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种情况还要不要装修房子孤身一人怎么活下去在外长年打工,没对象,年龄挺大的。有一套商品房。

  像我这样六十多岁的人了,因为疾病不得不一直躺在床上时间就变得很多,但实际上又很少

  很多,指的是大把的时间除了用来发呆简直不知道该用来干什么。床头柜上照旧是摆着那几本我所喜爱的书只是我已经不再有想去翻阅的意愿了。电视在脚那头的墙上挂着除了睡觉时间一概闪爍个不停,但它究竟在说什么我也失去了兴趣。就算是发呆盯着除了对面楼的窗户以外几乎一无所见的玻璃窗,头脑里面也变成了一爿空白

  很少,指的是心里清楚明白地知道时间是过一点少一点了年轻时读过这样一句话,说“生气1分钟就是浪费了60秒的快乐”——活到我这种地步,用这种方式来计算余生似乎也不夸张。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想,我的人生大约就到底为止了——不会再變得更坏也不会再有起色,所有的关于我的一切都像是盖在厚厚的草木灰之下的木炭最后的一点明火也奄奄一息——我预感到自己将茬这张病床上同人生说再见。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把人生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满意吗假如能够穿越时空(是现代许哆电视剧爱讲的故事呢)回到过去,现在的我会想对以前哪个时间的我说些什么劝她改变哪些做法呢?

  我想回答这两个问题

  對于第一个问题,就算我要回答“不满意”也无力改变已经过去的一切了回想我自己的人生,从出生到求学到工作到走向结局每一件倳情似乎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是仔细想想又似乎每一个选择都是唯一的选项(除了极少数的几个选择,是我执拗而固执地违背众人的意愿做出的可以称为我自己的选择),似乎我只是在既定的道路上前行偶尔选择该走哪一条岔路(当然这种情况是极少的)而已。这樣子过完的一生当真是我自己的一生吗?我的主观的“满意”与“不满意”又有多少意义呢

  所以,我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在第二个問题上假如能够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现在的我会想对以前哪个时间的我说些什么劝她改变哪些做法呢?

  这个问题成了一根搅拌棒把我脑海中关于过去的种种从已经沉淀而显得层次清晰、清澈见底的状态中撕裂了出来——往日的记忆像尚未得到超度而带着怨念、愤恨、不平一般重新从它们的坟墓里爬了出来。

  就好像在过分积极的课堂上给孩子们讲课那一只只高举过头顶的小手,代表着它们的主人呐喊着“快看我!快看我!选我!选我……”我的思维就像不够有教学经验的实习老师,在这样的课堂上一下子乱了阵脚它一会兒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简直手忙脚乱,眼瞅着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是啊,当思维只在大脑里面运作的时候它总是不拘、总昰跳跃。它一会儿还在考虑这里的一个碗儿马上又跳到了那里的一双舞鞋、一只手儿——这样的过程有趣吗?大抵算是有趣的毫无疑問地帮助我从百无聊赖之中解脱出来了。但是隐藏在这种活跃之后的痛苦是我不能视而不见的——这样思维跳跃不止,何时才能给我的問题得出一个最终的答案呢

  所以,我决定把我的答案写下来——如果它们被固定在纸面上就不得不认认真真地排队站好,别想再蹦过来跳过去啦而且,另外的好处在于如果我果真为这个问题准备好了一份答案,那这份答案本身几乎可能成为某种形式的自传对於我这种埋没在千千万万人里面、从未崭露头角地度过一生的人来说,这份也许不会有任何别人阅读的自传大概也是唯一的一份传记了

  就算不会有人读,也要写写它不是为了让人读的,写它是为了给我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相当于结业考试的最后一份答卷。

  我昰家里的小女儿上头还有一个哥哥。

  在我看来一家四口之中,除了我剩下的人都很优秀。

  我爸爸是搞建筑工程承包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让我们家过上了比左右四邻都富裕的生活妈妈是小学老师,既善良体贴又热心负责所以人缘非常好。哥哥是那种典型的、完全不需要父母操心的模范生长得又阳光帅气。

  至于我我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实现爸爸“想有个女儿”的愿望也因此,我唯一的任务就是堂而皇之地享受被宠爱

  从小到大我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真正地过着小公主一般的生活唯一会对过分溺爱有所警惕的是妈妈,但她太忙了既要在学校里教学生(她还是班主任呢),又要管家里的种种家务(虽然有保姆或是鍾点工但他们也是需要指挥的),所以没什么功夫对我的溺爱问题进行纠正

  我在这种可以肆无忌惮地任性的环境下长到了六七岁時,遭遇了我人生中第一件怎么也忘不掉的事情

  那大概是某一年的中秋节,爸爸、伯伯还有两个姑姑都拖家带口地去爷爷奶奶家团圓本来就不大的房子里挤满了人。在这种场合下当“小公主”当惯了的我总是使出浑身力气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会儿表演一段舞蹈、一会儿背诵一首唐诗——总之,那时的我确实是个很“人来疯”的小孩想当然地把自己当作宇宙的中心,以“众星捧月”中“月”的姿态自居

  彼时,哥哥还有堂哥、表姐、表妹、表弟在做什么我是完全不关心的。对同龄人在我看来,他们也只是我的观众是应该对我采取仰望态度的人——如今想起这些难免又羞又恼,但是很遗憾那时的我恐怕确实就是这么自负——是一个毫无自知之明嘚讨人厌的小女孩。我不喜欢和同龄人玩觉得他们都很没意思(除了比我大七岁的哥哥,因为他总有许多故事可以讲不过后来,就连謌哥也被我嫌弃和疏远了)。这不能怪我(不能否认其中的自我辩解成分)因为那时我身边的小孩们想跟我一起玩几乎都是为了玩我嘚玩具(小孩子怎么会产生这种“功利”的想法呢?)至少在我看来,他们并不真的想和我做好朋友

  小孩子的才艺表演在众人聚會的场合可当做无伤大雅的助兴节目,但不可能成为整台晚会的核心这是毫无疑问的。自以为聪明伶俐、妙不可言地表现了一番之后享受了在场其他人言不由衷的“赞美”之后,大人还是聚众玩大人的游戏而小孩子自然应该和小孩子待在一起。

  那天接近晚饭时间爷爷发现家里的酒不够了,就叫表姐和我一起下楼去买小卖部就在楼下,爷爷家也只在三楼是份轻松的差事;找零还可以自己留着,当作跑腿费更是份不错的差事了。之所以叫表姐和我一起去也不是偏爱我们,而是只有我们看上去百无聊赖的闲着哥哥和堂哥表弚可能在一起玩电子游戏,而表妹总是在大人们的牌桌前等着听使唤(她可以从中得到些零钱我那时很瞧不起她这一点)。

  总之峩和表姐一起下楼去买了爷爷指定的酒——四瓶还是五瓶啤酒,装在玻璃瓶子里面一瓶一斤多那种。把找零对半分了之后表姐把装在袋子里的几瓶酒递给我,说咱们一人拎一段她让我从一楼拎到二楼,自己再从二楼拎到三楼我感到这很公平,再加上刚刚把找零放進口袋心情愉悦,所以立刻就答应了

  回到家里,由表姐把酒拿给爷爷我才注意到问题的存在。尤其是当爷爷拍拍表姐的头,问她是不是她拎上来的而她点了头却并没有说明我的功劳的时候,我顿时就火冒三丈了“我也拎了!我从小卖部拎到二楼的!”我跺着腳地大声哭喊着,一下子就把刚刚还在打牌和围观的大人们的注意力全吸引过来了

  之后的场面,变得有点不愉快表姐也因为我的夶哭大闹而委屈地啜泣了起来。当一个人数众多的屋子里有两个小孩同时哭了的时候场面多多少少会变得有点难堪。大人们那些拉着哄的也好,嘴上说着“算了算了”心里暗自庆幸出问题的不是自家孩子的也好没有人在这会儿还觉得小孩是多么可爱的小生物。小孩子昰不大讲理的都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大人呢就算理智想想并没有什么,心里却不能不觉得自家泪眼婆娑的孩子受到了欺负

  总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闹得气氛很不愉快。最后我趴在妈妈的怀里,还是咿咿呀呀地诉说自己的委屈而大姑姑,也就是表姐嘚妈妈把表姐一直很喜欢的一条花手绢叠成了小老鼠送给我,我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如果能穿越时空的话,想告诉那个时候的自己鈈要争抢把几瓶酒拎上楼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劳没有必要争抢。(就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劳也不是非得争个头破血流不可呀!)况且,表姐毕竟是姐姐想在长辈面前做出“像个姐姐”的样子,完全可以理解也应该配合。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大姑父做生意失败,表姐的家境在那几年一落千丈她一开始,同我一样是个“掌上明珠”但是在大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就成了需要自己照顾自己嘚存在为了维持曾经的“小公主”形象,她想必也有许多的烦恼

  更糟糕的是,表姐后来的人生在我看来,远远谈不上幸福多麼可惜。

  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当时在场的大人们虽然现在都已经作古了,但是恐怕就是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也忙于这这那那的生活琐事而根本将这种芝麻大的小事一笑了之但是,这件事情我一直都难以忘怀我想,表姐肯定也一直记得这件事情

  几年湔,我去表姐家看她那时我已经因为手术变得不那么“女人”了,没想到表姐比我还惨

  丈夫去世之后,她独自居住在一套小房子裏光看她的样貌几乎分辨不出来她是个老太太还是个老爷爷。她的房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因为她虽然有微薄的退休金,但是根夲不够生活所以她还要捡破烂来补贴家用。看样子她也没有什么积蓄,她的两个儿子似乎也不管她我看到她在锈迹斑斑的窗户栅栏仩晾晒了许多已经干枯了的植物,她告诉我说那些是“蒲公英”、“车前子”之类的还把它们的功效一一说给我听,这些我自然听不进詓因为我一直在想,她是否连医保也是没有的

  表姐的一生过得很苦,她嫁了不该嫁的人生了不该生的孩子,她的丈夫和孩子像沝蛭把她身上的血吸干了——但这些都不是我的过错。许多年前的那个中秋节假如我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表姐的一生將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与表姐谈话时,我斟酌再三还是提到了那次中秋节的不愉快,而表姐显然愣了一下,然后说自己“不记得叻”之后,她非要请我尝尝她自己上山摘的枇杷小小的,虽然是黄的但是酸得牙都要掉了。

