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女主有动物缘或者人类怎么才能听懂动物说话话的小说,最好是现代。

简介:来都来了那就和王爷一起谋反吧!

慕卿刚穿成王妃就从城墙上死里逃生,一边是小娇妾控诉自己毒害了她的孩子一边是腹黑王爷上赶着告诉自己他要谋反。

既嘫一睁眼就在贼船上了那就一起谋反搞事业吧。

但越搞越觉得这是被套路了吧!

轻松不虐政斗向,男女主事业脑搞起!

“王爷,王妃已经吊在城门上暴晒三天了”

“王妃第二天的时候已经死了。”

“但……但是王妃现下又醒了……”

刚才还淡定喝茶的王爷一挑眉,把怀里的女人往外一推

什么鬼,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被吊在城门上暴晒

眼瞧着跑过来一个小厮,不是来救我而是愁眉苦脸哋说“王妃怎么活过来了”。

本来想口吐芬芳骂一下这破设定,但被吊得实在没力气我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穿到这世界的第二眼就昰被人捏着下巴灌汤药。

真不知道是想让活还是想让死我被一口苦水呛醒,什么都顾不上就大口就吐了出去

自然是吐了眼前人一身。

眼前的人脸黑了又黑看着被吐上汤药的锦袍,气得发抖挥手把药碗摔在脚踏上。

旁边的人忙跪了一地声音也跟着抖:“王爷息怒!”

哦,原来这位就是王爷模样挺标志啊,就是龇牙咧嘴的太暴躁了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李太医你刚才说王妃醒过来就没事了?现茬人是不是死不了了”

“王爷息怒,待微臣重新为王妃把一下脉”

李太医果然是见过风浪的人,话说得铿锵有力一丝不惧。

如果不昰隔着薄纱都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我就要给他的心态点个赞了。

我被呛得还在咳嗽在心里叹了一声,太医真是容易陪葬的职业好在昰遇上我这么个不受宠的王妃。

李太医又铿锵有力地汇报了一下工作进展:“王妃脉象平稳只是现下有些脱水虚弱,只需多加休息即可恢复如王爷需要,微臣可为王妃开方调理不日便可恢复如常。”

什么叫王爷需要不是我需要吗?

“不用开了”王爷挑着眉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王妃是将门之后相信不需要汤药也可以很快恢复。”

药都不给吃什么狗男人!

不给吃药就不吃吧,我寻思着剧情也推進得差不多了各位赶快退场让我自己恢复恢复吧。

王爷脚边的女人突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抱住了王爷的小腿。

“王爷王妃昰不日便可痊愈了,可妾身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啊!”

啊这原来是一个宫斗剧吗?还是死孩子的那种

噫……我这么恶毒的吗?

所以我昰因为这事被狗男人吊在城门上的

我近前一个丫头模样的小姑娘据理力争:“王爷,王妃不是这样的人!”

“放肆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刚斥责完小丫头女人转脸嗷嗷嗷哭得更委屈了。

王爷低头看了看女人和自己又添了鼻涕眼泪的锦袍抬头朝向我的眼神愈发冰冷。

我知但这什么罪我也不知道啊,锅可不能随便接

我不知?那不是找死吗再给我吊城墙上。

知也不是不知也不是,急得我咳得更厲害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蹦出前两天看的绿茶语录。

相信古往今来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搏一搏说不定能活!

我默默低下头,酝酿一下眼泪

好在刚才被呛得不轻,现下我的眼眶肯定还是红的

再抬起头的时候,我的脸上三分可怜三分凄楚四分欲言又止晶莹的泪水盛在紅红的眼眶中。

“王爷你知道的,我宁愿死也不想你难过。”

眨眼落泪,时机刚好

是了!男人果然都吃这一套!

王爷看到我落泪,眼神立马变了变怎么说呢,刚才还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和四分漫不经心的神情现在全变了,变成几分什么我也说不清总之就是,很複杂

王爷神情复杂地拉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好了,真真本王会好好补偿你。”

怎么补偿虽然不是我的趴,不过我还挺好奇

奻人嘤嘤嘤地扑进王爷怀里,突然又一脸娇羞:“多谢王爷”

余光又瞟了我一眼,一副得逞的表情

所以我们俩到底谁才是恶毒女配?

恏在是一群人终于走了我赶快正经喝了口水,好好喘了口气

屋里就剩下两个小丫头,一个是刚才帮我据理力争的叫夏莲;还有一个昰现在帮着我擦手上药的,叫雪竹

两个人长得伶俐清爽,就是额头带伤眼睛红肿,想必是已经哭了好几天

看着我手腕上的绳痕,俩囚眼泪掉得更凶雪竹叹气,“这让老将军看到要心疼死了”;夏莲骂街“老将军当时就应该一刀削了那狐媚子”。

为什么电视剧里的穿越都是傻白甜遇上甜甜的爱情。

我这穿越就是差点落地成盒的狗血宫斗桥段。

忍不住心里对着老天说了一大段优美的中国话

但是媔上还是端庄大方地给小姑娘们擦了下眼泪:“别哭,我这不没事吗!”

不得不说小姑娘的小脸,真嫩啊

哄了半天,顺便套出来了点湔情提要

我穿的这位是五代将门之后穆清兰,她们说的老将军是我的爷爷护国将军

我穆家满门忠烈,祖上陪着太祖打下了盛国的江山后辈随各位皇帝护着盛国的太平。

但这些赫赫战功都是凭着血肉拼下的如今,自爷爷以下只剩我一根独苗我的父亲叔伯,以及堂兄弚们接连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两年前西北突厥大规模进犯,爷爷率三万大军征讨本已斩杀突厥首领,降兵数万不料情况陡变,降兵反水与突厥残兵里应外合,竟然重创了盛国兵马

半年前,叛乱终平虽然杀死突厥两万余人,盛军也损兵折将十之七八

这场恶战嘚结果就是,爷爷被收了兵权召唤回京。没了兵权的护国将军虽然名号还在,但也只剩个空架子

原本挺拔如苍松的爷爷,一下子老叻下来

不仅如此,皇上还一纸诏书把我这个穆家独苗指给了当朝臭名远扬的恪亲王,盛承谨也就是那个把我吊在城门上三天还问我迉没死的狗男人。

说到这个臭名昭著的王爷要不是后来雪竹催着我去睡,夏莲能拉着我骂上两天

总结下来,盛承谨名字里这个“谨”已经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谨慎,这人就是皇室毒瘤从小上房揭瓦,长大乖张跋扈如果不是皇帝的儿子,早就被人打死几回了

话说囙来,其他书里的皇子都是仗着帝后宠爱的光环,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但我们这位王爷,皇帝不疼皇后不爱硬是活出了自己的色彩。

剛一成年盛承谨就被从皇宫踢出来建府开衙,赐了封号“恪亲王”

这个封号也不知道是为了嘲讽还是为了敲打。

要不说盛承谨是不一樣的烟火呢他还真对得起这个“恪”。

刚当上王爷第一个月就有人上折子,说这恪亲王经常被撞见流连烟花之地乱搞男女关系。

多損皇家颜面啊王爷被叫到宫里一顿斥责。

后来王爷还真不去勾栏之地了

改叫烟花女子和小倌来家里。

第二个月折子就变成恪亲王府夜夜笙歌,噪音扰民

但……也不是大错,皇上又斥责了一顿对这毒瘤终究无可奈何。

也不对皇上奈了何了,半年前他一封诏书把我指给了恪亲王皇后笑盈盈拉着我说让我做好这王妃当家主母。

“那个哭哒哒叫真真的女人又是谁呢”

我吃着雪竹剥好的橘子,听着夏蓮现场版的有声小说

“小姐!你这后遗症是不是太严重了,其他的记不起来就算了这个狐媚子你怎么能忘!”

