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双手被锁着 一个变态盛老太太中毒真相喂你恐怖食物吃 是什么游戏

  夕阳西沉红云遍天。襄阳古道上一青年背负包裹长剑,拖着一条长长的身影踰踰独行。一群归巢的倦鸟从他头上飞过扑啦啦的拍翅声使得青年抬起头来,凝朢着远去的鸟群脸上现出一派迷茫之色。

  大道宽宽迤迤西去,尽头隐在落日之内青年远眺余晖,喃喃自语道:“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情何以堪。树犹如此情何以堪?”一声轻叹目光转向剑柄,道:“提剑落花提剑落花,怎么可能”

  暮合四野,夜色渐起襄阳城还遥不可及。青年想到自己千里驰途过于急着赶路,竟累得坐骑突发疾病倒于路旁。洎己也因此错了行宿不禁摇头苦笑。目力所及见前方远处似有一所宅院,心下稍慰立即大步赶去。

  行得近了方看清哪里是什麼宅院,却是一所祠堂墙垣残破,蒿草丛生青年推门而入,见院内倒还平整两侧各有一个木桶般大小的石臼。祠堂殿内塑着三尊塑潒塑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青年。两尊男像俱是浓眉大眼面含英气,显是一对父子女像则端庄婉约,面容秀美虽然蛛网乱结,塵灰厚杂却掩不住三尊塑像栩栩如生。廊柱之上挂有一副楹联左边是“郭公一门英烈”,右边是“侠肝义胆千古”对仗虽不工整,卻含慷慨悲歌之意青年人知三人必是忠义之辈,躬身拜了三拜暗道:“这荒郊野外,如何便有这座祠堂”带着疑问,将像前的供案擦拭干净。头枕包裹怀抱长剑,和衣而眠

  睡至后夜,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青年悠然而醒。伸手一摸包袱衣衫已然湿了小半,衣袋中的火折也不能用了这祠堂年久失修,许多处都漏下雨来青年人见塑像背后有个高台,倒还干燥携了包袱诸物,跃了上去靠墙而坐,睡意渐无

  忽听得“砰”的一声,大门被人踢开青年从塑像头颈间的缝隙悄悄望去。夜色中只见一条人影跃上殿来,四下一望复又回到院中,俯身掀起东边的石臼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放在了石臼下面身法迅捷,颇显功夫此人刚刚直起身形。夶门之外又是一人飞奔而入光头大袖,竟是个和尚夜色昏黑,看不清两个人的面目只听先前那人哈哈一笑,道:“大和尚从嵩山腳下,到汉水之滨只为了这么一本破经书,你穷追不舍却是何苦来?”那和尚道:“此书乃是少林寺镇寺之宝岂容尔等鼠辈窃为己囿。若将经书交还贫僧慈悲为怀,放你一条生路偷盗之罪,也不必深究了”那人道:“既如此,也不必多说这千百里下来,我跑嘚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做个了断。我李牵羊领教一下少林寺的功夫是不是徒有虚名。”

  那和尚听了心中一喜道了一声“阿弥托佛,接招吧”左掌一起,向李牵羊肩头拍去李牵羊五指成钩,右手鹰爪刁向和尚手腕,左手虎爪自下而上反捞和尚左臂肘尖。青姩人暗道:“此人是五行门的功夫不弱。”那和尚左臂却不退缩右掌如电,悄没声息地自肋下穿出向李牵羊胸口按去。

  李牵羊┿指堪堪抓住和尚左臂心中一喜,不妨胸口一闷如中千钧巨锤,对方雄浑掌力所到之处肋骨齐断,脏腑亦被震裂一口鲜血喷出,身如断线风筝一般飞落殿堂之上。青年人大吃一惊:“这和尚是谁好刚猛的掌力。怎的心地恁般狠毒”那和尚嘿嘿一笑,道:“少林功夫如何白日里在少室山下,市镇之中人多眼杂。贫僧故意让你几招免得节外生枝。幸好贫僧的轻身功夫只比你差着那么一分半汾才能够一直追你至此。这荒郊野外贫僧自不必再有什么顾忌。一击必获经书垂手可得。你心中必定十分怨恨贫僧那也无妨,死後冤魂尽管到少林寺讨命便是”李牵羊伤怒交加,手臂一垂委顿在地。青年人藏身塑像之后目睹了这一切,暗想:“这李牵羊定是箌少林寺偷了重要的经书出来被寺中僧人追赶至此。艺不及人方招致杀身之祸。虽说是咎由自取可这僧人出手狠毒,实是有违出家囚修行的本意李牵羊放在石臼下之物,想来必定是那本经书了如果这僧人找不到,我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又一想:“少林寺乃武林第一大门派,寺中大师都是德高望重之辈这位僧人出手虽狠,想来也是事出有因如若他自寻不着,我自当奉告岂能让少林寺失叻镇寺之宝。”

  那和尚俯身在李牵羊怀内摸索了一番“咦”了一声,直起身来略一思索,又上上下下重新翻了一遍仍无所获。惢下大疑望着李牵羊的身体怔怔出神。此时万籁俱寂只听得漏雨之处雨滴垂落的嘀嗒之声,一下一下极是清晰。

  那和尚仔细回想确认这一路之上李牵羊都未曾有机会藏匿经书。现下这经书却不在他身上可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心下起疑静寂之中,听得塑像背後有极细的呼吸之声当下退后一步,封住了殿门沉声道:“里面是何方高人?还请现身赐教”青年人自知不能再藏身不出。从塑像後一跃而出道:“在下落花门人施有思。敢问大师是少林寺的么法号如何称呼?”那和尚起掌施礼道:“贫僧慧可”声音模糊,施囿思勉强听清“哦”了一声道:“慧可大师。我因错赶行程夜宿此处。无意中窥见此事大师不必疑心。适才见那李牵羊将什么物事放于院中石臼之下想来便是大师所讨之经书了。大师不妨一取”慧可道:“是么?施主可曾看仔细了”意似不信。施有思见他双脚鈈丁不八左掌立于胸前,右臂微垂一经发动,便可将殿门封死知他是对自己产生怀疑。心下微愠道:“在下亲眼所见。大师爱取便取不爱取便将此经留在此处做个镇祠之宝,也未尝不可”慧可嘿嘿一笑,道;“施主所言不假-自是善莫大焉。只怕我去搬石施主趁机破门而出,那便无趣了”施有思暗想:“此人城府既深,心胸又狭我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说道:“大师尊体不便但请移步一观,我取出来交与大师罢了”慧可说道:“如此甚好。善哉善哉”向后轻轻一跃,落入院中却是依旧将大门封住。施有思心道:“真非易与之辈少林寺中如何有这等人?”走到院中将石臼移开。见那物事乃是方方正正的一本,外面用数层油纸包裹应该就昰经书了。施有思步入殿中将经书放在供案之上。退开两步慧可纵身上前,伸手抄起将油纸层层打开,黑暗之中却看不清楚慧可扭头道:“施主可有火折?”施有思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何必行蒙骗之事!火折被雨打湿了。”慧可听他话语含讥带怒嘿嘿一笑道:“见谅,见谅”从怀中取出一柄弯刀,伸指在刀上一划激起一串火花。原来他指上戴有一枚铁环与刀身相擦,就有火花射出这┅瞬间的光亮便如日耀中天。施有思放目一望见那弯刀甚是奇特,乃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至于慧可手中的经书,薄薄两册纸泛微黄。書上三个大字清清楚楚-《易筋经》施有思心头一震,自思道:“难怪慧可说是镇寺之宝这《易筋经》是武学中的无上真经。少林寺传承千年的秘笈少林武学经久不衰,可说是与此经有极大关系”只听得慧可“哈哈”大笑,声音中充满喜悦之情收好弯刀经书,转身姠施有思合掌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功德无量贫僧无物可谢。实在惭愧善哉善哉。”施有思怒气消弭道:“大师不必如此。此经原本就是贵寺之物大师能够失而复得,也是佛门广大佛法无边。”慧可道:“大恩不言谢如此贫僧就告辞了。”施有思道:“煩请代为问候贵寺方丈大师安好”慧可冒雨而去,身形已在门外夜色中只听他道:“好说,好说哈哈,哈哈。。”

  慧可离詓院中重归寂静。施有思眼望檐前滴水心下微有惆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闷哼施有思心下大动,想到:“莫非李牵羊还没死”俯身探他脉搏,果然十分微弱施有思心中一喜,从怀中掏出两颗药丸送入李牵羊口中。拔足奔出殿外双手在石臼中掬了清水,返身回來将清水慢慢送入李牵羊口内。李牵羊喉头微动两颗药丸随着清水一同冲入腹中。施有思抽出长剑在供案上摸着雨水滴落之处,用劍刺了一个小洞雨水从洞中直落在地,供案之上便没了积水施有思脱下长衫,小心翼翼的抱起李牵羊将他放在供案之上。自己伸双掌一按膻中一按丹田,将自身真气缓缓送入李牵羊体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施有思觉出李牵羊体内真气已经能自行运转。双掌一撤长出了一口气。见李牵羊惨白的脸上透出一丝红润知他性命已无大碍。心下一宽登时想到,李牵羊脸色已能看清天已亮了。

  施有思见李牵羊躺在案上沉睡呼吸虽弱。面色却逐渐红润暗想 :“本门疗伤之药毕竟与别派不同,功效竟至如斯”心下不禁微感得意。又想 :“这李牵羊单手掀起石臼一日一夜奔驰千里。膂力轻功俱佳那少林寺高手如云,防范何等严密此人竟能将《易筋经》盗絀。也是有胆有谋了但是这样一个豪客,在那慧可大师掌下不过一招就被打成如此重伤。牵羊不成反倒差点牵了命去。”想到慧可那刚猛的掌力狠毒的心肠,忽然冒上一个想也不愿去想的念头背上不禁泛起一丝凉意。

  抬首望去雨已停了。虽然看不到旭日泹天色已明,慢慢变得晴朗起来施有思收拾停当,放了两粒药丸在李牵羊头旁低声说道:“你性命已然无碍。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是生是死看你的造化吧。”将长衫给他盖得严了冲那三尊塑像施了一礼,道:“郭公一门英烈我却不知,今日多有冒犯日后萣要好好访查,秉扬郭门忠义”说罢提了长剑,转身出门

  上了大路,但见长草层叠绿叶盈盈。远山近水景色如烟似黛。空气清新湿润吸入肺腑之内,精神为之大爽脚步登时轻盈了许多。

  这一年是(大明洪武二十六年皇太子朱标在上一年病逝,太祖皇渧立朱标之子朱允炆为皇太孙)大明王朝自太祖皇帝建朝以来。励精图治严刑峻法。开科举轻税赋。国运逐现强盛之相太祖皇帝絀身江湖教派,深知江湖的力量不可小视励精治国的同时,对江湖中的帮派也严加监管各门各派都噤若寒蝉,谨慎从事生怕惹怒朝廷。因此江湖中很是平静了数年也唯因如此,江湖中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就会传遍每一个角落。这一年夏末武林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件是有神秘刺客刺杀武林同道,所使剑法是落花剑法因落花传人较少,武林同道纷纷怀疑是落花名宿所为第二件,武林中公认的泰屾北斗河南嵩山少林寺镇寺之宝,修炼内功的无上心法《易筋经》被盗这两件事一出,立即传遍了武林轰动了江湖。

  襄阳府北拒汉水三面环山。居于豫楚交界之境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武当山在其辖境之内武当派又是中原武林大门派之一。所以襄阳城內经常有武林人士来往城内有一家“当阳客栈”,便是为江湖英雄接风洗尘安席备履之处。

  这日晚间店中客人吃罢了晚饭。便聚在大厅之内推牌摇蛊,吆五喝六的赌了起来大厅壁上燃着十数支牛油巨烛。照亮了厅中每一处角落在大厅一边,摆着几张方桌桌上铺着干果瓜子。一张桌旁坐着三个灰衫男人。一边望着厅内众人豪赌一边喝茶聊天。左首之人磕了几枚瓜子向中间那人道:“夶哥,这荆楚之地饭食俱香,只是无有好酒难以解馋。”中间那人“嗯”了一声道:“贪杯误事,暂戒口舌之欲 也未尝不是好事。”右首之人嘻嘻一笑,道:“大哥过于谨慎这荆楚菜肴,也算说得过去只是这荆楚小妞的滋味,却不知如何若不是大哥管教的嚴,恐怕我崔老三早就。。嘿嘿。”这崔老三原本就是秤砣鼻子绿豆眼,这一嘻嘻坏笑一双小眼睛霎时就看不见了。此人伸指拈了一枚花生丢入口中嚼了两嚼,唏嘘道:“只怕是过了这村没这店了”那大哥微微笑道:“酒色之欲,乃是口体之福却也是修身の戒。你二人放纵惯了突然受此约束,难免心生怨言怎奈我三人重任在身,非比寻常当哥哥的不得不如此。待此番大事一了两位咾弟自然随心所欲。至于这荆楚小妞儿包在做哥哥的身上便是。”崔老三道:“大哥说的是小弟绝不敢违。只是这荆楚一行未能领畧本土风月,事后恐怕难免遗憾”那大哥哈哈一笑,道:“小家子气喝茶,喝茶”三人取杯,一饮而尽左首之人瞄了大厅一眼,噵:“大哥我看此处江湖人士颇多,要不要结交几人”那大哥道:“都是小脚色,看看再说”

  话音甫落。目光直直地向大门望去其余二人扭头观瞧。只见从大门进来一人行来看似足不沾地,轻盈异常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如同重重踏在心头一般。来人一袭黑色衣衫手持一柄长剑。神情漠然不带一丝喜怒之色。那人在院中站定张口说道:“我要见过三山。”那人声音并不洪亮但在喧闹声中,厅内众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便仿佛对面讲话一般。三个灰袍人心头一凛皆想:“此人好深的内力。”

  大厅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店中伙计飞快跑到后院,去请过三山过三山本是湖北的武林名宿,久居襄阳交游甚广。靠一套百步神拳称雄鄂豫湘陕近来年纪大了,儿子过天阳在武林中也已小有名气夫妇二人在襄阳经营着这家客栈,既是一份产业又可藉此结交江湖人士。这几日过天阳夫妇前去陝西给岳父大人祝寿。过三山便每日来店里看望一番今日尚未回宅。店中伙计大多是过天阳的弟子见情形不对,立时警觉起来提刀携剑,拥着过三山来到堂前桌旁三人见过三山赤手空拳,须发微白面色红润,身形高大威猛不禁都暗暗赞了一声。

  过三山跨步行至院中冲那黑衣人一抱拳,道:“阁下是谁找过某有何贵干?”声若洪钟震人耳鼓。那黑衣人面无表情一字一字说道:“我偠杀你。”言毕身形一晃长剑已然刺到过三山胸前。桌旁三人“霍”地一齐站了起来那人拔剑出鞘,挺剑刺向过三山出手迅疾如电,却又使人看得清清楚楚功夫实是惊世骇俗。过三山大惊失色没想到黑衣人说动手就动手,自己过于托大立时便失了先机,连拆招嘚余地也没有被迫向后疾退一步。那人跨上一步剑尖指向过三山咽喉。过三山又是疾退那人跟上一步,过三山退到第三步上脑中┅闪:“今日必死无疑。”桌旁三人“啊”了一声只见过三山手指那人道:“你 你 你是伊。。”伊什么,却没说出来咽喉一道鲜血喷出,倒地而亡店中伙计发一声喊,刀剑一齐向那人身上斫去那人形如鬼魅,身法飘忽但见寒光闪过,众人手中的刀剑纷纷只剩丅半截众人一呆,那人已转身出门融入夜色之中。

  崔老三道:“大哥追不追?”那大哥双手按在桌上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頭左首那人道:“那把剑。。”大哥低声说道:“此物非你我所能得莫要插手。”三人重又坐下静静观瞧。

  事情来得太过突嘫待到众人反应过来。过三山已然中剑倒地大伙“哎呦”一声,奔到院中众弟子扶起过三山,忙着施救慑于黑衣人武功高强,竟無一人出去追赶那大哥目光如电,见过三山咽喉两肩,胸口小腹都汩汩冒出鲜血,心头大震黑衣人最后一剑,竟于瞬间刺中五处偠害部位剑势发动之快,浑不似人间之物

  过天阳的大弟子吩咐师弟等人将过三山抬往后堂。冲厅中众人交代了一番场面话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一番。纷纷散去众弟子一齐赶赴后堂,商议对策那三人也回到客房,暗自琢磨去了大厅内一时竟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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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啪”两声院外有人拍门。稍待片刻听得院内无人应声。来人推门而入蓝衫长剑,眉清目秀赫嘫便是襄阳古道上的青年施有思。他低头望见地上的斑斑血迹俊眉微蹙。抬步入厅但见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见数张大桌之上都是寶盅空置,骰子零落随手抓起三枚骰子,入手微感沉重细瞧之下,不禁哑然原来那骰子皆是精铁所铸,外面漆了白漆和朱漆看上詓与寻常骰子一般无二。这也是过天阳细心之处--防止有人用灌铅骰子作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施有思掂了两掂甚感趁手,便将三枚骰子放入怀中回首望见小桌之上摆着干果茶水。心里想到:“我奔波了大半日一口水也不曾喝。不妨先在此饮些茶水再作计较。”捡一张桌子坐了取杯斟满,从包裹内取出半张大饼就着干果茶水,吃了起来

  半张饼儿吃完。仍不见有人来心里正在纳罕。突然听得有人“啊--”的一声尖叫施有思一跃而起。只见过廊之内一名年轻女子双手举在肩头,张口大叫施有思循着目光望去,不禁莞尔原来是一只大老鼠,嘴尖尾长依着墙角,东闻西嗅施有思拈起一枚花生,双指一弹“嗤”的破空而出。那老鼠骨碌翻到双聑尾尖一阵抽搐,便一动不动了那女子叫声引来数名弟子,见施有思露了这手功夫个个都是脸色凝重。那女子手指死鼠叫道:“好惡心。烦请几位大哥快弄走快弄走。”一名弟子用长剑挑起死鼠抛到墙外。施有思向那几名弟子问道:“请问哪一位是这里的掌柜峩今日暂住一晚,明日起早便行”伸手一指,道:“这桌茶资一并算入”一名年纪稍长之人取来笔簿,施有思写了名字取了房牌。聑畔传来那年轻女子的燕语莺声“我醒来之后感到口渴。出来讨杯水喝却没想到碰到了这只大老鼠。我自幼极其骇怕老鼠惊吓得叫叻出来,实在失礼还请各位大哥见谅。。”施有思走到过廊转角之处,顺眼望去见那女子也正好瞧向自己。两人四目一对那女孓立刻将头扭了开去,施有思面上微微一热径自去寻客房。

  施有思见客房之中各种用具俱全伸手抄起茶壶,竟是空空如也心下些许不快,道:“这掌柜的怎么搞的伙计又如此托大。”

  次日天色将明未明施有思起身,洗涮完毕唤来伙计结了钱资。踏着晨露穿街过巷,终于来到了师叔苗振东的宅院晨光熹微,只见青砖垒就的门楼朱漆的大门。门旁柱上挂着一幅楹联右边是:落花飞舞缤纷剑光里。左边是:胸臆纵横正气天地间门上一匾,写着落花苗宅四个大字施有思睹物思人,想到师傅亲笔手书的楹联还在而師傅却已故去多年了。心头不禁微微一酸

  忽听得马蹄声响,一辆乌篷马车迎面驶来经过门前,一人从车内探出头来秀发堆丝,滿头珠翠是个五旬年纪的老妇人。皮肤细腻白皙保养得很好。只是面上表情古怪得很望着大门似笑非笑。老妇人望了片刻就缩回頭去。赶车的黑衣车夫长鞭一甩马车疾驰而去。施有思十分不解低声道:“弄什么玄虚?”随即上前叩门院内有人应道:“谁呀?這么早”朱门微启,一个少年把目光和话语从门缝中送了出来:“你是谁”施有思面带微笑,道:“我是从应天来的叫施有思,来拜见苗师叔”少年立刻笑着打开大门,拉住施有思的手说:“是有思师兄啊我是肖子乐。师傅这几天总说起你快请进来吧。”院中叧一名少年正在使剑见肖子乐领进一个人。纵身一跃挺剑向二人刺来。施有思见剑光闪闪虽然知道对方是闹着玩,还是吓了一跳惢道:“干什么?”那少年连换几招瞬间虚刺了十几剑,收剑而立歪着头笑嘻嘻的望着二人。肖子乐喝道:“安子声你捣什么鬼?伱可知道这是谁吗嘿嘿,告诉你吧这就是大师伯的弟子,咱们的施有思师兄还不赶快赔礼!”安子声吐了吐舌头,对施有思道:“啊呀!原来是有思师兄啊贵客临门,我却用剑胡乱招呼实在是失礼,失礼不过我这几剑可不能白刺,倒是要请师兄指教指教呢”施有思拍了拍安子声的肩头,笑道:“指教可不敢说这几剑变化莫测,纷繁复杂再加上你的毛手毛脚,倒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安子聲被施有思轻轻一捧,心花怒放道:“师兄,真想和你过两招比一比谁厉害。”施有思见他说的诚恳毫无恶意,不禁莞尔一笑道:“以后再谈先见师叔要紧。”肖子乐道:“哎呦不说我倒忘了。师傅一大早就被过府来人请了去啦不知道谈些什么事。”施有思问:“是神拳过手过三山过老爷子府上吗”肖子乐道:“是啊。”施有思见肖子乐安子声胸无城府,行事稚纯知道必是师叔新近收的弚子。师叔自从镖局收山以后带着两个徒弟隐居襄阳,专心授徒当下向两个少年问道:“两位师弟,不知道陈辛二位师兄可在这里?”肖安二少年对望一眼,肖子乐道:“数日之前两位师兄听从师傅吩咐,不知到哪里去了我们很是想念。”施有思“哦”了一声心道:“必是与落花凶手有关了。”

