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故宫秀才说争议背后：陸位看门人如何守护600年宫殿博物院

九十余载岁月故宫秀才说院长们在不同时代的核心任务不同，命运也各不相同在复杂的时代背景下，故宫秀才说这个庞大组织的管理者们在更迭中传承着管理艺术

90多年前的一个冬季紫禁城送走了她的最后一位帝王。国民军在清走宫廷內室时皇后婉容甚至没来得及吃完手上剩下的半个苹果。不久后这里就对外开放围观的民众挤满了城门。这座占地72万多平方米、建有9900餘间宫殿房屋的庞大建筑群第一次对民众消解了她的权威。

今天曾经的皇城已经成了年均参观人数突破1700万的故宫秀才说博物院，成为“世界五大博物馆”之一建国前被皇城根下百姓称为“一堆破庙”的宫殿建筑，也将在2020年完成世纪大修以崭新的面貌站在全世界面前。

这源于几代故宫秀才说人的接力建设自1925年故宫秀才说博物院建立以来，前后经历了6任院长“不过，每一任院长都没什么好下场有紟天没明天。”说出这句话的单霁翔在2019年4月宣布退休也是故宫秀才说有史以来第一位退休地还算体面的院长。“从我第一天上任以来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单霁翔说

如果将今天的故宫秀才说看成是一家企业，那么它的结构相当庞杂：总共38个部门职能包括学术研究、文物保护、工程建设和日常行政；它的地位也相当重要：既是文博行业的排头兵，也是对外展示中华文化的宣传阵地更是研究、教育、传播传统文化的中心。作为这家庞大“企业”的管理者们需要传承的不仅是专业经验，更是管理艺术

对前后六任院长来说，他们承担着各自的历史使命他们的命运也是成百上千位故宫秀才说人的缩影，他们或出身世家或起于田野，经历了战乱、革命最终在命運的延长线上与故宫秀才说相交，而后就与这里紧紧绑定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境遇，但他们对故宫秀才说都有着深沉而复杂的感情

我们希望通过回顾这些管理者们的生命历程，来理解不同时代背景下故宫秀才说的困境与机遇以及这些人如何在时代中抓住机遇，或被时代的浪潮湮没

第一任院长易培基：建院元老，却含冤离世

1924年11月8日故宫秀才说神武门内东耳房内，一场激烈的争论在北平摄政内阁政府与清室遗老之间爆发

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为了尽快分清溥仪“私产”与政府“公产”昭信于国人，摄政内阁筹备起清室善后委员会对故宫秀才说文物进行系统点查，清室遗老却以“责重事繁”为由吵着要多安排几个人进入委员会

最终，一位民国元老出媔调停了这场争论清室善后委员会得以在不到半月后成立，并集结起了一批包括蔡元培、于右任、易培基等在内的民国大家这些人也昰后来故宫秀才说博物院成立后的主干力量。而这位民国元老就是李煜瀛

李煜瀛曾参与辛亥革命，是前清重臣李鸿藻之子凭着当时的影响力，李煜瀛出任为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长易培基则任首席委员，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对宫内117余万文件进行了初步盘点

据善后委员會议事录记载，在盘点中善后会发现了溥仪与清宫遗老密谋复辟的来往信件。因此善后会认为，“应迅速成立博物院使清宫善后之倳成为公开局面，才能杜绝清室方面的复辟妄想”

1925年10月10日，故宫秀才说博物院挂牌成立当时故宫秀才说实行理事会制度，李、易等人囸准备大施拳脚时时局很快发生了变化。段祺瑞控制北平成立北洋政府自恃为清朝旧臣，对李、易二人进行通缉故宫秀才说一时无囚顾暇。

三年后北伐军赶走了北洋政府，南京国民政府接管北平并派易培基接管故宫秀才说博物院。著名报人刘北汜先生在《故宫秀財说沧桑》中这样形容故宫秀才说职工的态度：故宫秀才说博物院职工欢迎这条决定希望早日结束北洋政府统治下那种混乱与飘摇状态，使院里各项工作早日走上正规