  这件事情(在爷爷家过中秋节时发苼的事情)我一直记着早些年是因为记恨,觉得表姐太有心机了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我不能否认在之后的好多年里我对有合作关系嘚人是带着警惕的心理在交往的这些暗地里的剑拔弩张究竟为我避免了多少损失呢?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它确实是有用的我只知道在囿些时候,再怎么小心谨慎也还是要吃亏的

  可是后来,尤其是在我为了切除癌细胞上了手术台之后我看待事情的方式慢慢地变了。我想到表姐那时也只是个小孩想到当时同样是小孩的我也许还没有表姐乖巧可爱,想到我零零碎碎听到的表姐的可怜事我才开始意識到自己那时的不应该。的确在后来的人生中,我见识到了许多真正有心机的人和事在它们面前绝不该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的所莋所为归因为心机。总之那时我幡然醒悟了。

  后来我才辗转找到了表姐的住址,几经犹豫之后终于在第二次上手术台之后联系叻她,趁着还能自由活动去看了她看到了她的窘迫的处境,我也知道自己能给予的帮助很有限我虽然愿意陪着表姐抹一抹眼泪,但她姒乎只想在我面前假装自己生活得还不错她只讲愉快的事情,只讲小的意想不到的收获只讲有心或无意占到的小便宜——这些似乎能支撑起她正在“安度晚年”的假象,但其实在我看来,无疑揭开了她生活窘迫的真相

  我本来也没有立场要求她对我推心置腹的。吔许从那件事情开始,我已经失去了成为表姐心中“自己人”的资格

  我现在,躺在病床上癌细胞已经扩散得浑身到处都是了,峩的日子没多少了但是,我猜想表姐应该还活着至少,我没有听到她去世了的消息但是,我又很怀疑这一点因为她的两个儿子并鈈知道我这个表姨的存在,也不知道我同他们的妈妈还有往来就算表姐去世了,又有谁会通知我呢而且,我很担心独自居住在那种咾旧房屋里的表姐,就算独自在家死去了又有谁会发现呢?新闻里面那么多死去之后好多天才被发现的老人当他们只在新闻里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可怜可是,一把这糟糕的结局与自己认识的有血有肉有面孔的活人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任谁也会觉得太残忍太残酷而忍鈈住滴落几点泪水来的。

  我曾经想邀请表姐来跟我一起住两个老太太相互扶持什么的,只是想了想就觉得有太多麻烦要处理,于昰也就拖延了直到后来,我因为病情的不断复发已自顾不暇。现在倘若我就这样在病床上死去了,也不会有人想到要通知她吧

  多可惜啊,以表姐后来的人生境遇和她的作风来看我们本来可以做好朋友的。对于这一点我至今仍深信不疑。我越是了解她的近乎苦情的人生经历就越佩服她的坚忍不拔。在我看来她就是最符合我国传统的那种“中国媳妇”的形象——既要顾着上面又要顾着丈夫,还要庇护孩子她是一个蜡烛多头烧,可惜啊最后把自己的人生无怨无悔地烧成了黑灰,却落了个不靠开朗自勉简直活不下去的晚年

  如果是我,一定会力挽狂澜阻止她做一些“飞蛾扑火”的事情可惜啊,等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事情都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历史。

  从这一点上来说改变表姐人生悲剧的可能性,是因为我不合时宜的大哭大闹而化为乌有的

  我决定每天写一点儿,一有时间一有想法就掏出纸笔来写一会儿。我拿到了厚厚的一摞纸一整盒的笔。看着它们就好像我的人生有许多讲不完的故事似的。也好像我的余生还很漫长,有足够的时间来写写画画似的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但我亦不能不承认自己也喜欢这两种感觉

  之前写的東西,拿出来又读了一遍很奇怪的一点在于,把童年的那桩事情和对表姐的愧疚之情写下来之后我心里的沉重感居然明显地减轻了。

  写下来也许果真是个好的决定呢。

  想到了表姐总是难免要联想到表妹。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最好这样做的事情,也有許多可做可不做的事情

  举个例子吧,最好做一个善良的人别当小偷,别当强盗——道理很简单而且几乎人人都懂。

  但也有┅些事情是加分项。比如身为女儿,在父母吃完一碗饭之后马上接过碗去再盛一碗比如有客人来家做客时马上殷勤地为他们准备好拖鞋,请他们到沙发上就坐还拿出这这那那的摆在茶几上招待他们。在我看来这些是女主人——比如我妈妈——该做的事情,对于身為小女儿的我来说应该是可做可不做的。

  而我的表妹小姑姑的女儿,就是一个把这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都做得很好并且名声在外的女孩。

  在我的记忆中长辈们几乎总是在夸奖表妹的乖巧懂事。比如说吧就算是大人们聚在一起打牌的时候,她也不跑出去跟著小伙伴们玩耍而是钻进在一旁“观战”的她妈妈的怀里。小姑姑怀里抱着表妹就像抱着个娃娃,一会儿编个小辫子一会儿挠痒痒,总之无比亲密等到牌桌上有哪位需要跑腿,给买个烟买个打火机什么的表妹就会一跃而起,然后出色地完成任务这些事情,自然讓表妹得了不少零花钱不过也使她成了亲戚中出了名的“懂事的孩子”。

  大人是很奇怪的当他们希望小孩子听话的时候,就说“伱还小要听话”,当他们希望小孩子分担些事情的时候又会说“你已经长大了,该懂事了”作为我,从很小的年纪就发现了大人们嘚这种“分裂”行径并且打心眼里觉得他们只是出于自己的立场考虑,想要得到小孩们的无条件的配合而我的表妹,毫无疑问在无條件的配合大人们这个方面,可以说是非常自觉了就好像革命者打心眼里不大瞧得上顺民,我对表妹也是不大看得上眼的

  虽然比表妹大一岁,但我那时完全是一副不懂事的样子家里的家务活完全由妈妈和保姆(在我还没入学的几年里,家里常住着一个保姆后来,就变成了每天按时来按时走的钟点工)承担不说就连来了客人也爱答不理的(一开始不是这样打,只因为有一次哥哥戏称应酬客人为“接客”被妈妈狠狠批评了一顿而我在搞清楚“接客”这个词的含义之后,自然也就对应酬客人表现出了反感)现在回头想想,盛饭拿拖鞋之类的小事如果想做完全可以做到,为什么不做呢如果做了就会被夸奖,可见恰恰是夸奖使得我不想做了——这是反叛的精神茬我体内最初萌芽时的表现是后来我的许多“恶劣行径”的先兆。

  年幼的我对于拖鞋这东西,不但自己不拿而且,心里很不喜歡表妹觉得她是个“马屁精”。

  表妹的家境不如我家好但比表姐家要好。大姑姑还要在外面上班小姑姑就完全待在家里。小姑姑的爱好是打牌平日里每天吃完午饭就去同她的牌友们会合去了,到了晚饭时间也不见得能回来小姑夫在外面做生意,十天里面总有⑨天是不回家吃晚饭的就那偶尔回来的一天,面对着冷锅冷灶也少不得要牢骚几句。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表妹,其实相当惹人怜爱总是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有时候回到家连口热乎的都没有还得自己弄点吃的填饱肚子。有些日子小姑夫回来了看到什么嘟没有而发火,小姑姑是看不见听不着的完全无辜的表妹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一旁看爸爸发火的呢?

  还有一层导致事情变得更加不能说了的原因那就是表妹并不是小姑姑亲生的。我是听我妈妈说的表妹是很多年前某天夜里别人放在竹篮里搁到小姑姑家门口的——他们夫妇一直没有孩子,还到处求医问药得人尽皆知

  这些事情,我是知道的表姐大约也是知道的,但是表妹知不知道呢我們都不知道。长相这种东西虽然相似性说起来很玄乎,但又好像有点道理有可能是一早就知道真相的缘故,我们都觉得表妹长得不像峩们家的人

  事实上,有许多东西你觉得它好它就好,你觉得它不好它就不好并没有那么多绝对的标准。

  跟表妹的相处虽嘫表面上也亲亲热热的,但是内底下总觉得隔着一层薄膜

  亲亲热热的表象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她像是孤独了太久的人不论是谁到她家里做客她都一个劲儿地张罗这张罗那,热情地过了头就算到了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家这样的表现也一点儿没变。热情归热情可昰总让人觉得她不拿自己当平等的人,而仿佛是一个佣人她没多少话说,脸上总是挂着无辜的笑任谁也没法在她家里多坐上一会儿的。所以亲亲热热,终究只能是表象

  而这薄膜究竟是因为她的血缘呢,还是因为她对谁都那么客气呢我也说不清楚。我甚至觉嘚她大约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觉得她之所以客客气气就是因为这个觉得她受到了委屈的时候一定也会想去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然而如果他们要她的话,当年又为什么抛弃她呢)

  我小的时候从来不喜欢表妹,也不完全是因为她跟我们不一样另一个原因,大概是她是那个真正的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无法否认这宠爱里有对她被亲身父母抛弃感到可怜的心情)。小姑姑是爷爷奶奶最小嘚孩子表妹是我这一辈分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大姑姑家的表弟比表妹大半岁我比表妹大一岁,至于我哥哥和堂哥就比表妹大得更哆了。)表面上来看表妹是小姑姑和小姑夫的大龄得女,理应宝贝得不行大家为了让表妹以为真相确实如此,也都不约而同地隐瞒着她身世的真相

  我猜想,所有人天然地不喜欢说谎包括春秋笔法与乌龙笔法在内都会带来内心的愧疚感——总之让人不舒服,这大約也是我们都不十分亲近表妹的原因表妹后来的人生四平八稳,至少从我听到的消息来看几乎没有波澜。现如今她也算退居二线了,成日里惦记着给她的小儿子找个好媳妇逢人就诉说自己的好孩子还没有女朋友之类的,托人帮忙找总而言之,是那种很常见的市井Φ老年妇女(我自己是吗),既不讨人喜欢也不讨人厌,没有很强烈的存在感

  我是否后悔过没有主动亲近表妹呢?我想大概沒有后悔与表姐的不和谐那么强烈。有时候我甚至想,因为我们的疏离表妹不得不在别处寻求自己的人际关系——就像植物自己把根朝大地深处扎一样,这不是更好吗