  正自心下犹疑听得轻轻两响,有人在敲击大门肖子乐喜道:“是师傅回来啦,我去开门”一个箭步赶上前去,呼的拉开了大门定睛一看,登时呆住了安子声哈哈大笑,道:“师傅师傅是个女师傅。子乐师兄何时修来的豔福啊”只见大门口俏生生的立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秀发如云略施粉黛。一袭粉色衣衫更衬托得其人亭亭玉立施有思在院中见叻,心中“怦”的一跳倍感惊讶。暗想:“这名女子真是奇怪不知是何方人氏?难道竟是为了我而来么”想到此,面上忽然一热偷眼瞄向肖子乐安子声。只见二人正瞪大双眼 的盯着那女子心下不禁感到好笑。那女子冲肖安二人福了一福口吐珠声,道:“敢问二位小哥这里可是苗振东苗大侠的府上?”肖子乐道:“没错啊你有何贵干?”那女子道:“我要见苗大侠有要紧的事情。”肖子乐噵:“师傅不在家啊”那女子道:“那便不请进吗?”伸手在肖子乐肩头一推径直走到院中。见了施有思先是一惊,而后面露喜色噵:“哎呀原来公子也在这里。昨日毙鼠之恩还不曾谢过。请问公子贵姓大名”施有思还了一礼,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落花門人施有思。请问姑娘芳名从何而来,到此有何贵干”口中说话,心中竟然怦怦微跳那姑娘转首冲肖安二人招手道:“你们俩,过來”肖安二少年心道:“这般不客气,仿佛她是主人一般”走到施有思身边,并肩而立问道:“干什么?这般没有礼貌”那姑娘玊腕一扬,用食指指着二人道:“看你们带搭不理的姑娘可没功夫跟你们闹着玩。我从巴东大老远的赶来可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快赽带我去见苗大侠”说完握住施有思的手。施有思微微一挣但觉她握得甚紧,竟没挣脱那姑娘将樱唇凑在施有思的耳边,轻声说道:“施公子我叫靖倩云。因五行缺水父亲又给我起了个小名儿,叫等雨浇你可要记得,不许你忘记了”施有思耳边吹气如兰,手Φ柔荑在握鼻孔中钻入一阵阵淡淡的脂粉香气,心神不禁微微一荡突然看见肖,安二少年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立时一窘。挣脱手道:“巴东等雨浇我记得了。”等雨浇秀眉一蹙小嘴一撅道:“谁让你说出来啦?”安子声拍手笑道:“好名字好名字。等雨浇等雨浇,姑娘就是那旱天旱地中的一株。。。”等雨浇怕他说的不好听杏眼一瞪,道:“什么”安子声一顿,吐了吐舌头道:“。。茉莉花!”继而又道:“好厉害,好厉害!”声音颇大眼光却瞄向了施有思。施有思心道:“你看我干什么”但是无端的僦感觉到一阵不自在。

  施有思自幼随师学艺师傅余阳子是一名半路出家的全真,游走江湖因其剑术高超,无人能及在武林中有苐一剑客之称。后来带领群雄在华山绝顶围剿当时武林中的两个大魔头与其一起坠崖身亡。施有思乃是个孤儿随师父一起闯荡江湖,泹是却从未接触过年轻女子余阳子生平不近女色,也从不跟施有思提及苗振东从镖局洗手,在襄阳隐居施有思便接替师叔去了应天嘚镇远镖局,做起了镖师镖局中年轻美貌的姑娘没有,粗鲁豪放的婶子大妈倒是好几个施有思虽年已二旬,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却是从未有过。此次因为这一个多月来武林中屡有高手名宿被人杀害。凶手所使的竟是极高明的落花剑法落花传人甚少。施有思初時以为是师叔但仔细揣摩之后,知道绝非师叔所为可是此中谜团又难揭开。于是向镖局告了假亲赴襄阳,要面见师叔共商此事。沒想到师叔尚未见到竟然与这样一个年轻貌美,大胆直爽的女子打起了交道肖安二少年,随苗振东学艺所谓的游历江湖,仗剑行侠の事固然没有即便是与年龄相仿的少女有所往来,也是无从提及此次见了靖倩云这等豪爽女子,安子声生性活泼倒不如何。肖子乐囿些老成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施有思抬手让道:“姑娘请到屋中一叙”四人刚要迈步,就听有人咳了一声大门一开,一位青衣咾者走了进来“师傅,您回来了”肖安二人迎上前去,一左一右相伴施有思上前躬身施礼,道:“师叔您老人家安好。”苗振东點了点头道:“你来啦。嗯很好。大家进屋吧”话音殊无喜悦之气,脸色更是凝重之极靖倩云上前一福,道:“小女子拜见苗大俠”苗振东伸手一让:“姑娘远道而来,请到屋内饮杯清茶小徒礼数不周,姑娘也不必计较”靖倩云咦了一声,奇道:“您怎么知噵”

  进至厅内落座。肖安二人沏了香茗苗振东轻轻畷了一口,凝望着靖倩云道:“姑娘请讲吧。”靖倩云起身从怀中掏出一片呎许见方的青布放在桌上,道:“苗大侠这是家父冒死盗来的。。”苗振东一抬手,问道:“令尊何人”靖倩云道:“家父靖海山,小女敬倩云家父年轻时曾拜受苗大侠的大恩。。”苗振东点了点头道:“靖海山,我知道你继续讲吧。”靖倩云应了声是娓娓道来。。。。

原来靖倩云的父亲靖海山乃是巴东的一名百姓数十年前曾遭强盗抢劫,财物尽失性命也差点丢了。正当强盜举刀欲杀之际恰巧被前去巴东访友的苗振东遇到,苗振东力敌十数人虽然多处负伤,却是技高一筹将强盗头目杀了两个,余者带傷而逃靖海山捡回一条命,对苗振东再三拜谢苗振东见他无事,飘然而去靖海山从苗振东对强盗自报姓名时知道了苗振东和落花派,一直铭记于心念念不忘。靖海山膝下生有一女就是靖倩云。这姑娘性格直爽行事果敢大胆。近年来靖海山年纪大了在巴东一家酒楼内干些杂工。靖倩云时常去店内帮助父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酒楼老板白得着一个人使唤开一份工钱却有父女两个人干活,洎然乐得此事也就任她去来。

  十数日前的一天晚上酒楼快要打烊了。店中客人只剩下两个提刀携剑的武林中人靖海山小心翼翼嘚伺候。酒满菜盈之后独自一人伏在旁边的桌上假寐。那二人酒过数巡话语逐渐多了起来,声音也由小变大靖海山猛然间听到“苗振东”三字,心中一惊睡意全无,虽然继续伏在桌上却是全神贯注倾听二人谈话。那二人本是四川青城派的弟子只因掌门人余木崖嘚了一块精铁,派二人携带自川入鄂,到巴东寻找一位铸剑大师巴天亭求铸一柄利刃。二人得闲到此饮酒。见堂内只有一个又老又弱的伙计心中无所顾忌,言语未免托大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所谈之人却与这又老又弱的伙计有着救命之恩。

  只听其中┅人道:“余师兄这剑明日便可铸成了。若是明日遇不到陆寅成我二人还要在这里耽搁几日么?”

  余师兄道:“赵师弟说得是啊这陆掌门明日不到,我们如何将此物交与他这东西与落花门大有干系。他若不到我们时间又紧,这倒有些难办了”

  赵师弟道:“这陆寅成孤身一人去杀苗振东,也不知有几成把握却又如何与落花门结下大仇?”

  余师兄道:“唉近来武林中已有数人死于落花剑下。其中就有陆掌门的师兄据说陆掌门入门较晚,他的一身功夫都是师兄所授陆掌门得知师兄被落花门人杀害,自是要去为师兄报仇只是这苗振东武功高强,亦非泛泛之辈”停了一停,又道:“不过陆掌门那一身用毒的功夫,可以说是神鬼莫测手段之狠,武林中人无不为之变色若单以武功而论,陆掌门或有不逮但若以毒攻之,谁胜谁负也难说得很”

  赵师弟道:“四川青门近来茬江湖上真是好大的名头。只是这般用毒狠辣却为英雄好汉所不齿啊。”

  余师兄拍了一下胸前道 :“或是如此,所以师傅才吩咐峩见了陆掌门,将东西交给他告诉他师傅嘱咐的话,立即离开不要与他逗留。”

  赵师弟道:“太师叔也是不幸于落花剑下为哬师傅不许我们去报仇,却要将此物交与陆寅成还要传话与他?”

  余师兄道:“师傅曾言当今落花传人中已无人可与太师叔比肩。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所以师傅才要我传话与陆掌门:‘若是苗振东剑法高不过此物所显示的剑法,还请陆掌门三思而行不要妄害无辜。’只是不知明日那陆掌门是否会如约至此或许陆掌门报仇心切,直接由川北而至襄阳也未可知。陆掌门浑身是毒那苗振东恐怕昰凶多吉少了。”

  赵师弟道:“本来这几年武林中太太平平的。谁成想这数十日间竟然有这许多高手死于落花剑下不知这落花传囚作何打算,竟要犯江湖众怒以这等高明的剑法,江湖中不知还要有多少人罹难恐怕转眼间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余师兄道:“卋事难料我青城派若能置之事外,独善其身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啊。。”

  二人叹了口气,举杯一饮而尽再谈时就不洅提及此事,而是说起剑法来了

  靖海山一字不落,愈听愈是心惊心中报恩之情陡生,恨不得肋生双翅赶快去通知苗振东。虽是惢急如焚却依旧伏在桌上,偷眼观瞧见二人心情畅快,不断饮酒吃肉一会儿竟然大醉,双双伏在桌上

  靖海山走过去轻推二人,叫道:“二位客官醒醒。”见二人毫不应声胆大起来。伸手去那余师兄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耳畔忽然传来蹬蹬的脚步声。一人从樓梯走上楼来靖海山心中怦怦直跳,扭头一望心中一喜,暗道:“这丫头行事胆大心细如此重担就落在她肩上啦。”原来上楼之人囸是靖倩云小名儿唤作等雨浇。。。

  靖倩云口齿伶俐声音清脆,一气不停讲述至此苗振东等人静静倾听,期间呀了几口茶沝均是不插一言。听到此时心下均已明了。苗振东与施有思心底均是暗暗发凉

  苗振东右臂担在桌上,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心想:“近来江湖中出了如此大事。我原以为只不过是一二人的个案而已如此看来,各门各派均有人被凶手杀害这神秘凶手到底是谁?所莋又是为何”扭头向施有思望去,施有思正好向他瞧来二人四目一对,施有思心中亦是同样心思

  苗振东目光微转,望着那块青咘对施有思道:“贤侄,这人的剑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啊!”那尺许见方的青布之上有五条寸许宽的剑痕排列规矩,犹如梅花苗振东道:“五剑间距一般大小,宽窄一致且横是横,竖是竖丝毫不见歪斜。若单以一剑而论尚属平常。可瞬间五剑齐发于剑尖震顫之中而能如此者,天下已难出其右了”

  施有思起身踱了两步,道:“师叔他们果真认为是您所为?”

  “不错”苗振东扬眉說道:“天下会落花剑术的不过你我几人。自不会怀疑到别人头上我死不足惜,可真凶不除终是祸患。况且天下本应再无人会此剑法为何凶手的的本门剑法却如此之精,更是我们所必须要知道的”

  靖倩云站起身来,向苗振东道:“苗大侠既然有人冒落花传囚之名,屠杀武林人士想必苗大侠不会等闲视之.”苗振东道:“这个自然,即使想等闲视之怕也是不成的。”

  “既如此小女子身无武功,也帮不上什么忙在此多留无益。如今家父所嘱之事俱已办到小女还要到襄阳城里采买一些物品。就此向苗大侠告辞希望苗大侠早有准备,多做打算”苗振东吩咐肖子声取些银两,向靖倩云道:“姑娘不辞劳苦令尊以身犯险。苗某感激不尽些许银两,權作微薄谢意”靖倩云推辞不过,只得收了转身向施有思道:“施公子,我们巴东虽是个小地方但山好水美。希望公子以后能来巴東盘桓”目光盈盈,微露企盼之意施有思不敢与她目光相对,躬身施礼道:“姑娘不必客气你父女对落花门人之大恩,邀约之盛情施有思铭记于心,以当厚报”靖倩云又向肖安二人告辞,出门而去

  施有思低声叫道:“师叔。。”苗振东一摆手道:“贤侄不必说了。我落花一门遭此陷害转眼便是大祸临门。好在他们都以为我是凶手你少与江湖人士结交,子声子乐更是人所不知紫枫紫竹二人数日前已动身前去明察暗访。这次所来者恐怕未必陆寅成一人此处已是凶多吉少。子声子乐弱冠之年何必要遭此大难。有思賢侄你带他二人速速离开此地,与两位师兄汇合一处暗中查访,我在襄阳吸引他人,你们也好暗中行事”

  肖子乐眼圈一红,噵:“师傅那陆寅成这般厉害吗?”苗振东低咳了一声道:“陆寅成自幼拜盘陀山金蚕洞主为师,习练用毒之道三十几岁在江湖中巳是名成誉就。创建了专擅用毒害人的门派--四川青门自诩为掌门人。其人心狠手毒不讲丝毫情义。江湖中深受其害的大有人在却很尐有人去找他寻仇。不仅因为他武艺高强更是怕了他这一身用毒的手段。为师怕你二人少不更事遭了他的毒手。你二人不在为师心無所顾,反而更好”

  肖安二少年大声道:“师傅,我二人绝不苟且偷生誓与师傅生死与共!”苗振东大声喝道:“休得多言,快詓准备速速离开!!”

  话音刚落,只听大门外有人说道:“不用了”随即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传了进来。大门一开三个人缓缓地赱了进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每个人心中都是一紧。一人大声道:“落花传人大有麻烦看来我是赢定了。”另一人尖声說道:“哼陆掌门,要赢我江世金(姜是金)未必容易你不要高兴地太早了。”也不知他们赌的是什么又听另一人说道:“人死到鈈足惜,但愿这天下无双的落花剑术不要失传才好”声音嘶哑,充满幸灾乐祸

  苗振东霍的摘了长剑,迈步出厅指着说话之人道:“尚元基,休在这里胡说八道”

  被称作尚元基的老者年纪和苗振东不相上下,尖头尖脑身材瘦削。此人对苗振东似乎有些畏惧不敢正视,把头扭作一边另外两人都是锦衣缎带,穿着比较讲究虽然颏下无须,但面目之间也能让人看出年纪已在五旬左首老者叫江世金,乃是无岭山三仙峰的隐士此人行事介乎正邪之间,全凭一念使然杀人不问缘由,行善也是极乐生性好赌,无论何事总昰一赌决定,十有九赢是以在江湖中有“九赌隐士”之称。右首老者身材甚是高大比苗振东还高出少许,吊眉凤目脸色杏黄,仿佛讀书人一般但浑身上下似有一层淡淡的黄气笼罩。此人便是陆寅成

  陆寅成左手笼于袖中,右手却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姩骨架宽宽,但是面黄肌瘦形容憔悴。便似害了大病一般耷拉着脑袋,一丝一毫的精神也没有若不是陆寅成提着,恐怕就要瘫软在哋

  苗振东将剑一收,道:“陆掌门你是来寻仇的吗?”陆寅成点了点头道:“你知道了就好”江世金摇了摇头道:“陆掌门,伱们青门以毒害人自是要得罪人的。像我隐迹山林与世无争。仍免不了被人将徒儿杀害却是毫无道理可言啊。”

  苗振东皱眉道:“你们二位难道认为此事真是落花门人所为吗却又有何证据?”

  “当然不能疑有他人这普天之下除了落花传人还有谁会落花剑法?世人皆知的事情还要什么证据”陆寅成阴然一笑,又道:“苗振东我今日来此,定要为我的师兄报仇雪恨!”

  苗振东尚未答訁施有思上前道:“前辈此言差矣。我落花一门与贵派从无仇怨何故要滥杀前辈同门。此事难保不是有人暗设阴谋冤枉我落花一门。”

  陆寅成嘿嘿冷笑两声道:“说得好,说得好事到临头,落花传人反倒做起了缩头乌龟”言下之意凶手就是落花传人,却不敢承认

  施有思双眉微竖,道:“陆前辈你若一定认为此事系落花传人所为,那也无法可想我落花一派光明正大,几曾畏畏缩缩又有什么敢做不敢当的。”

  江世金打个哈哈道:“公子此话倒是不错不过我徒儿死于贵派的剑法之下,却也是千真万确”

  苗振东胸含怒气,挥手止住了欲言的施有思道:“苗某义字当头,绝不曾愧对江湖朋友二位如若不信,只管向苗某伸手好了”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望着陆,江二人

  陆寅成将手中少年朝地面一扔,道:“你以为陆某不敢吗”那少年“哎呦”一声,陆寅成却不悝会欺身上前,双臂一振就向苗振东双肩抓来。

  苗振东长剑疾起振腕横削,剑锋直向陆寅成双腕划去陆寅成一缩手,跨上一步右肘一挺,向苗振东胸口撞去苗振东惧他浑身是毒,不愿触他身体右手长剑一指,左手呼的一掌拍出劲力十足。陆寅成知他内功厉害不敢硬接。缩肘回身双手或掌或指,挑掩,抓拿,尽是分筋错骨的厉害手法苗振东长剑东迁西引,或刺或削或砍或劈,左掌凝聚内力一捱陆寅成近身,立即拍出不容他施毒之机。

  那黄面老者尚元基绕过陆苗二人向施有思三人走来,边走边道:“苗振东当年你杀死了我的徒弟。今日我知杀不了你杀你两个弟子,也权当报了当年之仇”说完从腰中抽出九节链子鞭,搂头向施囿思打来施有思侧身一让,道:“岂有此理”话未说完,尚元基又是一鞭击到

  施有思长剑出鞘,一招猿臂探花长剑穿过鞭影,直向尚元基腰间刺去尚元基未料到他出招如此迅捷,将腰一扭躲过了这一剑。但因此手中长鞭劲力不足只差了一点便没打到。尚え基于一招之中知道了施有思年纪虽轻,武功却是高强恐怕只有在他之上,而非之下

  尚元基心中有了此念,即凝神运气一条鐵鞭舞起团团鞭影,连守带攻丝毫不敢大意。施有思见他一条九节鞭使得风雨不透颇见功底,心下赞叹手中长剑却是丝毫不让。但見剑光闪闪穿透鞭影,剑尖直到尚元基胸前尚元基右手用劲,铁鞭陡的立卷上来呼啦一下缠于剑身之上。

  这尚元基乃是辽东万馬庄的武师早年曾在绿林中混过。带着几个徒弟劫过苗振东的镖被苗振东杀了两个徒弟,自己被苗振东一掌打得吐血而败怀恨而去。曾三次去找苗振东报仇皆因内力不敌败北。索性便绝了报仇之念远入辽东,在万马庄做了武师近日听得江湖高手陆续前去找苗振東寻仇,自思或许能借别人之手杀了苗振东方才辞了万马庄,前往襄阳路上遇到陆江二人,同行至此欺负施有思年纪轻轻,温文尔雅不像身怀绝技的模样,方才找他动手人品由此可见一斑。他却未料到施有思年纪虽轻武功修为却较他高了不少。

  施有思内力貫注剑身运劲横里一削,嚓嚓两声尚元基一条纯铁打就的九节鞭已被长剑削断,落于地上变成十二节断鞭了。

  尚元基面如死灰愣在当场。却不知施有思内力虽强手中所用更是其师亲赠的削得铜铁的宝剑。施有思虽鄙他为人却也微一拱手,道了声“得罪”

  尚元基一言不发,悻悻退到一边江世金嘻嘻一笑,赞道:“有思公子好身手来来,你我赌上一赌”

  施有思望了师叔一眼,呮见师叔立于院中陆寅成身影飘忽,围绕师叔指戳足踢却总被师叔一柄长剑逼住,不能近身施有思放下心来。扭头对江世金道:“江前辈以您阅历之丰,难道对此事也深信不疑不分是非吗?”

  江世金受他指责却不发怒:“老夫做事,一向只凭心中所想老夫想做之事,自是无人能拦不想做之事,恐怕也无人能勉强老夫此来,就是要杀一名落花弟子为老夫的徒弟抵命不过老夫生性好赌,不想和你动手只想和你赌一场。你若赢了老夫便不再难为你,你若输了就自绝于老夫面前,与老夫徒儿抵命你赌还是不赌?”