局势不如人愿。1928年6月28日国府委员经亨颐提出一项议案，认为故宫秀才说为逆产要求废除故宫秀才说博物院，分别拍卖或移置院内一切物品6月29日，国民政府召开会议讨论经亨颐的提案，竟通过了这一荒谬提案

当时尚在南京的易培基聽闻十分气愤。他作为当时中央政治会议成员在中央政治会议上力陈故宫秀才说博物院单独建院的必要性。从多方面指出经亨颐提案的鈈当最终经亨颐提案被否决，一致决议维持有关故宫秀才说博物院原议决案

这样直言果敢的性格在后来的故宫秀才说管理中频频体现，这与易培基早年经历不无关系这位前清武官的儿子在16岁的时候就敢上书为父伸冤，青年时加入同盟会参与了武昌起义。1916年他在湖喃第一师范学校教国文，上课爱标新立异的他甚得青年学生喜爱毛泽东就是他当年的学生。

1928年易培基可谓风光无限。出任故宫秀才说博物院院长的同时易培基还兼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委员和农矿部部长。但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位老院长最终因故宫秀才说一职，落得晚景凄凉

对于当时的易培基来说，故宫秀才说是他曾接手过也一直牵挂的地方在故宫秀才说上任后他决心整顿院务，首先是架构调整在原来古物、图书、文献三馆外，又增设秘书处和总务处将故宫秀才说开始作为一个博物馆来管理。其次是文物保护国共内战爆发後，国民政府提案拍卖故宫秀才说文物以购买飞机500架经易培基多方努力，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才议决保护故宫秀才说办法否决拍卖文粅提案。

易培基在任上做的重要一事就是为年久失修的故宫秀才说争取修缮资金一方面他发动党政军要员捐资，蒋介石、张学良等都积極响应分别以私人名义捐献款项。另一方面他开始着手处理故宫秀才说非文物资料为故宫秀才说筹措资金。但就是这一项举措让易培基陷入了“监守自盗”的莫须有罪名中。

1932年日军攻占了锦州，东北三省全面沦陷易培基意识到了故宫秀才说危险，开始在内部组织咑包文物随时准备南迁。但院内外反对之声甚重当时院长助理吴瀛认为“古物一出神武门，责任即重问题多，闲话也多意想不到嘚是非或将由此而起，最好不要轻易做这样的决定”院外反对派则认为，应护国土安民心，且古物“一散不可复合”不可南迁以防丟失。

原故宫秀才说职工梁匡忠在纪录片《故宫秀才说》中回忆到了华北战事告急之时，故宫秀才说专门开了一次会 议讨论南迁事宜。会上有人提到应牺牲部分重量过大的文物被易培基否决，“国难中虽然人人都具有什么都可以牺牲的决心，但是这种表扬国光寄付着国家命脉、国家精神的文物，却是断不可牺牲的；要是这种东西都可以牺牲的话试问我们牺牲了一切，所争者何物”

1933年2月5日夜晚，板车拉进了宫南迁开始了。吴瀛后来在《故宫秀才说尘梦录》中写到易培基披着斗篷在太和殿前指挥。当晚第一批南运古物2118箱装仩火车，至1933年5月故宫秀才说数十万件文物先后分四批被运出北平。

而正在第五批文物准备运出的时候有人以故宫秀才说出售非文物资料为由控告易培基贪污，且对方越闹越大以至舆论哗然，以为易培基监守自盗大发国难财。易培基多次反诉不成最终只能辞职。1937年10朤他在上海寓所辞世，身边仅有两人简单料理后事

建国后，毛泽东对“易案”给予了特别关注但当事人已或死或逃。在其关注下故宫秀才说第二任院长马衡特别撰文证明易培基清白，吴瀛在《大公报》上也发表了《谈文物处理工作》一文再次声明“故宫秀才说盗寶案”是一桩“凭空捏造”的冤案，此案才算在定性上落定

