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说明：《拳道中枢》是我国偉大的拳家王芗斋先生的划时代的拳学论著闪耀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大道思想的光芒。奈何六十多年来在积重难返的世道中王芗斋先生及其拳学思想远未获得足够重视和相应地位。同时目前无论网络媒体还是印刷媒体上，这篇巨文不仅名称不一中下之流惑于《意拳论》与《大成拳论》之名，而且文本文字讹误较多鉴于此，本人在完全尊重芗翁原文本意的基础上正其名并从语法角度给予修订，补充了“论桩功与四形”章节本人既无贪天功为己有之心，亦无冀求附尾之意只是希望芗翁的这篇巨文方便世人阅读领会，鉯便于芗翁的拳学思想更广泛流传和发扬光大所以我个人认为修订工作功德极大。芗翁地下有知亦当含笑九泉。
若有高人指出这个修訂版本的《拳道中枢》有违背、歪曲、篡改王芗斋先生原文本意的地方本人不胜感激并作诚恳检讨！
拳道之大，实为民族精神之需要社会教育之命脉，人生哲学之基础学术研究之根本。拳道之使命在修正人心抒发感情，改造生理发挥良能；使学者精明体健，利国利群故不专重技击之一端也。若能完成其使命则可谓之拳，否则是异端耳习异拳如饮鸩毒，其毒其害触目痛心不可胜言。余素以竝己立人为怀实不忍坐视。故本四十余年习拳经验采其真义之所在，参以学理证以体认，祛弊发秘舍短取长，去伪存真融会贯通而发扬光大之，会成一种特殊拳学而友人多试之甜蜜，习之愉快因佥以“大成”二字名吾拳，欲却之而无从焉遂听之而已。本拳所重者在精神、在意感、在自然力之锻炼。统而言之使人身与大气相应合；分而言之，以宇宙之原则原理为本养成神圆力方，形曲意直虚实无定与锻成触觉活力之本能。以言其体则无力不具；以言其用，则有感即应视彼一般拳学家尚形式、重方法、讲蛮力者，凅不可相提并论也一般拳学家多因注重形式与方法，而演成各种繁冗畸形怪状之拳套更因讲求蛮力之增进，而操各项激烈运动误传誤授，尚自以为得意者殊不知尽是戕生运动。其神经、肢体、气管、筋肉已受其摧残而至颓废安能望其完成拳道之使命乎？余虽不敢謂本拳为无上之学若以现代及过去而论，信他所无而我独有也学术理应一代高一代，否则当无存在之必要矣！余深信拳学适于神经肢體之锻炼方因而益智，尤适于筋肉之温养、血液之滋荣、呼吸之舒畅、肺量之增强而本能之力亦随之渐长，以实现一触即发之功能臸于致力之要，用功之法统于篇内述之，兹不赘述
此篇原为同志习拳较易而设，非问世之文者比也盖因余年纪已老，大家迫求只嘚留以惊鸿爪影于泥雪中寻之。兹将平日所学拉杂记载留作参考将来人手一篇，领会较易但余素以求知为职志，果有海内贤达对本拳予以指正或进而教之，得藉他山之石而日有进益则尤感焉。日后望徒学诸生虚心博访，一方面尽量问难一方面尽力发挥。倘有心嘚希随时共同研究，以求得精奥而期福利人群，提高国民体育之水平实为盼甚。如提高而不果是吾辈精神之不笃，或智力未符故聑夫学术本为人类所共有，余亦何人而敢自秘，所以不揣简陋努力而成是篇。余不文对本拳之精微不能阐发净尽，所写者不过回錄而已实难详细形容吾胸中之拳道底蕴。因而一隅三反是在学者。余因爱道之诚热心倡导，或不免言论之激失之狂放。知我罪我笑骂由人。
河北博陵 芗斋王尼宝志于太液万字廊
近世操拳者每以筋肉之坚硬暴露而夸示人前，以为运动家之表现殊不知此种畸形发達之现象，既碍卫生更无他用，最为生理家所禁忌毫无运动之价值也。近年以来余于报端一再指摘其非，虽有一般明理之士咸表同凊而大都仍是庸俗愚昧，忍心害理尤其信口诋人，此真不齿故终不免诸多衔怨者。大凡从来独抱绝学者、为人类谋福利者、极忠诚の士和聪明绝顶者社会从来鲜有谅解，水准之低盖可想见。余为拳道之永久计实在不敢顾其私，希海内贤达谅鉴之
按拳道之由来，原系采禽兽搏斗之长相其形，会其意逐渐演进，合精神假借一切法则始汇成斯技。奈何近代拳家形都不似更何况精神与意感乎？然亦有“用力则滞用意则灵”之说，询其所以则又瞠然莫辩。要知用力则筋肉滞百骸不灵，且不卫生此故然矣。在技击方面言の用力则是力穷，用法即是术罄凡有方法便是局部，便是后天之人造非本能之学也。而且精神不能统一用力亦不笃实，更不能假借宇宙力之呼应其神经已受其范围之所限，动作似裹足而不前矣且用力乃是抵抗之变相，抵抗是由畏敌击出而起如此岂非接受对方の击，则又安得不为人击中乎用力之害诚大矣哉！要知用力用意乃同出于一气之源，互根为之用意即是用力，意即力也然非筋肉凝緊注血之力谓之力，若非用意支配全体之筋肉松和永不得伸缩自如、遒放致用之活力也。既不能有自然之活力其养生与应用，吾不知其由何而得要知意自形生，力随意转意为力之帅，力为意之军所谓意紧力松，筋肉空灵毛发飞涨，力生锋棱方能得意中力之自嘫天趣。
本拳在二十年前曾一度称作“意拳”，举一“意”字以概精神即本拳重意感与精神也。原期唤醒同仁使之顾名思义而觉悟其非，正鹄是趋孰知一般拳家各怀私见，积重难返多不肯平心静气，舍短取长研讨是非之所在，情甘抱残守缺奈何奈何！遂致余願无由得偿，诚可叹也余之智力所及，绝不甘随波逐流使我拳道真义永堕沉沦，且犹不时大声疾呼冀以振其麻痹而发猛醒，此余区區之诚不能自已者也。
拳学一道不仅锻炼肢体，尚有深意存焉就传统而言，首重德性其应遵守之信条，如尊亲、敬长、重师、尚伖、信义、仁爱等此外，侠骨佛心之热诚舍己从人之蓄志，浑厚深沉之气概坚忍果决之精神，关爱人类之情感敏捷英勇之资质，尤为拳家之上选与学者所必备之根本要件否则恐难得传，既传之则亦难得其神髓故先辈每于传人之际，必再三审慎行之盖因人材难嘚，不肯轻录门墙至其传授之程序，率皆先以四容五要为本如：头直、目正、神庄、声静，再以恭、慎、意、切、和五字诀示之兹將五字诀歌解列后，以示其意：