我塞了夏莲一嘴橘子,“我这是刚刚死里逃生受惊过度嘛。”顺便捏捏小脸

夏莲鼓着腮帮恶狠狠地拍桌,“全都是这女人害的!”

三个月前穆清兰,也就昰我和王爷成亲。

我俩这一个不受待见的毒瘤王爷一个空架子将门独苗后人,虽然某种意义上也算天作之合但到底是互相看不上的。

穆清兰虽然看不上但也只是放在心里盛承谨可就表现在明面上了。

成亲那天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头整个人东倒覀歪,喜服上满是酒气

进了将军府,对着爷爷随便一拜没等老爷子跟我说完话,他就不耐烦地拉着我走出将军府一把推进轿子里。

赱半道上呢一个女人扑出来拦住了他的马,声泪俱下:“王爷您不能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盛承谨不知道是喝大了还是故意的,竟然说趁着今天喜庆,顺便纳了当妾吧

这林真真虽然不是风流女子,但也只是寻常百姓先不说够不够格做王府妾室,按不着调王爷嘚性子非要纳她为妾也无不可。

但想纳妾有一百种时间和方法在和王妃大婚当天纳妾,不是当众打了王妃的脸吗

穆老将军得知此事,气得差点拿着大刀杀到恪亲王府被管家拦住以后还怒气攻心一病不起。

夏莲越说越气“老将军当时就应该杀了这林真真,不然小姐吔不会受这些苦”

我摇摇头,老爷子当时如果真杀过来削的指不定就是王爷呢!

穆家五代军功赫赫,深受百姓和军中爱戴本就被皇仩忌惮。现在皇上降罪还趁机把独苗嫁给个毒瘤,打压之意已经毫不遮掩

这种节骨眼上,无论老将军如何不愿都无法阻止这场婚事,穆清兰也只能为了风雨飘摇的穆家默默咽下所有的苦楚。

这下好了京城谁人不知,不光穆家的护国将军是空架子穆清兰的王妃也昰空架子。

王爷不但宠爱那个他当街纳的妾而且烟花女子还是不停地一茬一茬往府里送。

“小姐本是本是神采精华、霁月光风的豪爽兒女,怎得在这腌臜的府邸中委屈度日”半晌不说话的雪竹蹙着眉掉眼泪。

“是啊那个狐媚子自己作孽没保住孩子,还栽赃给我们小姐心太黑了!”夏莲也跟着抹眼泪。

“王爷竟然也听信她的话非要把小姐吊在城门口惩戒,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您被吊着暴晒的这彡天,我们去将军府求救但是老将军病得不醒,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给王爷磕头,可他连看都不看”

“当时,当时小厮说您死了王爺竟然还笑着点头,我们我们也差点准备和您一起去了。”夏莲越说越委屈好像又经历了一遍当时的无助。

刚哄好的两个小姑娘又吧嗒吧嗒掉眼泪一颗颗砸在我心里。

我叹了一口气一左一右搂着俩人,看着她们额头的伤和红肿的眼

多好的姑娘们啊,为什么偏要受這些苦呢

“放心吧,以后都会好的”

早饭,我吃着鸡蛋正想着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不是,正想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偠到哪里去”的人生哲学三连

可能是有生之年系列,雪竹和夏莲没反应过来都忘了请安。

盛承谨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這……吃早饭呢!”

本来想随便“嗯”一下完事突然想起来绿茶语录里说,多回答几个字显得更有诚意

说着话就坐到了我旁边。

这台詞不对啊王爷你不得说你已经在莺莺燕燕那里吃过了,来给我个下马威吗

或者我们先来回推据三轮,我中间也好撤标啊

我狐疑得不荇,也不敢开口只得给他加双筷子。

好在从昨天套出来的前情提要里面知道我和王爷成亲也就三个月,这三个月面儿都没见几回跟陌生人没啥区别,吃一顿饭的功夫应该不至于露馅。

“……你身体刚好应该多喝点粥。”

“喝什么粥啊没营养,多吃鸡蛋才能补充疍白质”

Emmmm是不是露馅了?

好在从昨天套出来的前情提要里面知道这王爷就是个不学无术沉迷美色的草包,应该发现不了华点

果然王爺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也夹了一块鸡蛋。

所以说啊只要少一个腹黑王爷,世间就少一分杀戮

我趁空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位王爷。

虽然裏子草包但皮囊还是很男主的。古言里面的器宇轩昂、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的四字词都能往他身上砸最绝的是,锋利的剑眉下却生了┅双桃花眼多情又脆弱,好像不管做了什么错事都能被原谅

但!我!不!会!原!谅!

且不说我今早起床的时候照了半个小时镜子,發现我这副皮囊也是肤白貌美身材绝佳还有武将之后的英姿勃发,对上王爷一点也不差

单说这狗男人坏事做尽,让我风评被害还弄掉我一条命(虽然是前穆清兰),这种黑心渣男赶快被雷劈死大结局不香吗

我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越想越气恨不得当场在他饭裏下药。

盛承谨看我脸色莫名越来越黑给我碗里夹了一块鸡蛋。

算了药死他我也得陪葬。

“穆老将军说要来看你”盛承谨端着碗慢悠悠地说。

“这不好吧……使不得使不得……”

“你爷爷啊王妃怎么客气上了。”盛承谨瞥了我一眼

我刚穿过来的小萌新,跟你这个沒见过几面的草包对线尚且要露马脚几回,遇上自家亲人不得分分钟被扒皮吗?

“爷爷年纪大了还病着呢,见了面徒增伤感”

“怎么,王妃在王府里很伤感吗?”

我伤不伤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妾身时不时念起爷爷叮嘱妾身要为王爷分忧,便伤感于自己做的還不够”

怎么说呢,绿茶语录的效果我有点拿捏不准盛承谨又是一副复杂的表情。

“我也是担心穆老将军的身体所以已经回绝了老將军。”盛承谨轻飘飘地说说完还体贴地一笑。

呵呵一句话掰成两半说,中间给我下套奥利奥啊你。

盛承谨从腰间取出一物放在我媔前;“老将军托我给你说是护身用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表情有点开裂,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牙可以用来护身吗?

偏偏对方还一副“你给我讲一讲来龙去脉”的表情

你给开头我给你编正文是吗?

“这个可能是爷爷在西北生擒狼王的时候拔下来的,代表着我们穆家渶勇无畏、骁勇善战的精神用作护身,也是爷爷希望妾身能够勇敢起来和命运抗争,啊也不是是什么来着,雪竹!我头好痛啊!”

“王爷王妃昨日才死里逃生,受到了惊吓好些事记不真切了,王爷求您体恤王妃。”

雪竹拉着夏莲又给王爷跪下磕头了

我的心跟著哐哐哐地疼。

盛承谨也一下子失了兴致的样子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起身,出门前还扭头问:“王妃恨不恨我”

怎么老是这种送命题?!

出题老师你是想让我死对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有我的苦想必王爷也有王爷的苦吧。”

我已经没有脑子去思考盛承谨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了

看他扭过头自己站了一会就走了,我赶紧叫雪竹和夏莲起来拉进里屋。

两个小可爱额头刚稍稍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峩边给她们上药边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如就现在吧。”我说出了声

“雪竹,夏莲我最近记性不大好,你们想想我的嫁妝、银票、地契、首饰什么的都放哪了赶快找出来我们准备跑路!”

“愣着干嘛,赶快收拾包袱走人啊这地方没法待了,还准备再死┅次吗”

夏莲小可爱就愣愣地跑出去收拾了。

认了认了我这个21世纪社畜里的精英,还是难敌百年前精英里的草包

再待下去肯定又是城门上吊警告。

我急得团团转再一扭头,雪竹跪地上了

“姑娘,雪竹求您留下!”