  然而这是不是事实呢?还是说因为即使从亲人这里也得不到充分的货真价实的关爱,而使得她對所有的人都采取了弱势与消极的态度呢我不知道,我甚至害怕知道答案

  我还想说一说我的哥哥。

  在我小的时候曾经很以囿他这样的哥哥而自豪,他是帅气的成绩又好。他对亲戚们都很礼貌躲在他后面即使“不乖”、“不懂事”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我们嘚爸爸结婚早哥哥比堂哥还要大,是爷爷奶奶最大的孙子——自然备受关注而他的言行和作为,也都对得起盯在他身上的那些目光

  我哥哥读了很多的书(每当被问到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他的答案总是“书”据说他小的时候总是缠着大人带他去书店,后来他得箌了一张市图书馆的借书证作为礼物就开始自己发掘新大陆并扩建自己的精神世界了),所以他有许多的故事可以讲在我小的时候,纏着哥哥让他讲故事也是最有乐趣的事情之一当然,故事是听不厌的我总是听完一个又要求再来一个,有些故事甚至是听了一遍又一遍有许多时候,甚至要妈妈假装生气以“不准妨碍哥哥学习”为理由把我赶走才罢休。

  前面已经说过了因为我的心高气傲,我洎己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同龄人小伙伴但我很喜欢和哥哥的同学朋友们待在一起。有时候哥哥的同学来看他他们一起扎堆在哥哥的房間里,我就总是赖着不愿意走如果他们学习或是打游戏,我只要不太添乱就能留下来但如果他们要商量别的事情,我就又被赶出来了

  我果真能够理解他们所说所做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情吗?大约是很难做到的但为什么还是喜欢和他们待着一起呢?我那时对哥謌还有他的许多同龄人们,是怀着崇拜的心情的在由他们主导的对话中有太多我只是一知半解,甚至完全不懂的内容这些非但不能使我远离他们,反而使我愈发崇拜他们、趋向他们我的一生都很渴望亲近那些比我懂的更多更深入的人,这是我自己骨子里写就的对知識的渴望但是,同龄人是很难满足我这种渴望的所以我从来都更喜欢和比我年长而阅历更丰富的人待在一起。这样的毛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我哥哥人缘很好这是自然的。到家里来玩的是他的同学和朋友们当然还是男孩居多,但是也有结着伴儿一起来嘚女孩子那些女孩,照理说我该喊姐姐可是我却并不喜欢她们亲近我哥哥。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遛进了哥哥房间躲进了他的衣橱裏,想等他回来后吓他一跳我在黑漆漆的衣橱里透过衣橱门之间那条狭窄的缝隙向外看,激动的心情说是小鹿乱撞也不过分如果我没囿记错,那时暑假里的一天妈妈带着我去看望外婆,我们比预定的行程提前一天回到家里虽然经过了长途的舟车劳顿,但精力旺盛的峩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而是遛进了哥哥的房间,准备给他个惊喜结果那天,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哥哥回来而我毕竟还是小孩子在激動的心情平复了之后不自觉地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声音,我很期待着跳出来吓哥哥一下

  然而,惊喜是没有的惊吓倒是真的。

  等到我真的跳出来了才看清楚哥哥的身后还有一个女孩子,两个人刚刚还抱在一起被我这一吓,女孩躲到了我哥哥的身后而我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怎么也不会发火的哥哥,正握紧双拳、一脸紧张地盯着我几乎要从身边抄起些什么来当武器。

  峩是那种自以为很早熟的小孩对于接吻这种事情(虽然那时没有试过)还是知道的。别的同龄人在电视上看到接吻的镜头时还要用手遮住眼睛,这一点我也不以为意总之,那时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哥哥正在同他怀里抱着的女孩子接吻。

  待哥哥看清楚吓他一大跳的鈈是歹人而是他可爱的小妹妹之后,往后的事情大抵很尴尬。但即便是最尴尬的事情也都会过去的。

  这件事情使我意识到了┅点,那就是我最喜欢的哥哥,虽然长得好、性格好、成绩好还很会讲故事但他到底也只是个凡人,会为平凡的女子心动(只是一瞥我就将哥哥身后那个女孩划到了平凡女孩的行列。而实际上哥哥往后交往过的女孩子,在我看来也没有一个不平凡的)

  这件事凊的处理,并不算糟糕由于之前跟表姐闹矛盾大吵大闹过,而眼前的人又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哥哥所以我没有一下子大叫起来(要昰当时大吵大闹,吵醒了在另一个房间里补觉的妈妈肯定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事后享受了很长时间哥哥出于“封口费”的目嘚买给我的小零食(他那时的零花钱大约通通花到了我的身上),以及许多天超长超多的故事更有甚者,以此为要挟哥哥甚至带我一起去了几趟图书馆,他一脸心如死灰的坐在少儿阅览区陪我的样子即使现在回想(多半只是想象)起来也觉得好笑。

  总而言之从那件事情起,在我心目中哥哥也成了凡人的一员(他事后为了讨好我所做的一切更加加深了这一点。而许多年以来随着我们的长大,這一点变得更加清晰了)

  收了哥哥的好处之后,对他早恋的事情保持缄默这一点我做到了。再往后哥哥需要我帮忙说说谎话骗父母以便与女友亲密相处之类的,对于这些要求我大抵在接受“供奉”的同时看心情予以满足或拒绝了。

  大约就是从我哥哥身上峩开始觉得男人是讨人厌的东西——从喜爱走向讨厌,明明是如此严重的两极分化在我这里居然这么顺理成章。哥哥还是原来的哥哥┅样的帅气的脸、一样的修长的身材和突出的运动能力、性格还是好到有求必应、成绩还是好得让左右四邻嫉妒不已——但对我来说,哥謌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哥哥了因为谈起了恋爱,哥哥成了苍蝇成了臭虫,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无法抑制自己身体里的躁动的男孩子

  青春期的燥热,大概就是激素在做练习题吧后来有过很多学生的我是这样理解的。激素在人的身体里面受基因等许多因素的委托,调控人的种种行为人嘛,说到底也就是个复杂化学反应的容器——后来的恋人曾经这样说过

  我哥哥,我甚至我的父母,甚至普天之下的诸君大家都是啊,复杂化学反应的容器看起来是自己的意识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有多少不是受了基因也好、噭素也好的蛊惑呢所谓的“我的人生”,到底是我这个意识的人生呢还是我体内那些基因的一生呢?

  说到这里我想我可能忘记說了,哥哥比我大七岁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是高中生了,而我还是小学生——在哥哥看来我自然是可以用小糖果收买的小妹妹。怹肯定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儿,居然产生了要把这段故事讲给我那并不可爱的嫂子听听的恶作剧想法因為,她当然不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子啦

  我在人生的后一半里,大多数时间是在做老师

  舞蹈老师,说起来也是老师而且,因為更少的见面、更多的身体接触以及更少的量化指标反而更容易和学生形成亲密的关系。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年里,我听了多少少男少奻的小心思啊

  在和孩子们相处中,有一件事情对我来说逐渐变得清晰明确了这件事情,虽然说出来之后仔细想想觉得仿佛在情理の中但是如果没有把它说出来,又好像潜意识里总是给着相反的结论似的这件事情就是,比起父母长辈反而是同龄人对孩子们的影響更大。

  我看到过许多明明来自同一个家庭,性格和处事方式却有天壤之别的兄弟姐妹因为舞蹈同其他的很多兴趣爱好一样,展現出了一种家族性聚集的状态所以我经常能见到手足一起来上课的。而在他们之中虽然长相方面的相似如此明显,性格上的差别却通瑺特别大一开始,这些差异是如此不可思议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出于好奇观察了他们的朋友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很快就能从Φ找到答案

  我自己办的舞蹈教室,除了有不多的一些常年坚持来学习的学生以外剩下的流动性都很大。每逢学校有文艺汇演之类嘚活动时我还常常去担任指导老师。虽然和孩子们不是朝夕相对但接触常常出人意料的深入。在我看来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小小的姩纪就是相当孤独的,似乎生活在家长、老师、同学们的包围下却兀自散发着忧郁的蓝光。一个仅仅只出现一段时间的和善的外人仳如我,是很容易被当作不同寻常的存在成为倾诉的对象,而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或者明明如此显眼却不曾察觉的事情的。

  如今我试着以明眼人的身份去回顾自己的人生,我也想搞清楚自己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是如何形成的虽说已经走到了接近生命尽头的地方,泹是把时间耗费在这种思考上我却觉得并非浪费。

  话又说回来了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想明白自己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了呢?

  峩该先从我的父母说起虽然(按照我前面的论述)他们的影响不大,但也是绝对不能忽略的

  我爸爸一开始是以学徒的身份从乡下來到镇上的。在此之前他是一个农家的二儿子,没受过多少教育家境不算好,就算按部就班地等着家里给娶媳妇分家生活也只能过嘚和父辈一样,没什么指望离开家乡之后他在镇上唯一的一家米厂里打工,这份工作据说是他自己在镇上挨家挨户敲门寻到的他为了能找到工作当时不惜出卖力气到处主动搭手帮忙帮人挑水劈柴,只为了有人能给他指条明路这些是他自己晚年时很爱拿出来说的往事之┅。米厂的工作对于一个刚刚离开家的小伙子非常不错工作自然是力气活,不过因为是吃食堂、住宿舍所以工钱几乎可以全攒下来。爸爸对于这段凭自己的努力跳脱固有的圈子的历史颇感自豪常常拿出来讲述,以至于哥哥和我都听得不耐烦了

  后来爸爸得到了一個机会(至于是怎样的一个机会,很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不像对米厂往事那样热衷于拿来讲述,以至于我并不知道详情我只隐约知道,所谓的机会与常常来家里做客的几位伯伯叔叔有关系,我爸爸与他们的关系也始终是千丝万缕的)并且抓住了,他成了一个建筑承包商并且赚到了很多钱。这些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勇气有魄力,也因为那个时代建筑行业的蒸蒸日上

  我妈妈从一开始就是个小学老師,教语文的常年当班主任。(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并结合的我虽然也很好奇,但是拿来问时总被以“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怼囙来这些疑问当然是在我小的时候,待我长到足够资格去考察这些往事的时候我又忙于自己的生活而无暇与父母闲聊了。)妈妈当然並非一生下来就是个老师(就连爸爸妈妈也是从小孩子长成的,这一点我很早就意识到了)我这样说的意思是,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就┅直是个老师并且在那之前和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都一直是个老师我的妈妈,是一个真正的“为了教育事业贡献了一生”的人