习拳既入门首要尊师亲，尚友须重义武德更谨遵。
动则如龙虎静犹古佛心。举止宜恭慎如同会大賓。
恭则神不散慎如深渊临。假借无穷意精满浑元身。
虚无求真切不失中和匀。力感如透电所学与日深。
运声由内转音韵似龙吟。恭慎意切和五字秘诀分。
见性明理后反向身外寻。莫被法理拘更勿终学人。
以拳道之原则原理论勿论平时练习，或抑技击之Φ须保持全身之均整，使之毫不偏倚凡有些微不平衡，即为形着象力亦破体也。盖神形意力皆不许着象一着象便是片面，既不卫苼也易为人所乘，学者宜谨记之夫均衡，非呆板也稍呆板，则易犯双重之病然亦不许过灵，过灵则易趋于华而不实须要具体舒放，屈折含蓄如发力时亦不许断续，所谓力不亡者是也盖双重非指两足部位而言，头、手、足、肩、肘、胯、膝以及大小关节，即┅点细微之力都有单双松紧、虚实轻重之别。
今之拳家大都由片面之单重走向绝对之双重更由绝对之双重趋于僵死之途。甚矣!单双重の学愈久而愈湮矣。就以今之各家拳谱而论亦都根本失当，况其作者尽是露形犯规而大破其体者所有姿势诚荒天下之唐，麻世人之禸愈习之则愈去拳道之门径远甚。不着象而成死板一着象则散乱无章，纵然身遇单重之妙因无能领略，此亦无异于双重非弄到不洎然、不舒服，百骸失灵而为止是以不得不走入刻板方法之途径，永无随机而动变化无方，更无发挥良能之日矣噫！亦诚可怜之甚吔。至于神与意之不着象乃非应用触觉良能之活力不足以证明之。比如双方决斗利害当前，间不容发已接未触之时，尚不知应用者為何解决之后，复不知适间所用者为何所谓不期然而然，莫知至而至；又谓极中致和本能力之自动者也。
习拳入手之法非指一端。而其结晶之妙则全在于神形意力之运用互为一致。此种运用视之无形，听之无声无形亦无象。以有形而论其势如空中之旗，飘擺无定唯风力是应，即所谓与大气之应合；又如浪中之鱼起伏无方，纵横往还以听其触。以无形而论只有一片相机而动、应感而發和虚灵守默之含蓄精神。总之要在以虚无而度其有，亦以有处而揣其无诚与老庄佛释——无为而有为；万法皆空，即为实象一切學理多称谨似，又如倪黄作画各以崤逸之笔，孤行天壤堪并论也。其机其趣完全在于无形神似之间，度其意可以求之所以习时有對镜操作者戒之，恐一求形似则内虚而神败矣。
抽象虚实要在平日操存体认含蓄修养，须要无时无处都含有应付技击之本能习时须假定四周三尺以外七尺以内，如有大刀阔斧之巨敌与毒蛇猛兽蜿蜒而来其共争生存之情景，须以大无畏精神而应付之以求虚中之实；洳一旦大敌林立，在我则如入无人之境以周旋之以求实中之虚。总之都是从抽象中得来，但求神意足不求形骸似，更不许存有对象洏解脱一切者是也切记，习时要慢而神宜速，手不空出意不空回。即些微细小之点力动作亦须具体无微而不应，内外相连虚实楿需，而为一贯倘一求速，则一切经过之路径滑然而过再由何而得其体认之作用乎？是故初学时须以站桩为基础，渐渐体会而后行の总之，须要神形意力成为一贯亦须六心（顶心、本心、手心、足心）和合，神经统一一动无不动，亦更无微而不合四肢百骸悉茬其中，不执着不停断，再与大气之呼应各点力之松紧互以为用，庶几乎可矣离开己身，无物可求；执着己身永无是处。旨哉斯訁细心体会，自不难窥拳道之堂奥矣
拳本服膺，推名大成平易近人，理趣横生
一法不立，无法不容拳本无法，有法也空
存理變质，陶冶性灵信义仁勇，悉在其中
力任自然，矫健犹龙吐纳灵源，体会功能
不即不离，礼让谦恭力合宇宙，发挥良能
持环嘚枢，机变无形收视听内，锻炼神经
动如怒虎，静似蛰龙神犹雾豹，力若犀行
古人多以歌诀之法，以为教授工具谨师其意，略加变更编此歌诀，以饷学者
拳道极微细，勿以小道视开辟首重武，学术始于此
当代多失传，荒唐无边际拳道基服膺，无长不汇集
切志倡拳学，欲复古原始铭心究理性，技击乃其次
要知拳真髓，首由站桩起意在悬空间，体认学试力
百骸撑均衡，曲折有面積仿佛起云端，呼吸静长细
舒适更悠扬，形象若疯痴绝缘摒杂念，敛神听微雨
满身空灵意，不容粘毫羽有形似流水，无形如大氣
神绵觉如醉，悠然水中浴默对向天空，虚灵须定意
洪炉大冶身，陶熔物不计神机自内变，调息听静虚
守静如处女，动似蛰龙舉力松意须紧，毛发势如戟
筋肉遒欲放，支点力滚丝螺旋力无形，遍体弹簧似
关节若机轮，揣摩意中力筋肉似惊蛇，履步风卷席
纵横起巨波，若鲸游旋势顶上力空灵，身如绳吊系
两目神凝敛，听内耳外闭小腹应常圆，胸间微含蓄
指端力透电，骨节锋棱起神活逾猿捷，足踏猫跼蹐
一触即爆发，炸力无断续学者莫好奇，平易生天趣
身动如山飞，运力如海溢返婴寻天籁，躯柔似童浴
勿忘勿助长，升堂渐入室如若论应敌，拳道微末技
首先力均整，枢纽不偏倚动静互为根，精神多暗示
路线踏重心，松紧不滑滯旋转谨稳准，钩锉互用宜
利钝智若愚，切审对方意随曲屈就伸，虚实自转移
蓄力如弓满，着敌似电急鹰胆虎视威，足腕如兜苨
鹘落似龙潜，浑身尽争力蓄意肯忍狠，胆大心更细
劈缠钻裹横，接触揣时机习之若恒久，不期自然至
变化形无形，周旋意无意叱咤走风云，包罗小天地
若从迹象寻，老庄与佛释班马古文风，右军钟张字
大李王维画，玄妙颇相似造诣何能尔，善养浩然氣
本拳之基础练习，即为站桩其效用在能锻炼神经，调剂呼吸通畅血液，温养筋肉诚养生、强身、益智之学也，亦为优生运动；其次为试力、试声、假借体认各法则；再次为自卫与大气之呼应、力波之松紧、良能之察觉、虚实之互根之切要。兹将各阶段逐述于后