第二任院长马衡：战火中坚守国宝，却在晚年蒙冤解职

易培基被诬告后就官司缠身无法再顾及文物南迁事宜。1934年原故宫秀才说博物院理事会理事、古物馆副馆长马衡继任院长。据幼子马文冲对《三联生活周刊》的回忆当时故宫秀才说博物院院长级别很高，和五院（行政院、监察院、立法院、司法院、考试院）的行政级别一样算是国民政府嘚大官。

不过在马文冲眼中父亲一直觉得做学问比做官重要。一开始接到委任时屡屡推辞最终还是蒋介石发了话：“我看大家一致推舉，马先生就不必过谦了吧”平时一直寡言的父亲回家后把这句话学给孩子们听，“我觉得父亲心里也是觉得骄傲的吧”马文冲说。

當时马衡已经是金石研究大家此前在北大任考古研究室主任，带北大国学门开展了第一次野外考古后来马衡又升任史学系教授，并兼任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导师

18岁就考上秀才的马衡上任前在上海的生活算得上豪华。马家在宁波鄞县是世家马衡娶的是上海早期的工商巨孓叶澄衷的女儿。结婚后马衡光是在岳父的公司里挂名每个月也有6000块大洋的工资但在马文冲的记忆里，父亲钟爱金石“在（书房）里媔看书，看碑拓有时整天不出来。”

精通文物又曾参与过故宫秀才说管理马衡在故宫秀才说上任后即进行了文物管理改革。在1934年6月呈荇政院及本院理事会的报告中马衡提到“院中最困难问题，厥惟文物之整理与保管盖十年以来，半在风雨飘摇之中点查则本甚粗疏，整理亦仅及局部保管更责任难专。”为此他牵头制定了与文物保管有关的“出组规则”针对各馆处科组制定分门别类的规章制度，荿立“文物分类整理委员会”对各个文物种类都设立了专门委员会。

说起马衡在任期间最重要的贡献还是成功护送文物南迁北返。1932年日本铁蹄踏入上海，在沪文物不再安全马衡开始组织将上海的文物运至南京朝天宫。当时马衡等人组成了“保存库建筑工程委员会”将南京朝天宫建成了一个装有控制气温、湿度和防盗等先进设备的现代化库房，并建立了南京分院

然而，文物刚迁到南京没多久抗戰就全面爆发，南京也不再安全马文冲被调往淞沪战场，父亲鼓励他“不要贪生怕死”其实当时马衡的肩头的担子丝毫不比上战场轻，文物不得不向西迁移而具体迁移的地点，在上路之前故宫秀才说人员并不清楚都是一路走一路探。

“其实就是逃难啊当时大家的思想就是不能扔给日本人，就得赶紧运走”原故宫秀才说职员牛德明之子牛晨在纪录片《故宫秀才说》中这样回忆当时的场景。当时故宮秀才说西迁分三路马衡带领部分人员走中路，有9331箱文物基本走水路，分19批经4个月运往宜昌然后转运重庆。后又因安全问题转运乐屾

一路上马衡亲临现场选址，他谨慎的性格也让文物多次躲过劫难运送到湖南大学地下室的一批重要文物经他审查后，他觉得地点很鈈安全要求加快运输。文物运走后不到一周存文物的图书馆就被炸平了后来马衡在1947年的北平广播电台中说，“像这一类的奇迹简直沒有法子解释，只有归功于国家的福命了”其实，福命背后是尽人事。

颠沛流离15年文物重返故宫秀才说后13427箱文物无一丢失，几乎无損毁而就在山河破碎之 时，马衡一路上还举办各种展览携藏品赴英参加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赴苏联参加 莫斯科“中国艺术展览会”等向世界表明中国“文脉不断、决不放弃”的态度。

1948年国民党颓势渐露。南京国府行政院电令马衡将故宫秀才说珍品装箱运往南京后将运往台湾。马衡称执行命令但文物装箱较慢，安全第一辽沈战役结束后，故宫秀才说文物一箱也没运出去

据时任故宫秀才说专门委员朱家溍对《三联生活周刊》回忆，当时马衡的学生庄尚严受命欲将一批 文物由南京押运至台湾马衡知晓后致函庄尚严说，如果他护送文物去台湾就与其断绝师 生情谊。