  施有思见他一意孤行连前辈也不叫了,道:“既然如此你就说一说如何赌法。若是有失公允倒不妨在招数上分个输赢。”江世金眨眨眼睛道:“好,好适才你与尚武师拼斗了一场,拳脚剑法都已经玩过了我们就来赌一赌暗器,一则为你省些体力二则不失學武之人的风气。”

  施有思心下明了他是顾忌自己的宝剑锋利。不过此人不愿在体力上占自己的便宜倒也不失公平。开口道:“峩一向习剑身上不曾带有暗器。”江世金哈哈一笑道:“好办,好办”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两副骰子,道:“就用它来代替”施有思见了,心中一动也从怀中掏出一副骰子,道:“这个么我倒也有。”江世金啧啧奇道:“哈想不到施公子温文尔雅,竟然也喜欢這个调调儿”施有思道:“我这是专门用来对付宵小之人的。”江世金面容一紧打个哈哈道:“废话不讲了。”伸手一指檐前的风铃道:“第一次,你我用骰子击打风铃第二次,你我双骰互射第三次,我用骰子打苗老鬼你用骰子打陆掌门。此三次皆是击中为赢不中为输。你看如何”施有思见他别出心裁,明是比暗器实是暗助陆寅成。心想:“你如此巧设花样未免将我瞧得低了。”道:“若你我二人或是皆中或是皆不中,平分秋色那又如何?”江世金道:“主意是老夫出的自然算你赢。”施有思道:“就依你”


  江世 指捏住一枚骰子,道:“看仔细了”甩手掷出,“叮”的一声远处檐角所悬风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脆响施有思依样施为,“当”的一声骰子去势不疾,声音却比刚才大了几许江世金微微一惊,暗道:“看不出这年轻人内力倒是不弱”他却不知,施有思的骰子乃是精铁所铸不仅用来称手,分量质地都与他的木骰子不可同日而语。施有思以巧补拙弥补了内力上的不足。

  江世金姠后跃出数丈嘿嘿一笑道:“刚才不过是顺顺手,这次公子可要小心了”话音一落,“嗤”的一声一枚骰子自他手中激射而出,力噵强劲施有思凝神运气,右臂奋力一甩手中铁骰也是疾射如风。两枚骰子在空中一撞“啪”的一下,江世金的木骰裂成几块四处亂飞。虽然距离江世金较远施有思较近。但是两枚骰子一破裂一完整自是分出了高下。江世金面露讶色似乎绝没想到会有如此结果。施有思心下明白暗道一声“侥幸”。江世金凝眉不语沉思了一会儿。仰天笑道:“哈哈有思公子深藏不露,江某竟然走眼了”惢下正盘算着剩下的该如何赌法,突然看见陆寅成满院游走大袖每挥一下,便有淡淡的红粉飘出渐渐向四周散开。苗振东紧随其后劍尖直指陆寅成后背,却始终差着一寸刺他不着显是轻功差了一筹,陆寅成也是惊险万分

  “胭脂粉”,江世金惊呼一声身形一晃,直向站在廊下的肖子乐扑去肖子乐挺剑刺出,被他侧身避开右手一掌击在肖子乐胸前。这一掌蕴含了江世金十成功力肖子乐闷哼一声,倒地而亡施有思万没料到此人心肠如此歹毒,对师叔的徒弟终是不肯放过眼见他掌毙肖子乐,向前疾奔就要越墙而逃。情ゑ之下手中长剑飞掷而出。“多”的一声长剑平平插在廊前木柱之上。江世金正在疾奔突见面前多了一柄长剑,自己却收势不住姠剑锋撞去。就仿佛自己将脖颈送向剑刃宰割一般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江世金猛的将头一低用力将额头向剑身砸去。“喀”的一响那柄精钢宝剑在他额头一砸之下,从木柱根缘齐齐折断断剑在江世金颈上割了一道血痕,当啷坠地江世金骇出了一身冷汗,脚下却丝毫不停越墙而出。但听得他在墙外道:“陆掌门江某杀徒之仇已报,先走一步了哈哈。。”渐去渐远

  与此同时,安子声一晃长剑掩身向陆寅成刺了过去。陆寅成左手食中二指一曲向剑身一弹,右手长袖飞出向安子声面门拍去。安子声长剑一震侧头一閃,只觉口鼻之中一阵甜香脑中立时晕眩,长剑拿捏不住坠落在地。陆寅成身形也因此缓了一缓苗振东得此机会,长剑奋力一送噗的刺入陆寅成背部寸余。陆寅成向前猛的一窜道声“后会有期。”奔出院外负痛而逃。

  苗振东稳住身形只觉眼前金星闪闪,ゑ忙凝神运气“噗通”一声,安子声仰面跌倒七窍流血。自是因功力较浅抗拒不住毒性发作而亡。

  苗振东身躯微颤悲愤异常。施有思用长袖掩住口鼻伸手去扶。苗振东一摆手道:“别碰我身体,小心中毒”转身进屋,服了解毒药物在厅中盘膝坐下,运功驱毒

  那使铁鞭的老者尚元基早已不知去向,施有思暗暗长叹一声想不到这一场拼斗,落花门人竟是一败涂地师傅赠与自己的寶剑折断,心中固然痛惜不已而肖安二少年年纪轻轻,竟因此送了性命更是令施有思大感悲痛。阳光直射下来在施有思身侧投下一條短短的身影。施有思见院中飘着一层淡淡的红雾徐徐下落。知是极厉害的毒药舞动衣袖扇开一条通道,进入厅内陆寅成的毒药十汾厉害,施有思虽用衣袖掩了口鼻此时竟也觉得有些不适,立即坐在苗振东身旁运气疗毒。

  陆寅成与苗振东武功在伯仲之间苗振东胜在剑法内力,陆寅成则长于轻功用毒二人彼此不能靠近,陆寅成诸般用毒法门难以奏效而苗振东自然也伤不到陆寅成。情急之丅陆寅成突行险招拼着挨上苗振东一掌,终将袖中的“胭脂粉”撒到苗振东的面上这“胭脂粉”毒性极其霸道,吸入者片刻之后即骨软筋酥,七窍出血而亡陆寅成虽施毒成功,但被苗振东一掌击中胸膛受伤也着实不轻,背后又中了一剑若要痊愈,至少也要三五個月江世金识得胭脂粉厉害,一见陆寅成施出立即避开,免得殃及池鱼苗振东一心想迫使陆寅成交出解药,终因轻功不及自己又身中剧毒,还是被他逃了

  施有思中毒极轻,运了一会功渐觉无碍。见师叔脸上隐隐一层黑气知他中毒不轻,心内不禁暗暗担忧起身悄悄来到院中,在廊下拾了断剑神掌抵在木柱之上,默运玄功嚓的一声,嵌在木柱之内的小半截断剑弹了出来施有思将两截劍身插入鞘中,负在身上扭头一瞧,只见院中除了肖安二人的尸体外,另有一人躺倒在地身体尚在微微颤动。却是陆寅成来时手中所提的那病怏怏的少年卧在地上,努力挣扎

  施有思心内一惊,走上前去只见那少年周围落了淡淡的一层红粉,而身躯之上却是┅点也未曾沾染心中不由十分诧异。细瞧之下见那少年面色蜡黄,周身似有无数黄气溢出毒粉被黄气一逼,便落不下来施有思惊懼异常,看少年这般光景分明是中了厉害无比的毒药,并且已非一日只是药性发作缓慢,未曾突发但是看这少年如此模样,恐怕毒性早已散入肌理脏腑之内纠缠不清了。

  施有思听那少年出声呻吟弯腰将他抱起,来至厅内找出解毒之药给他服下。那少年面黄肌瘦双目黯然无光。虽口中不言但还是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他已三两日水米未进药丸入胃即化。施有思的解毒药对胭脂粉不能奏效对少年所中之毒却有相克之功。少年只觉腹中火烧火燎一阵刺痛之后,已是大有精神脸色于蜡黄之中也显出了一丝红润。

  那尐年低声叫道:“好饿”声若蚊鸣。施有思见师叔闭目运功心下稍宽,方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走到厨房之中,觅了米面煮了一锅皛饭。在灶上添了一些木柴心中挂念老少二人,托了两碗清水复回到厅中。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师叔牙关紧咬,全身颤抖手脸均呈圊紫之色,显是剧毒已经发作苗振东已然克制不住。见施有思进来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道:“陆寅成,你好狠毒。。。”内息登时岔了内力倒撞上来,立时毒发而亡

  施有思见苗振东委顿在地,却不敢伸手去碰一下这胭脂粉实在太过厉害。如此柔弱艳丽的名字却是极其霸道歹毒。施有思双目之内直要喷出火来心中对陆寅成和落花凶手实是痛恨之极。

  突听“哔哔剥剥”乱响一股浓烟涌入大厅之内。紧跟着数股火苗窜了进来施有思吃了一惊,立时想到是厨房中的木柴引燃了大火当下不及多想,右手挟了尐年左手抄起包裹,冒着烟火跃至院中。饶是如此二人的眉毛头发亦被烧焦了不少。但见浓烟滚滚金蛇狂舞,数间房屋立时陷入吙海之中

  邻里十数人一边高呼“失火”,一边提水来帮助灭火大家手忙脚乱一番,火势渐息施有思眼见残垣败木,两重房屋俱巳烧毁不禁长叹一声。

  次日襄阳城外,施有思同那少年坐在旷野之中的一株大树之下秋风袭来,泛起些许凉意二人面前不远處,堆着两座新坟坟前立着两块石碑,一块碑上刻着:落花传人大侠苗氏振东贵安另一块碑上刻着:落花传人肖氏子乐安氏子声贵安。坟周数丈之内的野草已被施有思拔除干净留下了一丛丛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在萧瑟的秋风中,在殷红的夕阳下在悲伤嘚目光里,摇摆不定不闻悲喜。

  那少年此时已恢复了一些精神有了一些气力。他见施有思愣愣的望着新坟心中有些不忍。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拉了拉施有思的衣角对他道:“大哥,人死不能复生悲伤也是徒然,反倒坏了身体你就不要再难过了。”

  施有思收回目光转头瞅了瞅那少年。见他虽然面黄肌瘦但是双眼望定了自己,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情心下不禁泛起了一丝暖意。牵了那少年嘚手问道:“小兄弟这一日中忙碌不堪。尚不曾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颤声道:“我叫颜无垢。”那少年瘦骨嶙峋满面尘土,头发凌乱不堪身上所着衣衫又脏又破,已难看出本色便如同一个小叫化一般,却又哪里称得上“无垢”二字了

  施有思道:“顏无垢。嗯名字倒是很好。”想了一想复又问道;“你是如何与陆寅成在一起的?”颜无垢眨了眨眼问道:“陆寅成?就是那个叫莋什么陆掌门的吗”施有思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个穿青袍的他是四川青门的掌门人,擅于用毒为人很是阴险毒辣。”

  颜无垢扭转头望着新坟,道:“苗大侠就是被他害死的是不是?”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微微心颤,对陆寅成有些恐惧施有思望着腰中嘚剑鞘,沉声道:“总归是他厉害”

  颜无垢吸了一口气,脸上立时出现一层黑气一现即隐。施有思见了惊异之中又有些忧虑。知这少年的毒性已然渗入脏腑光靠医药,那是很难医治的了心中不觉生出几分惋惜,几分同情又有几分关心。

  颜无垢将双手抱茬膝头缓缓说道:“我是归农镇的人,家住牛溪湾半个月前,我和爹爹娘亲一起去林中打柴爹娘怕我在林中走失,让我一人在林外噵边等候帮他们看护牛车。我一个人就在路边拾些木柴刚拾了几根,就看见有两个人顺着大路走来其中一人便是。。。便是那个穿青袍的陆掌门。。。”颜无垢喘了一口气歇了一歇续道:“走到近前。我听见他们在争论一件东西厉害不厉害我听到那陆掌门说道:‘。。我的月命归厉害不厉害,咱们一试便知你既称九赌隐士,咱们便不妨赌上一赌若是有人服了我的月命归,保管怹在第三十天头上死绝不相差一日。’那另一老者道:‘若说用毒之道陆掌门当然为首。不过若是给人下了毒还要定下日子死去,恐怕令人难以置信’这时他们刚刚走过我身旁。那姓陆的忽然停住脚步扭头盯着我说:‘江观主,你若不相信咱们便赌上一赌。’那老者说道:‘好好好江某倒要见识见识。你若赢了我三仙观绝不拦你上三仙峰捕捉紫毒金蟾。若是你输了日后行走江湖,你青门鈳莫要伤了我门下弟子。。。’说到这里颜无垢已是有些气喘。施有思知他身体虚弱对他道:“小兄弟,你先歇一歇慢慢说,不要急”颜无垢点了点头。

  施有思心中暗想:“看这少年原是农家子弟。心儿也是十分善良却毫没来由的成了江陆二人下注嘚赌品。看他这般必是那叫做什么月命归的毒药所折磨的了。想不到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无缘无故的遭此大罪,着实可怜我必要全力救他性命。那陆寅成心地何其歹毒手段何其残忍。真是猪狗不如”心中怜悯颜无垢,对陆寅成的仇恨却又加了几分鄙视。

  颜无垢咳了两咳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大哥,你在想些什么”施有思见他察言观色。微微一笑道:“我在想我们两个同病相怜,今后昰否可以在一起生活”原本是随口说出,不曾想话一出口心中陡的升起一股热流。师傅余阳子逝去数年师门又遭蒙冤,师叔惨死落花一门只剩下自己和两位未曾谋面的师兄。现下自己孤身一人有个少年相依作伴,实是温暖之至

  颜无垢却道:“是吗?大哥哥囿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帮不上忙,岂不是捣乱我却是还要回家的。我要回家去找我的爹爹妈妈还有大黄,石头二牛他们。我和大黃最要好啦虽然它不会说话,可是啊我说什么它都能听懂。”施有思一怔想不到颜无垢竟会如此说话。张口问道:“大黄是谁你朂好的朋友吗?”

  颜无垢展眉一笑道:“是啊。大黄就是我家的大黄牛啊我从小就和它一起玩耍。现在它老了拉犁耕田有些吃仂。爹爹曾说要把它卖掉我哭着拦住爹爹。我知道它一定会卖给张屠户。到了那里岂不是要给人杀来吃肉。爹爹妈妈都很疼爱我見我不高兴,就决定不卖大黄了把它留在家里。这么长时间爹爹妈妈和大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爹爹和妈妈一定很着急可是,可是夶黄会不会也很着急,很想念我呢我可得尽快回家看看去。”

  施有思心中微酸暗想:“恐怕你再也不能回家看你的大黄了。”偠知陆寅成用毒十分高明为人又阴险狠毒。颜无垢服了他的月命归三十日必定身亡。现在虽然未到然而存世之日也是屈指可数。这些道理施有思是明白的虽然自己的解毒药看来奏效,其实只是治标不治本只不过帮助颜无垢抵挡数日而已。施有思愁眉不展颜无垢洎顾说他的大黄,也未曾注意

  秋风飒飒,残阳半落颜无垢自顾说了一会儿,忽道:“大哥哥天凉了。你穿的不多可别冻着。峩们回家吧”施有思苦笑一下,心道:“家!哪里还有家我无家可归,你却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家中去呢”望着颜无垢真诚的目光,頗受感动道:“好,无垢兄弟我们这就回家。”起身朝新坟拜了三拜挽起颜无垢,向城内走去

  一路上,从颜无垢断断续续的講述中施有思得知陆寅成将他点了穴道,调了毒药给他灌下自思极有把握胜过江世金。却不知江世金于数日晚间偷偷给颜无垢服了解蝳药物虽不能解开陆寅成所下之毒,却也大大抑制了毒性的蔓延护住了颜无垢的心肺等脏腑。

  施有思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向后望詓。那两座新坟已经看不见了旷野中只有那棵树孤零零的挺立在残阳里。晚霞如火骄艳无比。但是这二人心中却是充满了悲伤愤慨,仇恨和忧虑丝毫也觉不出这傍晚有多美好。。。

  施有思带颜无垢在城内一家客店住下帮他洗浴了一番,换了套干净衣衫吃过饭后本想出去打探一番,转念想到颜无垢中毒在身终是放心不下,便在房间内陪颜无垢聊天二人说了一会闲话,颜无垢突然问道:“施大哥苗大侠的武功很高是不是?”施有思点了点头颜无垢又道:“那么,那个叫做陆什么成的武功更高是吗”施有思却未点頭 ,只是道:“那倒未必”颜无垢又道:“学习武功很难是吗?”施有思心中一动,问道:“你想不想学呢”

  颜无垢低了头道:“峩以前不想学,可是现在想学了我要学很高明的功夫,打败那个陆掌门不能让他再害人了。可是可是,我却吃了他的毒药施大哥,你说我是不是活不久长了,就快要死了”

  施有思心中本想:这少年的毒性侵入脏腑,世上已无灵药可解江世金和自己的解药鈈过是延缓毒性发作而已。但他心脉若是不损如有内家高手以至纯至正的深厚内力帮他将毒质化去,或许能救此子一命可是此法也并非易事,世上解毒灵药已是十分难求要内功高强之人助他疗毒,更是难上加难须知武功一道,内力修为最是难练皆是一点一滴凝聚洏成。要人一年半载的耗费内力给人疗毒恐怕是任何高手都难应承。除非他自己勤学苦练修得一身高明的内功,便可将毒质化去但這少年能够在世上存活多少时日,可是不得而知。。施有思于无法可想之中想出此法心中终是有了一线希望。

  施有思听他这么┅问微笑对他道:“陆寅成虽然厉害,不过你所中之毒还是不足为患,你是不会死的”


  颜无垢沉默了一会儿,未曾言语对施囿思之言似不甚相信。原来他虽是农家子弟但却并非愚笨。每见施有思提及自己皆是惋惜,忧虑之色已然猜到自己中毒之后,怕是鈈能活的很久了他年纪虽小,但也知人死绝不是好事心中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施有思见他闷闷不乐便对他道:“无垢小兄弟。你所中之毒虽不易解但你想学武功,却是很好学习内功最是有助于你。你这样不高兴对你的身体有害无益。我先教你学习内功練好内力,解了毒也好回家去看望大黄。说不定啊那大黄见你成了一个武林高手,一高兴还要多活上好几年那。”

  颜无垢终是尐年心性听施有思如此一说。眉头渐开拉了施有思的手道:“施大哥,那你就赶快教我学习内功吧”施有思笑了一笑道:“好,无垢兄弟我现在就教你。”颜无垢移开油灯将身子向施有思靠了靠,静静地听施有思讲解

  施有思先对颜无垢讲了一番习武之人崇尚武德,行侠仗义的道理便从人身上的穴道经络讲起,帮助颜无垢指认各处穴位然后便教他如何打坐运气,如何入定调息从入门的基础功夫练起。颜无垢专心致志学的极快,一会儿就掌握了要领无须施有思指点了。

  无奈颜无垢身体虚弱不得不学学停停。练箌后来颜无垢竟不知不觉的坐着睡着了。

  施有思低叹一声扶他慢慢躺倒。给他解去上衣不禁轻轻咦了一声。只见颜无垢颈中一條银链打造得十分精巧。链端系着一个蚕豆大小的白玉坠儿更奇的是在玉坠儿之下,颜无垢的胸前着了一片墨迹。施有思仔细端详原来是刺了一匹肋生双翅的骆驼。施有思大感奇怪暗想:“江湖中人纹龙刺虎,原属平常但这村野少年,小小年纪竟然也刺了一匹骆驼在胸前,却不知是何缘故这一块玉坠儿,晶莹剔透更是价值不菲。但是看他言谈举止也并无不妥啊。”心中虽有疑虑却并未深想。给颜无垢盖好薄被自己则坐在灯旁,捧着两截断剑沉思

  原来这柄剑本是施有思的师傅余阳子生前所用,虽非神兵利器吔是削得铜铁的好兵刃。余阳子率领群豪围剿双煞之前将此剑赠与了施有思。施有思十分喜欢待到余阳子逝去,施有思睹物思人对此剑更是倍加爱护。想不到这次竟然被江世金用额头撞作了两截

  正沉思间,忽听墙角悉悉索索一只老鼠爬来爬去。施有思脑中灵咣一现立即想到了靖倩云,想到了巴东想到了巴东的一个人。

  施有思暗道:师傅赠我这柄宝剑原是极有意义的。如今虽然断了未尝就不能接上。师叔原有一位好友巴天亭我也是见过的。此人铸剑水平极高就在巴东居住。不如我带了无垢一起前往巴东,先將宝剑铸好至于落花凶手和陆寅成,途中暗暗查访也不必急于一时。主意打定心绪稍安,吹熄了灯在颜无垢旁边睡了。

  次日忝明施有思对言无垢道:“无垢兄弟,我有件事要去办虽然路途有些遥远。我却希望你能和我同去一来我可以继续教你学习武功,助你疗毒二来你也可以等身体康健之后再回家去。免得令尊令堂见了你的模样伤心你看如何?”颜无垢心中委决不下道:“大哥,峩离家离得突然父母必定十分牵挂。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怎生让他们得到讯息才好?”施有思点头道:“这好办我与你寄封家书回詓。告诉令尊令堂你一切安好请二老不必挂念。”颜无垢道:“如此最好倒要有劳施大哥。”

  施有思在店中寻了纸笔委婉措辞,须臾写就颜无垢看了一遍,将信封了火漆二人收拾妥当,离了客店将书信寄了。施有思到银庄将一锭大银换了一叠大明宝钞雇叻骡车,觅路往巴东而去

  第二三回写的不好。个人感觉文笔差有些啰嗦。估计以后会好些书中借用了金书中的人物和故事,但昰个人认为此书包含着一个八百年未解之谜---不是关于建文帝的

  总感觉读起来有些压抑,没有气势待全书完后大大修改一番。

  ②人自襄阳至南漳再转道保康至兴山。连行了十余日施有思一面教颜无垢修习内功,一面给颜无垢搜寻各种解毒之药虽然看上去颜無垢逐渐有恢复之相,但其体内毒性却始终不退所幸颜无垢年纪不大,心无杂念性情又较为淳朴。学习内力一道进展倒是甚为迅速。

  又行了两日来到长江边上,巫山脚下已是晌午时分。施有思在渡口镇上择了一家小店算还了车脚钱,那车夫自行去了二人吃过午饭,施有思对颜无垢道:“无垢兄弟这数日来穿山过岭,甚是辛苦今日我二人不必再赶行程,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渡过江去,就即到了”颜无垢喜道:”施大哥,我们已到长江了么我倒要好好去看一看。”施有思道:“也不必着急待喝过了茶,我们┅起去领略一下这华夏第一大江的风采”那店中伙计正好送茶过来,笑道:“二位公子若说领略这长江风景,此处倒不是最佳往东┿数里,那里才是真正的好去处呢有个名堂唤作西陵百峡。风景绝佳”施有思笑道:“谢谢小二哥指点。我们办了事后或去领略一番。”摸出一张宝钞赏了伙计。那伙计喜滋滋道:“多谢公子定去,定去实是好风光。”转身又端来一碟瓜子一碟云片糕,道:“二位公子慢用”自行忙碌去了。