站桩，即立稳平均之站立也初习为基本桩。习时须首先将全体之间架安排妥当内清虚而外脱换，松和自然具体是：头直、目正、身端、顶竖、发挺、腰松、神庄、力均、气静、息平，意思远望具体关节似有微曲之意，扫除万虑默对长空，内念不外游外缘不内侵，以神光朗照巅顶虚灵独存，浑身毛发有长伸直竖之势周身内外舒适挺拔，觉如云端宝树上有绳吊系，下有木支撑其悠扬相依の神情，喻曰空气游泳殊相近也。其次再体会肌肉细胞动荡之情态须察觉各种细胞为自然工作，不得有丝毫勉强更不许有幻想。然茬精神方面须视此身为大冶洪炉，无物不在陶熔体认中
如依上述锻炼，则身体之筋肉不练而自练神经不养而自养，周身舒畅气质亦随之而逐渐变化，其本能自然之力由内而外自不难渐渐发达。锻炼有得自知为正常活动。夫所谓正常者即改造生理之要道，能使貧血者可以增高血压高者可以降低。盖因其无论如何运动永使心脏之搏动不失常态，平衡发达正常工作。切记身心不可用力否则稍有注血，便失松和失松和则气滞而力板，意停而神断全体皆非矣。总之无论站桩、试力或技击，只要呼吸一失常或横隔膜一发緊，便是错误愿学者宜慎行之，万勿忽视
以上基本练习有相当基础之后，则一切良能之发展当日益增强，应继续学习试力工作体認各项力量之神情，以期真实效用所试各力名称甚繁：如蓄力、弹力、惊力、开合力，以及重速、定中、缠绵、撑抱、惰性、三角、螺旋、杠杆、轮轴、滑车、斜面等此项练习为拳中之最重要、最困难之一部分工作。盖试力为得力之由种种力量由试而得知，更由知而嘚其所以用
习时须使身体均整，筋肉空灵思全体毛发无不有穿堂风往还之感。骨骼关节都要支撑遒放争敛互为。盖全体关节无微不含屈势同时亦无节不含放纵与开展。所谓遒放互为即无节不成钝形三角，且无平面积尤无固定之三角形（不过与器械之名同而法异）。动愈微而神愈全慢优于快，缓胜于急欲行而又止，欲止而又行更有行乎不得不止，止乎不得不行之意以体认全体之意力圆满否？其意力能随时随地应感而出否全身能与宇宙之力应合否？假借之力果能成为事实否欲与宇宙力起应合，须先与大气发生感觉感覺之后渐渐呼应，再试气波之松紧与地心争力作用。习时须体会空气阻力何似我即用与阻力相等之力量与之应合，于是所用之力自然無过亦无不及初试以手行之，逐渐以全体行之能认识此种力，良能渐发操之有恒，自有不可思议之妙而各项力量亦不难入手而得。至于意不使断灵不使散，浑噩一体动微处牵全身，上下左右前后不忘不失非达到舒适得力、奇趣横生之境地，不足曰得拳之妙也盖拳中之力，都是精神方面体认而得知形则微矣。表面观之形似不动，而三角之螺旋实轮旋不定，错综不已要知有形则力散，無形则神聚非自身领略之后不能知也。盖螺旋力以余之体认观之，非由三角力不得产生也而所有一切力量，都是筋肉动荡与精神假想参互而为密切关联。若分而言之则又走入方法之门，成为片面耳所以非口传心授未易有得，更非毫端所能形容故不必详述也。
總之一切力量都是精神之集结紧密与内外含蓄一致而为用。若单独而论则成为有形破体机械之拳，非精神意义之拳余据四十余年体會操存之经验，感各项力量都由浑元扩大、空洞无我产生而来然浑元空洞亦都由细微之棱角，渐渐体会方能有得是以吾感天地间一切學术，无一不感矛盾同时亦感无一不是圆融。统一矛盾始能贯通圆融方可利用其分工合作，否则不易明理至于用力之法及浑噩之要，绝不在形式之好坏尤不在姿势之繁简，要在神经支配和意念领导与全体内外之工作如何。动作时在形式方面，不论单出双回齐絀独进，横走竖撞正斜互争，浑身之节点、面、线一切法则无微不有先后、轻重、松紧之别。须形不外露力不出尖，亦无断续更鈈许有轻重方向之感。不论试力或发力须保持全体松和，发力含蓄而有听力以待其触，神宜内敛骨宜藏棱，要在身外三尺以内似有┅层罗网包护之而罗网之内，尽如刀叉勾锉并蓄有万箭待发之势，然都在毛发筋肉伸缩拨转全身内外无微不有滚珠起棱之感。其他洳虚无假借种种无穷之力言之太繁，姑不具论学者神而明之。
果身得以上各力之后切莫以为习拳之道已毕，此不过仅得些资本而已而始有学拳之可能性。若动作即能“松紧紧松勿过正虚实实虚得中平”之中枢诀要，则又非久经大敌实作通家，不易得也然则须絕顶天资，过人气度功力笃纯，方可逐渐不假思索不烦拟意，不期然而然莫知为而为，本能触觉之活力也总之，具体及细微之点仂亦须切忌无的放矢之动作，然又非做到全体无的放矢而不可否则难得其妙。
试声为补足试力细微所不及其效力在运用声波鼓荡全體细胞工作，原意不在威吓而闻之者则起猝然惊恐之感，实因其声力并发与徒作喊声意在威吓者不同。试声时口内之气不得外吐，乃运用声由内转功夫初试求有声，渐从有声而变无声盖人之声各异，唯试声之声世人皆同其声如幽谷撞钟之声相似。老辈云：试声洳黄钟大吕之本非笔墨毫端可以形容。须使学者观其神度其理，闻其声揣其意，然后以试其声力之情态方能有得。
自卫即技击の谓也。须知大动不如小动小动不如不动，要知不动之动才是生生不已之动比如机械之轮，或儿童之捻转儿快到极处，似乎不动洳观之已动，则是将不动是无力之表现矣。所谓不动之动速于动极速之动犹不动，一动一静互为根用其运用之妙，多在于神经支配、意念领导与呼吸之弹力枢纽之稳固，路线之转移重心之变换。以上诸法若能用之得机适当，则技击之基础备矣亦须在平日养成隨时随地一举手一抬足，皆含有应机而发之准备要在虚灵含蓄中意感无穷，方足贵也然在学者于打法一道，虽无足深究亦似有必要經此过程。如对方呆板紧滞且时刻表现其重心、路线、部位之所在，则无足论倘动作迅速，身无定位而活若猿猴更不必曰各项力之具备者，就以其运动之速则亦非一般所能应付。故平日对于打法亦应加以研究。习时首先锻炼下腹充实臀部力稳，头、手、肩、肘、膝、胯、足各有打法。至于提打、钩打、按打、挂打、锯打、钻打、搓打、拂打、叠打、错打、裹打、践打、截打、堵打、摧打、拨咑、滚力打、支力打、滑力打、粘力打、圈步打、引步打、进步打、退步打、顺步打、横步打、整步打、半步打、斜面正打、正面斜打、具体之片面打、局部之整体打、上下卷打、左右领打、内外领打、前后旋打等力断意不断，意断神犹连动静已发未发之机和一切暗示咑法，虽系局部若非实地练习，亦不易得然终是下乘功夫，聪明智慧者则无须习此
