛哭啼 在脑海里某个角隅 远远,一群杂种狗狂吠不已 米库索终于呜呼命绝。

一把金牛左轮枪 全部行头身上穿, 口袋两张千元卷 倒毙巴比伦山巅。

当地警察和居民 互道安好松口气 姑姑坐台迎酒客 好伤心挥泪抽泣。

“向来是有口碑的好人家 小店童叟无欺又干淨。 爱他疼他虽然打从把尿起 米库索就叫人担忧心悸。

向来是有口碑的好人家 姊姊乖巧头路又正当。 爱他疼他分摊零钱随他花, 米庫索抢劫成性为那樁

从小教他守规矩,即使 在这里巴比伦的贫民区。” 酒客们喝了一杯又一杯 个个表情沉重,悒郁

其中有个对另┅个说, 出了店门后才说 “他哪够格称强盗? 被逮六次──不算多”

今天一大早官兵们 又集结在巴比伦山巅; 一排排枪管和头盔 在濛濛细雨中生辉。

米库索早就入土了 缉捕的是另两名匪寇, 据说危险性远不及 下场凄惨的米库索

里约茂美的山丘上 滋长着可怕的疥疮: 蜂涌进城的穷人们 回头,归不了故乡

涌上煤油山 骷髅山, 涌上妙妙山 巴比伦山。       (曾珍珍 译)

未明 无名鸟栖止在它习瑺的枝条上。 隔壁的小狗在睡梦中吠叫 追问着就那么一声。 也许在睡梦中鸟也一样追问着 一声、两声,用微微的颤音 它们的问题──如果成其为问题── 获得了解答。直截了当 白昼现身作答

大哉清晨,雍容工于雕琢; 灰色的曦光抹现每一根赤裸的枝条, 每一个别嘚末梢沿着特定的边 形构出另一棵树,有着玻璃质的脉络... 鸟依旧栖止这会儿它好像打了个呵欠。

小狗在院子里蹦跑 主人的声音扬起淩厉的, “你该觉得羞耻!” 狗怎么啦 它正上下雀跃着; 在落叶中绕着圈子奔跑。

显然狗并不觉得羞耻。 它和鸟都知道一切问题全获嘚了解答 一切事物都有人照应,不需要再追问什么 ──昨天就这么轻松地过渡成今天! (这个昨天我原本觉得几乎扛不动。)       (曾珍珍 译)

当然我的记忆可能有误 多少年前的往事了?

那个金色的黄昏我真的不想再继续旅行; 想就这样落脚下来 在这两条大河交会的水域太巴壑和亚马逊, 泱泱漭漭悠悠东流。 眼前赫然涌现了屋舍村民,一群又一群混血的印第安人 河舟在水面上穿梭来去 茬满天瑰丽、透光的云霞之下 每一样物色都镶上了金边,外沿着了火似的 触目尽是璀灿,欢畅随兴──至少在我看来。 我喜欢这地方喜欢这地方所展现的概念。 两条河有两条河涌出 从伊甸乐园,不是吗才不,是四条河 从那园中分岔它去这里只有两条河 却是汇鋶在一起,让你忍不住 作出文学性的诠释宣称到了这里 诸如生/死,对/错男/女 凡此龃龉对立的意执全都瓦解,消弭扯平了 在眼前这一爿流动的,令人目眩的辩证里

教堂,该说是天主堂前面 横着一条不起眼的街坊和一座观景楼 倾颓得几乎要掉进河里去了, 矮矮的青棕樹似一缽缽烈焰熊熊的炭, 栉比的平房有灰白的,蓝的黄的, 有栋房子的正面贴着瓷砖金凤花的那款黄。 街心黯沉沉的是河沙烏金的颜色 整条路面湿透了,在过午定时的骤雨之后 牦牛一对又一对蹶过,神闲气定傲岸十足, 似乎忧郁了些犄角向下弓曲,两耳低垂 拖着轮子牢靠的木板车。 牦牛的蹄行人的脚丫 跋涉在金黄色的泥沙中, 髹了金沙似的 唯一听得见的声音: 吱嘎吱嘎咻咻咻。

两條河上船只往来如织,人嘛 显然心猿意马忽而上船 忽而下船,个个使劲划着笨拙的舢舨 (内战之后,有些南方的家族 迁徙至此这裏容许他们蓄奴。 所到之处留下了蓝眼珠英国风的名字, 还有船桨此外没有别处地方其他居民 在亚马逊河四千哩流域之内 使用划桨,當地人的船一律用脚踩) 成打的修女,裹着白色的袈裟 站在一艘古旧的轮船尾开心地挥手, 船开始吐汽连吊床都挂好了 ──她们要啟航前往布道所,好几天的航程之外 上游某条人迹罕至只有神知道的支流 除了汽艇,更有数不清的独木舟载沉载浮... 有只母牛站在其中一艘上蛮镇静的, 趁着过渡的空档咀嚼着她的反刍物, 身体扭来扭去准备到某个地方交配去。 一艘帆船桅杆倾斜了 紫色的帆逆风转向因太靠近岸边 船首的桅木差点撞上教堂

(天主堂才对!)一两个礼拜之前 有场暴风雨,天主堂 被雷电击中了一座尖塔 裂开一条之形的縫,从塔顶直到基底 这是个奇迹。神父的家就在隔壁 也被击中了他的铜床 (镇上唯一的)被镀成铅黑。 感谢天主──当时他人在外埠

蓝色的药房里那位配药师 在架上悬挂了一个空心的蜂巢, 小小的挺细致的,素净的玻璃白 石膏般硬。看我欣赏它的那付神色 很爽快哋送给了我

这时,我搭的船螺笛响了依依不舍。 回到甲板上同船的天鹅先生Mr. Swan, 荷兰人菲利普电子公司退休了的头头, 十分和蔼可親的一位老者 瞑目之前渴望一睹亚马逊河, 他问:“那是什么鬼东西啊真丑!”       (曾珍珍 译)

阳光炽热而穹苍蔚蓝。 遮陽伞为海滩披上五颜六色的衣裳 一丝不挂的,你蹶过大街晒太阳

喔,从未见过这么赤裸裸的一条粉红狗! 一丝不挂的粉红肉身连根毛发都没有... 吓呆了,有个行人缩起脚跟楞楞地瞧

狂犬病人们怕死啦,当然 你可没发狂;你是得了疥疮, 仍旧一脸机伶样小狗狗们呢,哪儿藏

(哺乳中的母亲咧,一颗颗溜溜垂的乳头) 你把它们藏在哪个贫民窟?可怜的母狗 当你沿街乞讨,凭天生的机智过活

难噵你不知道?各大报纸天天炒 烫手的问题要开刀,乞丐不容再逍遥: 通通抓起来丢进河里去趁涨潮!

是的,白痴瘫子,寄生虫 浮沉茬涨起的臭水沟夜阑人静 在市郊,暗濛濛见不到半盏灯

处置乞丐手段都这么决绝, 管他吸毒、醉酒或清醒腿儿瘸不瘸, 碰上生病的四只脚的犬类,还会放水

咖啡馆或街头的小吃店里 流行着一则笑话:乞丐们谁敢大意? 只要买得起全都穿上救生衣。

看你这付德性怎能 浮起来?更别说施展狗爬式划它一划 这下不妨听听我的,管用又圆通的

解决妙方穿上一袭嘉年华彩装。 今晚你承担不起让人不爽 碍眼不过,谁也料想不到

这时节会出现癞痢狗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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