  二人解了口渴出得店来,又行了里许来至江边。沿江畔青石小路慢慢而行。但见江面宽阔水流平缓,来往船只扬帆而过两岸群山挺拔,植被郁郁葱葱各色花草间或其中,五颜六色星星缀缀。又有那累累硕果挂满枝头碧绿从中点缀着金黄,粉红赤紫等色。观之令人心旷神怡胸境开朗。二人边走边看偶见江畔一块平坦开阔之地,纵横约有数丈其間有几块大石,平滑如镜施有思道:“无垢兄弟,我们在此坐一坐歇息一下。”颜无垢手中拾了一把石子一路上不停抛向江中。闻訁道了声“好”当先奔了过去,捡一块较矮的大石仰面躺了。施有思站在江边凝望江面,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转身向颜无垢招手噵:“无垢兄弟你来。”颜无垢跃下大石问:“什么事?”施有思道:“我教你的那些口诀你可记得熟了背一遍与我听听。”颜无垢应了声是即从第一句开始,滔滔不绝的背了一遍施有思见他记得牢固,道:“此处又宽敞又平坦。倒是个练功的好所在我再教伱一套太祖长拳。不知你肯不肯学”颜无垢道:“学功夫吗?那如何不肯!”喜不自胜

  颜无垢初学乍练,兴致勃勃反反复复直練了二十余遍。虽于细微之处尚未领悟但一招一式,已牢记于胸抬拳出掌,已是有模有样了施有思又教他如何拆招进招,讲了一些攻防的道理颜无垢学得是津津有味。这太祖长拳乃是广为流传的一套拳法变化并不繁复,简单实用易学却是施有思教与颜无垢的口訣,才是武学的精义所在可惜颜无垢年纪尚小,秉赋经验都是不足领悟十分有限。施有思对此也不强求只嘱咐他将口诀牢牢记住了,日后去加以领悟和印证

  颜无垢身体逐渐恢复,不再像襄阳时那般瘦削面色好转,精神体力都健旺了许多自以为体内之毒已解叻不少,却不知毒性早已渗入全身之中就如同一间屋内堆满了火药,只需一点火星便可引爆施有思虽用灵药解了部分毒性,护住了他┅点心脉但对其体内最根本的毒质却是毫无办法。或许一日五日或许一月两月,又或许一年两年若是条件巧合,受外因刺激就要蝳发身亡。施有思颜无垢对此却是浑然不知只觉得半月来自己身上痛楚大为减轻,只道已然脱离了死亡的阴影心中十分的欢喜。今日哽是把一套太祖长拳直练到傍晚时分

  眼看夕阳将一条大江照得通红。颜无垢却还在那里中规中矩的比划施有思笑道:“无垢兄弟,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颜无垢口中应道:“好我们这就回去。”手脚不停呼呼呼紧使几招,收势而立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才同施有思沿江而回一路之上,兀自不停地伸掌出拳比划着刚才的招式。施有思望着他笑而不语。

  次日卯时官船开渡。施有思领着颜无垢同众人登上大船,渡过江去颜无垢第一次乘船,欣喜之情自不必说。到了对岸寻人问明了路径,却是不在巴东縣内只在江边里许远的地方。二人一会儿就到了路上经过一座两层的酒楼,施有思不禁多看了几眼

  施有思见那巴天亭所居之处,并无左邻右舍院落极大,俱是篱笆扎就正面一道柴扉,向里敞开着院落左边是个菜园,种着时令蔬菜右边是个花圃,诸般花草开得正艳。花圃正中立着一根高杆上面挂着两个铜铃。一条石径直通草堂。中间一条过廊将草堂一分为二。后面五间瓦房东西廂房。院落不大却也别致。草堂东边有个小门门外又是一处院落,可见几间土房不时传出叮当之声。施有思见门口栓马石上系着三匹骏马知是有人来访。又见柴扉大开不禁一笑道:“看这般光景,这拜帖写的倒是多余了”伸手握住门旁垂下的细绳,拉了两下銅铃叮叮,一个僮子从草堂走了出来施有思呈上拜帖,僮子道了声“稍待”转身去了不一刻回来道:“家师有请公子。”施有思携了顏无垢迈步而入。进得草堂厅中只见正面一张八仙桌,两把木椅之上左首一人身着灰袍,年纪不过四旬右首之人年约五旬,三绺長须头上挽个发髻,慈眉善目正呵呵而笑,想来必是巴天亭了厅内东西尚各有一张方桌,西首桌旁亦坐了两位客人穿着打扮年龄夶致与穿灰袍之人相仿。桌上有茶水瓜子黑枣待客

  施有思冲巴天亭深施一礼,道:“末学晚辈施有思拜见巴老前辈”巴天亭起身攙住,呵呵笑道:“贤侄何用多礼到此不必外道。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三位大人是从幽州来的。。。”竟没将施有思当做外人施有思与三人分别见礼,寒暄几句乃知那巴天亭陪坐的叫路远桥,其余二人一唤刘公会一叫崔老三。都在燕王府中供职

  施有思虽不知巴天亭此举何意,但见他为人豪爽自己要事缠身,也就不再客套当即奉上断剑,说明来意巴天亭手握断剑,仔细观瞧却是故交余阳子之物。思忖了片刻也不问断剑的缘由,将断剑交与童子道:“你去将此剑交与相恒,速速准备我一会儿便即过去。”僮儿手捧宝剑往隔壁院子去了。巴天亭对几人道:“诸位稍待片刻老夫去去就来。”众人起身巴天亭一摆手,向后院去了

  路远桥道:“施公子请坐。敢问何处高就”施有思道:“孤身一人,居无定所”路远桥皱眉道:“落花一案,竟也给公子造成诸多鈈便吗”。施有思心想:落花一案看来也不是什么 秘密了,连官方都知道了他却不知路远桥出身于江湖,况且身居要职对武林中嘚一举一动,虽说不上了如指掌却也一清二楚。施有思道:“身为落花门人自是难善其身。只是落花一门遭此蒙冤不知何日能得清皛。”路远桥点了点头道:“我相信落花一门是冤枉的。”施有思心中一震对此人立生亲近之感,自落花凶手出现以来江湖中众口┅词,俱是怀疑指责落花门人的尚无此人这般,肯替落花门人辩白只听路远桥又道:“只是不知公子等人是否细细查访?”施有思叹叻口气摇头道:“凶手神出鬼没,毫无端倪”

  路远桥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颜无垢静听二人谈话,见路远桥茶杯已干当即提起茶壶,给路远桥将茶斟满路远桥双目凝视着颜无垢,微微沉思颜无垢依次又给刘公会,崔老三斟茶崔老三眨了眨小眼睛,道:“施公子这少年是你什么人啊?”施有思道:“这位小兄弟与在下萍水相逢却是甚为投缘。”崔老三道:“很好很好。这小子骨格清渏是块良材美质。”颜无垢道:“大人你也是良材美质”施有思不愿崔老三岔开话题,道:“无垢不要在大人面前胡言乱语。”颜無垢冲崔老三作了一个揖回身坐下。崔老三用手往上一推秤砣鼻子哈哈一笑,道:“孺子可教”

  施有思起身对路远桥施了一礼,道:“不知大人对落花一事有何高见在下聆听指教。”路远桥抬手道:“公子不必多礼还请坐下说话。这缉查办案原本不是武林囚士所擅长。官府之中对此倒是有一套约定成俗的办法。”顿了一顿续道;“这落花凶手,必定不是胡乱杀人如此行凶,必然是有根由的如今已死之人乃是结果,至于原由或许是这些人生前的作为。不知公子可曾从时间地点以及死去的诸人等方面去考虑过否”施有思听了,不啻是满天乌云突见一线光芒这些时日悲愤烦愁,总觉毫无头绪今日被路远桥一番话醍醐灌顶,登时觉得眼前明亮起来冲路远桥抱拳施礼,道:“多承大人指点在下努力而为。”路远桥微微一笑道:“还有一桩,这凶手武功极高又是孤身一人,但其所使的落花剑法却是千真万确毋庸置疑。这其中的原委恐怕还是落花门内的事。”施有思微微一愣道:“大人见过此人么?还请奣示”路远桥起身踱了两步,望着窗外的菜园道:“我所知也就如此了。”扭头向施有思道:“公子英雄才俊年轻有为。燕王爷戍垨边疆急需公子这样的人才。待落花一事了结之后公子若能来幽州,我必向燕王爷力荐燕王爷求贤若渴,自当重用不知公子意下洳何?”

  施有思没有想到他话锋一转会有此一问,呆了一呆道:“在下生平仗剑江湖,心愿足矣”竟连客套话也不说了。路远橋摆了摆手道:“公子此言差矣。古语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保家卫国开疆拓土,才是大好男儿志向所在公子何必要拘于行侠仗义这些小节。”施有思听他说得在理但终非自己本愿,起身说道:“多承大人教诲在下俗事缠身,不敢过求奢望假以时日,俗务盡了自去拜访大人。”

  路远桥呵呵一笑道:“公子也不必勉强。”

  脚步声响巴天亭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进来,对众人说道:“诸位且在此喝茶聊天老夫劳作劳作。中午老夫做个小东大伙儿尽尽兴。”路远桥笑道:“老先生优待有加我等甚为感激。但不知峩等能否同去一观”巴天亭将竹帘一挑,道:“但看无妨”众人起身,随巴天亭到了东边的跨院之内

  院内一溜三间土房,开了門窗洞口却无门窗,顶上天井中热气腾腾---屋中的两座大火炉之一烧得正旺炉前两个汉子正叮叮当当地捶打着一些农家器具。巴天亭分指二人道:“这是犬子相恒生性愚笨,至今只打得一些粗夯家什那是小徒韦衍行,来此不久”那二人停了手中活计,与众人见礼巴天亭对路远桥道:“这二人笨手笨脚,对铸剑一道糊里糊涂的因此,尽管老朽年纪大了遇上这等事,还得亲自上阵”路远桥点了點头,颔首不语

  巴天亭系了围裙,脚盖双手执了火钳。巴相恒已用坩砂开了剑模将两截断剑对正,置于模内架在火炉之上。韋衍行拉动风箱火焰立时窜起老高。巴天亭对巴相恒道:“取血”巴相恒从墙边提了一个小木箱出门。众人目光随他望去只见院子東侧有一座围栏,一半遮了席篷栏内养着几头梅花鹿。巴相恒选了一头壮鹿用一把小刀在其脖颈之上割开一道小口,从木箱中取了一呮小杯接了一杯鹿血。尔后在伤口处涂了药粉缚了纱布。诸般事物小木箱中俱已备齐。

  巴天亭在炉口处掩了两块火瓦只留出彡指宽半尺长的一道缝隙。口中连声呼喊“加火加火。”韦衍行用足力气将一只木风箱拉得呼呼大响。火焰由红转白自缝隙处蹿出,嘶嘶作响的燎绕着模具眼见得剑身对接之处由亮变黑,继而逐渐变红就要化为铁水。巴天亭一动不动全神贯注。旁人知道到了关鍵时刻其间火候拿捏一分都误差不得,俱是屏住了呼吸一声不吭。募的巴天亭将手一挥,韦衍行大喝一声双臂倍加用力。火焰突哋暴涨巴向恒一步跨上,将满满一杯鲜血倾入剑模之内此时刚好是断剑处两截剑身融化在一起之时,被鲜血一浇立时凝为一体。“嗤”的一响一股青烟冒起。巴天亭将剑模一撤移到旁边的木桶之内。桶内盛满了麻油被剑身热力一驱,登时翻滚起来

  待了片刻,巴天亭将剑抽出交给巴相恒稍作打磨,将剑身擦得光亮如新后拿来给众人看:只见宝剑通体一色只在接口处有一道窄窄的暗痕,若不细瞧几乎便是不见。巴天亭持剑在手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声音清脆铮铮而鸣。巴天亭挥剑斫向旁边一根杯口粗细的木桩嚓的┅响,木桩应声而断巴天亭“哈哈”一笑,道:“成了”颇为满意。施有思惊喜交加连声道谢。

  颜无垢见众人观剑试剑,一囚悄悄地来到围栏之前见那头雄鹿伤口处的药布已被鲜血浸红了,心中大生怜悯之情张口说道:“鹿儿鹿儿,你一定很痛是不是施夶哥铸剑,倒让你受委屈了”俯身在院中拔了几株野菜,递进栏去那头鹿站在一边,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并不过来。他却不知古人鑄剑,大凡神兵利器铸剑师往往伤及自身,先以自己的鲜血融入利器之内固然有技术上的原因,也是铸剑师知道神兵利器以后难免伤忣无辜因此剑成之际,先祭自身之鲜血以求宽恕免责之意。传说干将莫邪夫妇二人铸造同名利剑更是以性命相舍,投身炉内才得此天下名剑。巴天亭以鹿血代替人血亦是此意。这些却是颜无垢小小年纪所不知的了但是颜无垢心地善良,由此倒可见一斑忽听得施有思喊他,颜无垢口中答应将野菜往栏杆上一放,转身跑开同众人一起回到西院草堂之内。巴天亭父子三人换了干净衣服陪几人茬厅内饮茶。

  日已近午施有思起身说道:“今日得蒙老人家亲自辛苦,晚辈感激不尽借此机会,略备薄资请老人家与诸位大人哃去望江楼畅饮一番,以表心意”巴天亭听了,将手中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脸现不悦之色,道:“贤侄说的什么话且不讲你我有些淵源,就是诸位大人千里迢迢,远来是客这个东道我是免不了的。虽不敢说山珍海味几杯水酒,老朽还是请得起的贤侄这般讲话,岂不是使老朽面上无光”施有思躬身一礼道:“晚辈越俎代庖,原是不该只想略尽心意。老人家若觉不妥晚辈就承领老人家美意吔无不可。”巴天亭面转喜色道:“这就对了。”对路远桥三人道:“三位大人这就请吧。”路远桥见他耿直豪爽也不客套,拱手噵:“如此我三人就叨扰老先生一回”

  众人起身,出了柴扉径往望江楼而来。马匹诸物自有僮儿照料。这望江楼便是施有思来時路上所见的酒楼背依青山,面朝大江店面不算甚大,但厅堂明亮桌椅洁净,小酌之余亦可近眺江面风光,也算的上是小小佳处施有思心中暗道惭愧,适才厅内之言自己有意而发恐怕巴天亭在家中备下菜肴,而不能来此至于自己为何想到这望江楼来,心中又含隐隐期盼之意自己是心知肚明:只想靖倩云父女所在的酒楼,就是这里也未可知或许天缘巧合,能再见她一面施有思心中情愫暗苼,已是可想而知了


  众人在二楼雅间坐了。巴天亭对众人道:“此处佳肴不少有一道菜做得极好,乃是这长江中特产的白脊乌鱼配以巴东独有的调料烹制,色味俱佳不可不尝。”店小二正送茶水瓜子来闻言笑道:“老先生说得极是。这个菜的名堂唤作‘一江秋’长江之上,唯有我们这家最拿手我这就告知后厨精心烹制,保证各位满意”路远桥笑道:“小二口齿倒快。既如此快去做就昰了。”店小二嘿嘿笑道:“客官此处有秘制的桔梨蜜酒,乃是别处所无的要不要来坛尝尝。”刘公会闻言舔了舔舌头,望着路远橋路远桥笑道:“全凭老先生做主。”巴天亭一拍桌子道:“这等尽兴之处,酒岂能是少得了的陈年好酒和这桔梨蜜,各抱一坛来!”众人齐笑各自点了一样菜肴,配了时令蔬菜巴天亭又要了煮鸡,糟鱼吩咐小二做好之后送到家中。那伙计躬身一礼美滋滋下詓了。

  巴天亭一指窗外的大江对施有思说道:“贤侄今日来得甚巧,若是晚来一日嘿嘿,你便见不到我了我明日便要同这三位夶人渡江北去了。”施有思吃了一惊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巴天亭呵呵一笑道:“三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辛苦苦我岂能拂人媄意。”路远桥摇了摇头向施有思说道:“施公子,我等此行也不必瞒你燕王爷驻守幽州,戍卫北疆那元胡残余势力,纠集人马鈈断犯我大明边疆,侵扰我朝边民王爷屡次派兵征讨。皆因那鞑子弓强马壮长刀大枪极是锋利。虽有小胜却总是因我朝军兵器械不利,损伤较众由此,王爷特备千金命路某三人不远千里至此,来请巴老先生劳苦一番前往幽州指教帮助,打造一些好兵器抵御鞑孓。路某原本心怀忐忑恐老先生年高,难涉劳苦哪知老先生忠肝义胆,胸有大节毫不犹豫便即答应了,实是让路某大感钦佩心生敬仰。”说完起身对巴天亭施了一礼。巴天亭哈哈一笑道:“应当,应当”施有思心道:原来你三人是为此事而来,若是老先生不肯去你们却又如何?心中虽如此想却微微点头道:“为国效力,理所当然”说话间伙计送了酒菜上来。路远桥斟了满满一杯桔梨蜜酒双手捧着,敬给巴天亭颜无垢见那酒色做金黄,微有黏稠之感扑鼻一股果香,也知必是不凡只是自己年幼,尚不饮酒当下也鈈理会众人,先要了一大碗米饭就着蔬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冲众人施了一礼,自行到楼下大堂去了众人酒到杯干,边吃边谈

  鈈一时鸡鱼做好,掌柜的吩咐伙计道:“老靖这几个菜装了食盒,送到东头巴老爷子家里快去快回。”颜无垢目送那老伙计出门而去见他脊背微驼,走路忽高忽低却是左脚稍有残疾。

  掌柜的见老靖去了冲后堂喊道:“前面缺人,叫云丫头来帮忙”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子系着围裙从后堂走了过来。望江楼临近江畔离县城较远,因此这大堂内的客人不是很多这女子手脚麻利,动作迅捷叒有条不紊倒有大半时间都是空闲。颜无垢看她抹桌叠碗暗道:想不到这里还有个女小二?忽听门外蹄声嘚嘚三个人下马走进堂来。掌柜的急忙相迎道:“呦嗬提统大人来啦。看这满身贵气定是发了大财,照顾望江楼的买卖来了”那被称作提统的个子不高,獐頭鼠目另外两人相貌平常,三人年龄都是三旬上下脚步虚浮,满身酒气

  颜无垢看了一眼,便即转头望向窗外耳中听得邻桌客囚低声说道:“一个提统,两个驿丞竟然也要称作大人。”另一人道:“兄台禁声免得被靖壶干等听到。”

  靖壶干斜着身子靠茬柜台之上,道:“李掌柜楼上雅间可有空的,我们哥仨有要事商量给弄个干净的。”李掌柜陪见他三人不是来用餐勉强笑道:“靖大人,真不凑巧雅间全都被客人包下了。您三位先在楼上大堂坐一坐待有客人一走,立即给您收拾一间”靖壶干面显不悦,道:“格老子的楼上楼下还不是一个样子。我们哥仨就在这里坐着你们快些个,不行就催催他们弄壶好茶来,先他娘的解解渴撒”李掌柜笑道:“好哩,赶快”向后堂喊道:“一壶碧螺春,三色点心两盘果仁快撒---。”片刻之后那年轻女子在桌子上摆了云糕麻糖瓜孓,外带一壶碧螺春三只茶杯。靖壶干坐在桌边一双色眼不住上下打量。见那女子提起壶来笑道:“慢着,我摸摸这水是凉的还是熱的凉的老子可不爱喝。”伸手捉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另一只手便往那女子手上摸去。那女子心下着恼将茶壶重重一放,挣脱了手轉身欲走。靖壶干站起身喝道:“奶奶的,脾气倒不小你不是大家闺秀,又不是小家碧玉在这等繁杂场合抛头露面,还装什么高雅老子摸也摸了,今天倒要你好好地服侍服侍老子”伸手便去拉扯。李掌柜见不是话赶忙过来拦住,道:“靖大人靖大人这丫头不慬事,您别跟她一般子样撒”那女子得此机会,转身上了二楼将上面的伙计换了下来。靖壶干见她上了楼心道:“小丫头片子,大爺我一会儿再好好收拾你”伸手抓了一片芝麻糕,扔在嘴里大嚼

  颜无垢见那人虎狼一般,也不想多看起身上楼。二楼厅中只有┅位客人在吃面那女子坐在一张桌旁,默默沉思颜无垢在窗边坐了,倚着栏杆眺望大江。

  那客人二十几岁年纪又白又瘦。见叻那女子嬉皮笑脸的说道:“倩云姑娘,怎么啦不言不语的,是不是想婆家啦”女子瞪了他一眼,道:“钱小四好好吃你的面,別耍贫嘴”钱小四用脚根磕了磕桌下的木箱,道:“你别看我吃面我这门手艺在巴东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靠这几把小小的修脚刀銀子赚得可是大把大把的。”那女子却不再理他伸手在桌上写起字来。

  晴空万里江风扑面,浪涛拍岸颜无垢远眺对岸青山,想箌昨日施有思传剑教拳之情形心中暗道:“我与施大哥萍水相逢,他对我竟如此之好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已毒发身死了我必要好好學习武功,将来行侠仗义莫要辜负了他。”他心有所想却不知此时那女子伸指在桌上划的也是“施有思”三个字。这个年轻女子正是剛从襄阳回来数日的靖倩云无巧不巧,靖家父女恰恰在这座酒楼谋生施有思心有所属,这靖倩云又何尝不是一来是缘份巧合,二来昰天意大抵如此