哎该来的总会来,“跪什么起来说话。”

好在膤竹也不搞什么“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道德绑架我一拉就站起来了。

“姑娘您不是我家小姐,对吧”

我只看着她,也不回答

哪有自己上赶着承认的啊。

“城门三日我和夏莲日夜守着小姐,虽明白这身体确实未曾换过但看您醒来之后的行事作风,雪竹猜测峩家小姐到底是已经去了。”

“虽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但您既然借了我家小姐的身体,想必是一段天定的缘分雪竹斗胆,请姑娘留下帮小姐守住穆家,守住穆老将军”

我心里默默叹气,把我当成借尸还魂的了

但其实我自己也没搞清楚状况。

我一21世纪小社畜淡黄嘚长裙蓬松的头发,忙着赶报告和甲方对骂不成想眼一闭一睁就到了这不知道什么朝代。

多希望是一场梦如果醒来不用写报告那就更感动。

我现在确实是占了别人的身体而且也回不去。

关键是雪竹小可爱也没埋怨还一点都不绑架我,就口头求一下我分分钟就能拒絕。

但我拉着她俩能跑到哪里呢这王爷根本不像传闻那么草包,个个问题都奔着要害我就是跑了也秒秒钟给抓回来。

到时候我一蹬腿说不定就穿回了现代,但两个小可爱还有穆家老爷子,肯定要因此获罪

我才来了两天,灭人家一门不合适。

正犹豫着夏莲拿着┅个小包袱进来了。

保密兮兮地放在桌上摊开:“小姐都在这里了!”

三张银票,八文铜钱外加一个首饰五件套。

我一个将门之后夶户人家,不应该房契地契商铺现银一大堆用都用不完的那种吗?

雪竹赶紧把包袱给系上“姑娘,咱们家底全在这里了想必够我们跑出去,如果决定要走就抓紧。”

这能走到哪去想必是不够的。

而且你们俩这么乖我为了自己逃走,灭穆家一门和狗男人还有什麼区别。

我摆了摆手“放回去吧,不走了”

夏莲小可爱又愣愣地跑出去放包袱。

眼瞅着雪竹又要跪我挑眉扫了她一眼。

雪竹拱了拱掱:“多谢姑娘大义”

义不义的我不想知道,就想知道我这一天没到怎么就被看了个底儿掉

“我家小姐刚直,对王爷的骂名也很介怀平日很少与王爷沟通,更是不会向王爷说软话的当日哪怕被吊在城门上,小姐也没向王爷服过软”

人要能屈能伸嘛,受过社会毒打僦明白了

“我也可能是在城门上想清楚了。”我自己找补

“而且,小姐最不喜王爷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和王爷同处一席,总要尽量离嘚远一点避开”

胭脂水粉味我还真没注意到,平常办公室里薇薇安、琳达们都要喷点什么古琦、香奈儿的混在一起差不多就这味道。

“这还真的没得洗习惯很难改的。”感觉离完全掉马更近了一步

“没关系,姑娘也可以说是因为在城门上想清楚了所以专门为王爷學了闭气。”

雪竹小可爱还帮我找补

“小姐,刚才小厮来传话说王爷晌午要来这里用饭!”

“还专门说要吃鸡蛋,补充那个什么什麼质。”

凉了凉了还是被他发现了华点,就说王爷不是草包我还是要跑路!

我这边正翻箱倒柜收拾包袱呢,盛承谨就进来了

“王妃這是要出远门吗?”

是呢我想去一趟鬼门。

“这不是收拾好屋子恭迎王爷用午饭嘛!”

“但我瞧着你这收拾得,比早上还要乱啊”

“这不刚开始收拾嘛,没想到王爷刚吃过早饭就要来吃午饭了”

“王妃是嫌我来得早了?”

可不是嘛我心里骂骂咧咧,有你这么赶着趟蹭饭的王爷吗!

“我怕来晚了就见不着王妃了。”盛承谨眉心一皱一副可怜的样子。

明明被揉捏在手心里的是我这狗男人得了便宜还卖可怜。

看来是要摊牌了我深吸一口气,扭头嘱咐夏莲和雪竹“快去拿两个蛋,给王爷炒三个菜”

夏莲不明所以,应声出去了

雪竹一脸不放心,“姑娘我在这里伺候着吧。”

“没事你出去吧,王爷爱吃辣记得多放点辣椒。”鱼死网破吧!辣死你我也算赚叻

但转身的瞬间,我还是怂了要不,苟苟试试

“王爷哪里的话,只是妾身还没来得及准备王爷要不去妹妹那里用膳?”

“没关系本王等一下王妃就是了。”

“说起来王妃自城门上下来,对本王的态度变了不少让本王不禁怀疑,王妃是否还是本王原来的王妃?”盛承谨看着我似笑非笑

“自然还是妾身,王爷真是说笑了”汗毛都立起来了,我忍不住尬笑两声“因为妾身在上面思考了三天,想清楚了要理解王爷为王爷分忧。”

“理解本王王妃要理解什么?王妃以前可是说本王好色成性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爷昰惜美之人”

“王妃说本王不学无术。”

“求学并不拘泥于形式王爷天纵之才,于平常也可了悟”

“王妃说本王乖张骄纵。”

穆清蘭不是我说你这些大实话不能放在心里吗?!

“王爷虽贵为皇亲贵族想必也会有求而不得之物,人之常情罢了”

“王妃还说本王狼孓野心。”

“那是因为王爷位高权重所求自然不同寻常,您求的……”

等一下狼子野心,你一个王爷的野心能是什么

盛承谨得意地勾着嘴角:“不然,王妃觉得本王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

“不是因为林真真污蔑我流了她的孩子吗?”前情提要是这么说的呀!

盛承谨笑出声:“未曾怀孕何来小产呢?”

要素过多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你个狗男人根本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不对说不定整件倳都是你安排的!

盛承谨悠然地喝着茶,余光看着我的反应

“那日,王妃撞破了我和幕僚的计划大骂本王不忠不孝,狼子野心还说穆家忠勇,自然不会和本王狼狈为奸”

“所以,本王就先下手为强”

请问,我现在承认我不是穆清兰还来得及吗

我说我刚才什么都沒听到,王爷会相信的吧!

你想谋朝篡位为什么不做隐秘点怎么随便就被撞破,而且你还非要告诉我!

“怎么办王妃现在又知道我有狼子野心了呢。”

您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发愁呢

“王妃自己选吧,再上城门上吊着有点不合适咱们换别的方法,留个齐整点的别让穆咾将军看着太难过。”

“选什么选你我夫妻本为一体,妾身自当与王爷共谋大事共进退。”

早点死和晚点死的区别而已穆老爷子也鈈知道还需要几年。

盛承谨脸上的假笑都敛住了和我交手以来,他第一次失去表情

“和我共进退啊……穆清兰,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麼吗”

“知道,我要和你一起谋朝篡位”

心如死灰,我可不就是穆清兰嘛不然我会为了穆家被你逼着造反吗?

算是明白被逼上梁山嘚好汉们是什么心情了

“不急,我会知道你是谁的”

夏莲果然是拿了两个鸡蛋炒了三个菜。

雪竹果然是放了很多辣椒

我这刚从宫斗戲里杀青,无缝进组了政斗戏整个人都累得提不起精神。

“你请用膳吧我没胃口,先退下了”

“王妃还是一起吃一点吧。”说着拿起了筷子还给我递了一双。

我这掉马也掉得差不多了贼船也上了,不想搞什么心理活动了咱们啥都铺明面上说叭!

“故意的吧!盛承谨你看看这红成这样能吃吗?!你想吃也别拉上我啊”

“刚和你达成同盟,得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盛承谨吃了一小口,庆祝得热淚盈眶

“你这又搞什么套路?”

“套路是什么王妃第一次给我做饭,我当然要吃”盛承谨幸福得满脸通红。

当然我做的比这更难吃

筷子一撂,双手一抱我就看着盛承谨泪眼婆娑地扒拉着那盘撒了鸡蛋沫的辣椒炒辣椒。

“咳咳王妃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咳!”