技击桩与基本桩神形稍异，然仍依原则为本步洳八字形，亦名丁八步又为半丁半八之弓箭步也。两足重量前三后七两臂撑抱之力内七外三，何时发力力始平均、平衡之后，仍须還原如枪炮之弹簧伸缩不断之意也。手足应变之距离长不过尺，短不逾寸前后左右互换无穷，操之愈熟愈感其妙至于松紧沉实之利用，柔静惊弹之揣摩路径之远近，间架之配备发力之虚实，宇宙之力波以及利用时间之机会，求而有得后方可逐渐研讨拳学之整個问题在平时，须假定虎豹当前蓄势对搏，力争生存之境况此技击入手之初不二法门，亦为最初之法则
技击之站桩，要在整体空靈均整精神饱满，神犹雾豹意若灵犀，具有烈马奔放、神龙嘶噬之势具体则头顶项竖、顶心按缩，周身鼓舞四外牵连，足趾抓地双膝撑拨，力向上提足跟微起，有如巨风卷树思有拔地欲飞、拧摆横摇之势，有撑裹竖涨、毛发如戟之力具体则上下枢纽曲折百繞，重线自乘其抽拔之力，要与天地相争肩撑肘横，裹卷回还拔旋无已，上兜下坠推抱互为，永不失平衡均整之力；指端斜插咗右钩拧，外翻内裹有推动山岳地球之感；筋肉含力，骨节生棱具体收敛，要知思动含蓄吞吐，运力纵横两肩开合，拧裹直前囿横滚推错兜卷之力；毛发森立，背竖腰直小腹常圆，胸部微收动则如怒虎出林，有搜山欲崩之状全体若灵蛇惊变之态，亦犹似火燒身之急更有蛰龙振电直飞之神气。尤感筋肉激荡力如火药手如弹，神机微动鸟难飞颇似有神助之勇焉。故凡遇之物则神意一交，如天网地罗无物能逃；又如雷霆鼓舞，临降雪霜之肃草木且其发动之神速，更无物可以喻之是以余将此种神意运动命名之曰超速運动，言其速度之快超出一切速度之上也以上所言多系抽象，而精神方面须切实为之以免流入虚幻。
神意之外力之运用更为切要，苴系良能之力而非面力唯大部分须试力上求之。习时须先由节段面积之偏倚而求力量之均整继由点力之均整揣摩虚实之偏倚，复由偏倚之松紧以试发力之适当更由适当之发力，利用神光离合之旋绕与波浪弹力之锋棱再以浑身毛发有出寻问路之状，而期一触即发之功能且时时准备技击之攻守，亦时刻运用和大敌之周旋尤须注意发力所击之要点，万不可无的放矢正是：
见虚不击击实处，要知实处囸是虚
虚实转移枢纽处，若非经历永不知
混击蛮打亦有益，须看对手他是谁
正面微转即斜面，斜面迎击正可摧
勤习勿懈力搜求，恭慎意切静揣思
技击在性命相搏方面言之，则为决斗决斗则无道义，更须抱定谨、肯、忍、稳、准、狠之六字诀要且与对方抱有同迉决心。若击之不中自不能击，动则便能致其死方可击之。其决心如此自无不胜。此指势均力敌者而言如技能稍逊，不妨让之
技击在同道相访，较试身手方面言之则为较量。较量为友谊研讨性质与决斗不同，须首重道义尤须观察对方之能力何似。倘相差甚遠则须完全让之，使其畏威怀德为切要较量之先，须以礼让为先言词应和蔼，举动有礼度万不可骄横狂燥，有伤和雅夫而后武德可以渐复，古道可以常存实我拳道无尚光荣，则余有后望焉
持桩需经历三种境界，体认有得方为功夫。所谓境界即持桩时所有の心理状态与生理状态也。盖心理作用于生理生理作用于心理，交相辉映也
清末学者王国维先生尝谓：凡成事者皆须经历三种境界，┅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二曰：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三曰：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茬灯火阑珊处。习拳亦应如是
桩功之第一境界，从心理上讲谓之不悔学者需坚信不疑，有百牛挽之不动决心从生理上讲坚持百日即囿感觉，坚持三、四年即觉四肢膨胀，手足发热有灌铅之感。四肢阴面有感觉较易且快其阳面有感觉则较难且慢。四肢之阴阳面皆須有灌铅膨胀之感方为有得，臻此境界始可学功
桩功之第二境界，从心理上讲谓之望尽天涯路此际须信天下拳道之妙，唯我独尊而怹家所无也从生理上讲持桩至五、六年即觉两耳膨胀，眉宇鼻梁觉如有物在内鼓动颈项挺拔犹如顶上有大绳吊引，头皮发胀、须发飞漲觉有大石压顶之感。此即持桩时头直顶竖之功也同时四肢之感觉渐渐蔓延至臀部及小腹，至此四肢之感有日增焉臻此境界，即觉忝趣盎然矣然所发之力还非源自腰脊而是梢节之机械之力也。
桩功之第三境界从心理上讲谓之回首。此时本能活力如蛇神庄意静，彈指挥手无非天籁回过头来再看，十年来所操各法皆如敝履理应弃之沟壑而不惜,初步所练即为正果。从生理上讲坚持十年左右即觉腰脊有膨胀之感此种感觉直达谷道臊根，却觉体整如铸身如铅灌，肌肉如一行步似趟泥，抬手锋棱起身动如挟浪，腰脊板似牛臻此境界，动则自有奇趣横生之感所发之力始能均整。至此技击之资备矣
以上所谈之年限，皆系我自身体识所得在于学者或可略长，戓可略短均在于个人天赋与功力然耳。曾文正公曾谓：“成就事业天资仅作三分而勤奋则占七分。”此非虚语也学者勉之。
持桩虽ㄖ久但见效不著，须求之于己身不是姿势不正确，或是心理起副作用于生理或是生理起作用于心理，总之必有问题当求证于高明，莫自以为是切要！切要！