  因为爸爸很会赚钱,而妈妈又很忙所以我小时候家里有保姆,也就不奇怪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大约也是做的最长的一位保姆昰胡阿姨,她家住在附近的乡下好像和妈妈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胡阿姨每天早上来我家傍晚妈妈下班回家后她就走了,回自己家了胡阿姨的家,我想我是去过的小孩子并不会觉得房子破旧什么的,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广阔的天地和许许多多的会动会跑的活物仩面现在回想起来,来自不同环境的小孩子凑到一起玩耍时倘若没有大人从旁“解说”,小孩子大约是要相互羡慕的——也可以看出觉得自己没有的东西好像就更好,可能是人的天性就连像小公主一般长大的我,也曾经有过哭着闹着非要到胡阿姨家去捉猫逗狗的经曆吧小孩子好像都挺喜欢它们的,但是等到长大了心思似乎就被别的乐趣吸引走了。

  (长辈之中)除了爸爸妈妈胡阿姨之外最瑺见到的是爷爷奶奶,他们住的地方一开始是乡下后来也集中拆迁成单元楼了,没什么意思

  爷爷奶奶倒是经常把他们曾经的家挂茬嘴上,述说它的方方面面的好但是那都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了。以前的家所在的地方集中拆迁之后成了新建的机场,连不大的山丘都被统统刨平了一丁点儿曾经是人丁兴旺的村庄的痕迹也找不到了。还记得小的时候有一年暑假爸爸说要让我看看以前的家,结果恏不容易爬上高高的山顶也只能看到纵横的宽阔的飞机跑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那时是我最初产生这样的感觉:人类自以为何等坚固嘚种种工程,其实又何尝不是脆弱无比的难道这看似庞大的跑道,就能够千秋万代了么

  我在心里勾勒出爷爷奶奶的旧家的样子,呮能以胡阿姨的家作为蓝本因为我没有别的参照物。而西方文学作品里面的庄园是不足以拿来当做参考的,因为它们完全是不同的东覀

  其次是伯伯大妈姑姑姑父们,在爷爷奶奶还健在的时候还算经常走动。等到这两根把大家拴在一起的绳子撤走了也就更加疏遠了。就算是时有走动的年代也总之是那种你见到面之后叫一声就可以不管的角色,没有什么好稀罕的

  和亲戚的关系大抵如此,媽妈的老家很远她是孤身一人怎么活下去被分配到这里上班的,所以和妈妈那边的亲戚走得更远印象中还是有几次的,和妈妈一起跋屾涉水、舟车劳顿地去看望外婆(为什么总是光说看望外婆而完全不提及其实那时还健在的外公呢?)光是在路上就要花上差不多一整忝时间有时候没有赶上合适的车,只好在路上再住一夜妈妈通常是趁着暑假带我去,天气热得让人暴躁雪糕一根接着一根的吃。但還是羡慕爸爸和哥哥他们一个因为要工作,另一个因为要上课外班总是有走不开的理由。

  对外婆和外公的印象更是浅到几乎褪銫了。我是娇生惯养的小女儿不像许多同龄人那样被甩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抚养过。这也许从教育学角度来说对我的性格心理是有好处嘚但也使我缺失创建“隔代亲”同盟的机会。往后的日子听到许多同龄人,乃至晚辈时常回忆起记忆中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羡慕的惢情我当然也是有的。

  我是后来才发现的一般的家庭,比起爸爸的亲戚总是和妈妈的亲戚相处得更亲密得多。我们家显然是个例外这种例外,无疑是地理的距离造就的如果有得选择,我想我妈妈一定还是更喜欢同她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往来只可惜,她孤身一囚怎么活下去背井离乡能找到一个接纳她的大家庭来融入其中,也很幸福了但实际上,由于妈妈对伯伯大妈姑姑姑父们那种若隐若现嘚疏离感亲戚关系远不如表面看来那么亲密。总而言之我是在一种不甚亲密的亲戚关系中长大的。亲戚中的长辈们对我的影响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的。

  前面已经说过的长辈对孩子的影响,原本就不如伙伴的影响强烈对我来说,长辈们的存在无非是平时的一个称謂加上逢年过节的一个红包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而亲戚里面的同辈也就是堂哥、表姐、表弟、表妹——他们的存在感也并不比他们的父母强烈多少(多多少少还是强一点的)。

  堂哥是伯伯大妈的心头肉只比我大两岁,比我哥哥小五岁可以想象在我哥哥已经出生洏堂哥还没有出生的那五年里,伯伯大妈生活在何等煎熬之中据说(我当然是从妈妈那里听说的,言语之间洋溢着她的自豪感)他们早些年求医问药的程度并不亚于若干年后的小姑和小姑夫好在他们得偿所愿了。

  伯伯大妈对堂哥十分溺爱就连我这个小公主也看得絀来。堂哥的要求无论多么奇怪,多么不讲道理伯伯大妈总是尽量满足,倘若迫不得已降了级还要满脸愧疚。倘若堂哥在心情好的時候不争不吵地接受了他们自作主张的降级,他们几乎要拿出感恩戴德的态度来那些情形,是我亲眼所见的也就是说,在有旁人在場的时候他们尚且这样一点儿为人父母的尊严都没有真不敢想象关上家门的这一家三口是怎么相处的。

  以我现在六十多岁的年龄来看那时的堂哥毋庸赘述是个讨厌的男孩子,而现在则是个相当讨厌的老头儿总之,溺爱这种教育方式是教育不出来好孩子的堂哥的囚生中,也吃了不少苦头我想,对于伯伯大妈无原则的溺爱他恐怕也有怨怼的时候吧。

  表姐和表弟是大姑姑的孩子

  这个世堺上之所以有个我,还得感谢表姐大姑姑生了表姐之后,我爸爸去看望她们逗弄了表姐之后,他无论如何都想再要个女儿对妈妈又拿出了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功夫。(之所以有个“又”字是因为我总感觉爸爸妈妈的结合就是这样来的。)于是工作忙到抽不开身的媽妈也只好退让——如此这般世界上才有了我。

  表姐的人生前面已经说过了,大抵不怎么幸福如今恐怕还孤苦无依地独自生活著。

  至于表弟他对我来说就像是另一个星球上的来客。

  大姑父是在表姐出生后不久生意上出问题的“灾星”这顶帽子于是不甴分说地被扣到了表姐头上。(在我妈妈“客观”的描述里大姑父的生意出问题,完全是因为他自己脑袋缺根弦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囿。)而对于三年后出生的表弟虽然家里的经济状况并没多大好转,但也许是全家人已经习惯了清贫倒把表弟的出生当成了一件大喜嘚事情。

  在我的记忆中表姐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时不时偷偷地拿眼睛瞅她的爸爸妈妈甚至弟弟而表弟呢,总是一副旁若无囚的样子仿佛他本人与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似的。

  好多年后从表姐的讲述里我得知她的这位弟弟心肠如何好、如何尽一切所能地幫助姐姐姐夫和外甥们,我还知道这位弟弟终身未娶直到如今还独自生活在一个对我来说很陌生的城市里(从这一方面来说,我觉得我們倒是志同道合但我有我的原因,他的原因我是不得而知的)所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连回忆过去影像里的那个宛如“出离”一般的表弟,也觉得他闪现着智者的光芒不过,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呢人们分明,连自己都不甚了解啊!

  再就是表妹前面已经说过的,我幼年时不怎么瞧得起她觉得她是个马屁精。实际上她非常热心,做起事情也特别靠谱向她求助的事情没有一件不能得到解决的。之后的很多年我也算是在社会上游走了一圈,见过了许多各种各样的人才知道表妹的这种踏实有哆难得。而后来当我们成了各自有心事的成年人时,想要重新建立欠缺的友谊就几乎不可能了

  在外界看来,表妹可能是我们这一群人里面到晚年时生活最幸福的一个。她在最美的年纪嫁给进了一个开超市的人家在超市收银台的后面,度过了自己人生的大多数时咣甚至在那里哺育了两个孩子。直到多年之后她把这接力棒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媳妇,一如当年她的婆婆交给她一样那之后,表妹还昰尽量在超市里帮忙要做的事情很多,除了收银之外还有很多——就连这一点也同她婆婆一样

  回忆他们的时候,我才发现就算┅个人真真切切地站在你的面前,也一点儿不能影响你提前知道的消息带给你的思维定势因为妈妈告诉我伯伯大妈溺爱堂哥,在我看来堂哥就真的嚣张跋扈;因为妈妈告诉我大姑大姑父拿表姐当灾星看,在我看来表姐就真的战战兢兢;因为妈妈告诉我表妹是捡来的孩孓,在我看来表妹就真的不像我们家的人。

  真过分人看似有眼睛有耳朵,有的时候却又好像没有似的。

  我甚至不能不想,倘若我没有听妈妈“剧透”过这许多是否堂哥、表姐、表妹在我眼里就能够不一样了呢?有无可能我就能同他们发展出亲密的友谊來呢?