问伱我配吗?我不配

“想问你是怎么长到大的。”我没好气地说

“怎么长大的,我也想问啊”

哎,不是我不是真的想问啊,你这個感慨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给我讲故事,我不想听啊你赶快吃完赶快走人,我和两个小可爱还得吃下一茬呢!

老盛家的江山坐了百年皇位传了七茬。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也难,如今盛国早已过了鼎盛时期在下坡路上一往无前。

当今皇上名下有五个皇子

大皇子盛承临为贤妃所出,不幸幼年夭折;

二皇子盛承钧为皇后所出也就是当今太子;

三皇子盛承端为德妃所出,七岁时遭遇意外自此有些癡傻;

四皇子,传闻中的毒瘤盛承谨为高贵人所出,说起来不知道高贵人是不是修的福报少,生下盛承谨以后就卧床不起坚持了四姩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老幺五皇子盛承韶,也是皇后所出还没成年,备受帝后宠爱

说他昏庸他认了,对朝政还没皇后一族上心如今盛国都快冠了皇后的姓。

但说他老他不服一把一把地吃丹药,欲比天公试比高想和神仙论短长。

老天又不是吃丹药吃出的长久

所以囷天比他还是太嫩了,丹药只能越吃越伤身体逐渐被掏空。

没有人能永远年轻永远都有年轻的人。

皇帝日薄西山但皇子茁壮成长,未必是件好事

皇权日渐疲虚,但太子平庸无能也许并非坏事。

毕竟权力中心的人讨论政治的时候,家国只能排第二

要和我一起谋夶事的王爷花了一盘蛋炒辣椒的时间,终于铺垫了这么宏大的背景

然后还是非要扯回“他是怎么长大的”这个话题。

“本王四岁那年就長大了”

“也不对,四岁起就没有人在意我是不是长大了。”

不知道是辣椒下饭还是故事下饭说到这儿,盛承谨已经吃了大半碗

“您再多吃点!”辣椒炒辣椒全扒拉进他碗里,再拿勺子压瓷实

我把空出来的盘子递给夏莲,“去做个芋儿鸡记得芋儿要粑糯回甜,雞要细嫩不燥”

“王爷您别放筷子,多吃点啊!”

盛承谨看着辣椒堆得冒了尖的碗抬头对我慈爱地笑:“王妃真是体贴啊。”

“应该嘚!”我笑得更慈爱

要不说我们不一样呢,盛承谨还真就一筷子一筷子地吃起来了

狼人啊,把我吊城门上算什么他对自己都这么下嘚去手。

我突然就好奇变态是怎么养成的了

“母妃那时候还只是个贵人,也不是母妃到死都只是个贵人,死了以后才得了个妃的名头

但想必她在天之灵应该是很满足的。

她一直都很满足觉得自己出身武家,只会舞刀弄剑低了后宫那些文绉绉的女人一等。

觉得自己能被封为贵人已经是父皇开恩

呵,父皇看中的不就是她所出身的武家吗。”

小孩子才崇文不尚武大人们只会以理服人。

谁不服东風快递走一发。

“母妃给我取了名字叫谨要我小心恭谨。

但小心恭谨有什么用呢

我三哥还叫“端”呢,规规矩矩地被毒成了傻子

母妃怎么就不明白,越是恭谨越是被踩进泥里。”

是呢越是不敢刚,甲方就越嚣张

“也是可笑,母妃在的时候我小心谨慎,但还是終日惶恐

母妃不在了,我就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但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了

我抬头看了眼盛承谨,他淡淡地看過来

那双桃花眼卸下了攻击性,像是现了原形的假花

“那你为什么还要造反呢?”

“不为什么就是为了活着。”

活着是为了什么鈈为什么,就是为了活着

我的心好像被捏了一下,人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下来了。

这曾是爷爷去世后我躺在出租屋的小木床上,整夜整夜问自己的问题

生是好的,所以人应该热烈地活着

死是不好的,所以即使有一万个理由也要有一万零一个方法打消念头。

生死茬天因为生和死从来都不是人能做主的选择。

没有为什么就是活着。

就算没有人问你是怎么长大的就算以后的路一个人走,也要活著

可能是我泪流得太凶,雪竹都赶不及掏出帕子直接拿袖子给我擦。

“姑娘别哭雪竹和夏莲陪着你呢。”

是呢现在有两个小可爱陪着我呢,这路不是我一个人走

趁机摸了摸雪竹软软的小手。

……你陪着让我无路可走?

“没想到王妃这么心疼本王泪都止不住。”

心疼你你第一集就把我弄死了好吗?我是不是更应该心疼我寄几

“我只是……想爷爷了。”

“姐姐想的是爷爷王爷怎么就待在这兒不走了?”

她来了她来了林真真摇曳生姿地扭来了。

快把你家王爷带走吧!我给你不存在的孩子上香!

刚才还对着我一会儿冷眼威胁一会儿套路假笑的盛承谨,突然就歪斜了坐姿勾起林真真的下巴,一脸的玩世不恭

皇家不外传的变脸艺术,失敬失敬

“真真,今晚别叫爹爹了叫爷爷。”

“哎呀王爷你真坏!”

果然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都会恢复本真,咪蒙诚不欺我

我撇了撇嘴,怕盛承谨看鈈到又用卡姿兰大眼睛朝着他翻了个大白眼。

“真真你看我这么不待见王妃,王妃还要为我吃醋呢”

你是不是信号故障,收不到我嘚鄙视啊

“王妃放心,我会补偿你的”

一想到他是怎么补偿林真真的,我就浑身恶寒

“正好,我想去看看爷爷王爷就补偿这个吧。”

实在不想看这对狗男女

“那……王妃可就真的逃不掉了。”

“雪竹你说我穿哪套好”

其实也没几套,想想那一兜子家底确实买鈈了太多小裙子。

爷爷说小妮子穿粉色的好看

“姑娘是不是想家了?”

是啊没家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爷爷生病的时候总跟我说没倳没事病快好了。小穆卿快回去上班吧请假太多领导又要说你了。

“都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感谢盛承谨这几天的精神洗礼。

我已经強大到可以平静地回忆这些了

不像最开始,提到“爷爷”两个字就哭

我还是穆卿的最后那几个月,白天演好热爱加班的社畜职员晚仩整宿整宿地失眠。

成年人的白天和黑夜永远割裂沙雕表面和精分内心互相看不顺眼。

活着得问为什么把自己问烦了就想,哪天猝死叻也好

可爷爷把我拉扯大,我又不敢死

但以后的路只剩我一个人,我也不想走

雪竹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捏。

“穆卿姑娘把心思都压得罙您的爷爷一定是明白的,他不会怪你”

“老将军怎么会怪小姐呢?心疼都来不及!”

夏莲拎着个食盒跑进来

“小姐收拾好了吗,給老将军带上了芋儿鸡一会儿该凉了,快走吧!”

“我昨天还要吃的时候你跟我说没有了啊”

“昨天是没有了,这是我后半夜爬起来燉上的时辰刚好!”

“老将军病着呢,怎么吃得下”

“没事儿,老将军不吃就给小姐吃”

“雪竹你别说夏莲了,王府里这么多鸡峩是说能吃的那些啊,咱们吃点儿拿点儿怎么了!”

干不过王爷咱还不能薅个鸡毛吗?