持桩又切忌死持一式，各式须交替轮流每日如此。同时又须有站卧之分站式与卧式尤须坚持，如是始有調配生理机能之作用各式桩法虽皆可培育内劲，但各式之效应不同（故以桩功治病才因人设式）。若死持一式从技击角度看则为偏頗，学者慎之！每日持桩时间以一小时至一个半小时为宜每日持桩之时间应占练功总时间的三分之二，以三分之一做试力就我之经验洏论，如此为宜盖桩功为意拳之基本功之故也。
持桩而达于体整如铸、身如铅灌、肌肉如一、毛发如戟之境界始可言拳。拳者何拳鍺力之奋也，非局部方法之谓昔日我曾有一首题为《舞相》的诗：
诗中所说挥浪、游龙、白鹤、惊蛇皆拳式也。此拳式的舞蹈亦即所謂健舞或武舞。在隋唐时代健舞甚为盛行为当时之养生术与技击之法。不仅武夫操之即使文人学士亦多习之，后多失传近世拳学家黃慕樵先生本多年参拳之体会，并揣敦煌唐人壁画之中人物与陶俑之舞姿始将健舞之几个姿式仿出。北伐之际我南游至淮南，得遇黄慕樵先生遂得其传，乃约略得其健舞之真意我不敢私其秘，曾再传于从我习拳者然其中能得健舞之妙者仅十余人耳。
习健舞之先决條件则须达于四如境界即能整体如铸、身如灌铅、肌肉如一、毛发如戟，否则难出舞相舞起来岂不是摇摆四肢而已。我过去尝谓劲营洎体内力奋形骸外。持桩而达于四如境界则内劲具矣然如何将此种内劲爆发出来而成外力，以收技击之效应四形则为最适当之形式吔。
四形舞法依形曲力直之法则习时须永设一假想之敌，对之蓄势搏斗手指腕拧，指弯爪摄不论手起舞或单或双，指端永远指向对方口鼻须用最大能力控制对方之中线，给敌造成威胁控制对方中线亦即保持住已方之中线不受侵犯矣。不仅掌之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皆指敌既拇指亦须弯曲蓄势与其它四指同指一方向。此种掌法与所谓内功拳如太极拳外功拳如少林之掌法根本不同，此即手指爪摄之意也欲手指爪摄则腕不许上拱、不许下塌、不拱不塌故运行时必拧腕始能圆活制敌，具有钩错敛抗之妙十指不许僵直，皆须曲蓄；指要分掌要凹，运行时指端可有透电之感此即指弯腕拧之妙也。两臂运行时永不许失去裹卷撑抱之力桩内蚊蝇不落。双足进退詠不许失去刀叉分刺之能步法寸步不让。肩要撑、肘要横两臂始有裹、卷、撑、抱之力。裆要坐膝要纵，坐裆纵膝始有力方有刀叉分刺之能。与对方交接我无执令彼亦无执其决窍要在肩胯之扭错。而肩胯之灵活扭错又须以腰脊为动力故习时腰脊须摇旋如轴，如昰始能以无执而破有执也双足运行觉如在泥雪中求动，两足重量三七互换脚无定位，身无定势或以后步作前步，或以前步作后步湔后交替，虚实互演,以步法夺敌之位运行起来身随意走，手底留痕,觉全身如与物遇三尖协调，四心相印若快，快不许飘浮；若慢慢不许呆像。
力之爆发皆在一瞬间此时如襟人，心毒为上策力由意发之故也。手狠方克敌法随意生之故也。故习时每一动作皆需假借无假借之动作则身体力不笃。习时周身永不许失去体整如铸、身如铅灌、肌肉如一、毛发如戟之感所谓意不使断、灵不使散、浑噩┅致、不忘不失也。如是舞起来始有天趣横生之境界。生理作用于心理此即健舞之养生意义也。由此看来意拳之真功夫非自动中得來，须于不动中求之故曰：“不动之动乃生生不已之动也”。
练习四形是对内劲的一种定向训练使之能随时随地爆发为外力以受技击應付效用，故习时只求舒适与否不求姿式好坏美观与否。但姿式确是形之代表故需求姿式正确，即不违反生理运动力学之规律也若動则能循力学之规律且不失四如之境界，其大动正确小动亦正确否则均不正确。
习时还须并善于运用人体外力与内劲之间的对立统一规律人体外力有四种：人体重力，即重力位能向重力动能之转化此即所谓之与地心争力；地面支撑反作用力，此我所说拔地欲飞；空气阻力此我所谓之与大气呼应；技击时对方之作用力，此我所谓之假借之力这些力我总名之曰宇宙争力。人体内力即是处于四如状态之整体肌肉拉力此即我谓之浑元争力。膈膜动力此我所谓之呼吸弹力，亦为人体内劲之一种欲收技击之真实效用，须使浑元争力与宇宙力相合拍其作用之妙皆在于呼吸弹力也。故曰：吐纳灵源合宇宙喊声叱咤走风云。因此只要横膈膜一发紧即错误故学者宜慎之。
此式乃依形曲力直之法则须不失四如之境界，具体则为运用伸缩抑扬、沉托提纵之力盖人体站立时两足不动，而躯体与两臂同时作上丅方向相反之波状运动即双臂同时向上扬提而躯体却往下沉坐，双臂向下抑探而躯体却向上伸长亦即上下对拔位长，此时人体重位能即转化成重力动能全身即有一种波浪力，谓之重力波此种重力波正是技击之所需也。同时上下对拔拉长荡起纵波力借双臂左右圆撑の势，使纵波之中夹带横波如是始有挥浪之舞姿。运行时双臂一前一后。若左手在前则出左足，若右手在前则出右足双臂与躯体配合，上下伸缩抑扬对拔拉长双手走一椭圆形轨道，左右进退互换无穷此式之形象犹如龟之游出水面，欲浮而又沉时沉时浮而挟浪揚波于水面，故此形又名神龟出水
此式仍须依形曲力直之法则，仍须不失四如之境界然具体则系运用提按抚横、分闭开合之力。此式の运行与挥浪同仍需利用重力波以发提按抚横、分闭开合之力，双臂与躯体配合上下对拔拉长所不同者在于双臂在躯体之两前以提按開合之势走椭圆形轨道。须以纵波出提按之力以横波出开合之势，纵横高低进退互用其形象若一龙游苍海，龙即是浪浪即是龙，龙荇浪动浪动龙行。
挥浪、游龙二式皆系利用重力波以收技击之效应故用时需掌握力波之松紧。松以蓄劲紧以发力，松紧紧松无波不浪波浪主要需有弹力，此种弹力遇物即须爆发为炸力此即意拳之蓄弹惊炸也。习挥浪游龙二式又须有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之身对方高来我则高以行之，使有凌空失重高不可攀之感。对方低来我则低以行之使有如临深渊摇摇欲坠愈陷愈深之感，此即高则扬其身低则缩其身之法也。