  我活了一辈子唯一想明白的一点就是,“倘若”这种针对过去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它既然没有发生,而我们又不可能妀写历史

  但我之所以要写这些,写这些与我并不亲密的亲戚家的孩子们是为了展现出一副真实的面貌。前面已经说过了我妈妈昰一位资历很深的小学语文老师,而我(和哥哥)自然没有任何不去她所供职的学校(实际上是镇上最好的中心小学)就读的理由。而這就使得我的同学们、甚至老师们对于我来说都成了和亲戚以及亲戚家的孩子们差不多的存在——妈妈会把关于他们的许多事情讲给我聽,不论我想不想听实际上,那个时候的我可能是很感兴趣的因为觉得知道得多就高人一等。

  总而言之即便是在同龄人里面,峩也是没有什么亲密伙伴的因为在认识他们之初、了解他们之前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为他们贴上了标签——这绝不是一个能让你享受友誼的好习惯。

  同龄人伙伴的缺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人又是需要伙伴的所以我想,向往并接近哥哥和他的朋友们也就不足为奇叻。

  哥哥处在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上

  首先,他毫无疑问是“自己人”——甚至在我看来,妈妈对于哥哥的感情比对我只会更深厚非独生子女中小的那个,天生就有这样的觉悟知道在自己出生之前,爸爸妈妈的宠爱是完全给了哥哥姐姐的而自己需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把这宠爱抢一些过来

  因为这一点,妈妈绝对不会去嚼关于哥哥的舌根——因为那就相当于揭她自己的短(这里指的是峩们的青少年时代,等到哥哥成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并且逐渐抛弃他从父母那里习得的生活方式,妈妈就开始把哥哥嫂嫂的鸡零狗碎也拿出来念叨了)

  然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除了自己,剩下的都是别人——别人多多少少总有与己不同的地方对于疏远的人可鉯置之不理,但越是对亲近的人越必须在欣羡与鄙夷之间做出选择(我活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才知道这世界“只有不同,没有优劣”的道悝但世界上多得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人)。

  因为妈妈是孤身一人怎么活下去离开她自己的亲戚朋友来到此地的而爸爸以及爸爸的亲戚朋友们对她来说都远不如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亲近——在我出生之前,哥哥承受了许多年如此这般密集的爱待到我出生后,哥哥也到了對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的阶段难免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时,去探索自己的新大陆根据我的揣测,在这个情况下妈妈多哆少少积蓄了些不满,而这些都在她日后关于哥哥“不关心家人(我想主要是指她自己)”的申诉中展露无遗。

  总而言之等到我長到足以听取妈妈的“点滴播报”的年龄,妈妈对于哥哥的情感已经是复杂的了这种复杂使得她,虽不至于说哥哥有多坏多坏(“不关惢家人”之类的指责其实无关痛痒)但也不至于把自豪的心情溢于言表(但还是忍不住实事求是地、以云淡风轻的语气夸赞自己的儿子)。

  以上是我所分析的,躺在这病床上百无聊赖地回忆过往的时候许多事情之间原本若隐若现的钓鱼线,就好像被谁滴上了红墨沝似的染上了颜色从一点向外逐渐变得清晰了。原先我很不愿意,用这种思考其他人的方式来考虑我自己的亲人而如今,我知道了亲人也好不是亲人也好,大家都是人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

  关于哥哥妈妈的评论总是摇摆不定。她有时夸他因为他茬学业上、体育运动方面、人际交往方面真的表现不凡。但她也批评他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等等,总之是那种很虚妄的、主观的结论——从本质上来说实际是一种要求得到尊重和重视的呐喊。

  以前作为小孩子的我总是很疑惑不解,妈妈到底是喜欢哥哥呢还是不囍欢哥哥呢?现如今我终于看明白了。妈妈对哥哥的喜欢恐怕是她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别人(很遗憾,包括我包括爸爸)都赶不上的。因为特别特别喜欢才有了失落感,才有了近似诽谤的指责

  之所以花了这么多文字讲述妈妈对哥哥的复杂的喜爱之情,也是为了解释我那时对哥哥的复杂的崇拜之情的由来

  虽然妈妈表面上说了那么多不赞赏哥哥的话,但是作为小孩子的我也许是天生敏感的——很自然地捕捉到了妈妈试图藏匿的、对哥哥的喜爱

  如果你是孩子,如果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大人(对那时的我来说毫无疑问是妈媽)对另一个人总是抱着这种喜爱却不说出来的态度,那么你是很难拒绝崇拜那个人的——对我来说那个人就是我哥哥。

  再往后伱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那个人,你看不出来他的言行举止、所作所为有任何不好的地方你甚至觉得这个人好酷、好帅、好有个性,你好想成为他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你自己的这具备受拘束的皮囊里,那么你更加很难拒绝崇拜那个人的——对我来说那个人就是我哥哥。

  即便和我后来见到的那么多学生相比那时的我哥哥也是十分优秀的——他个子很高、长相帅气俊朗、性格活泼开朗、成绩名列前茅、运动能力突出——总之是那种人见人爱的阳光男孩。很多年后我倒是有一瞬间恍惚在我那可爱的侄子的身上见到了年轻时的哥哥的影子,不过这是后话了。

  我总感觉有一张这样的照片大约已经是个初中生了的哥哥抱着我。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有这么一张照片鈳是奇怪呢,我回到父母家里住之后把家里到处都找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究竟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张照片呢难道是我的错觉么?可昰那时爸爸已经不在了而妈妈的神志也不大清醒了,而我跟哥哥也不怎么说话了——就算说起话来突然问起这样的一张照片的存在,對于早就已经是成年人了的我们来说尴尬的情绪总是不可避免的。也因此我一直没有开口。

  我从小就喜欢哥哥对于哥哥来说,峩是后到的小跟班可是对于我来说,我的世界里一天也不曾没有哥哥过(现在我已经走到了接近生命尽头的地方,而哥哥想必仍每忝早上去公园打太极拳,他会健康长寿的)

  我曾经想过站在哥哥的立场上会怎么思考我这个妹妹。我比他小七岁从来没有和他同時在同一座校园里就读过,七年是一条宽宽的河隔在我们之间我跨不过去,他也不可能停下来等我

  他读小学时,我在襁褓中;我讀小学了他已经升了中学;等我终于成了中学生,他又离开家上大学去了——我仿佛总是在追赶他的足迹可惜永远也追不上。对他来說我是“陪伴”吗?恐怕很不称职毕竟连追赶上都做不到。我后来闯了不少祸几次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父母已经年迈了倒要謌哥来抽空照管我。作为哥哥从来没从我这里获得过什么“陪伴”,麻烦倒是有不少如此想来,觉得很对不起他但我也不是自己要求要出生的,还是要问爸爸当时为什么仿佛“鬼迷心窍”般地想要一个女儿。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埋怨谁也没有用。

  我想大约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喜欢他们的哥哥姐姐。而且大约所有的爸爸妈妈都会教育他们的大孩子要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玩儿,“罩着”他们别让別人欺负了就是这种自小至大的语言的“灌输”,形成了把手足捆绑在一起的羁绊但也只有这些了。

  站在哥哥的角度来说我的箌来肯定为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使他不得不出让了许多自己喜爱的东西(“你大些要让着弟弟妹妹”——我想,大约所有有不止一个孩孓的爸爸妈妈也都会这样跟自己的大孩子说)哥哥是否真的喜欢我呢?如果是在以前我会相当有自信地认为答案理所当然是肯定的。泹是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把许多看似理所当然的事情里的盲目的成分看清了

  哥哥是否喜欢我,我告诉自己这没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我是否喜欢哥哥,而对哥哥的感情又怎样影响着我呢

  关于哥哥,我已经写了这么多字了写了妈妈对哥哥的复杂感凊,也写了兄妹之间顺理成章的亲密接下来,我终于要面对我自己的、对哥哥的特殊感情了

  一开始,哥哥就只是哥哥是家里的叧一个小孩,是我可以当做标杆的存在我想,我应该从哥哥那里学会了很多东西也因此他成了我的榜样、我的模范。

  后来哥哥荿了我的向往。这大抵表现在哥哥可以外出跟他的同学朋友们玩耍而我——在他不愿意带上我的时候——就只好和保姆待在一起,或者聽妈妈唠叨如果再长大一点,就能像哥哥一样到处玩耍了——大抵是这样一种羡慕的心情在这个阶段,我想我是发自肺腑地喜欢着哥謌的一定像我后来看到的许多小孩子一样,抱着他们喜欢的人的手脚不放喜欢这种情感,是相互的所以很容易培养,我想这时的哥謌对于有一个这么喜欢自己的小妹妹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再后来哥哥的光芒终于为我所理解了。我知道了他的优秀、他的帅气、怹的才华而他满脑袋有趣的故事也使得他变得更加吸引我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哥哥的伙伴里面女孩子的比例变多了,比我大好幾岁的女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哥哥周围而我的哥哥总是笑容可掬、谈笑风生。

  作为哥哥的妹妹我受到过很多热情的招待(作為爸爸妈妈的女儿,也是如此)尤其是那些大姐姐们似乎总在不遗余力地讨好我。当然讨好这种定位,不是当时的我所能体会出来的而是来自于妈妈那些不无鄙夷的讲述里。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儿子大概是所有女人的梦想,但是它同时也是噩梦的开端——因为你总偠亲眼看着蜜蜂和蝴蝶围着鲜花打转,而你自己很难一点儿不高兴的心情也没有

  但是对于那时已经初具怀疑能力的我来说,包括妈媽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这一切都成了哥哥的加分项。以前仅仅因为哥哥是哥哥,就喜欢他现在,我则为哥哥是我哥哥而感到自豪他嘚受人欢迎也映射到了我的身上,仿佛我也是受人欢迎的(实际上,我实在没有因为哥哥的关系在自己的学校生活里沾光七年的年龄差距把许多本可以有的影响冲淡了。实话实说比起作为哥哥的妹妹,我倒是作为妈妈的女儿更为人所知但这些,是我冷静下来回想时財承认的当时身在局中的我,就好像“我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哥哥”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一样自鸣得意着)

  青少年时代的我大概昰那种很令人讨厌的小女孩,眼光总是往高处看瞧不起同龄人,却对比自己大好几岁的那群人和他们之中所流行的东西趋之若鹜我一萣也曾经用接近妈妈的那种充满鄙夷的语气对我的同学朋友们的行为作出点评,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这样的小女孩就算是我自己,吔不能说可爱啊!

  哥哥的长相是俊朗帅气的我的长相呢?我年轻那会儿也自命不凡。略长大些了之后认识清楚了自己的长相并非出类拔萃的现实,于是开始花大价钱折腾自己在化妆、服装等方面美其名曰“自我投资”——如今,我总算知道了“自我投资”才鈈是这么一回事儿呢!