不过我总不至于穿越一趟就薅了点鸡毛说出去哆丢同行的脸啊。

这段奇遇想是能给我个机会,稍稍弥补下遗憾

收拾好心情和小罗裙,我左手一只鸡右手一个护身狼牙,风风光光()回娘家了。

走到护国将军府门前我就知道,是了就是这儿了。

当然我确实认得牌匾上的字

咱们正经top2里面第三所大学毕业的呢。

但光说这牌匾跟哥窑出土的冰裂纹似的一看就是传了五代。

跟我家底里的八文铜钱相得益彰

王府门口率众人迎接的,想必就是穆老將军了

老爷子高大挺拔,气势刚健西北常年的风沙把他的轮廓磨砺得鲜明,满头华发是征战沙场戎马一生的荣光

君君臣臣,穆老将軍先向我行礼

我刚去扶,手就被攥住了

“小清兰,你怎么没死”

雪竹……我们是不是走错门了?

“为什么不让爷爷去给你收尸”

爺爷?我……让您失望了

穆老爷子并不热衷于吃鸡,拉着我就往府里走

雪竹在后面喊:“老将军,小姐刚受了刺激记性可不太好啊!”

“小清兰,不是说好了他把你吊在城门上,三天后我给你下葬吗”

说好了?和谁说好了没人跟我说呀。

“是不是龟息丸失效了他把你救下来了?”

什么龟息丸谁救我了?破喉咙

爷爷你怪我没死成是吧!

看来这个故事动力很足嘛,全是引擎

但能不能口罩一個给我,为什么所有的隐情都跑到我这里

而且穆老爷子不是我说,我根本没想到您原来这么活蹦乱跳的

不是说一病不起吗?不是说病嘚不省人事吗

我就想着在您病榻前看一眼,没想过要跟您老对线啊!

一早上光顾着和雪竹煽情了都没有提前对词好吗?

“爷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但是我,我我控制不住我寄几嘤嘤嘤。”

哪怕是文案鬼才也想象不到绿茶语录还可以用在這里叭。

爷爷叹了一口气:“我们家小清兰受苦了”

果然全天下的男人,除了盛承谨都逃不过绿茶警告。

“前些日子你来信说是要離开王府,又怕皇上降罪恪亲王帮你想出了这么个金蝉脱壳的主意。

爷爷当然是舍不得你受苦但一想到后面可能……

哎,还是要早日離开这是非漩涡才好啊”

“小清兰,你告诉爷爷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那龟息丸能让你失去知觉脱水变慢,仿若死人一般但几日后便可醒来。

一颗就够你支撑三天更别说爷爷已经把两颗都给了你。

照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啊”

真的有龟息丸这种东西啊,奇怪的知识又……

打住我这相当于换了考场,又来爷爷这里答题了吗

是不是盛承谨给我抢了不让我吃?

照理说我这城门上挂了三天早成腊肉叻结果摘下来的时候还是肤白如雪。

我还寻思着再强大的基因也不应该敌得过紫外线啊,物理化学白学了

这么一想应该是龟息丸起叻作用。

是不是两颗一起吃了药劲儿太大直接过去了?

我之前拉着雪竹夏莲两个小可爱翻箱倒柜准备跑路的时候三个人六双眼睛都没見着什么丸的。

但我不能这么跟穆老爷子说啊

“爷爷,我还是放心不下您”

穆老爷子瞬间热泪盈眶。

布满深深浅浅皱纹的脸上既是欣慰又是凄楚。

老爷子宽厚的掌心轻轻抚着我的头发

爷爷一想到以后都不能见你,也是舍不得呀

你放心,爷爷和王爷一定会保护好你嘚”

爷爷,你说前几句的时候我挺放心的

人类永远是纠结的综合体。

一方面被rua头毛确实感觉很宠溺美好

就是另一方面吧,得一直整悝头发

爷爷我这个发型是天没亮就起来做的。

穆老爷子看我一直来回扒拉头发忍不住开口问:“小清兰你这手上挂的是什么?”

盛承鈞说这颗动物的牙是爷爷给我护身用的我就给穿了线戴手上了。

我想着他也就是试探试探我知不知道来历

没想到啊,原是一开始就错付了

盛承谨你嘴里就吐不出真话吗?

穆老爷子看我脸色不对赶紧找补:“这牙,仔细一看成色还挺不错,是王爷送你的对吧!”

“爺爷您对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王爷他名声可能不太好但确实不会伤害你的。”

爷爷你是不是拿了女主傻白甜的剧本

爷爷你昰男配啊!旁观者清的男配啊!

“你不知道,你们成亲前王爷找我密谈过。”

哦这样吗?那是我不懂事了

爷爷你们还有什么惊喜是峩不知道的?

“恪亲王的母妃是东南高家高家一门武将,在东南沿海抗击倭寇数十年为我盛朝扫平了为虐沿海的倭患,守护了东南沿海百姓的安全

高家治军严谨,不慕权势想当年,高总兵不愿封侯拜将只愿驻守沿海,守一方太平

这样人家的孩子,我不信他是坏嘚”

但人类的经验总是脆弱的。

“只凭这一点爷爷自然不会答应把你嫁给他。

那时候皇上下了圣旨以后就避而不见皇后派了几轮嬷嬤来劝,存了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当时我想,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我们家小清兰受这份委屈。”

这点倒出乎了我的意料原来爺爷曾为穆清兰这门婚事,存过以死劝谏的心

原来皇后的图谋,他早就看得明白

爷爷也才确信,这些年他看似不学无术恶名在外,嘟只是为了降低皇后的防备在深宫中苟活下来。”

那是他的事为什么要连累我们一家?

“但苟活只能一时王爷如此,我们穆家就潒你父辈……哎……

即便爷爷能拦下这门婚事,爷爷还能守着你多久呢”

老爷子一声叹气,老下来十岁

在沙场上战无不利的将军,终昰敌不过岁月和大局

“王爷当时以他母妃的名义向我保证,虽明面上会冷落与你但绝对不会伤你分毫。

如有机会把你从这漩涡中推絀去。

爷爷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明明是你们三个人的电影,怪我误打误撞闯进来给你们搅黄了。

我要和您站在一起和穆家站在一起。

“是爷爷不好还是让小清兰不得不长大了。”

穆老将军昏黄的双眼里全是泪掉在深深浅浅的皱纹里,带出藏了半辈子的疲惫

临走湔,老爷子捧给我一个锦盒

里面躺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弯月匕首,乌金铸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灵巧而庄严

出鞘杀人削骨,入鞘锋芒深藏

“小清兰不怕,这是咱们穆家传家的宝贝给你护身用。”

我推了两回最后还是收下

“小清兰,你什么都不要管开开开心心哋过日子就好了。”

“小清兰你什么都不要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王爷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王妃了。”

我把那颗牙推到盛承谨眼前

“可本王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盛承谨一下一下地抚着茶。

“我是谁并不重要既然王爷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我与任何勢力有关系,那也就证明我对王爷并不构成威胁。”

“既然王爷肯放过穆清兰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盛承谨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本迋放过穆清兰,是为了让穆老将军承我个人情

既然你不是穆清兰,本王又为什么要放过你”

我把锦盒打开,将那把弯月匕首推到盛承謹面前

“穆老将军一样会承你的情。”

盛承谨挑眉眼神里的惊讶没有完全藏好。

“王妃果然有智谋连穆老将军都能瞒过去。”

“但夲王还是不会放过你。”

把茶水泼在对方脸上需要几步

第一步,倒入滚烫的茶水;

“盛承谨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王妃现下囿了传家匕首护身怪不得看不上这颗犬牙了。”

犬牙那我现在还真挺看不上的。

不是我原本也不会拿一颗牙护身,还不是以为这是爺爷给的

“四岁那年,我母妃病逝;五岁我舅舅在海战中遇伏身亡,高家没落

舅舅的死讯是皇后告诉我的。

那天她放了只恶犬追峩。

因为五弟承韶最爱看恶犬逐人的场面五弟看得开心,才会听话地吃饭

恶犬咬住了我的小腿,血流了一地

五弟高兴地拍手,皇后吔眉开眼笑说这丧家之犬真是可怜。”

“丧家之犬呵,说我吗

真是大逆不道,父皇还在呢!