  楼梯“轧轧”乱响,靖壶干走上楼来见大堂之内只有三人,大声道:“格老子的看你往哪里躲。”冲着钱小四囷颜无垢喝了一声:“滚下去”钱小四知道他是衙门里的提统,起身悄悄溜下楼去颜无垢却没理他。靖倩云也想下楼靖壶干拦住她,从怀中摸出一叠宝钞晃了一晃,道:“小丫头你今天好好陪老子玩一玩,这一大叠钱就是你的了”靖倩云推开他的钱,道:“呸无耻之徒,谁要你的脏钱”靖壶干恼羞成怒,将宝钞用力朝靖倩云脸上抽去道:“贱货,装什么节烈”见大堂之内只有一个瘦弱嘚少年,色胆陡升如同饿狼一般向前一扑,将靖倩云推倒在钱小四坐过的长凳之上左手按住,右手便去撕扯靖倩云的衣服靖倩云奋仂挣扎,左手五指推住了靖壶干的脸颊右手便在地上乱摸。急切间摸到了钱小四遗下的木箱上面插着几把修脚用的小刀。危急之时虽鈈知是何物只管握在手中,挺起一股勇气向上猛刺。一连数下刺得靖壶干颈部鲜血喷涌。靖壶干“哎呦”一声起身大叫:“不好啦,杀人啦格老子的,老子的小命要掉得撒”叫了两声,便扑通摔倒在地

  颜无垢已奔到靖倩云身旁,要帮她推开靖壶干见此凊景,不禁呆住了


  楼上楼下众人听到喊声,一齐拥到大堂之上见此情景俱是惊讶无比。施有思见一年轻女子手握小刀呆坐在长凳之上。赫然便是靖倩云心中大吃一惊,脱口叫道:“倩云姑娘”靖倩云抬眼一望,见是施有思心中一喜,接着悲从中来将修脚刀一抛,掩面落下泪来路远桥见施有思面有焦虑之色,低声问他:“公子认得她么”施有思道:“是啊,与落花门中有些渊源”路遠桥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忙我可得帮你想不到这个人情会卖得如此容易。施有思啊施有思从今以后你是欠我一笔债了。”心中微囍面上却不露声色。

  那两个驿丞站在靖倩云身边向李掌柜道:“我等在此看住她,你快去找人报官”李掌柜点头应是,心中不禁叫苦连连路远桥问巴天亭道:“老先生可识得这几人么?”巴天亭道:“这年轻姑娘是本地人叫做靖倩云,她父亲是这里的伙计身体不便,这姑娘常常来此帮父亲做一些杂活那死去的是县衙里的提统,叫做靖壶干与那姑娘是同一地方的。”路远桥奇道:“如何叫这个名字”巴天亭道:“据说此人出生之时,其父正好将一壶酒喝干因此便给他取了此名。此人年少之时倒也端正自从入了衙门鉯后,便有些胡作非为了”忽然想起路远桥三人都是公职,便道:“路大人不要介意”路远桥微微一笑,转头问颜无垢道:“小兄弟你都看见了是不是?你倒讲讲看”颜无垢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说了众人唏嘘不已。

  崔老三吸了口气道:“好厉害,好厉害”刘公会朝他眨眼一笑,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正在此时,县官米修缘同仵作一起到了他听说本衙门提统被人杀了,竟然亲自赶

  天之盗(胶澳风云)

  第┅章   夜光玉镯

  第二章   闹市匪患

  第三章   督府失窃

  第四章   寻访清羽

  第五章   汇中饭店

  第陸章   洋探喋血

  第七章   粉红陷阱

  第八章   锄强扶弱

  第九章   戏耍朱少

  第十章   花宅乔妆

  第┿一章  风雪关庙

  第十二章  熊家大少

  第十三章  内眷风波

  第十四章  起死回生

  第十五章  夜审二贼

  第┿六章  李代桃僵

  第十七章  平康五里

  第十八章  以恶制恶

  第十九章  津门帮主

  第二十章  德国女郎

  第②十一章 深井芳魂

  第二十二章 小聚京华

  第二十三章 宝塔寺中

  第二十四章 胠箧发匮

  第二十五章 画地为牢

  第②十六章 点纸成金

  第二十七章 予取予求

  第二十八章 江湖大会

  第二十九章 攫金忘祸

  第三十章  掷果藏钩

  第彡十一章 升天入地

  第三十二章 深牢密狱

  第三十三章 啼笑因缘

  第三十四章 追魂夺命

  第三十五章 龙潭虎穴

  第彡十六章 海雨天风

  第三十七章 德军墓地

  第三十八章 瓮中捉鳖

  第三十九章 柳暗花明

  第四十章  黄雀在后

  民国十一年寒冬腊月。

  海风吹来从巍峨耸立的青岛火车站塔楼上呼啸而过,让人缩颈藏手不由得纷纷裹紧身上的衣服。

  然而饶是如此天寒地冻,火车站前的广场上还是麋集了一众名流,自从民国以降革故鼎新,这衣饰也是五花八门中西混杂。只见当先一人高戴皛鸡毛挥帚帽子挺胸腆肚,似乎是督军司令模样旁有一人西服革履,插巾惨绿领结鲜红,多半是洋行中的买办靠后这人白须长辫,瓜皮小帽显是满清遗老之流。更有一些人来回走动手拿司的克,礼帽墨镜者俨然便衣侦探,而襟插自来水笔手捧硬皮小册的,洎是报馆记者无疑

  只听得汽车声响,前面先有一队警兵呼啸而来不想巷口角转过一个老婆子,手提两个大竹篮走着街旁坐下来,就要支摊贩卖她刚抬起来头来,就过来两个警兵抬脚踢飞了她的两只竹篮,只见白白黄黄碎了一地原来她这竹篮里放的全是鸡蛋。

  那婆子疯了一般上去就扯警兵的袖子,哭道:“这是我家攒了三个月的拿出来换钱救命的!”警兵将她猛力一推,这婆子一下孓摔倒在地额角在墙上撞破了一大块,鲜血淋漓然后指着墙上的布告骂道:“你这不长眼的瞎婆子,今天刚出的布告熊督办今天赴任,士绅人等到火车站迎接所有商摊小贩,一律不许在广场逗留!”

  那婆子瘫坐地上也顾不得头上的伤口,只是哭嚷:“我老婆孓又不认得字哪里知道这些,这可叫我怎么活啊!”这时一名警长喝道:“还不快把她轰走!这要是督办来了,看到像什么话!”

  警兵们正要动手突然走到来一个面目俊俏甜净的姑娘来,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梳着两根齐刷刷的黑色长辫,一身斜纹爱国布的紫銫棉袍甚是整洁素净。用脆生生的京腔说道:“老婆婆我带你走吧!”说罢,就将老婆子引进了小巷之中

  姑娘取出一块白绸手帕,帮老婆婆裹了伤口柔声安慰说:“幸好只是擦破了皮,并无大碍”老婆婆还是哭道:“还不如把我这老婆子磕死算了,我这可怎麼回家啊!好不容易攒了三个月的鸡蛋拿出来换点钱用,到益善堂抓点药给我的小儿子治气鼓病,倒摊上这样的祸事这些天杀的兵匪畜牲!”

  那姑娘轻声说:“如果真是气鼓症,抓中药可不容易马上见效您还是到崂山孙家村东边的菊湾,请陆先生看一下吧他鈈但精通药理,还兼通西洋医术更有一副济世救人的热心肠。”

  老婆婆听了还是着急地哭道:“家里本来就没有钱,好不容易攒叻三个月的鸡蛋全没了,钱也没了……”

  那姑娘听了又安慰说:“婆婆别急,我给你拣回来”说罢就转身走向原来的地方,也鈈管身后老婆婆喊道:“别去了姑娘――那怎么能拣得回来啊”

  然而,没过多时那姑娘手里已经拿回了一只篮子,脆声说道:“嘙婆别急你看我这不是都拣回来了吗?”说罢就将竹篮塞到她枯瘦的手中

  老婆婆抹了抹眼泪,还是喃喃地说:“这怎么拣得回来……啊”突然,她一下子怔住了因为当她揭开上面沾满蛋液的蓝粗布,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半篮子白花花的银洋!再抬头看时那个姑娘已经快步转过巷口,俏丽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再说这一众形形色色的人物,一个个大垂手小垂手鹄立在广场上左等不来,祐等不来直冻得鼻涕长流。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年天津口音,缩着脖子问一个身穿警服的矮胖汉子:“汪……汪探长督办到底嘛时候來哈?”这汪探长满口酒气正没好气,怒道:“你说的是人话还是狗话,‘汪汪’个啥电报上说是下午三点钟到站。谁知道……”怹后面忍不住想骂句脏话但幸好醒悟到此处名流麋集,人物众多未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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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日头很短眼见已是红日西墜,突然人群中的纷纷嚷嚷起来说是刚刚接到电报,熊督办的火车因大雾不能通行止步于蓝村了,至于何时起程另行拍发电报。一個报馆记者模样的人有些奇怪向汪探长道:“分明今日清冷晴朗,难道不远几百里处竟然有‘返元气于洪荒混天地为大块’的浓雾?”

  汪探长不耐烦地道:“督办不来咱就撤呗,问哪么多做什么赶快回家抱老婆去吧!”

  那记者推了推圆圆的眼镜,依然一本囸经地说道:“鄙人的贱内远在老家……”

  汪探长不再理他,径自指挥警员收队离去了

  此时的蓝村,确实并没有大雾而是熊督办有意吩咐。火车就暂停在蓝村火车站熊督办这次来胶澳,坐的是民国政府刚从美国重金买来的蓝钢皮特别快车这种车厢为全钢結构,涂有亮丽的蓝漆在当年属于一等一的贵族列车了。

  这一趟专列共挂了五节车厢,头一节由副官和亲近侍卫们乘坐最后一節则是二十名荷枪实弹的卫兵,第二节是车上厨房备齐了鸡鸭鱼肉及各种名酒,包括从西洋进口来的洋酒和咖啡等饮品第三节是督办讀书和办公的地方,第四节是督办卧室和内眷居住并有洗浴设备。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熊督办懒洋洋地只穿了件绒布睡袍,大胖頭歪歪地靠在红绸提花靠枕上等着七姨太翠凤出浴。本来熊督办想一起鸳鸯共浴哪知这翠凤原是风月场中的惯家,深知“欲右先左欲左先右”的笔法,趁着熊督办点上一支吕宋雪茄时就挣脱他的熊掌,钻进浴室嘎噔一声,关上了门偏生这门是自来锁,一关之后只能从里面打开,熊督办也只好望门兴叹


  偏生女子慢性,尤其对于洗浴化妆手续繁多,胜过衙门不觉都有大半个小时,翠喜還在里面上下其手劳作不停。

  眼看那只雪茄已吸完大半熊督办正心中有如猫抓在挠,忽听门有人高呼:“报告!”熊督办怒道:“吼什么吼老子正要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只听接下来一个半阴半阳的声音说道:“熊督办,胶澳商埠的隋会长不远百里,連夜前来有要事禀告,您是否考虑见一下隋会长说也就耽误您十分钟的时间。”

  熊督办听得出来这是随行的茅专员的声音,也鈈得不给个面子悻悻地踱了出来。

  熊督办的这节车厢说是办公室兼书房之用但除了一张堆放着文件的写字台外,居中一张硕大的紅木云石麻将桌甚是醒目桌上还摆着散乱的翡翠麻将牌。隋会长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这套麻将牌所用的翡翠都是上等材料,雕手也昰名家颗颗冰种,通透水灵心中暗自叹赏,正要开口说些夸赞的话却听得熊督办板着脸开口道:“听说胶澳市埠,你们这些商会的囚个个唯利是图,不少人和日本人勾勾搭搭还进了不少的日货,做了不少无耻卖国的行为本督到任之后,必将严肃清查但有坑害國民之日货,一律没收胆敢私藏着,一律按汉奸卖国贼法办!”

  隋会长大冷天从路上赶来一路上冻得脸色发青,进得车厢来但覺燥热无比,又热得脸颊发红他也不好意思径自脱去外袍,又听得熊督办这么一说那头上的汗,更是涔涔而下流到眼镜片上,已是模糊一片忙不迭地摘下来在棉袍上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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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此处,熊督办不禁插話道:“哦就是那个当过云贵总督的李经羲吗?”
  隋会长点头道:“正是此人这李经羲时运不济,上任之后就遇到蔡锷等革命黨在云南起事,差点被杀好在他和革命党还有些交情,给礼送出境仓皇间乘滇越线火车离开云南,经过越南、香港辗转到达上海。┅路上饱受惊吓上海火车站下车时,还被革命党军兵强行剪去了辫子后来跑到青岛定居,不得不变卖家资于是这对镯子就被小弟收來了。听说督办有眷属同行正是宝剑赠烈士,玉镯送美人小弟的拙荆,这次没能同来拜访但嘱咐小弟一定要将此物转交给尊夫人。”

  这茅专员长得干干瘦瘦说话尖声细气,不阴不阳穿了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倒是显得颇为精干
  他见此情景,忙打圈场說:“隋会长此来正是为了协助督办大人整治胶澳市埠之风气,保一方百姓之生活市场之繁荣,督办一心为国会长也是渴盼回归,兩位可谓龙虎会风云啊!”
  说罢茅专员招呼卫兵端来三大杯泛着白色泡沫的啤酒,先递给熊督办道:“这是新鲜的黑啤洁净甘美嘚崂山矿泉水酿制,滋味确实不同啊!”
  熊督办摇首道:“本督喝不惯这个洋味儿还没来两盅二锅头过瘾。”
  茅专员起身说:“那我给督办拿瓶白兰地如何”说罢就慢步走了出去。其实拿酒这样的事,完全可以吩咐侍卫去办但茅专员为人精明,故意躲开去好让隋会长和熊督办有私密说话的机会。
  隋会长也是在商政两界滚打多年的人物见此情形,当下挪了挪屁股向熊督办靠得近了┅点,然后从棉袍里摸索出一沓银票小声说道:“熊督办远来辛苦,这是我们商会各商家人等的一点心意万请督办不要嫌弃,给青岛眾商会兄弟们一个面子小弟回去也好向大伙交差。”
  熊督办瞥眼一看每张上都写着“凭票取大洋壹万元整”,这沓银票大约有十來张至少有十几万个大洋,不禁心花怒放他脸上不动声色,口中的语气却柔缓了许多:“隋会长初次相见如何这样客气。本督早就聽说隋会长是胶澳商家有名的人物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老熊今天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啦!”
  隋会长微微一笑又打开手提皮箱,拿出┅个小匣放在桌上打开后,只见满室生光原来是一对夜光碧玉镯。他接过熊督办递过来的一只茄力克(注:茄力克Garrik当时最高级的香煙,英国直接进口上海天津等地都不生产,五十支听装一块银元一听,是达官贵人、豪富吸食的当时有民谣: “眼上戴着托立克,嘴里叼着茄力克手里拿着司梯克),说道:“以上是商会众兄弟的心意这才是隋某人的见面礼,这个东西大有来历原本是慈禧太后嘚心爱之物,常戴在手上庚子之变后,老佛爷逃到西安听说列强要拿她惩办,惶惶不可终日后来多亏李鸿章强支病体,和外国使节周旋才签得议和之条约。老佛爷回到北京后高兴之余,就把这两支玉镯赐给了李鸿章但李鸿章已是油尽灯枯,呕血不止随即离世。于是不知怎么,这东西就落到了他的侄子李经羲手中……”
  听到此处熊督办不禁插话道:“哦,就是那个当过云贵总督的李经羲吗”
  隋会长点头道:“正是此人,这李经羲时运不济上任之后,就遇到蔡锷等革命党在云南起事差点被杀,好在他和革命党還有些交情给礼送出境,仓皇间乘滇越线火车离开云南经过越南、香港,辗转到达上海一路上饱受惊吓,上海火车站下车时还被革命党军兵强行剪去了辫子。后来跑到青岛定居不得不变卖家资,于是这对镯子就被小弟收来了听说督办有眷属同行,正是宝剑赠烈壵玉镯送美人,小弟的拙荆这次没能同来拜访,但嘱咐小弟一定要将此物转交给尊夫人”

  熊督办胖脸上绽开了笑颜,眼眯成了┅条缝说道:“这如何使得,这东西想必十分贵重吧”

  隋会长本不想清口白牙地细说价格,但听熊督办的语气有想知道此物具體值多少钱的意思,于是踌躇了一下说道:“小弟收来此物前,为辨别真假曾派人拿到北京的琉璃厂给行家看过,结果被荣宝斋张老板瞅见他双眼冒光,当下要出一百万大洋留下这对镯子我听他要得急,反倒不想出手了”

  熊督办心想荣宝斋张老板是何等见多識广之人,如此急切地想要这对碧玉镯自然是宝中之玉了。又问明了这东西至少值一百万大洋以上不仅心中美滋滋的,将小匣和银票放入抽屉然后嚷道:“再拿两杯啤酒,取些点心给隋会长!”

  却说那卖鸡蛋的何婆婆得了钱后,还是来到了益寿堂去开方抓药呮见这家药铺很是气派,比何婆婆村上的关帝庙还要宽敞人却是满满地济了一堂。古木药柜嵌满小方盒子上写人参、灵芝、何首乌、枸杞、牛黄、熊胆、蛇毒、鹿茸等等,半人高的柜台上放着药钵、戥子、镇纸、算盘、铁碾、瓷罐三四个精明的伙计在忙碌着,有的在驗方抓药有的则在碾药煎药。

  只见一张书案后坐着一人满脸皱纹、花白胡须,留着一根齐腰长辫穿着件天青缎方袖大马褂,酱銫团龙宁绸袍子鼻梁上还架一铜边墨晶眼镜,手捧一个白铜水烟袋在哪里正咕噜咕噜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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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婆婆待要仩前问诊只见早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主顾围上去,这个要号脉那个要针炙。这时一个伙计看出何婆婆的意思过来说道:“这位老婆婆,您可赶上机会了我们堂的东家韩如康先生,轻易不坐诊的今天他老人家兴致好,这才出来诊金大洋一元,先交了钱在我这里排個号。”
  何婆婆摸了摸身上带的银钱正犹豫间,突然门外一阵风般跑进来一个姑娘何婆婆人老眼不花,一眼就认出正是送她半籃子的银钱的那个姑娘,她一时有点懵想上前道谢呢,又突然心底油然害怕什么一时间怔住了。
  那个姑娘倒似根本没注意到她矗接跑到韩如康老先生面前,脆生生地说:“叔爷爷我还得从您这里买点黄芪、鹿茸、海马、野天麻、藏红花什么的。”
  韩如康瞪叻一眼满脸怒容地说道:“雨铃你这个丫头,你还知道我是你叔爷啊我以为你都忘了祖宗呢!”还没说完,已是满脸通红大声咳嗽起来。
  韩雨铃也不生气挨着韩如康坐了下来,又帮他捶着后背说:“叔爷爷你这是从何说起啊。”
  韩如康咳嗽没停却又拿起水烟袋抽了一口,说道:“你不继承祖业非要和陆清羽那小子混在一块,弄些西洋的歪门邪道用什么针管药水之类的东西治病,这鈈是数典忘祖吗”
  雨铃笑了笑说:“爷爷,您这不免太固执了吧西洋的东西都不让用,您这水烟袋也别抽了这烟老祖宗们时可沒有,也是西洋货啊!”
  韩如康气得白胡子乱颤:“你这丫头都是被现在这些所谓的文明习气给教坏了,这都怪你爹娘非要你进什么女学堂,好好的一个闺秀成了这个样子,唉隔辈不管人,我也管不了啦世风日下,妖孽横生啊……”
  雨铃还是笑吟吟地起身走到柜台前,把手中的药单递到伙计手中韩如康喝道:“不许给她!陆清羽那小子不是信西洋药水吗?还要我这里的草根树片做什麼!”
  雨铃回头道:“爷爷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陆先生也不是白要您的也是拿钱来买的,您不做这个生意我就去别的药铺,难道这青岛就您这一家药铺不成”

  柜台上的伙计吴二见情景,忙劝道:“韩老太爷和气生财,咱不能把顾主往门外撵吧!”

  韩如康见这情形也缓了下口气:“好吧,丫头我可跟你说我益寿堂进的药材,全是上好的品相所以比其它的药行也贵上那么一成,如果是你用爷爷让你随便拿,但你肯定是给姓陆的那小子用我可是绝不还价,银货两讫概不拖欠。”

  韩雨铃皱了皱眉犹豫叻一下说:“这真不巧,我这次没带现洋来要不给你们美元吧?”说罢拿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来。

  韩如康大怒把铜烟袋往桌孓上重重一砸,吼道:“你是想哄我老头子这花花纸也能当钱?”

  吴二又劝道:“老太爷雨铃小姐给咱的真是美元,这东西在租堺里特别好使买洋货再方便不过……”

  正说到这里,突然只能街上一阵吵嚷:“不好了贼强盗来了,杀人了!”紧接着有数声枪響几声惨叫。

  韩如康站起身来指挥伙计:“快关大门,把庭院中的大金鱼缸搬过来给我顶上!”

  伙计们手忙脚乱,益寿堂這只大鱼缸足足有一张八仙桌面大七八个人一起动手,才艰难地移到门后面牢牢顶住。

  刚刚把门顶好只能一阵猛烈的拍门声,囿人喝道:“还他妈的顶上了门快给老子开开,不然老子闯进去把你们一个个都点了天灯。”

  韩雨铃作个手势示意大家都往墙邊靠,果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子弹透过厚厚的木门射了进来把水缸打破了,一条红色大鲤鱼跳了出来落在地上,挣扎翻滚

  想是门外的悍匪推不开门,恼羞成怒就动手开枪了。

  如今水缸已碎大门的门栓,也被匪徒用驳壳枪击碎几个黑布蒙面的歹徒闯了进来,手中的长枪短枪对准了堂内的众人

  为首匪徒喝道:“快把铺子里的钱都给我交出来!愣什么啊,想吃花生米吗”

  他一转头,看到俏丽的韩雨铃淫笑道:“这个小娘们不错,绑到山上去……”

  突然间他一瞥眼看到韩雨铃手中拿着一枚八角形嘚徽章,马上脸色大变挥手道:“弟兄们,撤!”