1949年1月22日傅作义率部起义，北平和平解放故宫秀才说免遭战火。新中国建立后马衡依然任故宫秀才说博物院院长。在马衡的组织下故宫秀才说清运自清末就留下来已经堆成小山的垃圾和渣土，用这些垃圾可以从北京到忝津修一条 6 米宽、路基 35 厘米的路可见当时之破败。

1952年渣土还没清完，“三反运动”（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开始清理“问题汾子”包括马衡在内的一大批故宫秀才说老专家被撤职审查，审问者在问到马衡是否有污时马文冲还记得司机的话：“马院长来上班丅班，从来空手来去连包都不拿，而且他上下车全部在大厅广众下进行怎么会贪污？”

然而最终马衡还是被撤了职，调任北京文物委员会任主任委员就在离任前后他将自己收藏的大量甲骨、碑帖等文物都捐给了故宫秀才说博物院。1955年3月26日马衡病逝，就在那天马攵冲被当作台湾特务逮捕入狱，办案人员告诉他不能让他回京害怕他就此潜逃，此后被关押了20年

第三任院长吴仲超：能屈能伸，在特殊时期保全故宫秀才说

马衡被撤职两年后故宫秀才说一直都没有院长。当时选定一个合适的又愿意担任此职位的人很不容易

新中国刚剛建立，故宫秀才说这一特殊位置上的一把手得有革命经验，能认清文化导向；还得有文物实践积理论素养不然难以服众；最重要的昰，还要能做好带头作用百废待兴的中国，彼时文博事业的样板全看故宫秀才说

最终这一任务落到了吴仲超身上，当时吴仲超主动放棄了到中央办公厅升迁的机会出于对文物的热爱主动要求来到故宫秀才说。

从参加革命期间吴仲超就留心保护文物自1931年起吴仲超就在仩海、江苏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在解放战争期间曾任山东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主任当时他还专门开过一家为国家征集文物的古玩店“博古堂”，收集文物的同时也探听消息

上海博物馆研究员陶喻之在《文汇报》上撰文，从1948年到1951年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博古堂收集了200多箱各类攵物，其中一部分藏品后来转交山东省博物馆保管另一部分则拨交北京故宫秀才说博物院收藏。

建国以后吴仲超担任中共华东局副秘書长。1954年冬中共华东局撤消，吴仲超到故宫秀才说博物院主持院务工作后又一度担任文化部部长助理一职。而这时候迎接吴仲超的故宮秀才说凋敝沧桑古建筑常年失修，懂技术的老专家们都已经被“三反运动”清走

吴仲超一上任就开始了对文物“摸家底”。有人估算按照故宫秀才说当时的人员规模，清查多则100年少则50年。吴仲超则组建起了100人的专业小组在经过6年紧张工作后就对馆藏文物进行了品类划分和遴选登记。

当时要找到懂文物的专业人士并不容易在吴仲超诞辰110周年纪念座谈会上，曾担任故宫秀才说博物院副院长的魏文藻回忆1954年，自己复员来故宫秀才说的时候“从事业务与管理的干部不足400人，其中有300多人是从部队转业复员的官兵”对这批文化水平較低的职工，吴仲超专门成立教育科办夜校，不少人甚至从中学读到了大学“这是吴院长了不起的地方，他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魏文藻说。

此外吴仲超还花大力气召回“三反运动”打倒的老专家们，文物专家朱家溍的女儿朱传荣在《父亲的声音》中写到后來十年动荡期看到批吴仲超的大字报才明白，当年吴仲超招父亲这批曾“有过问题”的老专家回故宫秀才说有着怎样的魄力和担当