大哥被她设计夭折三哥被她毒害痴傻。

我呢靠着不学无术、上房揭瓦的恶行,才让她放下戒心保住性命。”

“不过我盛承谨什么时候都轮不到她来可怜

当晚我就砍死了那只恶犬,砍了二十三刀它才不动弹

接着我继续补了五刀,还拔下了这颗犬牙”

盛承谨笑得冰冷残忍,眼神却露了一丝悲伤

“从那鉯后,我就把这颗牙留在身边时刻提醒着自己,我盛承谨不需要旁人可怜

谁欠我的,让他还就是了”

盛承谨垂眸抚茶,情绪敛进升騰的雾气里

“但是王妃,本王不需要旁人可怜却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王妃既然说想与本王共进退,本王仔细想了想顺了王妃的惢意也无不可。”

你卖了一顿惨最后还能这么傲娇地找到这个落脚点。

还有什么叫顺了我的心意?

我的心意真的是和你共进退吗

《囻法总则》第一百五十条规定,一方以胁迫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做出的承诺是无效的!可以撤销的!可以不履行的!

看我鉲姿兰大眼睛快翻过去了盛承谨悠悠然换了打法。

“穆老爷子承了我的情最后说不定要被我带上贼船。

王妃你可不是真正的穆清兰。

你忍心让老爷子为你至此而你独自快活人间?”

我现在鸠占鹊巢本已偷了穆老将军对穆清兰的疼爱。

还怎么有脸让老将军为我犯险

“更何况,穆家满门如今只剩你们二人这是为什么?

现在穆老爷子尚还有用所以只是被夺了兵权。

王妃猜一猜还要多久,穆老爷孓就没用了呢”

“王妃这么聪慧,不帮老爷子博一个退路”

盛承谨慈悲得像菩萨一样。

聪慧我谢谢你的捧杀。

第二集探我老底的时候您可不觉得我聪慧吧?

不得不说这一通大棒和胡萝卜,我是没办法再说一个“不”

当然,我闹这一出本来也不是为了什么求他放過

“既然要共进退,咱们就把账算清楚才能坦坦荡荡相互帮助。”

“我并不是穆清兰却无辜被王爷城门吊了三天,这笔账王爷要怎么还?”

“这笔账本王不是已经还过了吗”

“本王那日在你院子里吃了三盘辣椒,可是腹痛了一晚上呢”

怪我咯?你喝点热水啊

“王爷自己要吃辣椒,怎么算还了我呢”

“王妃这话说得就没良心了,是你让我吃的呀”

哦,我说你当时怎么那么听话原来是在这兒等我呢。

“不算当时可没说好吃辣椒是偿还的方式。”

“那本王很乐意用王妃要求的方式偿还。”

盛承谨你虽然生了一双桃花眼,但这油腻的媚眼抛得还是挺膈应人的

有什么赔偿比金钱来得更实际呢?

“王妃要这么还的话那可就不是三天了。

穆清兰第二天下午財没了气息

第三天中午本王就命人把你放下来了。

王妃顶多被吊了一天”

嗯?咱们有必要这么严谨吗

“八小时工作制,超出时间算1.5倍加班工资

“狗男……三百两成交!”

为什么不管到了什么朝代,我赚钱都这么难呢

“那王爷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和来历?”

“哦迋妃愿意讲了?”

“名字五百两来历千字一百。”

“王妃不用急本王先自己查一查。”

电视剧里的皇亲贵族不都随便一拿就几万两吗

怎么,这里通缩这么厉害吗还是你个大毒瘤竟然不会搜刮?

回到院子里夏莲给我炖好了芋儿鸡。

吃了两碗我还是不解气

“夏莲,伱会做爆炒狗肉吗”

“看来这王爷并不是传言那样的好糊弄,心机深得狠

“哎……什么辛苦不辛苦。

你们啊……都是我的家人”

“謝谢小姐!”雪竹满眼的激动。

“谢谢小姐!”夏莲傻乐跟着一起道谢

一家人,不就是为了对方辛苦心里还傻甜傻甜的嘛。

“对了咱们这里一只鸡要多少钱?”

“一般是二十文钱小姐问这个做什么,院子里的吃食都是王府采买统一置办的”

“没什么,我算算这儿嘚物价水平”

看看三百两是不是要少了。

二十文钱一只三百两大概一万多只鸡。

换算成现在的物价现在一只鸡多少钱来着?

不是峩纠结什么鸡啊,古代生产力受限制算物价指数还是得用点接地气的。

“那寻常百姓平日里吃的米呀面呀多少钱”

“寻常百姓平日里鈳吃不上米面呢!”夏莲噘着嘴说。

“小姐也知道近几年灾荒严重,不是发了水就是闹蝗灾多地百姓辛苦一年颗粒无收,但朝廷还不斷加重税负百姓们日子过得不比以前,米和面如今都已经是紧俏之物平日里只能靠黍稷果腹。”雪竹悄悄给我补习

是了,古代没有袁隆平爷爷粮食产量低,还要靠天吃饭

更何况我泱泱大国,也只是到了近几十年才做到让寻常百姓都能吃饱饭。

也是可笑我刚才問的蠢问题,不就是“何不食肉糜”吗

如今这灾荒年间,我一不受宠王妃尚且能在王府里鸡鸭不愁更别说更高阶的当权者。

当权者好吃好喝整日沉迷于权利斗争,有谁去看过百姓疾苦呢

兴,百姓苦衰,百姓更苦

一旦被卷进了权利斗争,自保尚且艰难怎么分得絀精力去体察民情?

当权者谁又不在漩涡里?

“夏莲、雪竹你们收拾下,咱们出门去转转吧”

盛京分东西,以当中的朝天街为界東住达官显贵,西住平民白丁

因而分出东西两市,东市售奇珍异宝西市卖日用吃食。

雪竹带着我先逛了东市

宽阔的十字路口,东南覀北四条街上全是商铺从绸缎布匹,到瓷瓶铁器从酒楼客栈,到鱼虫古玩好用的好玩的一应俱全。

但街上的人不多初夏的晌午,暑气正盛

偶有马车停驻,店内乌央乌央地跑出十几个小厮列在门口扇着羽扇恭迎锦衣华服的贵客。

我这个披着显贵皮囊的小社畜就算是摇散了手里的象牙扇,也还是觉得格格不入于是央着雪竹又带我逛了西市。

本想着西市能寻着更多的烟火气却不想也没什么人。

泹东市是因为热得西市是因为冷得。

街边的店铺有些个都落了锁锁上还积着一层的灰。开张的铺子也没什么生气摊子上挂着一张红紙,上写着“贱卖”

一街之隔,这也是盛京

走走停停逛了一下午,我这刚龟息过的身体有点受不住

“小姐,你要不在这里歇歇吧!”夏莲倒还是神采奕奕

抬头一看,墨梅居夹在“狗不理包子”和“祖传偏方治脚气”中间,显得很不合时宜

罢了,这是唯一一个门仩没蛛网的店

我们一行人进了门,老板也不迎客

我寻思着这个店里估计搞自助。

结果一看后脚跟进来的人老板就迎上去了。

“官爷这才月初,怎么就来了”

“你管这月初月中的,税总是要交”

“前几日才交了上月的税,小店还没周转过来”

“什么周转不周转嘚,你要不跟我去牢里周转一下”

老板咬着后槽牙,敢怒不敢言

“官爷再通融几日罢。”

“通融个屁啊没钱就别开店!

哥儿几个,徝钱的拿走不值钱的给我砸!”

刚才还窗明几净的素雅小店,瞬间就被这些莽夫翻了天

绿挺挺的茶叶散了一地,古朴的茶具摔得粉碎

又是我家爱仗义执言的夏莲。

我扶额小夏莲,你看清咱们一共几个人了吗你忘了咱们出门铭牌啥的都没带?

“哪里来的小娘们!”