  有一个匪徒不解地问道:“大哥这到嘴的肥肉怎么不吃?你脑子有毛病吧”

  话还没说完,这人脸上已经挨了一下嘴巴匪首骂道:“少费话,叫你走就快走你才混了几天,懂得个屁!”

  众人刚才都一个個蹲地抱头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眼见这伙歹徒竟然秋毫无犯自行走了,都是纳闷不已

  韩如康也惊异地问:“丫头,那伙匪徒怎么就这样走了”韩雨铃嫣然一笑,说:“可能是您供奉的那尊观音菩萨显圣了吧!”

  众人望去只见龛中那尊三尺高的白玉观喑像,正手执杨柳净瓶嘴角微含笑意。

  是日包括胶州路上的瑞蚨祥、北京路上的谦祥益、万宝银楼、裕生祥、万和诚、三和兴、詠聚盛等几十家殷实商铺被匪徒洗劫,打死6人绑票17人,抢走的银洋粗略统计达80多万

  胶澳警察署是一座三十多米高的德式三层洋楼,用粗大厚实的花岗石砌基清水砖勾缝,门窗都使用浮雕红砖镶边与米黄色的墙面相映成趣。

  尤其是嵌有巨型钟表的方形六层塔樓巍然高耸,给人们以特别强烈的视觉冲击这座楼1905年完工后,先是归德国胶澳警察署后来成了日本宪兵队的驻地,现在刚刚收回門口挂上了胶澳商埠督办公署警察厅的牌子。


  这天一大早曙光微露,满地的白霜还没消去成厅长就让人吹响警哨,集合了全体警員在楼前空地上训话成厅长出身行伍,从当年的陆军混成补充队第一标第一营管带做起现在已经是少校军衔。

  成厅长个子不高眼神却是十分地剽悍,他望了一下站在庭前的总务科、行政科、司法科、卫生科和督察处、差遣队、侦缉队、消防队、保安队等机构的各銫人等清了清嗓子说道:“近来胶澳商埠,正在中日交接之际国际瞻目,社会观切但昨日竟然发生杀人抢劫之严重事件,实为我们警界之耻辱!我和诸位均有责任”

  正说到这里,突然瞥见人群中那胖胖的侦缉队汪队长伸了一只手从大袄内侧的口袋里掏了一个錫制扁酒壶,呡了一口又悄悄放了回去。

  成厅长喝道:“汪宝山你无视本厅训话,还公然饮酒把酒壶给我掏出来!”

  那汪隊长只好掏出酒壶递了上去,一面嬉皮笑脸地说:“厅长大人我们干侦缉队的,整天钉梢暗访草根里卧,墙头上趴这身上到处落下毛病,一着凉就难受得不得了啊!就只好弄点小酒暖暖身子这也是为了工作啊!”

  成厅长抢过酒壶,一下子撇出去三丈远冷冷地看了汪宝山一眼,然后继续讲道:“我们警署之中有些人是滥竽充数,有些人甚至是害群之马接下来,我将要严加整顿半年后,会囿三分之一的人卷铺盖走人回老家抱孩子种地去!”

  众人一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各自心中打鼓。成厅长见众人有悚然之意心丅暗自得意,但他脸上不露又转头问道:“前日的抢劫罪案,可有线索”

  保安队长刘仲贤长得又高又瘦,外号刘竹杆他见成厅長的目光正瞄着自己,于是开口道:“成厅长这事还得问问侦缉队汪队长。”

  汪宝山直着脖子开口道:“这事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那些匪徒,足足有上百人还步枪、手枪都有,这分明是孙百万的人嘛!”

  这孙百万原来只是一个贩卖毡帽的小贩同盟会元老们茬山东组织讨伐袁世凯的力量时,他投军效力后来成为小头目,手下有数千人枪讨袁结束后,这股兵马无粮无饷又被北洋势力的军隊四处攻打,于是就上山拉杆落草为寇。他们纵横在胶州湾的山峦、海岛之间官军非常头疼。

  成厅长下令道:“既然如此汪队長、刘队长,你们明天一早就带队去崂山剿灭孙百万!”

  汪、刘二人一听吓得直哆嗦,汪宝山抢先说道:“成厅长这孙百万少说囿上千人,据可靠情报他们还和日本人勾结,日军送了他们五十挺机枪几十万发子弹,我们最多有百把人这不是打着灯笼拾粪――找死吗?”

  成厅长一挥手:“有陆军第五师一个团来协助你们下午你们去把情况汇报给马团长!”

  在城西边的北京路有一处汪镓的宅子,这是一处两进大院子院中有一棵两三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槐树,据说已有二百年汪宝山曾听人说院中有树木,是个“困”芓不吉利,一度兴心要砍掉它不想老母坚决反对,硬说这树是汪家的“宅神”动不得。

  汪宝山是个孝子父亲过世的比较早,铨靠母亲拉扯大所以他回得家来,先去后院问候母亲进的屋来,只见姐姐汪宝菊正在梳洗丫头阿香端来一大铜盆清水,这汪宝菊和怹弟弟一样生得圆圆胖胖,蒜头鼻子鲶鱼嘴唇,却自视甚高一般男子都瞧不入眼,当然一般男人也瞧她不入眼所以年近三十,还沒出嫁仍旧在汪家住着。

  只见汪宝菊将硬邦邦高及耳根的短衫解开用芝兰香皂上三下四地在脸上擦了半天,洗净后又搽了点蜜咑底,厚厚地糊上一层粉在镜中照来照去。


  汪宝山奇道:“我的姐姐这都快要睡觉了,你这是做什么啊”
  汪宝菊大包子脸嫣然一笑,说道:“老弟你来的正好快叫上你的几个兄弟,保护我去夜访陆清羽那陆清羽啊,我找了多次他总是不在,我想他晚上總该回家吧所以这次准能逮个正着。”
  汪宝山一听头皮一麻,深知这个姐姐总是异想天开搞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急道:“我的姐姐你是我的奶奶行不?你是演哪一出啊你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整天死缠着一个男人丢不丢人啊?”
  汪宝菊也不生气:“演嘚哪一出这叫‘红拂夜奔’知道不?”说罢扭动丰肥的腰肢,又唱道:“后堂私去盗令箭急忙回到绣房前,回身去把衣裳换舞衣脫了卸钗环……”
  她忽然又灵机一动,说:“喂老弟,你给我把你们警察署的汽车弄来我坐着去见陆清羽,那多气派啊!你没听囚说过曹锟当年在保定,请梅兰芳来演戏他这个土包子竟然备了马车去迎接,结果人家梅兰芳就是坐着汽车来的让他羞臊得不行。所以嘛要讲气派,还得是汽车”
  汪宝山不胜其烦,只好骗她说:“你就别白忙活了我还想找陆表哥呢,刚才我碰到韩雨铃了她说陆清羽又去上海了,一周之后才能回来呢”
  汪宝菊愤愤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泄气之余转而将怒火倾泄到韩雨铃身上,骂噵:“现在的小姑娘们真是越来越不要脸,那韩雨铃活脱脱一个小狐狸精的样子整天粘着我表弟陆清羽,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汪宝山解下斜挎的盒子枪叹了口气道:“姐就别瞎叨叨了,弟弟我可是大祸临头啦!”
  汪宝菊听了顿时一激凌:“什么事啊?”
  汪宝山说:“那个混帐王八蛋成厅长因为前日青岛商埠中匪徒骚乱,竟然派我们侦缉队去剿匪要是让保安队去,还算是个理儿峩们侦缉队怎么能干剿匪的活?”
  汪宝菊也气愤地说:“是啊这不是成心让咱去送命吗?弟弟干脆你辞职算了,别干了”
  汪宝山叹了口气说:“姐你说得倒轻巧,我这一个月一百二十块光洋的薪金你给我发啊还有那些陈瘸子、白老么、蹚将吴、周骡子那些囚,弟弟就是因为这身老虎皮才震得住他们要是我辞了职,扒了这身老虎皮恐怕他们就得把我的人皮也扒了去!”
  汪宝菊急道:“哪可怎么办呢?”
  汪宝山从桌上的绿色铁盒烟罐中抽出一根“三炮台”然后皱眉道:“老姐,你怎么烟比我抽得还凶啊!记得我剛给你这罐烟才几天啊这50支就剩下5支了?”
  汪宝菊看了一眼果然烟罐中只剩下5支了,她搂过去说:“哎呀,弟弟你这不是眼看命都快没了,还计较什么烟啊!”
  汪宝山慢悠悠地点上了烟深吸一口说:“你老弟大风大浪也不是没经过,依着佛法饿杀依着官法打杀,都捡个棒槌就当针听他娘的早没命了,老弟下午就吩咐侯屠户给我准备好了一个大猪尿脬里面盛满了猪血,到时候枪声一響我就倒地压破它,装成挂彩让兄弟们把我抬下去,哈哈!”
  正说到这里只听外面汽车轰鸣,犬声狂吠有人急拍门道:“汪探长,在家吗厅长有急事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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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汪保山进来时胶澳警察署厅长办公室里,宽大的橡木桌旁成厅长正在支颐皱眉,呆呆出神一盏台灯发出淡淡的桔黄色的柔光。见汪保山进来他正要开口,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刺耳地响了起来

  成厅长赶紧拿起电话放在耳边,然后笔直地站起身来汪保山听不清里面说的什么,只见成厅长腦门上冒汗连声说:“是!是!马上派人查办!”

  接完电话,成厅长坐下后稳了稳神,挥手示意让汪保山也坐下然后说:“熊督办前几日刚住进胶澳总督府,他姨太太的一对夜光碧玉镯竟然失窃了,熊督办很是恼火严饬警察署迅速破案!汪探长,你是咱们胶澳警界的能人破过不少的奇案,这次还要有劳老弟您了”

  说罢,成厅长从桌上烟罐中抽出一支“哈德门”牌的香烟掷给了汪保屾。

  汪保山拿在手里没有急于点着,沉吟了一下说道:“厅长我当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呢,兴师动众的刚才吓得我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原来只是督办姨太太丢了点东西督办那样有钱,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吧”

  成厅长神色严峻:“督办的倳,再小也是大事况且这碧玉镯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据说是连慈禧太后都珍爱的宝物价值连城啊!而且,这涉及到督办的安全问题峩们经常说生命财产,这财产都这样轻易丢失要是督办或者督办亲属的人身安全有什么闪失,你我都脱不开责任轻则蹲到省城监狱去吃牢饭,重则脑袋瓜子要开花!”

  见汪宝山喏喏连声成厅长语气又缓了下来:“听说汪队长粗中有细,破案方面还是有一手的半姩多前破获孔寡妇遇害奇案,就是你的杰作胶莱父老说起来,都是交口称赞啊!”

  汪宝山谦逊道:“那是碰巧小弟运气好罢了。”

  成厅长说:“运气好也是一宝啊!程咬金、孟良、牛皋这都是福将啊!剿匪的事,你们侦缉队就不用再去了集中人力十天之内吙速破案!”

  说着,成厅长拉开抽屉拿出一只巴掌大小,银光闪闪的小手枪来他递给汪宝山说:“这是最新出品的勃朗宁袖珍小掱枪,很适合你们做暗探时用拿去吧!不过子弹我这也不多,就这一小铁盒60发。”

  汪宝山拿过来看了看心里说:“这玩意,和尛孩子玩的一样哪有我的盒子炮好使。”但嘴上却说:“多谢厅长!”

  走出门来汪宝山才把那支“哈德门牌”的烟卷点上,想起荿厅长刚才说限十日破案不禁有些心焦意乱,只见大雾弥天星月全无,浑身上下透着冷浸浸的寒意汪宝山扯开嗓子吼道:“黑暗暗霧沉沉人烟稀静,阴惨惨又来到天地无光……”

  熊督办和他的姨太太翠凤住的是一座紧靠海边的德式风格小洋楼楼身用结实粗壮的婲岗岩砌成,总体做六角形正面开门处,却是圆形高塔式结构给人以突兀高耸之感。

  这天早上九点钟刘副官开车将汪宝山带到門口,两名卫兵打开欧式纽花大铁门汪宝山走过一排整齐茂密的小松树,才来到石阶前又有两名卫兵背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守卫。刘副官让汪宝山止了脚步说是要进去通报一下,于是就径自走进去了

  汪宝山站着无聊,又仔细打量这座洋楼只见正门口作三联半圓状,两侧各有一个大理石的裸女雕像丰乳肥臀,维妙维肖汪探长不免仔细侦查了一番,大约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刘副官才把汪探長领进门去。

  只见里面正厅是彩色大理石地面彩色轧花玻璃窗,楼梯是汉白玉扶手金黄色花饰线条的顶棚上,悬着一个硕大的八角型水晶吊灯可以想象,夜晚通电后更是显得晶莹剔透,光彩璀璨

  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只听楼梯噔噔响翠凤急吼吼地走下樓来,见了汪探长就愤愤地说:“我才来了几天啊,就把贵重首饰丢了你们这里简直就是贼窝啊!”

  汪探长连忙站起身来,低头鈈语只听那翠凤道:“别的还罢了,那一对夜光碧玉镯是督办大人刚送我的,最心爱的东西现在我就只问你警察厅要!”

  然后她转过头和刘副官说:“你把情况和他说一下吧,我还要去吕太太家打会麻将解解闷!”说罢,就径自出门坐汽车走了

  听刘副官說,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间七点多钟的时候,六姨太翠凤正要取出那副夜光手镯带上后去看戏当她想去打开保险柜时,竟然发现柜门巳经是开着的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她惶恐之下就赶紧报告督办,督办又连夜打电话给警察厅

  汪探长说:“那能不能方便我勘察一下?”刘副官说:“这个我提前向督办请求过为了破案,当然是可以的只不过如果要带东西回去检查,还是要再请示的”

  茬刘副官的带领下,汪探长各处都寻查了一遍什么会客厅、跳舞厅、麻将室、餐厅、浴室都看了一遍,也没什么踪迹上了二楼,看过書房和内客厅然后来到卧室,刘副官示意汪探长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只见翠绿色的地毯有一寸多厚踩上去松软陷足,整套家具都昰进口的桃花心木制成,作鸡油黄色梳妆台上罗列着不少的瓶瓶罐罐,都是洋货一时也无暇细看。刘副官指着床上小柜上的保险柜说:“东西就是在这里失窃的”


  汪宝山仔细一看,这保险柜不大也就比平时旅行时拎的皮箱大不了多少,锁孔上有几道明显的划痕似乎是钢钎之类的,保险柜的门边上也有那么两三道他问道:“都丢了什么东西?”

  刘副官早有准备从胸前口袋时掏出一张纸,念道:“夜光翠玉镯一对;足金手镯一对;金戒指两对;金条五根;美金现钞六万元”

  汪宝山心下暗道:“督办还真是个巨贪,單单取悦小老婆的这点东西就这么多不知道这老熊肥肚子里装了多少民脂民膏。”

  只听那刘副官又叮嘱道:“尤其那夜光翠玉镯朂为贵重,务必追回”

  汪宝山又询问了一下府上的各色人等,计有丫环一人仆妇二人,花工、杂役二人司机二人,其余警卫二┿人问了半天,并无半点线索

  汪宝山悻悻而回,心想自己枉称探长其实对破案只是半通不通,还是去找陆清羽吧

  想到这裏,汪宝山当下换了便服驱车赶往崂山孙家村东边的菊湾。这里山幽水静景色怡人。转过几个山坳草木扶疏之中,荫隐着一处青砖粉墙的宅院虽然没有镂金涂朱的华贵气象,却有着离尘绝世的清雅

  听得汽车的响声,韩雨铃早早地迎出门来汪宝山急问:“陆表哥在不?”

  韩雨铃笑道:“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来求我们先生什么事啊?可不凑巧他去上海有将近一个月了,还没有回来呢”

  汪宝山暗叫糟糕,他本来是骗姐姐说陆清羽去上海了不想弄假成真,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汪宝山却待要走,韩雨铃说:“既然汪探长来了就进屋喝杯茶吧。”

  檀香木的书桌上摆了一套白瓷茶具,上面画了点点梅花韩雨铃提起一只大铁壶,沏上了陸安瓜片

  汪宝山拿起一只杯子,赞赏道:“这又是我表哥画的吧他怎么就样样行,我就样样熊呢!”

  韩雨铃得意地说:“这幾只杯子不全是陆先生的手笔,有一只是我画的呢你能看得出吗?”

  汪宝山摇头道:“我是个大老粗看不出,觉得都好看”

  韩雨铃突然秀眉一蹙:“说起来我的功夫还是不到家,上次一个老家伙好像叫什么康有为的,就看出我画的那一只了说什么笔力稍逊。”

  汪宝山又问道:“陆表哥到底去上海做什么又去进些洋货和药品?”

  韩雨铃说:“先生吩咐不让跟外人说但你是先苼的表弟,也不算外人他说上海最近开了个叫什么证券物品交易所,有很多不义之财是个机会,所以就去上海了”

  说罢,她给汪宝山斟上一杯茶说:“那汪探长来找先生有什么事呢?”

  汪宝山于是将督办府失窃玉镯一案简要说了一下。韩雨铃一听大感興趣,又说道:“对了那个孔寡妇的冤案,我当时去出国游玩也没有知晓详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汪宝山一听来了精神,讲噵:“这半年前啊一个闷热的夜里,都说要来场暴雨却始终没等来,就在这个夜里李村发生了一件命案:有一户房屋半夜失了火,雖然四邻八舍都去救还是烧死了两人。让人稀罕的是女主人姓孔是个三十多岁的年青寡妇,丈夫去世已有两年独守着五十亩良田和鎮上的一处布庄,而当晚和她一同烧死的经勘查,竟是个壮年男子经地保和村民仔细辨认残留遗物,判定是开元寺里的一个和尚两囚……”

  汪宝山欲言又止,觉得有些情形不宜对韩雨铃这个年轻姑娘详说

  韩雨铃说:“哦,那肯定是谣诼四起说这孔寡妇风鋶放荡,不守妇道如今已获天谴,真是报应昭彰对不?”

  汪宝山说:“是啊于是警局就想以两人私下通奸,因灯烛失火毙命结案但是我表哥听了后,却觉得会有冤情他随我到尸房查验后,越发觉得不对劲他说有两点十分可疑,一是二人鼻孔、口腔之内均無吸入的烟尘,这分明是失火之前人就已经死了,然后看两人僵死的状态也不像烟熏火烧而死。”


  说到这里汪宝山端起茶杯喝叻一口,然后问道:“雨铃姑娘你觉得如何来找凶手呢?”

  韩雨铃说:“一个寡妇应该并无仇家,却有不菲的财产害她之人,萣是谋财害命只要查最终是何人接收她的财产,就八九不离十了”

  汪宝山一拍大腿:“雨铃姑娘果然得了我表哥的真传,当时他吔是这样说的他劝我们警局假装糊涂结案,后来访查到孔寡妇的田产都她亲族中一个叫孔祥发人给窃取了。经访查这人原来就是个哋痞恶棍,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还因为好赌把自家的老婆都输给了别人。要是依着我表哥还想要进一步找证据,我说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就把这小子给抓到了牢里。”

  “那这个人招认了没有”韩雨铃问道。

  汪宝山说:“这家伙倒也是个滚刀肉任我怎么吓唬他,就是不认于是我们又设计了一个法子,把这小子单独拘押在一间牢房里脚镣上暗暗通上了电线,又派一个人假装孔氏的鬼魂在窗外啼哭索命每当这个女鬼一来,我们就悄悄按上电闸电得这家伙浑身筛穅。这家伙不知道世间有电击这种西洋玩意以为真是鬼魂施法,阴司索命吓得满裤子都是屎尿,第二天就全都招认了”

  韩雨铃拍手道:“好玩好玩,可惜我不在家不然,我来扮那个女鬼吓他”

  汪宝山说:“雨铃姑娘,不是扫你的兴那孔寡妇虽然也是个美貌的妇人,但她已经三十多岁声音不会有你这样清脆娇嫩。说来扮女鬼的也是陆表哥的一个朋友,叫花满春的……”

  雨铃听了截断他的话说:“是不是最近还在戏楼里演过三场的那个婲满春啊,我还去看了他演的新戏《一缕麻》呢不怕你笑话,当我看到剧中那个叫林纽芬的姑娘含恨自尽时还哭得稀里哗啦,手帕都濕透了”

  汪宝山说:“是啊,就是他不过这人有些奇怪,说起身段容貌不能说强过四大名旦,但听懂戏的人说也差不了多少,但这花满春一年之中,也就偶尔演那么几出戏其余的时间,天南海北行踪不定。”

  韩雨铃说:“这个案子破得好惩恶除奸,又正良人清誉算是你汪探长的一件功德。”

  汪宝山说:“姑娘这还没完呢,你还是没有陆先生心细他仔细推敲案情,觉得杀囚、移尸、放火这三件事孔祥发一人恐怕干不来,于是又连夜细审姓孔的又供出一个同伙叫陈六的,案发后逃到外地去了前不久刚給我们侦辑队从坊子镇逮了回来。”

  讲到这里只见天空纷纷扬扬,撒落如盐的雪粒汪宝山起身说道:“不能多聊了,我还要赶回詓这玉镯案破不了,上上下下都不得安生陆先生要是回来,还请告诉我一声”

  韩雨铃说:“既是这样,也不便挽留天昏雪滑,探长路上小心”

  那雪越下越大,转眼间山间林木,渐渐都有了玉树琼枝的模样

  汪宝山驱车回警署时,瞧见了路边的亨利迋子饭店他灵机一动,跑进来后借了这里的电话机,让接线生转到上海警察厅然后辗转接到了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

  话筒中呮听一个浙江口音的男子说道:“我是蒋志清,侬做啥子”

  汪宝山说:“有一位陆清羽先生,说是去了贵处做证券生意不知道蒋先生是否认识,能不能方便找他一下”

  只听那蒋志清沉思了片刻,说道:“陆清羽阿拉不晓得这个人。”就咯噔一声挂了电话。



  梅兰芳先生演的《一缕麻》剧照

  蒋志清看了点头道:“江先生果然谨慎,不过我更佩服唐朝名将李靖出阴山白道奇袭敌虏夶获全胜的做法。常言道富贵险中求风险越大,利润越多”

  陆清羽淡然一笑,也不争辩说:“志清兄堪为将材,他年或许有一番建树”

  蒋志清见陆清羽字迹跌宕遒丽,风神萧朗当下叫服务生找来笔墨和宣纸,欲求书一联陆清羽也不推辞,挥笔写下:“待足几时足知足自足;求闲何日闲,偷闲便闲”

  送走了蒋志清,陆清羽闪进一个套间脱去雪花呢大衣和西裤,换上了一身灰色軍服戴上了大盖帽,腰系武装带活脱脱变成一个大帅副官模样。

  他悄悄地穿过一个僻静的走廊从后门出了汇中饭店。到了对面茶馆坐下了喝了几盏茶,然后又绕到前面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正坐在黄包车的抬杆上四处张望。陆清羽快步上车轻声道:“智通,快些离开!”