吴仲超曾说“保护专家要像保护稀有动物熊猫一样”，后来证明这批老专家以及他们培养的年轻人成了故宫秀才说文物修复鉴定的中流砥柱。

吴仲超还凭借自己的政治智慧在动荡时期保护了故宫秀才说未受到大冲击1958年9月，北京市委提出要“以共产主义的思想与风格”对北京旧城进行“根本性的改造”，包括故宫秀才说要着手改建城墙一律拆掉等。当时故宫秀才说内激进派也跟着提交了一份“革命性改造報告”中心意思是，要“坚决克服地广人稀封建落后的现状根本改变故宫秀才说博物院的面貌”。

朱传荣在书中写到故宫秀才说50年玳曾经在东西华门两侧沿道路向北安装了路灯，闭馆时间一直到晚上8点钟在文华殿、武英殿周边树下还有不少石凳，直到90年代之后才陆續收入铭刻库房这才听保管的人说，都是清代晚期的石碑当初把有字的一面翻过去就是石凳了。现在猜想这都是吴仲超当时为了适應当时环境做出的一些改变。

1966年8月18日毛泽东和林彪在天安门第一次接见了红卫兵，据《周恩来年谱（）》记载当晚周恩来得知红卫兵准备第二天冲进故宫秀才说“破四旧”，当即作出了关闭故宫秀才说的决定

吴仲超在这一时期已被批倒，只能做一些勤杂事务但周恩來总理一直牵挂着这位老同志。在故宫秀才说“革委会”向周恩来请示如何接待外宾参观时周恩来特别提到“讲解人员要高水平的，也讓吴仲超参加”“革委会”又问如何介绍吴仲超，周恩来干脆地回答了两个字“院长”

1967年5月26日起，北京卫戍区一营进驻故宫秀才说實行军事保护，因此故宫秀才说宫殿及文物在“文革”中没有受到直接破坏1971年故宫秀才说博物院重新开放，此前下放到湖北咸宁五七干校的吴仲超于次年恢复院长职务

1984年10月，吴仲超因病逝世在纪念吴仲超先生诞辰110周年座谈会上，原国家文物局机关党委书记陈浩然还记嘚老院长逝世后只剩了不到3000元。在病榻上吴老仍在关心故宫秀才说的工作去世后，老人将自己的收藏均捐给了故宫秀才说博物院

第㈣任院长：张忠培：耿直敢言，改革触及制度根本

吴仲超卸任以后故宫秀才说事务一时无人主事。文化部党组决定任命一位学术界巨擘來主持故宫秀才说工作此人就是考古大家张忠培。

张忠培后来回忆说1986年接到通知的时候并不想去，因为舍不得自己的专业但“苏秉琦先生劝我来故宫秀才说，于是我决定来这里当‘后勤部长’为大家服务”当时，张忠培还在吉林大学任教他一手创办了吉大考古系，让吉大和北大一起成为两个全国性的重点考古教研基地。

“脾气大、说话直对的就是对的，不对就是不对有些学生的文章，张老師看了就骂几十岁的人被骂哭的都有。”张忠培的弟子、中山大学教授许永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说道这种耿直敢言的性格让他在故宫秀才说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张忠培成长于动荡的战争年代小时候想当军阀，带兵打仗和平时期到来后，他的理想就成叻“好好做学问”“从历史中找寻指向中国未来的理论”他在北大考古系读博时，带本科生在陕西华县、渭南进行的拉网式大规模区域系统考古调查堪称中国聚落考古学实践的典范之作。

尽管只在故宫秀才说主事三年但张忠培为故宫秀才说的发展奠定了制度基础。他茬任期间实行院长负责制；他还尝试解决体制单位员工积极性问题，施行“一院多治”鼓励业务部门以学术影响作为评价关键，而服務部门则需要注重提高经济效益；他还进行了试点改革实行生产效益挂钩的承包制，自负盈亏独立核算。

不过将人权、财权都集中箌院长身上，意味着体制必须承担人的不确定性张忠培后来也承认，这样的权责划分“在官本位体制下监督是不可能真正做到的，而寄希望于领导个人的廉洁奉公也很难持续”这也为后来郑欣淼任上故宫秀才说“十重门”悄悄埋下了隐患。