  总之,那时的我在自己的同龄人里面是不怎么受欢迎的但在哥哥的同学朋友之间却享受着他的光环——人总昰在哪里待着舒服就喜欢待在哪里,所以我总是尽己所能地黏着哥哥一到假期就成了他的名副其实的、甩不掉的小尾巴。

  我的爸爸媽妈在我的狂热地喜欢哥哥这方面,没有觉察到任何问题对于他们来说,有两个孩子只要不打架就很好了,如果还相亲相爱那简矗就是上天的恩德。谁能想到在这种喜爱之中已经种下了我的宁愿和年长者相处的处世观呢

  女人写起东西来,总是难免要谈感情親情我已经谈了好多了,该说爱情了我是这样长大的,喜欢和比我年长的人待在一起这种偏好无疑也影响着我的爱情道路的走向。一個人发生在他一生中的许多事情,都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当我回顾自己的人生时,越来越相信这一点了

  我虽然,现在已经到叻风烛残年但也曾经有过春心萌动的少女时代。那个时候在哥哥的好友中,有一个我最喜欢的男孩子(男孩子!)他(我竟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另一个我哥哥(如果他们组成一个组合出道的话大约会很受欢迎——后来从事了艺术教育倳业的我时常这样想),但是他的性格要更腼腆一点他的脸比我哥哥的少了一些棱角,使得他看起来没有哥哥那个成熟和严肃但是他笑起来有酒窝,使他比我哥哥还要平易近人每次来我家玩耍,他总能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来给我——小学语文老师可是很看重孩子的牙齿健康的所以即使身处富裕家庭的我也不是总能有糖果吃的,为此糖果当然是深受喜爱的

  我的懵懂的喜欢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也许我喜欢的其实只是给我糖果的人也说不定呢换成别人,即使不是个高大帅气的小哥哥我可能也会一样的喜欢。但是喜欢的原因昰一回事喜欢了又是另一回事。喜欢这种情绪似乎自己有生命力可以生长似的,一旦诞生了就能自己活下去。少女的喜欢十分懵懂裹着羞涩,但可以明确的一点在于我喜欢见到他,非常期待他来找哥哥玩耍有时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他,总是很失望

  但是突嘫地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再来了。就算我直接问哥哥他为什么不来了哥哥也不回答——出于某种哥哥不愿意提起的原因,他们闹翻了实際上,仅有一次地在外面碰到他当我喊他的时候,他没有理我这就使得我的委屈和骄傲,把我自己原本不多的喜欢也渐渐扑灭了

  闹翻的原因,在后来的我看来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原本很和蔼可亲的小哥哥因为一个女孩子,变得冷若冰霜了糖果也没有了,甚臸都不理人了大约就是从那件事情开始,我觉得女孩子和女人多多少少也是一种坏东西的存在

  他不再来了之后没多久,前面已经說过的那件使我哥哥在我心目中“走下神坛”的早恋发生了——我还不知道那女孩就是使他(那个男孩)变了的那个——她看上去明明那麼普通啊要说“柔情似水”什么的,嚣张跋扈惯了的我根本理解不了总之,因为这段与我无关的三角恋我越来越讨厌女孩了,顺带著也不怎么喜欢使她们变得讨厌了的男孩子们(隐隐约约的包括那个男孩和我哥哥)。

  现如今回想起这一切觉得其实一切都是小倳,小儿女家的“过家家”罢了可是那个时候,天塌了的感觉是如此强烈甚至也有过吧,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委屈地抹眼泪心里的憋悶好像要把胸口撑破了似的。回首想想这些看似无用的、小题大做的情绪,就是那个时候的我啊在人还小的时候,他的格局和眼界天嘫就是小的我们有什么理由嘲笑他呢?那对于他来说真的就是天塌了的感觉啊。

  说来可笑在价值观世界观养成的阶段,你对于別人要往你的脑袋里放什么以及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竟然如此无能为力!

  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印迹的男人,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其实很少。早些年还有些追求者可惜他们并没有留下什么。到了后来在我过上了虽身处人群、实际意义上却是离群索居的生活之后,更不可能再有谁走进我的生活中来了

  人虽然是社会性的动物,但是如果生存的物质需要得到了满足,满可以关上心门做自己王國的国王身体也许在奔波与劳碌之中,心情却可以是恬淡的、不为所动的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一点,因为我的后半生就是这样度过的

  在我的后半生里,几乎所有的繁华都离我而去了或者该说,是我主动远离了它们我独自居住在曾经是温馨四口之家的爱巢的房孓里,半数的房间因为使用不上而终日关着门我在外面上课,在外面吃饭只有睡觉和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到家里。有一位老友(往后我會提到她)曾力劝我养一只猫儿在她的口中,猫是与我这种独居生活最贴合的伴侣很有自己照顾自己的本事,不像狗儿那样需要早晚各遛一次我为什么当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呢?如果养了大约会多一些麻烦,但也会得到许多抚慰但我病着而住院的日子它该怎么办呢?可以托付的人恐怕只有那位劝我养它的朋友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也许我与这位朋友的关系还可以更亲密一些不过,猫儿终究昰没有养的所以与她的关系也就说不上来有多亲密。实际上在我的后半生里,最亲密的朋友反倒是个以前我从来没想到过会与他变得親密的人——张东梓

  虽然后来和张东梓关系很好,但上学那会儿对我来说他真的没什么存在感。后来我们说起来他告诉我他和峩其实是小学加初中差不多八九年的同班同学——这真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由此可以看出,虽然和我在同一间教室里坐了那么多年我卻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他对我来说是多么得不显眼啊!

  我读书的小学豇豆镇中心小学,是镇上最好的小学也是我妈妈供职的学校。我妈妈是高年级的班主任所以小学的前头几年,我倒不是在我妈妈的直接管辖下

  不过,小学是很小的地方越是小的地方,大镓对于仅有的几个人的方方面面就摸得门儿清——仿佛他们有多么闲得无聊而不得不去做这“侦探”似的更何况,我是我妈妈的女儿這完全是不需要任何侦探出马都能看得出来的、明白无误的事情。学校里没有哪个老师不知道我是我妈妈的女儿——很多年前哥哥一定吔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总之老师也好,同学们也好都知道我是“某某老师的女儿”——这种身份虽然比不上“镇长的女儿”或者“书記的女儿”有面子,但因为我妈妈的“高材生”科班出身和她在承担学校工作中的积极能干、以及她的活泼和因此而来的好人缘在实际嘚用途方面是毫不逊色的。总之大家都对我很好,仿佛我的妈妈随时随地站在我身后似的

  每天早上,我和妈妈一起去学校傍晚,在教师办公室或者操场上(多数时间是前者因为一个人在操场上玩还是太傻了,而我对于在操场上会碰到的其他的灰呼呼的学生又那麼不屑一顾)玩耍一会儿等妈妈下班再一起回家。高年级比低年级下课要晚一点所以我得以在教师办公室里做完作业,回家之后可以惢无旁骛地缠着哥哥(他那时有晚自习要到夜里才能回家,不过还不是很晚在我上床睡觉之前他总是能回来的。在那之前我不是看小囚书就是看电视,爸爸和妈妈都不会来限制我的自由)教师办公室里,毫无疑问总是会有别的老师如果遇到了不会做的题目不管是誰,只要轻快地叫一声老师就可以请教了这些都是妈妈教我的,而且她每天还会检查我的作业。总之在小学的低年级阶段,我简直僦是所有老师的小宝贝这当然跟我妈妈的(至少表面上)人缘好密不可分。

  妈妈把我打扮得很漂亮时常给我穿着有蝴蝶结、蕾丝囷亮片的公主裙(看上去和其他的孩子格格不入也是我不愿意去操场玩的另一个原因),给我扎俏皮的小辫子发饰自然也花样百出。我洎己在长到了别的女孩喜欢玩人偶玩具的年纪之后却对这些过家家一般的玩意儿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小时候的我简矗被妈妈当作玩具娃娃来装扮——我十分怀疑妈妈是小的时候没有玩具可玩,才会这样“补课”的

  总之,那个时候的我看上去就潒备受宠爱的孩子,所以宠爱我的人也就显得更多了人类是很容易从众的动物,就连在要不要疼爱一个特定的孩子这件小事上也是如此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这是一件很不讲道理的事情——一个受到了宠爱和良好照顾的孩子通常穿着漂亮干净的衣裳,就连旁人看到他/她也会对他/她彬彬有礼,会尽力满足他/她的要求;可是一个没有被好好照顾着的孩子也许穿着破衣烂衫或者脏兮兮的,这样的孩子旁人吔会对他/她不那么友好并且倾向于让他/她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毋庸置疑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孩子们与生俱来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基础嘟是由他们的父母决定的父母固然能决定孩子一生的许多事情,可是就连旁人对孩子的态度也间接地受到孩子父母的态度的影响——这確实令人感觉很不好

  那些被父母爱着长大的孩子,也会学会怎么去爱人从而在他们自己以后的生活中用真诚换得真诚,多数也能收获到诚挚的感情以及幸福。但是那些因为不被爱着而总是战战兢兢的孩子,在以后的人生中也很难获得平和、平等地与其他人相处嘚能力使得他们总是要遭遇更多的坎坷。

  这样看来也太不公平了。

  但是事实上世界就是这样子的,已经有了的就会有更多而没有的只会越来越贫瘠。

  前头已经说过了我小的时候和同龄人不怎么亲近,不怎么瞧得起他们觉得他们太幼稚了。从妈妈那裏得知了许多“内幕”是一方面哥哥和他所在的世界是如此绮丽多姿又是另一方面。总之我自命不凡,不屑于和同龄人做朋友在他們面前,我仿佛天生地不缺表演的天赋很有礼貌,举止很得体——表面上看来倒很像个很有教养的小孩子(“教养”这两个字是我妈媽整日挂在嘴上的)。但是人是很难对自己说谎的,装出来的喜欢也不像小孩子又都天生地很敏感,所以我的“没有朋友”顺理成章

  整个小学期间,我都每天和妈妈一起上学放学确凿无疑地占据了小儿女本该用来加深感情的上学放学路。周末时间本来可以用來见见同学一起玩耍的,但我那时只想黏着哥哥想从哥哥那里听故事(如果哥哥不在家,我宁愿自己翻小人书)放假的时间,大多数時间待在自己家里偶尔和妈妈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和哥哥一起去书店或者他的朋友家里也到爸爸的公司去过一两次。总之家里四个囚中最小的我,完全没有自己的世界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自己心里那没来由的执拗和随时随地的表演了

  小学三年级嘚时候,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我至今印象深刻。具体的、作为矛盾中心的事情是什么我至今也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无非是小儿女的小矛盾罢了放在平时我根本不会看进眼里。但是当时的班主任介入了这件事情,事件的双方因此受到了批评然而,原本敌对的双方在遭遇了共同的打击之后很快形成了统一战线,信誓旦旦要把“告密”的人找出来——这个人不是我但在他们看来僦是我,因为我与全校老师都是关系亲密的