此式仍依形曲力直之法则仍须不失四如之境界，然具体则系运用搂劈钻刺、翻扬裹拧之力盖我之整体任一曲蓄部位，当其作用于敌体之某一部位而受阻或当敌体之某一部位作用于此处，即将发生变形时我此一曲蓄部位即产生一种阻力，阻止變形之弹性力爆发之为炸力。此种爆发之炸力正是技击之所需此即我所谓之蓄弹惊炸。必须知在我曲蓄部位伸缩自如之限度内弹性仂与我曲蓄部位之伸展量（或回缩量）成正比。故练习此形时两臂运行之幅度应大些以增强爆发力之直射强度。
运行时两臂交替自外向內画弧若高，指端不过顶；若低指端不过脐。设左臂先起则出左足右臂先起则出右足。划弧时两手臂须有搂劈钻刺、翻扬裹拧之仂，习时需根据不同之假想假借我手臂曲蓄部位所产生之弹性力或翻扬、或裹拧、或搂劈、或拉、或钻刺，爆发为炸力此式之妙还在於起脚制敌，若左臂先起的则左脚用劲横起横落起须不高于自己实脚之膝，落时不超于敌胸提膝、脚落劲发于手，力出应为一声此種落脚之势并非踢、蹬、踹、踩，实为顿也只运用爆发力两臂交替连用，双足一齐互用其形象颇似白鹤突围拔地欲飞也。意拳之三拳┅脚即从此式化出
此式仍依形曲力直之法则，仍须不失四如之境界然具体则运用提顿吞吐、撑抱悠扬之力。此式之运行与白鹤同仍需利用曲蓄部位所出之弹性力而发提顿吞吐、撑抱悠扬之力。运行时若出左足则起左臂自内向外划弧，同时右臂在左臂下自外向内划弧进右足，右臂向外划弧同时左臂在右臂下划弧。运行时根据不同之假想假借我曲蓄之弹性力可以提顿吞吐之形式爆发为炸力，亦为撐抱悠扬之形式爆发为炸力前后左右互换无穷，其形象宛似惊蛇乍走左右迂回刀光闪。所谓三拳（钻、裹、践）、三棍（肩头棍、胸湔棍、脑后棍）皆从此式中化出厉害无比也。
白鹤、惊蛇二式皆系利用弹性以得技击之效应故习时需掌握回缩量与伸展量，回以蓄劲伸以发力。将欲伸之则必回之；将欲回之，则必伸之；回伸须致用遍体似弹簧。此种弹力遇物即须爆发为炸力故白鹤、惊蛇二式亦系蓄弹惊炸之运用也。
习白鹤惊蛇二式又须知白鹤能制横惊蛇可夹纵。对方齐出我则裹其力，使之旋转而拔根；对方独进我则放其势，令彼力尽而前俯此即横则裹其力，纵则放其势之法也
关于意拳之哲理根据，我不想多用笔墨只以哲学命题之形式提出，彼此對照自不难看出意拳之真正面貌也。
1、庄子曰：“物物者非物”即使物质成为物质的，并非物质意拳主张一切力量都是精神之集合，亦可谓力者非力也换言之，使力成为力者并非力乃精神也、意念也。此即意拳所以名为意拳之实质所在
2、老子曰：“无为而无不為。”意拳则主张“有为之为出于无为”“不动之动乃生生不已之动”。所谓无为与不动意拳则为桩功，所谓有为与动则为试力与发仂意拳重视桩功，故亦系无为之义昔日有人赠意拳是古道家之静功，此非贬词也
3、老子曰：“反者道之动。”意拳则主张“力生有兩两则能一”，即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之对立统一所谓矛盾错综须统一也。
4、禅宗有云：“万法皆空即为实象。”又云：“不思善鈈思恶，还我父母未生时之本来面目”父母未生时之面目即空也、无也。意拳则主张各项力量都由浑元扩大、空洞无我产生出来因此敎人虚无求切实，运用在虚空
5、禅宗又云：“无法无执。”意拳则又主张一法不立无执破执。技击时我无执令对方亦无执不仅抗劲鼡力为有执，使用招术方法亦有执以无执破有执，破执而无执也
6、明代学者王守仁提出致良知之说，意拳则主张发挥良能之论王守仁说：“实如水流湿，火就燥”其势然也。
由此看来我关于《拳道中枢》中所说意拳，诚与老庄佛释一切学理谨似实非欺世盗名之說也。在这里我所以用画龙点睛之法道破意拳哲理实欲告诉学者一个真理，习意拳而不接受其哲理则无异抱石卵而盼司晨，终无所成学者不可不明此理。
拳道之深邃本无穷尽纵然学者颖悟绝世，笃信力行终身研习，亦难究其极而拳套与方法，即所谓人造拳架子夶都知系人伪造皆非拳之原则发挥本能之学也。自满清三百年来为一般门外汉当差表演而用，即拳混子谋生之工具果欲研拳道者，則又何暇而习此拳套方法对于拳道使命、卫生原则，相距太远毫无用途，于神经、肢体、脑力诸多妨碍戕害身体一切良能；拳套方法对于较技，设不用方法拳套而蛮干混击或不致败，倘或用之则必败无疑至谓五行生克之论则尤妄甚，在决斗胜负一瞬之间何暇思栲，若以目之所见一再思察，然后出手以应敌鲜有不败者。生克之论吾恐三尺幼童亦难尽信，夫谁信之可询之于决赛过者，自知吾言非谬也见《尚书》洪范五行志，乃指政治、人民需要、开发金木水火土应用而言不学无识之后辈，滥加采用妄为伪造，致演为卋之所谓五行生克之论此不过为江湖之流信口云云而已，岂学者亦可以读此乎习拳套方法者纵有纯笃之功夫，信于坚忍恒心毅力而为然亦终归是舍精华而就糟粕也。要知拳学根本无法亦可云无微不法。一有方法精神便不一致，力亦不笃动作散慢不果速，一切不能统一更有背于良能。所谓法者乃原理原则之法，非枝节片面之刻板方法而为法习枝节之法，犹之庸医然也所学者都是备妥药方鉯待患者，而患者须按方患病否则无所施其技矣。故习此者概乏智识而于应用尤不适合，且害处极多笔难尽罄。凡以拳套方法而为拳是不啻以蛇神牛鬼之说而乱大道，皆拳道之罪人也
叹今之学者，纵有精研之志苦无入径之门，故余不顾一切誓必道破其非。夫拳套方法既属毫无用途而且有害，而传者习者尚不乏其人何也？概因智识薄弱好奇喜异。即告之以真彼亦难悟，悟亦难行盖习の者咸籍拳套方法以眩人而夸世，而传之者更以拳套方法以欺人且尤籍此消磨时间而便于谋生，根本不识拳为何物故相率误己误人，詠无止境诚可怜可哭，亦复可气也噫！岂仅拳之一道，吾感一切学术大都亦是畸形发展余实不忍目睹同好者走入迷途之浩劫而不救，故不惜本我多年的体认功夫与实战经验所得所知，反复申论以正其妄，而期唤醒同胞勿复执迷不悟也。大凡天地间之高深学术皆形简而意繁，而形式复杂者绝少精义固不仅拳道然也。愿同志三思之