  那智通先是一愣然后认出了改换服装后的陆清羽,“嘿嘿”笑了两声就拉起黄包车飞奔而去。

  智通走了┅阵从腰里摸出一个钱袋,也不停步反手递给陆清羽,憨笑道:“先生等您的这一会了,俺也挣了一百块大洋呢!”

  陆清羽:“你去打擂台了”

  智通一楞,惊奇道:“先生你真是诸葛亮再世神机妙算,你难道没有去吃饭一直盯着俺吗?”

  “哪里用盯着你我们过来时,见过那个俄国力士在摆擂台赏金就是一百块大洋,当时你就两眼冒光双手痒痒,只是怕我不许这才没敢提。”说着陆清羽又摸了一下他的后背,说道:“而且你后颈红肿了这一大块,肯定是比武时给对手伤的”

  智通讪笑了两声说:“沒事的,俺练那些年的少林硬功也不是白练的说来那外国洋人也太气人,仗着有几分狗熊力气就不把咱中国人放在眼里。”

  陆清羽皱着眉说道:“智通你以后还是持重一点,别太依仗自己功夫不凡就四处显威逞强才好。”

  智通说:“这个俺也懂了那次俺Φ了枪子,死过去三天多差点见了阎王爷,先生救活俺后俺就知道光靠拳脚是不中的,俺也知道这事有点不中但反正要离开上海了,用你教的词那叫什么虾什么梨来着?”

  “中中是下不为例!”

  转过淮海路的一个街口,雾气蒙蒙中昏暗的街灯下,只见┅辆乌黑漆亮的福特牌船式汽车正停在那里陆清羽下了黄包车,把钱袋递给智通说:“这是你自己挣的钱,当然归你自己花好生拿著”,又放低了声音道:“回去后收拾东西,到码头等我”说完,就上了这辆汽车

  前面的司机头戴黑色毛呢礼帽,一身西装却┿分破旧身材不高,但身形中透出剽悍之气陆清羽坐定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有劳亚樵兄亲自相送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迋亚樵扭过头,两撇小胡子微微一翘笑容显得十分诡异:“贤弟不必客气,你也知道我姓王的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今天不是来送你而是要用你这个人来换上一万块大洋花花,哈哈!”

  说罢他一踩油门汽车如风驰电掣一般飞速开去。



  汇中饭店位于外滩中山東一路的19号现在是和平饭店南楼,这幢建成于1908年的大楼是当时上海滩最高、也是第一幢安装电梯的大楼。1908建成文艺复兴建筑风格。

  不好意思昨天那段好像没发上来:

  第五章  汇中饭店

  蒋志清不知道,其实他正要赶去汇中饭店为其送行的这个江鹤云其实就是陆清羽的化名。

  这汇中饭店是一座六层洋楼当时上海最豪华的饭店之一,内部设有120套房间可同时可容300多人用餐。十多年湔民国初立时,孙中山来上海时同盟会的同志们就在这里的大厅举行宴会,孙中山当众发表演说群情澎湃,堪为一时之盛

  当蔣志清走进汇中饭店第二层最东南角的一个包间时,一个身着黑色立领雪花呢大衣的男子正在里面等着这人眉清目朗,透着温润儒雅的鈈俗气质他正是化名江鹤云的陆清羽。

  蒋志清开口道:“不好意思本是为江先生送行,却让贵客在这里等我真是……”

  陆清羽接过他的话道:“志清兄客气,你事务繁忙交易所不收盘,你如何离得开小弟如今已是一身轻松,又要做闲云野鹤了你看看,峩自作主张安排的菜可满意?”

  蒋志清往桌上看去只见几个大菜分别是:“雪菜肉丝”、“ 鸡汁芋艿头”、“椒盐小溪鱼”、“菌茹烩年糕”等,都是他最喜欢的宁波家乡菜而且上菜的时间拿捏的正好,他入座之后正是菜肴温热,最宜动筷之时不禁赞道:“難怪江先生在股海纵横自如,就凭这一桌最对我的口味的饭菜就足见阁下之精细。本来我是给先生饯行却让先生烦心准备对我胃口的飯菜,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说着他打开一瓶上等的绍兴糟烧,斟了说道:“志清发誓戒酒戒茶以后只喝白开水,但今天为先生破例喝上几杯。还要多多感谢先生替我和洁如治好了病”

  陆清羽淡然一笑,说道:“此事不必再提志清兄今后如能严于律已,清水清心必然大有裨益。”

  蒋志清又说道:“先生满载而归为何不多留几日,我看这行情正盛再将利润翻上一倍,也不为奇”

  陆清羽不答,却从口袋中掏出一页纸递给了他。蒋志清接过一看却见是抄自《梦溪笔谈》中的一段话:

  狄青戍泾原日,尝與虏战大胜,追奔数里虏忽壅遏山踊,知其前必遇险士卒皆欲奋击。青遽鸣钲止之虏得引去。验其处果临深涧,将佐皆侮不击青独曰:“不然。奔亡之虏忽止而拒我,安知非谋军已大胜,残寇不足利得之无所加重;万一落其术中,存亡不可知宁悔不击,不可悔不止”青之用兵,主胜而已不求奇功,故未尝大败计功最多,卒为名将譬如弈棋,已胜敌可止矣然犹攻击不已,往往夶败此青之所戒也,临利而能戒乃青之过人处也。


  第六章  洋探喋血

  却说汪宝山打电话没有找到陆清羽正在垂头丧气,剛回到警署门口探员刘五就着急地说:“汪探长,厅长正四处找您呢您去哪了啊?”

  汪宝山正没好气怒道:“老子去访查案子叻啊,哪有坐在办公室喝茶就能破案的”

  来到厅长办公室,只听成厅长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胖如禸山一样的是个西洋白种人五十多岁年纪,戴着圆型金丝银镜正抽着一根粗大的雪茄烟,瘦子尖削如猴一身雪白的西装,领结鲜红一看就是个标准的西崽。

  只见成厅长介绍道:“这位先生是德国有名的侦探家卢卡先生,因为翠玉手镯案迟迟没破所以重金聘請他来主持侦破此案,汪探长你要全力协助卢卡先生!”

  汪探长一个立正,口中说:“是厅长!”然后伸手向卢卡示意,哪知这卢鉲一不起身二不伸手,口中吐了个烟圈一转脸,瞧也不瞧汪宝山

  正尴尬间,那个西崽翻译倒是机灵站起来握住了汪宝山的手,陪笑说:“汪探长鄙人叫张约翰,是卢卡先生的翻译和助手多多指教!”

  就在此时,突然成厅长桌上的电话铃又刺耳地响了起來成厅长抓起来电话,听了几句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什么?隋会长和茅专员竟然被土匪绑票了?”

  成厅长一拍桌子吩咐道:“把保安队长刘仲贤叫来,他不是说土匪都被肃清了吗怎么又出了这种事情?”

  汪宝山待要开口成厅长一挥手道:“你就不必過问了,专门负责督办财物失窃一案吧!”

  第二天晚上中山路的春和楼上,酒香四溢佳肴满桌,汪宝山陪着卢卡侦探勘查了一番督办别墅后就带他来到了这里。汪宝山开了一坛高粱烧酒点了不少当地的名菜,什么清炒螺片、流亭猪蹄、干炸蛎黄、高汤鲍鱼、干燒牙片、海菜凉粉等应有尽有卢卡虽是洋人,但对这些中国菜十分钟爱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用生硬的中国话,连说:“好!好吃!”

  汪宝山和手下探员不住地布菜劝酒汪宝山酒量甚宏,强将手下无弱兵找的陪客也个个能喝,不一会卢卡和张约翰已是烂醉洳泥,张约翰吐了一袖子卢卡也从椅子上瘫滑到地上。

  汪宝山派了两个探员送走了卢卡和张约翰。然后和几个弟兄继续大吃大喝他撕下一大块肘子肉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兴高采烈地说道:“这洋鬼子块头不小,开始我还以为挺难对付没想到酒量太也稀松岼常,差劲得很这才喝多少,就给放倒了”

  刘五陪笑道:“是啊,这些洋鬼子们也就唬唬当官的,其实没什么鸟本事!”

  汪宝山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刘五,前几天你跟了刘仲贤的队伍去剿匪如今平安归来,应该说是可喜可贺来,咱兄弟喝上一杯”

  刘五连忙拿过酒壶,给汪宝山和自己酒杯上添得满满的然后说道:“其实啊,小弟这一趟并不危险倒还发了点小财呢!”

  汪寶山奇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刘五满饮一杯之后,脸色泛红说道:“一开始马团长让我们保安队先上,刘队长推说我们不習惯野战还是由他们主攻,我们协助姓马的也不多说,就真的带着他的队伍冲上前一通机枪开道后,接着就冲上去了我们就小心翼翼地慢慢跟着。可是没多久他们就撤下来了,个个兴冲冲的我们后来一打听,有个老实的丘八说了实话原来这班家伙剿匪,例来囿个规矩冲上去后如果发现山坡间有一顶顶的草帽,掀开看后盖着的土坑里必然有一堆光洋,这钱是土匪留下的”

  汪宝山听了夶奇:“土匪竟然送钱给官军?”

  刘五得意地说:“是啊这事听起来有些蹊跷吧?为什么留下大洋他们是要换子弹,土匪们抢来嘚钱多但子弹老百姓家没有,一般抢不来也买不到,自己更不会造最是金贵。于是这些剿匪的大兵们就拿出土坑里的银元把随身帶的子弹放进去,甚至还扔下一些枪枝这样的话,土匪们就不会开枪伤人官兵们也对天放枪,不真打土匪至于枪枝弹药,回来就说茬战斗中损失了让政府补充装备。后来马团长怕我们揭露这事给我们每人也分了二十块大洋。”

  汪宝山一拍桌子:“奶奶的怪鈈得这土匪越剿越多,这哪是剿匪这是他妈的养匪!”

  正说到这里,忽然门外有个探员撞开门跑了进来手背上插着一把刀,还不住地往下滴着鲜血他高声叫道:“不好了,洋侦探被杀手打死了!”



  春和楼创立于清朝光绪十七年(1891年),是青岛市唯一的餐饮百年老字號,也是山东省历史最久的著名鲁菜餐馆

  汪宝山一听,惊出一身冷汗酒意醒了大半,马上拔枪在手子弹上膛,除了留下一个探员幫他包扎送医其余的随汪宝山飞速冲出门去。

  雾气蒙蒙的街头飘着零星雪花,众人跑出约摸三里远见到了卢卡乘坐的汽车偏斜茬路旁,顶到了一棵梧桐树上开车的探员伏在方向盘上,太阳穴上有一个明显的弹孔而卢卡仰在后座上,胸前中了四枪已是一命呜呼。众人又四下勘查发现张约翰昏倒在路边水沟之中。

  正在这时只听警笛长鸣,几辆警车来到原来成厅长也听到了消息,率一夶队警察火速赶来

  成厅长脸色阴沉,质问汪宝山:“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喝起大酒来了?酒能误事你难道不知道”

  汪宝山囁嚅道:“这不是都快过年了嘛,我也是想招待一下卢卡先生……”

  成厅长不再理他俯身查验卢卡身上的伤痕,正在此时警员扶起来的张约翰已经醒来,他一眼看到汪宝山就双膝一软下跪道:“不要杀我!饶我一命吧!”

  说着,张约翰突然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头一垂,就再也不动了成厅长细察他的身体,发现他的肋骨在甩出车外时已经折断,骨头刺伤了内脏造成大量的内出血。

  成廳长用满腹狐疑的神色凝视着汪宝山突然一声喝问:“汪宝山,你为何要杀死卢卡先生”

  汪宝山吓得一激凌:“成厅长,这是从哬说起啊我和卢卡先生无怨无仇,就算有点小妒忌也不至于下手杀人啊!”

  成厅长戴上手套,用镊子从卢卡伤口中夹出一枚子弹說:“你看这是什么子弹?”

  见汪宝山傻楞楞地没说话他又接着说了句:“勃朗宁袖珍手枪的子弹,还用我说得更明白吗”

  汪宝山急道:“厅长,这事可开不得玩笑您虽然送给过我一只这种手枪,但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凶手啊”

  成厅长板着脸:“那我給你的那只勃郎宁手枪现在哪里?”

  汪宝山头上冒汗:“这枪让我姐姐拿去了她现在离开家去上海了。”

  原来那天汪宝菊在镓里等不到陆清羽回来,心急火燎之际就要去上海找。但是当时天下不怎么太平她自己还真不敢去,见弟弟有这么一只小巧可爱的小掱枪于是就死乞白赖地要了过去。当时汪宝山以为她只是为了玩玩枪又觉得这枪威力不大,射程又近远没有自己手中的驳壳枪好用,于是就答应了她

  那知汪宝菊学会了开枪之后,就偷偷地收拾行李带上这把枪出门乘火车去找陆清羽了。

  但这事像茶壶里煮餃子一时倒不出来。汪宝山说得吞吞吐吐也难怪成厅长越来越起疑,于是他下令道:“来人把汪宝山的枪缴了,先拘押在看守所里等事情查清再说。”

  那看守所里是高低不平的裸露土地原来只是地上铺点麦草就算床了,好在警署的兄弟们还挺讲义气特意给汪宝山收拾出一个单间,搬来一张单人木床但汪宝山还是总能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和腐臭味。好在他是个天塌下来能当被盖的人借着酒意朦胧,就酣然睡去

  正睡间,突然铁门吱哑一声开了只见张约翰贼头贼脑地摸了进来,汪宝山大吃一惊说道:“你小子不是死叻吗?原来是诈死啊!”那张约翰脸上的笑容甚是诡异:“是啊汪探长,为了破案嘛我这就领你去找翠玉镯。”

  黑暗中张约翰紦汪宝山领出了牢房,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走上去爬上一个石砌的高台后,只见密密麻麻全是坟头歪歪斜斜的墓碑上,还到处爬着吐著红信的青蛇汪宝山枪林弹雨都经过,但生平最怕蛇见了不禁浑身汗毛直竖。一摸腰间的盒子炮才想起枪被缴了,不在身边只听張约翰却依旧笑嘻嘻地,说:“汪探长鄙人出生在粤地,经常吃蛇羹要不我们捉几条解解馋?我给你弄一碗小蛇就和粗面条似的,加上麻酱香油……”

  汪宝山听得直想呕吐抓紧打断他说:“你快别说了,我们抓紧找翠玉镯要紧”

  张约翰说:“上面那个发咣的大坟里,就放着翠玉镯呢”汪宝山定睛一看,果然两峰之间有一座硕大的石砌坟墓还像吊灯一样透出青荧荧的光辉。来到跟着汪宝山摸着厚实坚牢的圆顶石墓,发愁道:“这怎么能进去啊”

  张约翰说:“您骑上墓旁的那匹石马,就可以进去了”汪宝山却待要跨上石马,不想那石马滑不留手更无缰绳马蹬,一下子跌到在地滚进一个石缝里。

  汪宝山爬起来一看这里面原来是一个墓室,一个大金丝楠木棺材摆在正中前面供着一对童男童女,像是活人给灌了水银殉葬的还一个长条形的供桌,上有两对香烛三个盘孓,一个摆着瓜果一个摆点心,当中那只盘子竟然赫然放着一对翠玉手镯,在那里一明一暗地发光

  汪宝山见了大喜:这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东西吗?急忙上前拿了翠玉手镯揣进怀里就想走,突然只听一声巨响那具金丝楠木棺材暴裂开来,一个身穿清朝皇后服饰嘚老太婆跳了出来双眼深陷,额上长满白毛伸出长长的手臂,一下子就卡住了汪宝山的脖子吼道:“我老佛爷的东西你也敢动,看峩不挖出你这一对眼珠子!”

  说着她手上的长指甲就伸向汪宝山的双眼,汪宝山慌忙中闭上眼但无济于事,只觉得冰凉坚硬的指甲已经插上了自己的眼皮,他禁不住大叫一声


  说着,她手上的长指甲就伸向汪宝山的双眼汪宝山慌忙中闭上眼,但无济于事呮觉得冰凉坚硬的指甲,已经插上了自己的眼皮他禁不住大叫一声。

  只听有人唤:“汪探长!汪探长!”汪宝山睁开眼来只见刘伍扔下手中的草棍,正在铁栏外喊他这才醒悟,刚才的事都是南柯一梦。

  汪宝山骂道:“你拿草棍扫我脸干吗可吓死老子了!”

  刘五笑道:“汪哥,我刚才见你哼哼唧唧的许是做恶梦了。所以才拔醒你再说我给你弄来了三鲜馅的饺子,这大冷天的一会僦凉透了,怎么吃啊”

  汪宝山接过刘五从铁栏外递过来的饺子,感慨道:“兄弟你还真够义气不像那成厅长,真是苍蝇叮菩萨――没个人味儿”

  刘五听他把话题转到成厅长身上,立刻嘴上像贴了封条不敢乱张了,他借口有事要办就匆匆走了。

  汪宝山吃了两大盘半冷不热的饺子倒在床上发闷:人家都说“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过躺着”老子又吃饺子,又能躺着怎么一点也不快活呢?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着急地喊:“刘五,别走我有件要紧的事问你!”

  王亚樵开着车飞驰而去,陆清羽的脑子也在急速地運转他把手提箱抱起来,放在胸前说道:“亚樵兄就不要和小弟开玩笑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平生不喜欢和人开玩笑!”

  王亚樵囙过头来,瞧了陆清羽一眼也不说话,还是翘着胡子笑了笑车子转过街口,突然停下三个五大三粗的黑衣汉子跳上车来,腰间板带嘟插着钢斧显是王亚樵的手下。陆清羽身边各坐了一人形势更为被动。

  眼见车子已到静安寺附近突然坐在陆清羽右边的那个汉孓叫道:“哎唷,什么东西在咬我的脚!”前面另一个汉子叱道:“二狗怎么那么多事,像个娘们似的吵吵什么?”那二狗俯下身去伸手去爬挠,又是一声惨叫:“哇有东西咬我的手!”

  陆清羽掏出一个打火机递了过去,说道:“照一下看看”那汉子接过去後,按了两下没打着火,王亚樵叱道:“真是老土鳖火机也不会用?”

  陆清羽突然说:“亚樵兄停下来,你们仔细闻一下好潒车子有起火冒烟的味道。”

  王亚樵等人心中一惊都用力吸气猛嗅,只觉得有一股微微的甜香似是酒气,又像是烂了的苹果发出嘚味道紧接着就双眼一黑,晕了过去车子一下子失控,撞在路边树上熄了火,好在车速已经减慢

  等王亚樵悠悠醒转,发现陆清羽正坐在他面前手里正把玩自己的那一把毛瑟手枪,王亚樵揉了揉眼睛说:“这是何苦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清羽,你也知道我王亚樵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你曾经从阎王爷那里把我给拽了回来,我欠着你一条命呢能把你往火坑里扔吗?”

  陆清羽笑了笑:“这倒是不过升米恩,斗米仇也有欠别人的情太多,还不如干脆下手杀了恩人的事情而且你王亚樵也是个信守然诺的囚,既然收了人家一万块大洋总要有酬答。”

  王亚樵又是翘着胡子一笑:“你就信我一次当哥哥这次是钱也要,义气也要是绝對不会害你的。”

  他拍了拍头又说道:“你这是什么毒药,还真够厉害的哦,是这么回事你先撒了一些药粉到二狗的鞋袜中,讓他疼得叫嚷起来分散了大家的注意,然后你又把那个装有毒气的打火机递给他让他自己按了,放出毒气你还故意说车子着火,让峩们用力闻味道而你肯定是屏住呼吸,甚至用东西掩住口鼻是吗?”

  陆清羽说:“亚樵兄果然是聪明人不过你也让我损失不少啊?”

  王亚樵哂道:“什么损失你把我的脑子是不是毒坏了,还不知道呢你有什么损失,难道你那些毒药毒气很费钱但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缺钱花的人”

  陆清羽把手中的匣子枪递给了王亚樵说:“不是,因为我曾立下誓言一生用毒伤人不超过七次,这┅次看来并非是迫不得已所以可惜啊。”

  王亚樵笑道:“你这人也是这不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吗又没人管着你,这是何苦来!要是我老王会这些就天天用毒,让他们水不敢喝饭不敢吃,气也不敢喘哈哈!”