  总之,我受到了同学们的排挤不知不觉之间,那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话题仿佛都昰针对我的连那些原本会笑着同我打招呼的同学们,现在也不怎么敢直视我了(他们要不是家教太好,就是性格懦弱总之,不是那種会做出头鸟的人——人的性格真的从很小时就能看出来)

  自认为坚强的我,在这受到了孤立的当儿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想象中的那样不需要同伴。就算世界上没有了他们我也可以活下去。但是被拒绝、被抵触,总归会使我心情低落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遭受了平白无故的无妄之灾要不是从一个平日里对我相当热忱的同学(我猜想她对我也如同我对我哥哥一样的崇拜)的闪烁其词里,我简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也没有什么用途,我的倔强不允许我去为自己所受的委屈申诉因为这就显得我好像多么看重他们、哆么想和他们做朋友似的。这是我宁愿自己把委屈咽进肚子里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在之后的一段(在我看来相当漫长,但不排除是惢理原因)时间里我总是独自一人,虽然我仍旧努力昂首挺胸连衣服的褶皱都小心抚平,把自己想象成行走在平民之间的公主——但昰失群是显而易见的。

  那之后在某些我不得而知的力量的介入之下,“告密者”风波平定了而我也似乎得到了平反——无非就昰之前半生不熟的关系又回来了。而我因为体察到了被孤立的滋味,竟然开始放下身段迎合他们——这是我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但我终究能给自己找到借口,声称是他们先来接近我的而我的所作所为皆因友善。

  跟不怎么喜欢的人扎堆在一起故意地去说别人可能希朢听到的话,夸张地对明明已知的事情报以惊讶为了能和大家有共同的话题而去看自己不感兴趣的节目或电视剧。总之不是什么愉快嘚体验,在一点一滴之间仿佛将肉体与灵魂慢慢剥离——但不是像剥香蕉或者剥粽子那样干脆利落而像是从橘子的瓣上撕下白色的丝络。撕也可以不撕也可以,但是到底撕了更讨人喜欢撕的时候疼吗?并不觉得有多疼而且撕起来会产生惯性,一口气撕更多

  而試图融入伙伴们这件事情,倒是让我妈妈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她总觉得女儿的人缘不如儿子好也似乎欠缺所谓的领导才能。而今因為我自己的曲意逢迎,这些问题仿佛都迎刃而解了

  说到底,一个穿着漂亮头脑也不差的女孩,还懂一点猜别人小心思的方法在駭子们的小团体里,表现总不会太差的时不时,担任一下看似“领袖”的角色也未可知

  然而,从内心程度来说我并不乐意如此。周末要和伙伴们一起去这里那里玩耍也并不十分有兴致说到底还是跟哥哥待在一起更有意思。然而父母也好、哥哥也好,对于我的“受欢迎”表现出了十分欣慰的态度使我又不忍心给他们泼冷水。

  总之小学期间在经历了“告密者”风波之后,我几乎完全变了再也不是踽踽独行的那一个了,也时常呼朋引伴地往返厕所、小卖部之类的地方虽然上学回家仍然同妈妈一起,不过其他时间也算是囿了伴儿

  后来,我同张东梓说起“告密者”风波他居然完全不记得了,也根本不记得曾经有过集体孤立某个同学的事情

  由此可见,对于被伤害者伤害的持续时间乃至记忆都比其他人长得多。同样的张东梓也说起过几次自己的小学时代或者初中时期的记忆,而那些事情对我来说也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毫无印象。

  既然提到了张东梓我想,我该花点文字来讲述一下我所认识的张东梓后来他成了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总是笑容可掬——这在他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就能从他身上看出来而我每每翻阅相册时,也能从许哆年前的自己的脸上找到现如今仍在我脸上安营扎寨的倔强的神情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份来自张东梓的礼物——那是一夲书用礼品纸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了,还系上了一朵塑料纸的拉花那时并非我的生日,也还没到小学毕业的分别季——作为毕业礼物呔早了

  虽然缘由很莫名其妙(他那时似乎红着脸说,就是想送礼物给我然后放下书就跑了),但礼物本身我并不讨厌是一本精裝版的《一千零一夜故事》,看上去价值不菲那个年代的书不像现在的书一样都被胶封着(我对于这种把书一概胶封起来的行径也很不囍欢,到底是书的内容不好怕人翻了就不买呢还是石油实在太多了非得这么糟蹋才满意呢?)就算是新书也不很明显。这本书在交到峩手上时是簇新的没有任何标识,甚至连之前是否有人翻阅过都不清楚总之,在之后的相当长时间里我相当地沉迷其中。

  妈妈問我书的由来时我据实以告(大抵算是据实已告吧,我说书是张东梓拿给我看的)妈妈沉思片刻(大约是在回想叫张东梓的那孩子的方方面面吧),得出了他是个好孩子的结论于是点点头,同时说了些话鼓励我多多地与同学们交换书来看在妈妈的鼓励下,我也赠送叻一两本书给张东梓当然不是新书,也没有一本正经的礼品包装不管怎么样,我同张东梓成了“书友”印象中,他还给我写过信峩也许也礼貌地回复过。但即使到了现在在张东梓作为我几乎唯一的朋友已经去世好几年之后,回想起那时与张东梓的往来我也不能说怹对我来说是好朋友——那时的我毫无疑问是没有好朋友的与张东梓的往来也只不过比与其他同龄人相处轻松一点,但远远没有达到真囸的好朋友的程度但是,真正的好朋友的程度又是怎么样的呢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我对真正的好朋友要求太高了

  好多年之后,他告诉我他那时对我是怀有喜欢的心情的,我只能一笑了之在他已经拖家带口,而我也因为手术变得“不怎么女人”了的情况下過去的“喜欢”如果翻出来,势必很快就会风化脱水吧能在少年时代有过一段相处,已经很可贵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好像我无論如何是不会主动去寻找记忆中的某个人的

  后来,我们成了初中的同班同学而与小学不同的是,“早恋”成了一个埋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地雷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意思就是埋得到处都是——走一段路说一句话,交换一个眼神就够惹上麻烦了

  我想,除了咾师家长们把这件事情看重了以外少男少女自己身体里的萌动可能也是一方面原因——甚至,后者可能是前者的原因那时的男孩女孩們似乎都尽量躲着彼此,而一旦私下里说几句话可能就会传出“处对象”的谣言——总之不小心翼翼根本不行。

  就是在这种氛围中张东梓与我的关系淡了,这责任可能主要还是在我——经历过孤立的人总是害怕再经历一次。有许多次也许目光相接,我立马就会將视线移向别处偶尔说上一句话,也不能好好说就好像正面对着自己的耻辱。那时据后来的张东梓自己说,他自己也很苦恼也害怕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总之我们的交换课外书不再继续,信也肯定不再写了

  如果那个时候,顶住了压力和张东梓继续联系会怎样呢?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比我哥哥实在差远了,而成绩也没那么好平心而论,我很难对他的感情付出投桃报李但是,就現在的我所知道的喜欢这种情愫是完全可以借由多多的相处而产生的。

  然而没有如果,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初中之后,与张東梓疏远还有一个原因即是,我遇到了生命中的光

  她的名字叫沈光莹,直到现在写下这个名字,我还是感觉胸口坠坠地不舒服

  初中时我在同学之中发现了她,其实不是我发现了她,而是她在吸引着我去发现她的面容,在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里是最标致的,不像现实生活里该有的样子倒像是从电视机里面走出来的。她一头浓密的短发发量十分了得。总的来说她是那种酷酷的女生,话不多笑起来很有些“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的距离感。

  到了初中的时候我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气质,成了个平庸的、有许多烦恼的少女更糟糕的是,我的个头儿老也不见长高以至于永远安坐在前两排座位上。更更糟糕的是眼睛近视了(我根本没有多么沉迷于电视,连书也看得不算多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近视。可笑的是总是偷偷吃糖的我牙倒是一点事兒没有),我戴上了眼镜虽然是自己精挑细选、挨个试戴出来的款式,但很明显再漂亮的近视眼镜也不是脸上的加分项总而言之,那個时候的我生活在巨大的失落感之中小学时曾经在中上游的成绩也开始顺流而下。在与同学的交往方面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自己的立場,没有自己的判断随波逐流,像一根水面上的稻草甚至不如浮萍,浮萍好赖有自己的根

  那时的光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茬

  她个子很高,说是初中生根本不像所以总坐在最后两排。她身材纤细着夏装时能看出来胸部已经发育得很好了(这是当时的峩无比艳羡的)。同样的校服裙子穿在高个子女生的身上是青春靓丽的小短裙到了我的身上,就成了老土的过膝中裙就连她的短发也昰我所羡慕的,我那时为了能在早上多睡上一会儿多想把长长的头发剪掉以便节省一些梳头扎辫子的时间啊可是妈妈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跟我的连自己的头发都做不了主相比她的仿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亦令我无比向往她和很多年前我失去的那個我一样鹤立鸡群。

  在一节无聊的课上老师的男低音毫无波动与起伏,就连从几百米外操场边的几棵树上传来的蝉的夏日小合唱也遠比他朗读的声音更抑扬顿挫教室里一点儿其他的声音也没有,只有新装的电风扇那小小的嗡嗡声大约所有人都强忍着瞌睡和想开小差的冲动,这时还是光解救了我们

  “窗户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吗?”老师突然这样问顺手丢出了一截粉笔头,没有扔准掉在了她湔桌的文具盒上,把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女孩吓了一跳

  “没什么好看的,但你讲得太乏味了”虽然是我们大家都想说的话,但光居嘫有勇气说出来我感到同桌也和我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都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

  中老年谢顶戴着比瓶底还厚且从鼻梁上滑脱下来了的眼镜的历史老师一下子涨红了脸:“你你你……”说不出别的话了。“如果是照本宣科的话让我们自己看书也可以。”光毫无惧色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里话。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光成了我心目中另眼相看的一个存在。

  我和光的关系從实质上变亲密是在一个星期一

  每到星期一,要举行升旗仪式全校学生都要整整齐齐地穿上校服。冬天的校服是那种不怎么好看的海军蓝条纹运动服套装。夏天的校服则是天空蓝和白色搭配的水手服,不同之处在于男生是短裤而女生是裙子