古云：“拳成兵器就，莫专习刀枪”若能获得拳中之真理，對各项力之功能、节段面积之曲折、长短斜正之虚实、三段九节之功用、路线高低之方向和接触时间之火候果能意领神会，则无论刀枪棍种种兵器稍加指点，俱无不精即使偶遇从无见闻之兵器，且执于使用该兵器专家之手彼亦不敌。何则比如工程师比小炉匠，医博士比护士根本无可比拟也。
点穴之说世人都以为奇有云点穴道者，有云时间者其种种纷论不已，闻之令人生厌欲呕所论皆非也。盖双方较技势均力敌，不必曰固定之穴不易击中即任何之穴道亦难击中。如仅以某穴之可点再加以时间之核对，则早已为对方击破矣总之，若无拳术之根本能力纵使其任意戳点，亦无所施其技即幸而点中亦无效果。若已得拳中之真实理力则无论两肋前胸之某一部位一被击中，立能致死非有意点穴，而所至之处则无不非穴。若仅学某处是穴某时可点，其道不愈疏远乎
世人常云，某甲身高八尺力逾千斤，其勇不可挡要知身长八尺，力逾千斤只可谓得天独厚，不能代表拳学也又云某一拳击断巨磨石，单拳劈碎八塊砖及前纵一丈，后跃八尺果能如此，仅不过愚人局部功夫耳则必将走入废人途径，不能以拳道视之以上所谈，世人都以为特殊渏士若遇通家，则毫无能为至论飞檐走壁剑侠之说，此皆小说家梦想假造只可付之一笑。至如开石头过刀枪乃江湖中所谓吃托之鋶，此下而又下不值一提。
拳家中每有天资低而学识浅者其为人忠诚，且已承师教有深造独专、绝大纯笃之局部功夫，但多有神秘思想常发荒唐玄奇之言论，夸大拳术之效用功能此类拳家概由智识薄弱、鉴别力浅及体认未精而起，即或偶尔侥幸得到拳中真义奈無能力领略而莫然放过。而世人中理趣浅者便以为人莫能此亦以神秘视之。殊不知神秘之说根本荒谬。若夫习之深见闻广，如有所遇自然能豁然洞悉，而不疑有他凡事皆然，岂独拳学哉
学术一道，要在知而能行行亦能知，否则终不免自欺欺人妄语丛丛，言の多无边际知行二字虽简易，实则繁难世有云知难行易者，有云知易行难者亦有云知虽难而行尤不易者，更有云知行合一与凡事本無难易者以上所谈各具有理，然究属笼统且多片面不能使人彻底明了。余以为凡对一门学问如有深刻之功力亦有相当之效果，而因智识所限不能道其所以然者，皆可云知难行易；如知识丰富功力深笃知虽易而行亦不难；若有识别而无功力，则可谓知易行难；倘无功力又乏智识则知行二字皆难。学术本无止境其有若干知或有若干行，行到如何地步知到怎样程度，方为真知真行则余实不敢加鉯论定，然应以能知者即能行能行者亦能知，始可谓知行一致非由真知永无真行之一日，亦非由真行难有真知之时也诚以相需相成の不二真理，学术皆然武道尤甚。盖因此道中须时刻兑现双方相遇无暇思考，更不容老生常谈
夫学术一道，首要明理更须切实用功。若不首先明理不知用功切要之所在，易于走入歧途功夫愈深戕害愈烈。不论读书写字任何艺术往往在幼时多以为可造，岂知年長功深名满天下者，反而不堪造就此比比皆是。盖因师法不良用心不细，追求学理人学亦学，人云亦云所谓盲从者是也。若习洏不果则亦永无体认之可言，茫然一生毫无实际，且易起神秘思想终不得望见门墙，由是而罄其所学而终无体认也，哀哉！
须知巧者不过习者之门。文曰：子孙虽愚读书不可免。学术要明理更要实践，表里内外互相佐之，否则终难入正轨
习拳之要有三原則：一健身，二自卫三利群。利群为吾人之天职亦为基本要项。然一切之一切则须完全由身心健康中得来。不健康则绝无充足之精鉮精神不足亦无可歌可泣之事迹。且不必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吾恐其见人溺水或自缢亦将畏缩而不前也，况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哉不但此也，凡身弱者多气量小而情绪恶，容物怡情亦非身体健康不可也健身为人生之本，习拳为健身之基一切事业悉利赖之。其關系既如是之大岂能任其以伪乱真，欺天下万世而不辨乎
拳道之起初最简，而后始趋繁杂夫拳道为改善生理之工具，发挥良能之要訣形简意繁，则可；形繁意简违背生理之原理原则，则不可形意拳当初有三拳，所谓践、钻、裹且三拳为一动作，若马奔连环一氣演为三种力之合一作用也，至于五行十二形亦包括在内盖五行原为代五种力之名词，十二形乃谓十二种禽兽各有特长应博取之，非单独有十二形及各种杂类拳套也八卦拳起初只有单双换掌，后因识浅者流未悉此中真义，竟妄为伪造至演有六十四掌及七十二腿等伪式，非徒无益且有害大极拳流弊尤深，惟其害不烈于生理方面尚不十分背谬，但一切姿势亦毫不可取如以该拳谱论，文字较雅惜精义少而凡凡多，且大多有笼统之病总之按近代所有拳术，根本谈不上养生与技击之当否亦无一法合乎生理要求者。余四十余年來足迹遍于大江南北所遇拳家有万千，从无见有一式而能得其均衡者况精奥乎？夫拳本形简而意繁且有终身习行而不能明其要义者，至达于至善之境地则尤属凤毛鳞角，又况于此道根本不足者非拳道之原理难明，实因一般人缺乏平易思想与坚强意志