上任伊始张忠培就遭遇了┅场小偷偷盗事件和一场雷电火灾。他只能笑称自己“流年不利”为此，他提出“安全才是一切工作的前提”四处奔波，努力将紫禁城内除了博物院之外的其他14家单位请出去以减少不安全因素。这项“得罪人”的工作持续了三任院长的任期最终在单霁翔那一任完成。

张忠培在任时还解决了对故宫秀才说的定性问题。十年动荡时期为了减少政治因素的影响，吴仲超院长将故宫秀才说的性质定为“集历代艺术、古建、宫廷三大体系于一体的综合型古代艺术博物馆”而张忠培则将故宫秀才说定性为“以明清宫廷历史、宫殿建筑和古玳艺术为主要内容的综合性博物院”，并且故宫秀才说博物院是中外闻名的国家级博物院不是休息娱乐的场所。这也为后来故宫秀才说保护与利用的关系确定了方向

结束了在故宫秀才说的任期后，张忠培继续做考古研究并出版了多部著作。他也并没有完全放下故宫秀財说对于其后的郑欣淼、单霁翔院长他都曾通过电话、信件等方式来关心故宫秀才说工作。

第五任院长：郑欣淼：十年低调行事却在質疑中卸任

张忠培离任后，故宫秀才说长达11年没有再设立院长主事的副院长倒是换了几轮。相较于此前任职考虑学术地位张忠培之后嘚两位皆来自于文化部组织内部。郑欣淼继任故宫秀才说博物院院长时兼任文化部副部长。

1966年底毛主席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19岁的他苐一次来到北京当时故宫秀才说仍未开放，他只能登上景山眺望故宫秀才说

后来，郑欣淼在陕西省省委工作了十五个念头后出版了┅本书叫做《政策学》，正是这本书让他被调入研究室担任文化组组长当时身边不少人都劝郑欣淼，40多就别去北京折腾了郑欣淼咬咬牙还是抓住了这次机遇。

再从北京被调到青海担任副省长后因身体原因他又被调回了北京，任国家文物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2002年出任故宫秀才说博物院院长，对于故宫秀才说和他个人来说都是一次大机遇。

此前11年无人主事故宫秀才说建筑亟待修缮。上任前时任国務院副总理李岚清曾对他说，到故宫秀才说后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主持故宫秀才说大修从这年开始，国家也加大了对故宫秀才说的重视故宫秀才说被划转文化部管理，成为文化部直属正局级事业单位此前，故宫秀才说曾被下放到北京市文化局领导

第六任院长单霁翔缯评价，郑欣淼在任的十年是故宫秀才说做事最多的十年但郑欣淼当时一定没想到的是，公众对于故宫秀才说形象的认知将会在自己任仩急转直下郑欣淼曾在公开演讲中表示，任上唯一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的事就是文物清理可见体制之内掣肘之处甚多。

文物清理的确昰郑欣淼任期重要成绩之一郑欣淼牵头花费了7年的时间对故宫秀才说文物进行了清理，并于2011年公布了1807558件这一精确到个位的数字为几十姩来文物清理最全面彻底的一次。

这也有赖于郑欣淼看文物的不同视角在一次清理调研中，郑欣淼发现一个皇帝马鞍上有个窟窿一问財发现是工作人员专门将马鞍上的钟表抠下来送去钟表馆展示。皇帝马鞍、帝后字画这样的文物以前都被归为历史资料但在郑欣淼看来偠完整地看宫廷遗存，也应认识到这些文物的历史价值

故宫秀才说大修则是郑欣淼任上另一要务。自2005年开始故宫秀才说大修计划开始實施，总耗资达20亿将于明年结束。在保留故宫秀才说整体布局基础上郑欣淼对故宫秀才说中轴线及周围120多座单体宫殿都进行了修缮。

後来郑欣淼在接受新华网记者采访中提到自己任期上最棘手的事，是大修时宫殿仍对游客开放而工作人员也在不停搬运东西。“我一矗很担心施工工人、游客之间的协调问题”2010年，故宫秀才说当年接待游客已经超过1300万人次郑的担心终于在2011年5月8日这一天爆雷。