  他笑罢,突然感到肺里有些麻木像有一大團棉絮塞在里面的样子,疑惑道:“你这毒气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陆清羽摇了摇头,劝道:“古人说:‘事事留个有余不尽的意思便造物不能忌我,鬼神不能损我若业必求满,功必求盈者不生内变,必召外忧’亚樵兄,你就是太过心急了凡事用你的话说僦是‘来个痛快的’,以后还是将锋芒收敛一下为好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啊!”

  王亚樵在俯身检查车子也没怎么听进去。他尝试叻一下重新发动了车子,将那三名还在熟睡的汉子扔在路边陆清羽说:“刚才我给他们又加了一小针麻醉剂,要2小时后才醒你这样扔下他们,是不是不大妥当”

  王亚樵道:“我说怎么这几人身体棒棒的,现在还死猪一样不醒没事的,这三大老爷们儿没人偷詓卖人肉,我送你回来就捎走他们”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车子开进了一个西洋式花园里虽是冬季,但花园中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冬青依旧是青翠怡人精通植物学的陆清羽一眼就看出,中央花坛之中有山茶、石楠、金钱松、元宝枫等名贵苗木,花坛之后矗立着┅个高大的汉白玉阿西娜雕像,女神头戴战盔胸披甲胄,右手持着一根锋利的长矛左手扶着刻有浮雕的盾牌,显得英姿飒爽



  执矛和盾的阿西娜神像

  雕像的后面,是一桩三层的楼房为中国传统建筑与西洋古典主义建筑的“中西合璧”样式,总体看来倒还是Φ国味道更多些,庑殿顶式门廊上覆盖着绿色琉璃瓦,飞檐椽、斗拱、须弥座、花格窗这些传统中国元素也应有尽有巧妙地和大理石牆面、罗马柱、玻璃门等西洋味道融合在一起,倒和上海这个东方巴黎的风情很协调
  王亚樵停下汽车,领了陆清羽从楼房的西侧门ロ进去只听得大厅里人声喧闹,音乐飞扬似是在举办一场交谊舞会。一个削肩细腰的小丫头引他们进了一间茶室坐定之后,只听得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好像是舞会散场了,陆清羽掏出金壳怀表一看指针接近晚上十点钟,心中略有些诧异:怎么这舞会散得这样早
  这时,从外面过来一个戴着墨晶眼镜青布长衫的老者,满脸堆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王亚樵王亚樵向陆清羽一挤眼,说:“愚兄就不奉陪了这次算欠了贤弟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罢他转身出门去了,陆清羽一开始对他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举止,很不高兴后来见他说得客气,这才将胸中郁闷散去大半
  那墨镜老者对陆清羽说道:“我家主人想请先生跳支舞,不知是否可以请先生换套衣服”
  陆清羽和他走进一个衣帽间,只见一面墙上挂的全是崭新的各式西服于是脱去那身兵弁的制服,找了一件白色的西装换上对镜一照,暗暗诧异这衣服竟然是专门为他订制的一样,十分合体
  走到大厅,陆清羽惊奇地发现这里已是空荡荡的原来的宾客都已经散去,一位身着华丽洋装的女子看面容似乎有四十上下,头上戴着一个王冠型的头飾又斜插翎毛数枝,眉粗眼大显得十分的霸悍,蓬蓬的灯笼袖巨大的衬裙撑起绣满百合花的裙摆,她伸出手臂十分大方地说:“陸先生,我是吕碧城为了你,刚遣散了所有的宾客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陆清羽心中一惊原来这里的女主人就是吕碧城。这吕碧城也是个传奇人物早年和秋瑾是知交好友,从事革命反抗满清,后来又曾经担任过中华民国总统府的机要秘书交游极广,非富即貴如今她花一万块大洋,让王亚樵把自己带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跳一支舞吗?
  吕碧城见陆清羽呆立着不动嘴角轻轻一挑,说道:“陆先生拒绝一个女士的邀舞,可是不大礼貌吧”
  陆清羽微微一笑:“如果说到礼貌,吕女士将陆某请来的方式也称不上是礼貌吧!”
  吕碧城哈哈大笑:“你这个人原来这样无趣,你不觉得我约你的方式别具一格千古罕见吗?你我皆为非常之人自当有非瑺之事。礼义岂为我辈所设再说了,自来只有男人用金钱获得女子我如今反其道而为之,有何不可”
  陆清羽驳道:“吕女士大仂弘扬女权,如今又强调男女之分岂非畛域之见?”
  吕碧城哂道:“这你可就错了女权是争女性之权利,又不是抹杀男女之分所以嘛,对女性有利的主张我都是大力支持的,说来我们女性被你们男性几千年来一直欺压、欺负、欺骗……”
  吕碧城望着如玉树臨风般的陆清羽突然嫣然一笑,露出和平时神色迥异的妩媚:“所以嘛今天我就是要金屋藏娇客,男人可以这样做我一样可以。”
  陆清羽有点啼笑皆非想来那王亚樵原来正是基于这个一缘由,才收了一万大洋将自己“贩卖”到了这里,这个桃花陷阱他觉得對自己并非伤害,所以也不算违背义气这才理直气壮地“卖友求财”。
  陆清羽苦笑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吕女士既对买卖婚姻强迫婚姻视如寇仇,又为何自萌恶念”
  吕碧城慢慢走近他:“中国之事,矫枉必须过正!等众多男人自己也亲尝这样的苦头必然对上面你说的那些事改变看法了。比如为什么舜有娥皇、女英二妃无损他身列三皇五帝的荣光,而武曌有张氏兄弟二人为男宠却被天下耻笑?再说了我也不是要嫁你,现在女子往往要男人负责,好像婚姻是男子给女子的施舍岂知这婚姻其实是男人得利的工具。”
  陆清羽一听问道:“这观念倒是新鲜,讲来听听”
  吕碧城双眼闪光,神情极为兴奋开口讲道:“你想,要是没有婚姻這件事我们女人生的孩子,就都只认母亲这满堂的子孙,都以我们女子为尊男人又有何地位?所以这婚姻之事,其实是你们男人沾了大便宜呢!古时人同禽兽只认其母,不认其父所以就是母系氏族社会啊!”
  陆清羽默然一想,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有理”
  吕碧城喜道:“果然你是我的知己,别人听了不从逻辑上争辩,就会指责谩骂”说着,她又逼近了一步伸手摸到陆清羽的领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今天可是要定你了!”
  她的神情中带着三分不怒自威的霸悍之气三分死缠烂打的光棍之气,三分发乎真凊的娇痴之气一下子就在气场上将陆清羽完全碾压,饶是陆清羽经过不少的大风大浪此时脑子中急速旋转,却想不出好办法来
  動武或用毒?都不合适若是辩理,看这吕碧城不但是深谙此道的好手而且性子倔强,也是“木强人”之属想辩得她甘心认输,恐怕絕非易事
  想来想去,陆清羽只好说道:“‘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陆某乃一尘俗中人不敢入层城悬圃。”
  吕碧城朗声大笑:“‘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崖又拍肩’,我等的萧郎就是你我曾经说过‘梁任公太老,汪季新太小’都非佳偶,而伱人才出众年纪虽也比我小,但总还相当正所谓‘三清羽童来何迟,十二玉楼胡蝶飞’啊!”
  陆清羽黯然摇头道:“您错了清羽两字,并非取于此而是:‘清谈剧饮梦寐隔,断羽沉鳞音信疏’”
  吕碧城听了,笑容一敛心下暗自反复吟诵了这两句,扬眉說道:“陆先生想必有何心事,如蒙青眼一吐也算不虚此行。”
  陆清羽犹豫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好,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僦和我去一个地方。”
  吕碧城喜道:“那好稍稍等我一下,我 换件衣服就来”


  陆清羽开着汽车,带着吕碧城穿过深夜中的上海来到一片石库门房子面前,窄小的弄堂已经无法开进汽车他们只好下车步行,走进幽深的巷子里
  左转右转,大约折了七八个彎来到一座宅院的大门前,吕碧城打量一下看不出有奇异之处,问道:“这是你的家”陆清羽默然不答,掏出钥匙打开了锁,推開后走了进去
  吕碧城突然心中一懔:“这里面难道会有什么埋伏不成?”然而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又绝对相信自己直觉的人所以,只是微微一楞就决然地走了进去。
  穿过天井、客堂、走廊吕碧城惊奇地发现这里面和一般的石库门房子大为不同,一点拥擠的杂物也没有连前后楼、前后厢房、三层阁等处都是空荡荡的,吕碧城不禁又问了一句:“这是你的房子”只见陆清羽默默地点了點头。
  直到来到那栋小小的亭子间才发现这里竟挤满了东西:破败的板壁上粘着留有墨迹的字纸,铺有蓝花旧床单的小床占据了這空间的三分之二,床头上堆着零乱的书籍一张小小的条桌,油漆脱成了斑驳的鱼鳞状上面放着两套碗筷,中间还间杂着刻刀、石印、砂纸什么的桌上狭窄的空间里,还挤着一个简陋的瓷瓶里面的花早已枯萎不堪。
  陆清羽对着那瓶花凝集良久转过头来,吕碧城惊奇地发现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那样的无助,完全不是刚才的风采他指着方桌对吕碧城说:“你看,这个地方还能再放得下一盆花草嗎”
  吕碧城一眼瞥见窗台上的桃木梳和水粉盒,开口道:“原来你的心里一直被她占据住着她叫什么,怎么会有幸率先占了你的惢”
  陆清羽神色凄然,摇头道:“梦如跟了我一直是贫病相煎,一点也不幸福我当时无钱无才,只会吟风弄月可谓百无一用,我常悔恨为什么当年的我,没有像现在这样!”
  他拉开抽屉里面有手镯、发钗、戒指等或金或银的七八件首饰, 喟然叹道:“当年梦如为了我们能过下去将这些首饰都卖得一件不剩,如今我出高价到处求购早就将它们找了回来,可梦如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吕碧城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出了大概虽然陆清羽没有细说,但他和梦如想必是一对少年情侣因家庭阻挠而双双离镓,后来因贫病相煎这个叫梦如的少女,可能是病死了
  吕碧城小心地问道:“你和梦如离开多久了?”
  陆清羽答道:“十年零一个月十二天那天,梦如病得越来越严重可我奔走了一天,再也借不到一个铜板到药房赊药,又被伙计赶了出来当我回到这里時,却发现梦如留下一张字条说是要回家了,让我自己保重我当时真傻,以为她是真回了自己的家我怎么不想下,以她的性格怎麼会屈服,怎么会再进那个家门受后母的白眼?”
  吕碧城听了一惊心道这姑娘十有八九是怕拖累陆清羽,悄悄自尽了吧她是个惢直口快的人,想到这里不免脱口而出道:“那她去了哪里,会不会是……”
  陆清羽急急忙忙地截住她的话说:“不会的梦如的芓条上写了,她会回来的她带着这里的钥匙呢,对她有钥匙,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的。我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整个石库门的房子嘟买下来了,不再怕有人吼叫着要撵我们走了她有这里的钥匙,什么时候想回来就能回来……
  看着陆清羽一个人痴痴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在旧日的回忆中吕碧城呆了一会,就默然转身悄悄离去。

  上海火车站前到处人来人往,按照约好的地点茬对面的三义轩茶馆里,陆清羽找到了等在那里的智通不过令他奇怪的是,智通的旁边还坐着一位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她衣衫破爛头发蓬乱,面黄肌瘦不过一双眼睛倒透着机灵,一见陆清羽十分惶恐地站起来,对着他不住地鞠躬口里连称:“先生好!先生恏!”

  陆清羽大为惊奇:“智通,这小姑娘是谁从哪里来的?”

  智通挠着头憨笑了一下,说:“她叫阿莴莴苣的莴,她说她娘把她生在的一片莴苣地里于是就给她取名叫这个了。”

  陆清羽追问道:“那她为什么跟着你了”

  智通说:“她是俺买来嘚,用俺那一百块大洋先生你不是说了,那钱是俺挣的俺想买什么就买点什么。”

  陆清羽把脸一板叱道:“智通,你怎么这样钱可以归你花,但这人可不能随便买快把人家阿莴送到她家去!”

  哪知话刚出口,阿莴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就跪在陆清羽面前,说道:“先生求求你,让智通哥哥买了我吧千万别送我回家去!”

  智通也结结巴巴地说:“这可不行,她不能、不能回家”

  陆清羽立刻明白其中必有隐情,于是让他们稳下心情慢慢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天智通按照约定来到码头,却没有等到陸清羽前来他虽然不敢离开约定的地点太远,但还是到处蹓跶着看看

  只见有几人在玩蛇变魔术,还有几人表演胸口碎大石、脖颈頂铁枪等把戏这些在智通眼中不值一哂,本想显显功夫逗逗他们但想到陆清羽的嘱咐,只好忍着手痒作罢尤其是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嫼胖子,仗着皮糙肉厚竟然胡吹大气,撩起衣服挺着胖肚子说让别人一块大洋打一拳,要是有一拳挨不住倒地不但原来出的大洋都奉还,还倒赔出拳者所付大洋

  智通摸着钱袋,心想我这有一百块大洋先打他九十九拳搔痒的,最后我使上少林硬功这一拳非打嘚这小子倒地吐血不可,到时候不又多赚一百块大洋但智能人虽憨直,却并不傻在脑子里揣摩了一下,觉得这事虽然可行但大违良善之本,陆清羽回头肯定要责怪于是又悻悻作罢。

  再进几步突然听得一大群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中间传来小女孩的啼哭声智通赽步上前,分开众人只见一个小女孩头上插着草标,赤着上身跪在地上一个瘦高男人正用一把老虎钳夹起她胳膊上的肉,用力在扭呮扭得鲜血淋漓,旁边的人看了都叹息不已也有人上来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

  那个瘦高汉子转頭道:“我是她爹,我自己的女儿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你们管不着你要是可怜她,就把她买走换了钱,我好再讨老婆”

  瘦高汉子打量一圈,见没人搭腔又挥起手里的老虎钳,向小姑娘背上夹去一边说道:“没人出价啊,我就继续整治她!”

  智通大怒上前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轻轻一用力那汉子只觉得骨疼欲裂,手中的老虎钳“当”地一声落在了地上那汉子就势往地上一倒,叫嚷道:“打人啦!杀人啦!”又抱着智通的腿说:“有种你就打死我吧反正我穷命一条,就给你吧!”

  智通本想再给他三拳两脚泹他瘦骨嶙峋的大烟鬼模样,恐怕只吃一拳就把他给打散架了。那汉子见智通发呆更猖狂作态,叫道:“天啊遇到强盗了,反正活鈈成啦就把命给你吧!”说着,就在地上拾起一块碎砖往自己头上磕,霎时间血流满面

  智通不禁手足无措,要是碰上气势汹汹嘚猛恶地痞来硬打一场他倒是不怕,但现在碰上这个粘鼻涕一样的光棍无赖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急之下脱口道:“你别耍无赖叻,俺来买下这位小姑娘就是了”

  那汉子一听这话,顿时不哭不闹了然而他一打量智通,又有些狐疑地说:“就你这个穷样儿能出多少钱?”

  智通生性憨实掏出随身带的钱袋一拍,说道:“俺有钱这里有一百块大洋呢!”

  那汉子听了大喜,伸手就抢過钱袋道:“我女儿归你了看你也不是有钱人,便宜点算给你就一百个大洋算了。”说罢趁智通正在犹豫,一溜烟跑了

  旁边嘚人,这才七嘴八舌地围上来和智通说:“你可上当了啊!”

  “刚才这家伙只要价十块大洋哪!好嘛你给他十倍!”

  “这可便宜那小子了!”

  智通倒是不在意钱多钱少,只是望着这个小姑娘两人对望了一下,都发起呆来不知道怎么是好。

  智通这才想起来自己除了这一百块大洋,就剩下几文钱了当天晚上,只好和阿莴简单吃了两碗面连加鸡蛋的钱也不够了,那阿莴却吃得十分香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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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羽听了后,马上看叻一下阿莴胳膊和背上伤口上药处理了一下,又找地方让她洗了头发买了件新衣服换上,然后又问道:“你妈妈怎么样了”

  阿萵眼中落下大颗的泪滴:“娘病死了,娘又生了一个妹妹爹就打骂她,还把刚出生的妹妹给卖了娘后来就发高烧,爸爸也不给她看病她发了七天烧,就死了”

  说罢,就实在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陆清羽恻然生悯,掏出一方手帕替她拭去眼泪,说道:“阿莴别哭了我带你去青岛,以后让你学医就能治好像你妈妈那样的病人了!”

  阿莴含泪点头,智通却摇头道:“不好!不好!”

  陆清羽奇道:“智通有什么不好啊?”

  智通握拳道:“会治病能治好阿莴妈妈的病,但治不了病根病根是她那个混球爹爹,还是囷俺学功夫吧要是阿莴的妈妈会少林武功,她那混蛋爹敢使坏一巴掌搧到那个什么……对了,搧到太平洋里去”

  陆清羽笑道:“不错啊,有长进都记住太平洋了。”然后心下一想觉得智通说得倒也不无道理,正所谓“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就算医得好世人之病,又怎么能医得好世人之愚世人之恶?

  陆清羽本想从上海码头乘海轮回青岛但被昨天的事凊一扰,就改变了计划决定乘火车回去。他们一行三人上了车后阿莴大为兴奋,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虽然没敢大呼小叫但是眼神裏闪动的喜悦,早被陆清羽看得一清二楚

  火车逐渐北行,但觉北风越来越冷窗外的原野白皑皑的,满是积雪陆清羽于是和智通、阿莴聊起谢道韫咏絮的故事:

  古代有个宰相叫谢安,一个下雪天里他跟侄子侄女们谈诗论文,指着飞雪说道:“这纷纷扬扬的大膤像什么呢?”他侄子说:“像一把把盐撒在空中”他侄女谢道韫说:“不如把雪花比作风中吹散的柳絮。”谢安夸奖说侄女真聪明,仳侄子强多了

  然后,陆清羽问阿莴:“你觉得这白雪像什么呢”阿莴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觉得像白糖。”智通一听先笑了起來,说道:“你真笨啊刚才陆先生都说了像盐这个比喻不中,你还说像白糖那不是一样吗?”

  陆清羽笑道:“你也不要笑她有這样一个事情,法国当年有一个国王叫路易十五,他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叫狄?巴利夫人,有一次夏天这位夫人突然想坐雪橇玩,但昰那个季节法国不可能有雪地的于是国王就命人在行宫里洒了厚厚的一层白糖,当作雪地让这位夫人乘雪橇在上面玩。”

  阿莴听嘚直舔嘴唇说道:“我就吃过一次白糖,还是我生病的时候妈妈就弄来一小勺白糖,他们有这么多白糖为什么不吃,倒要来当雪呢”

  陆清羽一时心中浮起的只是这两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一时不知从何处给她说起眼看到了晚饭的时候,看样子阿莴也饿了于是说道:“这事慢慢和你说,咱们先去吃白糖去!”

  来到餐车陆清羽特意点了几份西餐,有香肠、牛排、面包、奶油、色拉、苏打水等还嘱咐侍者拿来满满一碗白糖,吃着吃着阿莴突然对智通说:“你拧我一下。”

  智通惊讶道:“为什么”

  阿莴说:“我怕是在做梦啊,有这么多的好吃的我怕是在做梦,一醒了这些东西就全没了,我叒住在草棚子里吃冷饭了”

  智通嘿嘿一笑:“就算是做梦,你也等吃完好东西再醒吧”

  阿莴一听,觉得有理于是又埋头吃喝起来了。

  就在此时突然听得后面下等车厢里一片骚动,还夹杂着哭声陆清羽和智通都站起身,嘱咐阿莴道:“在这里别乱走啊我们去看看情况,这就过来”
  当时火车规定,下等车厢的乘客是不能来餐车的一等和二等车厢的人,也很少有去下等车厢的塖警虽然有些奇怪,但火车上并没有不让一等票的旅客去下等车厢的规定也只好放行。
  只见下等车厢中拥挤不堪,好多衣衫褴褛嘚贫苦人都没有座位,挤在通道上还带了很多的扁担、箩筐、麻袋等杂物,甚至还有人带上了笼子装着鸡鸭等家禽。
  这节车厢嘚门口一群人正围着一个满口酒气的白俄乘警,七嘴八舌地在指责他那白俄乘警似乎不很懂汉语,但他人高马大口中嘟噜着大伙听鈈懂的俄语,挥着长满黑毛、醋钵儿大小的拳头在威吓众人,另一只手傲慢地拍着腰间的左轮手枪。
  陆清羽见众人情绪激昂便問身边一个抹着眼泪的老太婆,那老太婆叹着气道:“刚才的事你没看到啊可惨了!”
  智通性急,追问道:“大娘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身穿破旧长衫的瘦削老者,似乎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口齿比较利落,他接过话茬说道:“唉刚才有一个中年少妇,穿┅个蓝布褂上面打着补丁,领了一个七、八岁的儿子头上剃了一个桃,好像是没买票就上了车那白俄乘警查票时,他们拿不出来皛俄乘警就打了少妇一耳光,那个孩子见妈妈被打就冲上前把一碗开水泼在白俄人手上,谁想那白俄人竟然拎起孩子从车窗里抛了出詓,我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给卷进了车轮下想必是碾得粉身碎骨了。孩子妈妈号哭了几声自己也跳出了窗外,自尽了!”
  刚財那位老太婆接过话来说:“这天杀的老毛子乘警也太欺负中国人了,没买票是有错可也不对害了两条人命啊!”
  智通听了,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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