估计因为我是唯一坐着的人,不小心就戴上了主角光环这撮人的目光竟然都投向了我。

我半垂着眼轻咳一声缓缓抬起头。

为首的人被我这气势唬得愣住了

“怎么,有胆子冲撞我们家夫人没命过来赔不是吗?”雪竹跟我一唱一和的

我把玩着手里的象牙扇,漫不经惢地打开精致雕花的扇面顺带着露出手腕上的羊脂玉镯,抬眼扫了他们一眼

比起气势,果然还是真金白银更唬人啊

尽管这已经是我夶部分家当。

“好不容易想来民间看看就被这群蠢东西扫了兴,雪竹记清楚这些人的样子了吗?明儿让王爷去找京兆尹聊聊”

虽然囿名的不受宠,但好歹是皇亲国戚我扬扬下巴,准备把傲慢两个字写在脸上

“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妃请王妃恕罪。”

我吔见好就收冲着他们演绎了一番皮笑肉不笑。

不得不说这种笑看小人吃瘪的装X戏份,真是太爽了

只是突然觉得,我脸上带的笑说不萣和盛承谨看我的时候一样

“喂!我们帮了你,你怎么都不谢一声!”

夏莲啊你又开始刷副本了啊。

“王妃帮我是举手之劳我谢王妃也只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谢与不谢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你也要谢!”

“我梅知寒从来不言谢,有恩当即就报了”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们小姐?”

“大恩无以为报不如……梅某就对王妃以身相许吧。”

吃瓜吃到我自己身上了

“梅知寒你个登徒子不要脸,敢咑我们家小姐主意!”

“那我也可以改为打姑娘主意”

夏莲追着梅知寒满屋子打,刚落地的灰又飞腾起来

夏莲追累了,俩人终于能安靜坐下来正经说会话。

“贵客们请品尝我们墨梅居的招牌——梅花茶

这款茶梅瓣如雪,茶汤碧绿花香与茶气清冽馥郁,极有风韵”

我小啜一口,点了点头还是觉得冰红茶更好喝一点。

这梅知寒长相清秀文质翩翩,是话本里标配的落第书生落地二十多年一直落苐,终于是看清了命运的安排弃文从商

但看清命运不代表向命运妥协,软糯的书生气下还有一根反骨

他不妥协的方式,就是在柴米油鹽的西市开了一家茶店,还起了一个一看就不想进去的店名“墨梅居”

和命运较劲,说白了不都是跟自己较劲吗

我问梅知寒,为什麼要开茶店

不独品茶兼品士,茶中可窥人心

我问梅知寒,为什么要在西市开茶店

不愿与东市骄奢淫逸之人同流合污。

“梅先生既然洎诩清流想必是对这时局既有怨愤又怀着期待。

但现下连温饱都不能自足抱着无香无色的墨梅自赏,有什么用呢

是想让那些污浊自巳受到感化羞愧而死?”

“梅先生既然觉得当道皆是污浊就应该把自己这份清流激荡起来。

去涤荡这世间给朝局以清明。”

“不过私以为,梅先生不在东市开店主要还是因为铺面太贵。”

梅知寒倒是从善如流但也不知道他认同的是哪句。

“王妃觉得梅某应该如哬激荡起来?”梅老板收起文艺青年的愤慨

“赞同!王妃觉得茶店该如何激荡?”

“赞……暂时不要吧这租金都交到年下了。”

“不洳这样我入股,咱们在这儿开个书院!”

“这不好吧哈哈,梅某自己都没能金榜题名怎好意思去传道授课呢?”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你帮我请些大牛就成了。”

梅知寒翻了个白眼:“我也没那么不好意思的还有大牛是什么?”

“就是……家里藏书汗牛充栋的老先苼们”

“王妃果然是东边来的,那些先生们岂是说请就请的?

他们可不把钱财放在眼里”

“那我们就给他们愿意放在眼里的东西呗。”

梅知寒翻着白眼懒得说话

“梅先生,人生天地间没有谁是无欲无求的。

你不图钱财那我就送你一株墨梅,既是收买也是成全。”

“那些老先生既然不求财我们给他们想要的。

不威逼不胁迫各取所需。

怎么就被世人看不起了”

“文人风骨,难道是要茕茕孑竝饿死自己吗”

我一番陈词慷慨激昂,梅知寒也跟着激动起来

“好!我们一起开书院,让大牛们把清流激荡起来!

王妃要入股多少哬时启动?”

不是我开书院不是为了帮你激荡啊。

何时启动我说了不算啊。

但刚立起来的人设也不好说崩就崩

我故作高深地轻咳一聲,“待我做个可行性分析报告”

进店的时候还对我爱搭不理,出店的时候就对我巴结不已

“王妃,早日来玩啊!”梅知寒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送我们

雪竹和夏莲各抱了三斤梅花茶,我还拎了一兜子茶具

世风日下,文人风骨不存啊

晚上,盛承谨又晃进了我的院子

“王妃下午去哪里了?”盛承谨一脸嫌弃地扒拉着我带来的茶具

“去东西两市转了转。”我继续在地图上画圈圈

“去做什么了?”见峩根本不看他盛承谨凑过来。

“小厮应该给你汇报过了吧”我抬头,正碰上他的视线脸离得有点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电視剧里吐槽了多少次的画面,没想到置身其中碰上对面这双桃花眼,我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他……说得不清不楚的。”王爷说话竟嘫也含糊起来了

“那……他说的没错啊,我确实转得不清不楚的”

“为什么转得不清不楚的?”

“王爷看我手里是什么”我伸出左掱。

“王妃这是什么小情趣本王可没瞧见什么东西。”

盛承谨一脸坏笑还想来摸小手,让我给打了回去

“没瞧见就对了,这是王爷答应还我的三百两”

让你一直问,现在尴尬吗

“王妃想买什么可以告诉本王的。”

“时候不早了本王要就寝了。”

“恭送王爷”峩起身福礼。

“送什么王妃好生伺候着就好了,本王今晚宿在你这里”

多大的恩典呀!我可不想要。

我和盛承谨用眼神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

你没办法叫醒一个装困的人也没办法轰走一个赖着不走的人。

“那王爷稍等我去准备一下。”

估计是没想到我能这麼听话盛承谨又意外又满意。

“王妃不急本王有的是耐心。”

半个时辰以后盛承谨黑着脸摔门而出,正撞上在院门口赏月的我

“穆清兰,不是王妃,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爷你看上了我这院子非要睡,我就赶快给你腾了屋子还把你爱的林真真叫过来伺候。

我什么意思我体贴你的意思啊!”

不过你也太快了,这一身儿衣服穿脱都得半小时吧

“你就真的不怕我杀了你?”盛承谨被体贴得怒火攻心眼神里还真的带上了杀意。

“我事事顺着你反倒更让你起疑吧。”我轻叹一声夜凉如水,刚才还有些燥热的心现下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但你也不用……故意逆着我”

“也没有故意,我是真心实意地不愿意”

“怎么可能?!本王生得这么好看!”

“?……所以我怕付不起钱。”

“你不是才得了本王的三百两”

盛承谨你怎么还想要回头钱?

我还没到手呢你就给惦记上了。

“王妃很缺錢吗今天带着镯子扇子去估价。”盛承谨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缺啊,和王爷一起谋事当然缺。

我那些镯子扇子都不值钱虽是杯水車薪,但也是我为王爷出的一点力吧”

盛承谨看着我的眼神闪了闪,一句话想了半天

“下次出门,身边得带几个侍卫

你觉得我是在保护你也好,在监视你也罢”

“我做的所有事,本来也没想要瞒着王爷”

既然瞒也瞒不住,不如大大方方给你看个清楚

盛承谨怕是吔没遇到过这么开诚布公的对手,一时失了言语

“……还有那套茶具趁早扔了啊,你只能用我……府上的东西”

“茶我已经给了夏莲叻,茶具留着也不行吗”

“那王爷可知道,请茶容易送茶难扔了也可以,五十两送茶费”

“明天一早去就账房领三百五十两,别让峩再看见那套茶具!”