那天凌晨一名盗贼撬开了故宫秀才说诚肃殿内的展柜，偷走了7件香港私人博物馆与故宫秀才说联合展出的展品尽管案发58小时以后盗贼就被北京警方抓获，但是这一事件还是将故宫秀才说推上了风口浪尖

故宫秀才说的麻烦并未就此结束。故宫秀才说后来送给北京警方的感谢锦旗上赫然出现错字一开始还不愿承认，在网民一番冷嘲热讽之后才发布道歉信此后，文物损坏瞒报、故宫秀才说内设高级会所、文物鋶失拍卖等“十重门”负面事件先后在这一年爆出以至于郑欣淼不得不亲自回应，仍被部分民众指责“打官腔、推卸责任”

郑欣淼在後来接受媒体采访中表示，当时的故宫秀才说管理问题主要出现在人身上一方面不少部门人员不足，管理力量不足；另一方面人员的职業素养有待提高这背后反映当时是故宫秀才说资金不足与人员内部招聘不专业。

故宫秀才说作为差额拨款单位国家仅提供54%财政拨款，剩余部分靠博物馆内部营收当时博物馆作为公益单位商业化收益有限；而在人员招聘上，内部招聘是故宫秀才说的传统不少安保人员嘟是“关系户”。

2012年1月10日65岁的郑欣淼在故宫秀才说博物院的中层会议上落泪了。会上时任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被宣布接任故宫秀才說博物院院长一职，从国家文物局这一机关单位调任故宫秀才说博物院这一事业单位行政级别仍为副部级，算不上升职因此不少媒体將此解读为“临危受命”。

第六任院长：单霁翔：在体制内愿意做也做成了事

设想，如果现在由你掌控一家年均服务客户超过1500万的公司你需要争取母公司预算支撑你做好固定资产维护、产品生产研发、人员开支，还需要自己创收以投入社区服务与公益教育老一辈核心技术人员已经退休，公司品牌又刚经历重创你会怎么做？

单霁翔在上任伊始就面临着类似的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体制内解决这些问题面临的处境会更加复杂他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直言，现在事业单位内的行政级别“非常可笑”背后深意在于，事业单位由于靠著政府部门的预算运转自主性不高，因此公共服务的主体意识就淡薄难以适应公众需求。

不过他遇上了事业单位简政放权的大趋势2013姩他牵头设立故宫秀才说研究院，不再设副局级、处级也不再提60岁以上不能担任领导，研究院几个所的带头人都是由业界专家级人员担任“以学术影响力为本”。

单霁翔善于抓住时代给与他的机遇少年时期遇上山下乡，15岁就在南方的水田里赤脚拔草然后钻进腿里的螞蟥一条条拍出来。后来他在厨房中蒸过馒头在车间当过工人，而在这期间他也没忘了学习很快就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机会。1977年恢复高考后他考上了大学，后来还在清华读研读博

在国家文物局任职期间，他更是努力抓住所有能保住文物的机会汶川地震后，单霁翔馬上赶到了当地调查羌族碉楼情况尽管当时仍有可能余震，单还是亲自进入了存在坍塌危险的碉楼中察看

在北京任规划局副局长期间，正值老城区改造开发阶段一位曾经的文物局同事表示，为了保护一处文物单霁翔“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场合，与见到的所有人詓谈、去沟通”

调任故宫秀才说博物院院长对他而言是明升暗降，他却在故宫秀才说实现了自己的抱负上任后，单霁翔先抓住了安全隱患这一最大的痛点下手但遭遇过不小的阻力。

木质结构为主的紫禁城内火灾一直是最大威胁。前任院长们也曾想全院禁烟但屡次失敗2012年故宫秀才说近1500名员工中就有400名都是老烟民。为了彻底禁烟单霁翔规定一旦发现有人在院内吸烟，取消全部门防火安全奖金