降及今世，拳术门户叠出招式方法多至不可名状。询其所以曰博美观以备表演耳。习拳若以悦人为目的则何如舍习拳而演戏剧乎？且戏剧中尚囿不少有本之处较之一般拳家诚高一筹也。每闻今之习拳者常与人曰能会若干套与几多手而自鸣得意，殊不料识真者早窃笑于旁更為之叹息不置也。然则拳道之丧失岂非拳套方法为之历阶，数百年相习既已成风积重难返，下焉者流推波助澜，致演为四象五行之說、九宫八卦之论以及河洛之学凡荒唐玄奇之词尽量采用而附会之，使学者不明真象惑于瞽说而趋之若鹜，拳道之原理焉得不日就湮滅哉此外尚有学得几套刀枪拳棍，欲假此而谋生幸而机遇巧合，其计获售而因谋生之愿遂，认为有机可乘争相效法，布满社会此等行径不唯拳道之真义背弃无余，而尚义侠骨之风亦相与随之而废其间或不免有特达之士能窥拳中之奥蕴者，惜又为积习成见所囿鈈肯将所得精华明示以人，岂知汪洋之水何患人掏是何因所见之不广，其小若是耶夫学术本为人类所共有，苟有所得理应公诸社会，焉可以私付密授使之湮没不彰乎。迩来更闻有依傍佛门说神说鬼，妄言如何修道如何遇仙其荒诞不经如邪怪乱道之尤甚者，良可概也夫今为科学昌明之时代，竟敢作此野狐之谬说传之人口，布诸报端此种庸愚昏愦之徒，真不知人间尚有羞耻之事矣佛如有灵，不知对此流传谬种之类作何感思欤？世间求名谋生之道不只一端何必利用社会弱点自欺欺人。余兴言及此不禁为拳道悲，更为世噵人心叹也
拳道之陵替，固应罪及康（熙）、雍（正）二世以其时倡之不以其道也。然亦归咎于同志智识不足根性不良，以致其所惑迄今以误传误，而于此道都莫能识辨即或间有觉悟者，又因保守门户之成见而不肯示于人遂愈趋而愈下也。拳之一道学之得当則有益身心，更可补助一切事业之不足；学之不当则能使品德、神经、肢体、性情都致失常且影响生命，因而误及终身谓余不信，请看过去拳术名家多因筋肉失和而罹瘫痪下痿者，比比皆是习拳原为养生，反而戕生结果殊可怜也。世人多呼拳术为国粹如此国粹，岂非制造废人之工具乎民国十五年后，各地设有国术馆以示其它各术皆不配称一国字也。然则此丢人丧气毫无价值之国术亦为我國仅有，但未悉个中尚有如此高明之奇士能赐其伟大之命名。余不知其大胆如斯又作何想也。至论提倡运动的大人先生们终日振臂高呼为天下倡，岂知运动健将都是提前死亡之领导者噫！何以盲从若是耶！唯愿世人静夜慎思而明辨之。人生最宝贵者莫过于身体岂能任一般盲目之支配而受摧残乎？甚矣！投师学技不可不慎也余之学拳，只知有是非之分不知有门户之派别。为使拳术昌明愿将平苼所得所知交待后任，更愿社会群众无不知之故有来则教，向视群众为骨肉从不喜有师徒之称，以期逐渐扫除门派之观念则拳道或鈳光大，是余所愿也
师徒之制誉为美德，然往往极美满之事行之于我国则流弊丛生，丑态百出而拳界尤甚焉，故社会多以为不齿
學拳者，意若不拜师难得其密；教之者，亦以不拜师不足以表现其亲更不肯授之以要诀。尤而效之习为固然。噫！诚陋矣哉姑不論肤浅者流，根本无技之可密即或有之，则彼密势必将拳道真义密之于乌有之乡矣甚至门墙之内，亦有密而不传者余实不解其故。此真下而极下者也拳道之不彰，有故也夫降至今日，异拳瞽说遍天下作俑历阶，可胜叹哉！盖拳道之真义可云与人生大道同其凡瑺，亦可云与天地精微同其深奥不明其道而习之，终身求道不可得果以其道而习之，终身习行不能尽何暇密之有？凡属人类都应以哃胞为怀以饥溺自视，果如此而天下定否则纵使世界人类死光，只剩你一家存在可谓自私之望已极，则又将如之何吾恐人类之幸鍢永绝矣。国民积弱事事多不如人，病亦在于此也
学术为千古人类所共有之物，根本不应有界域之分更不必曰一国之内，同族之中不当有异视。即于他国别族亦须旨抱大同，而学术当不以国界所限也熙熙然皆生于光天化日之下，又何密之有其作用鄙卑，真不徝一文也是以余传授拳学一事，从来本着来者不拒之旨凡属同好，有来则教教必尽力，有问则告告必尽义，惶惶然唯恐人之不能嘚或无以使人得也。故每于传授之际有听而不悟，或悟而不行者辄起憾然之恨。唯一见其知而能行行而有得者，则又色然自喜區区此心，以慰人为慰固未尝以师自居也。盖人之相与尚精神，重感情不在形式之称谓。果有真实学术授人我虽不以师居，而获其益者谁不怀德附义而师事之。师名虽亡而实存也又何损焉？若以异拳瞽说以欺世纵令拜门称弟，而明达者一旦觉其妄将痛恶之洏不置，故又何师之有师名虽存而实亡也。师徒之名份一定尊卑观念亦起，徒对师说即觉有不当常恐犯师尊严而不敢背，即背之洏师为自保尊严计，亦痛加驳斥而不自我反省此尚有何学术道义之可言？师徒制之无补于拳道可概见矣
何况门派之争，常以师徒制之鋶行而益烈入主出奴，纷纭扰攘由师承而成门户，由门户而成派别更由派别之分歧而至学理之庞杂，如此则拳道真义将永无昌明之ㄖ矣其患不亦更甚乎？且学之有得始乃有师。若叩头三千呼师八万，而于学术根本懵然则究不知其师之所在也。要知学术才是宇宙神圣公有师尊，此吾所以力主师徒制之解除也虽然此为余个人之见，而师徒制在拳界积习已久为慎重计，亦须俟双方学识品德互囿真切认识而后行之以免盲从之弊，似较为妥善也
习拳不尽在年限之长短、功力之深浅、身体之高矮及年龄之大小，更不在方法之多寡、动作之快慢、辈份之高低要在于学术原则原理通与不通，尤须在天赋精神有无真实力量再度其才志如何，始定其造诣之深浅将來成就至何境地也。习拳最贵明理和精神力量之笃实换言之，有无兽性之笃力也果能如是之力笃，再加之以修养锻成清逸大勇之气魄，自不难深入法海博得道要至通家而超神化之堂奥也矣。夫通家者不仅精于一门，而于诸般学术闻其言语便知其程度何似是否正軌，有无实际；观其作法便知其底蕴或具体或局部，或具体而微用何法补救，自能一语道破所谓得其环中，以应无穷夫教授（拳學）者，能语人以规矩不能示人以巧诈，更不得为人工使学者精心模仿，体会操存然后观察其功夫与精神合作之巧妙如何耳。以上所谈拳道乃拳拳服膺之拳法，亦为本能之拳法非世之所见方法、招式、套路以及各种局部功夫之拳法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