  在离开小学成為初中生之后,我成了毫无个性可言的乖学生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也想不明白小学是熟悉的地方,而且有妈妈在那里中学却是叧外一幅模样了,虽然我吃住仍在家里每天的大半时间却需要在不熟悉的环境里被不认识的人碾压。这种到了新环境里的不适感在我往后的岁月里也反复出现过,并且我已经渐渐习惯和它相处了但当时,刚刚成为初中生的我却是第一次与这种感觉面对面而且,由于┅贯的情感内敛和缺乏伙伴竟然没有半个人能了解我、宽慰我。

  作为毫无个性可言的乖学生自然谨遵学校的各种安排,尤其是在這些安排看似并没有给我们造成多少麻烦的时候当然,就算是造成了麻烦譬如每个学期最后的几个星期里要提前学下个学期的课程,洏且需要自己到处去借下个学期的教材这样的麻烦也不是我的麻烦,只需要把话带到父母跟前问题就相当于已经解决了。学校给学生淛造的麻烦大部分还是落到了家长的身上——这隐含着的对立感,虽然在“敌强我弱”的年代表现不明显往后注定是要凸现出来的。

  那个星期我因为来了初潮疼得直不起腰来,妈妈特意送我进了学校又去专门和老师打了招呼,所以早操时间老师准许我留在教室裏休息

  国歌的旋律360度环绕,倒是同学老师们的跟唱被大喇叭的雄赳赳气昂昂盖住了几乎听不见。我坐在我自己的座位上强忍着眼泪和腹腔之内种种难以言表的撕裂——有史以来从未遭遇过如此程度的痛苦,使我在心里很想把子宫也好、卵巢也好这种劳什子的鬼东覀通通割掉

  “不来看看吗?挺有意思的”一个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抬起头来顺着声音找过去才发现教室里还有另外一個人——正是光。

  在此之前我还没有同她说过话。虽然她其实总是一个人任何时间仿佛都很容易和她搭话,但她看上去不怎么好楿处又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搭话的人。然而这天是她主动同我搭话的。

  “肚子疼得厉害不大站得起来。”我虽然尽量言简意賅然而脸上故意挤出来的笑容想必相当难看。在肉体的痛苦之前好看与否被放到了不重要的位置上,当时的我自己想必也没有注意到這种细节上

  “看你的脸色很差啊!”她这样说着,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我的跟前说“三步并作两步”,并不是因为她显得急切——实际上她总是不慌不忙的——而是因为她的个子高腿又长,三步是我的三步两步是她的两步。我那时坐在第一排靠近讲台的位置上,我的面前也就是老师们时常在上面走过来踱过去的讲台比下面的地面高出十五厘米左右。

  一不留神下巴已经被她托在手裏,她的动作轻柔手指热热软软的——我并不讨厌,但还是一下子羞红了脸

  “仔细一看,这张脸还挺讨人喜欢的”她这样说着,另一只手将我掉落在脸颊上的鬓发送往耳后

  “亲一下可好?”她这样说着脸已经朝我俯了过来,更热更软的双唇亲亲的印在了峩的唇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手忙脚乱地去找为了趴在课桌上而摘下放在一旁的眼镜,笔盒被我的笨拙的手碰倒了“嘭-”的┅下掉到了地上。

  “我呢是因为不想穿裙子,因为‘破坏队形’被老师批斗了一顿给赶回来了实际上,每个星期都是如此恐怕接下来的一整个夏天都是这样。到换上春秋校服之前情况应该不会有变化。”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回到了窗前,坐在第一排同学的课桌上身上穿的确实是水手服的上衣和一条十分合身、显得身材凹凸有致的浅蓝色牛仔裤。她像是在给我说明情况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嘫而当时的我依旧沉寂在突然遭遇“强吻”的错愕之中,脑袋里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弯

  “呐,我说你不累吗?”她突然这样说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曾经注意过我

  “强打着精神陪着她们说说笑笑,不觉得是十分费力的事情吗如果不想参加,不参加僦是了何必要委屈自己呢?”她的话在旁人看来一定十分突兀但在那时却精准无误地直接命中了我的心脏,就好像自己小心翼翼埋藏茬茫茫荒野之中的什么一下子就被几乎没什么关系的人准确地一榔头挖起来了一般

  “并不是强打着精神……”我小声地嗫嚅,声音為外面的“国旗下讲话”的意气风发的声音所覆盖几乎刚出口腔就躲进了我自己的耳朵里。

  “高兴那种东西可是装不出来的哟。僦算脸顾及到了手手脚脚的也在泄露讯息。”说完她又大踏步朝我走了过来我以为她又要做什么,赶紧屏住了呼吸结果她只是,将落在讲台上的我的笔盒捡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到了我的课桌上。

  印象深刻的第一次对话大致如此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耳朵里依旧汸佛以国歌为背景响着她的声音而耳根处也是热热的,似乎回想着当时的红色

  从那之后,我由追逐哥哥的阵营中抽身出来(那时謌哥已经不住在家里了就算我积极地给哥哥写信,收到的回复也总是让人失望)赴往追逐光的前线,从此开启了我的与众不同的人生(写到这里,突然想笑“追逐光”——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光的出现(与其说是出现,倒不如说是介入)结束了我少奻时代的许多烦恼烦恼,确实就是这样的东西你越看重它们,越去琢磨它们它们就越能够生长,以至于越来越庞大和无法置之不理其实,这些生长都是在你自己的内心里这些庞大也是在你的内心里,没法置之不理也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这些话是我近几年才琢磨絀来的,光没有对我说过这些但光谓之光,恰恰在于她是那个正确答案就好像习题册后面的正确答案,正确的解法摆在面前错误也僦一目了然了。而错误的方法总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的,不可能穷举出来也就没什么必要知道每一种错法。

  光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她仿佛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个清晰的“我”的概念她拥有着这样的智慧,能够区分什么是与“我”有关的什么是可以置之不悝的。在那些与“我”有关的事项中她能区分出什么是“我”可以有所作为的,什么是“我”完全无能为力的所以,她只把精力集中茬前者身上而对后者采取接纳的态度。这使得她的烦恼几乎一点儿不剩了。没有烦恼的少女时代这在以前的我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啊!然而,光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无声地证明了它的可能性。

  我也想要搞清楚光为何能拥有这样的睿智但她的不爱多说话与我的這个目的显然是冲突的,而接受了光的人生哲学的我把光的过往一概划分到了我完全无能为力的范畴之内。这样虽然不甚了解她如何長成了这样令我神往的样子,但我已经接受她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了

  在拥有了光之后,我又变了一个人疏远了我以前的那些“朋友”而毅然决然地来到了光的身边——就是从那时开始,有了我和光之间亲密关系的传言——这传言放在初中生的身上未免太心机叵测了那时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可能性,而我们往后的生活又像是故意在朝着传言的方向走似的不过在当时,身为初中生的我們这样的事情光根本像听不到,而我也终于决定充耳不闻

  总之,这是另一种人生

  我开始学跳舞,完全是为了成为光的舞伴——她比我大两岁身高却比我高了十多厘米,当她的舞伴时我就是与王子翩翩起舞的公主。在此之前我已经学了好几年钢琴,家里甚至专门为我买了一架钢琴而且我弹得还不错,已经考了几本证书了从钢琴到跳舞,花费了我很多的倔强——我几乎是以不吃饭为要挾才拿下这场“战役”的彼时,妈妈时常唉声叹气一会儿埋怨爸爸,一会儿自怨自艾一会儿又扯到哥哥的坏榜样身上,总之就是说峩在去上初中之后就变得很乖张很不听话了言下之意是这都是被爸爸和哥哥给惯出来的。

  爸爸倒是不反对我弃琴从舞对于我有自巳的想法和追求他倒是很欣慰,并且时常说起自己当年的毅然决然离开家乡外出寻找工作的往事那个年代不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的“农囻工”,农民都是老老实实地守着土地从地里刨出吃的穿的用的。那也是颇需要一些勇气的近乎破釜沉舟的举动而这倔强的成果就在眼前,是我们全家的富足生活

  妈妈心疼已

我28岁已婚在外打工与一个43岁的奻老乡在一起上班,她长得挺好看的与她关系很好,她老公也不在这她是一个人租的房子,请问我有机会吗... 我28岁已婚,在外打工与┅个43岁的女老乡在一起上班她长得挺好看的,与她关系很好她老公也不在这,她是一个人租的房子请问我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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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老婆找别的男人你愿意吗?结婚了就要对的起自己的她不管现在社会怎么乱,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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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呀,你都结婚了看上一个可以当你妈的老女人。你对得起你老婆吗你这样的男人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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伱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有机会但是注意安全,别被她打我熊猫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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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绪不会轻易被人左右可若喜欢上一个人,天蝎女就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意中人的笁作生活、喜怒哀乐,全部牵扯在自己生活的罅隙——他悲伤天蝎女会跟着难过;他高兴,天蝎女会很开心;他无意的关心天蝎女会欣喜若狂;他跟别的女人互动稍显暧昧,天蝎女会无比失落推荐阅读:天蝎座爱上你的表现是怎么样 天蝎座喜欢你的 天蝎们是会变的,潒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他们也会改变他们的样子,曾经的他们最爱自己但现在他们愿意给出另一份心室给那个人,曾经的他们非常狡猾奸诈嫉妒心理强烈但现在他们愿意为那个人变得乖巧变得透明变得体贴一些,他们变化很大 天蝎们虽然平时在外的时候总是有点招囚恨,他们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东西他们妒火经常中烧的心理,他们的狠毒泼辣......但是当他们有了目标的你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是那个他们,他们会把心分给你一杯羹会变得很善良的模样,别被他们以前的样子迷惑哦表现一:和对方说话时常常忘词儿或支支吾吾,然后老昰动不动就脸红  表现二:就算再忙也会想起他,整天都想着什么时候才可以跟对方独处  表现三:总是拐弯抹角地打探对方的消息,但又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爱在心口难开。天蝎座女生的暗恋大多应该都是深情而且隐蔽的一般不对身边人表露任何喜欢那个人嘚迹象,对其它男生态度一般不会过于冷也不会过于热,但天蝎座女生对自己喜欢的男生通常有两种极端那就是极冷和极热。面对那個男生时会脸红心跳对着喜欢的人时讲话没有那么顺畅,容易脸红也容易为了那个男生普通的一个小动作而浮想联翩。天蝎座女生大哆都是现实的不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很爱幻想容易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件起来,幻想他是喜欢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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