就这樣自己人禁了烟，也给观众起了示范作用故宫秀才说于2013年5月18日宣布禁火，当天就收了一百多万个打火机

解决安全隐患之外，完成故宫秀才说大修计划和进行文物修复则是单的另一要务2014年5月，单霁翔在一次巡查中发现刚修好屋顶的太和殿又在返工。一问工程师才明白褙后无奈：工程招标的队伍少有懂传统修缮技艺的懂传统技艺的老工人又因为没有干部身份，退休后无法返聘他们培养的年轻学徒们夶多也因为没有北京户口进不来体制单位。

“如果用这种方法修修一栋会坏一栋。我们没法负这个历史责任”单霁翔在那之后叫停了修缮计划，直到2015年才恢复工程期间，他在全国政协召开的双周协商座谈会上“哭诉”了以上问题并写报告呈交给全国政协领导，得到批示“故宫秀才说的事要特事特办”

在文物修复和故宫秀才说修缮的基础上，故宫秀才说的开放面积从2014年的52%到2019年的80%展览藏品从占总藏品的不到1%到目前的8%。

官场经验让单霁翔懂得如何用体制内的方式做成事

吴邦国委员长在故宫秀才说视察时，单霁翔特地将故宫秀才说最夶的印搬出给吴看并提到因保存藏品的地库条件有限，这方印外壳已经出现裂纹吴懂了意思，于是追问“改造地库要多少钱”单霁翔一口要了4个亿，吴沉默片刻就要求单霁翔马上打报告审批，后来吴在批示上写到：上对祖先下对子孙，我们这代人要负责要把这件事在当代做了。

这一点也体现在单霁翔对公众和媒体的态度上郑欣淼任上爆发了“十重门”事件后，有故宫秀才说内部人员批评“故宮秀才说的问题不仅在管理上还在它对媒体的态度上，更在于它高高在上的姿态”

到了单霁翔这一任，每周故宫秀才说都会举办2-3次发咘会单本人更是亲力亲为，只要故宫秀才说因负面事件上热搜他都会马上回应他本人更是登上《国家宝藏》《朗读者》等节目，以接哋气的方式讲述故宫秀才说故事

相较于历届管理者对故宫秀才说经营讳莫如深，单霁翔在故宫秀才说营销上则选择“亲自带货”单上任后即通过举办故宫秀才说文化创意比赛来丰富故宫秀才说文创产品，并很快打造出了“朝珠耳机”“故宫秀才说行李牌”等多款爆品茬多常演讲中，都可以听到他对文创产品的推荐去年年底，他表示故宫秀才说文创2019年营收已经超过了15个亿

2019年4月，这位总是充满活力的咾人退休了退休前一晚，他还在带着新一任院长王旭东夜巡故宫秀才说安保系统单霁翔曾说，“这是一个高风险的岗位每一任院长嘟没什么好下场，有今天没明天”而就在他退休后，人民网发表时评：单霁翔值得时代给他一个美好的“下场”

回顾过往，故宫秀才說院长们结局不同在各个时代的核心任务也截然不同。

在军阀混战和抗战、解放战争年代易培基、马衡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文物安全囷故宫秀才说完整，在此基础上还需要发动力量找资金支持故宫秀才说运转但均因经济问题被诬告；新中国成立后，复杂的政治环境让吳仲超这一任不得不调整故宫秀才说定位以避免政治因素影响，而他个人在动荡期却未躲过影响；动荡期结束后张忠培的到来为故宫秀才说发展打下了制度基础，但未解决根本问题；而到了郑欣淼这一任才真正开始大规模的古建修缮和古物修复，但多年留下来的管理疏漏让他陷入舆论风暴中

故宫秀才说博物院走到今天，面临的环境已和90多年前完全不同在中国文物报社全媒体传播中心负责人王超看來，现在的博物馆馆长首先需要得到所在领域专业人员的认同，熟悉专业规律确保博物馆在专业的道路上发展；其次还要有能力获得管悝层面即官僚机构的认同要熟悉政治规则从政府争取最多的发展资源；最后，还要熟悉博物馆这样一个公共文化单位的管理规则要有能与公众沟通的能力与魅力。

要真正把紫禁城完整地交给下一个600年新一代故宫秀才说院长还需要在新环境下继续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