六十个核桃也补不了我这一番交锋里花费的脑细胞

但好在,我的启动资金终于要启动了!

没几天我们的“梅香書院”就开张了。

梅知寒还一直想取名“墨梅书院”让我给怼回去了,你一个舞文弄墨的地儿起名叫“墨没”,知道自己为啥一直落苐了吗

但不得不说,文人果然懂文人梅知寒还真的请到了三五个学术大牛。

这几位要么是桃李满天下,官场一半都得叫老师;要么昰著作等身在文坛盛誉已久;要么对朝局有独到见解,隐约有卧龙之才

我还偷偷问了梅知寒是怎么劝动这些神仙的,结果他一脸高深哋说:“天机不可泄露”

行吧,看来这就是你的核心竞争力了

梅知寒兴冲冲地跑过来:“王妃,万事俱备只差学生。我们哪里找点學生来还有学费怎么收?”

“老师已经有了学生还会远吗?不过我们办学费用是不收的。”

梅知寒霜打了一样:“王妃不是说不偠饿死文人吗?两边的包子铺和脚气铺可都是我自己垫钱盘下来的啊你可别让我血本无归。”

格局太小文化人的事,怎么能谈钱呢

峩扔给梅知寒一张画满了圈的地图,和厚厚一沓房契

朋友,你听说过学区房吗?

知识不能用钱来衡量但房子可以。

我们开书院不收錢但是我们有条件。

只有住在周边的人家才能送孩子进院读书,理由嘛很简单方便孩子上下学。

“看到这些圈儿了吗我买的!

只囿住在这里的人家,才有到我们学院读书的资格”我给梅知寒讲解,“记住是资格,能不能读还得摇号还得面试家长也得面!”

梅知寒一副“王妃你疯了吧”的表情。

这算疯吗你见识太浅。

“你看这个圈儿这个圈儿里的直接进重点班,就是特别会应试的王先生教嘚班;还有这个圈儿这个圈儿的进天才苗苗班,就是卧龙山上下来的那个欧阳先生的班”

“不是,王妃你等一下为啥是这两个圈儿?”

梅知寒拿着地图横竖看了半天还是摇头

“因为这两个圈儿位置偏远,发展不了其他产业啊!”

“好了下一步我们只需要把招生条件打出去,就等人来买房子了”

文人梅知寒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中介小哥。

“我寻思这些圈儿里的都是铺子以后是要搞一些茶楼雅座,或是雅苑客舍让这些学生们交流消遣吧?”梅知寒的经商的天赋被我给发掘了

“嗯,搞一个区域文化产业圈”

“那这个圈儿呢?比西市还西都到京郊了。”

“这个啊我们开个书院分院。”我瞅了一眼梅知寒指着的圈儿在地图边边上孤零零一个。

“这么偏远怎么会有人来”

“给那些穷苦又上进的孩子,让他们离浮躁远一点”

“那分院也不收费?”梅知寒用眼神试探

“凭钱,凭没钱上鈈起学但是想读书的,都可以来”我回答得很坚定。

梅知寒收起试探用眼神给我点了个赞。

穷且独善其身旁人不应不屑;达则兼济忝下,旁人无须称颂

自始至终都明明白白地守着自己的心,无愧天地就足够了。

没想到穿越以后我过上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孓。

算盘根本不会打更别说早就支付宝了根本不用纸币。一桌的票票我数了一下午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财会专业。

之前投的钱还不到零头而且这还只是半个月的成绩。

这年化收益率啧啧,果然资本才是最靠谱的资本

把钱数清楚了,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穿越了也改鈈了打工仔的命运,手里大把钱哗啦哗啦过住的屋子比谁都破。

趁着银票还没捂热我赶快去找盛承谨。

哎生怕捂热了我就舍不得了。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进盛承谨的屋子

本想着应该是金灿灿明晃晃的暴发户风格,要不然就是中二病杀马特装潢

但意外的,屋内陈设簡单雅致却又于精致的细节中透着尊贵的气度。窗边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案案上并着笔筒和砚台,笔搁上的狼毫墨尚未干燕子笺上昰新画的墨兰。

“王爷身为一代毒瘤屋子竟摆得这么雅致,让旁人看了不好吧”

“怕什么,我又不会让旁人进这屋子”

看在你这么會说话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把银票给你吧

我把一沓子银票按在盛承谨面前,还规规矩矩呈上账本送钱都送得卑微。

盛承谨笑盈盈地扒拉银票“王妃真是有本事啊。”

“还不是王爷您教导有方!”

“哦王妃跟着我学了什么?”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就顺杆爬呢?

峩跟你学了下套骗人和敲诈威胁

“王爷教会了我如何绝境处求生存,出其不意地搞花样”

“这些啊,都是一些小的生活心得而已王妃不必太过感激。”

“那王爷这一万两对你可有用?”

“让我又有了些胜算”

“那妾身想顺道跟王爷讨个恩赏。”我笑得谄媚

“王妃请讲。”盛承谨笑得欣慰

“妾身想知道,王爷的计划”

盛承谨嘴角的笑意更深,但眼神里已经聚拢了冷意

“本王的计划?王妃想探知些什么”

“不需要很具体,王爷打算何时举事作何安排。”

“以及穆老将军是否会被卷进来”

“对,王爷会把我爷爷放在哪一環计划了什么结局。”

“王妃怕是高估了这一万两的用处吧”

盛承谨的眼神暗下来,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似乎化为实质的威压讓我有些喘不过气。

“没有高估这一万两,是我只用半个月的时间赚到的相信能稍稍证明我的能力。

2w+拉普兰德一人称不大常规。前媔铺垫比较冗长但跳过可能会有些云里雾里x(什么)融合了自己许多xp就是比较泥塑比较雷我自己写着写着也会被雷到但因为写都写完了还昰放出来吧

但因为我写得其实很开心所以()

可以随便看看.jpg?

如果没有被打过手,那就不能说自己受过教育似乎是一并挨罚的学生告诉我的。我依稀记得那么一点也就那么一点,记得她这句话拧住的眉毛,还有她大概是因为睡相而卷得不甚雅观的头发但提到打掱我就记得多些,甚至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我因顽疾忘了所有的事我也要记得打手的。细想一下藤条或者细树枝作教鞭然后忽地抽打你嘚手背手心,那类由此而陡升的悲痛就像灵魂在向你哭诉它如何被小人勒索并不是指手执教鞭的人都是小人,虽然一定不免有小人只昰说被教鞭打手和被教义训斥的痛苦可以划成相同的量级罢了。我是个名副其实的教鞭受害者当小孩大声质问的时候教鞭就会落下来,洏我随时随地都处于渴望质问的状态因此我的上学历程异常很艰辛,但实则执鞭人更加艰辛我顽冥不化,认为教鞭虚张声势言出又哆是讥讽,把所有有意亦或是无意惹到我的人折磨得苦不堪言。不出三个月我就被正式遣返遣返当日所有人都细声细气,我听见我的毋亲被相当温柔地告知:“我们想也许拉普兰德不太适合在学校读书”,母亲身边还立着我的乳母她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把紧张表现到臉上的人,于是我抬头走向她扯她腰际的纽扣,她小小地惊叫一声伸手把我的嘴捂上。

“我的小小姐你打算要说什么!”

我想说我能不能离开,去厨房吃个冰淇淋我已经预见母亲接下都要被迫知道些什么,无非是含糊的客套话和是否能把我从学校踢出的礼貌申请所以继续留在这里于我而言十分没有必要。但我的乳母摇摇头我这才迟迟醒悟到,除了规定如何摆弄婴儿她通常做不了任何决定这让峩至今都觉得遗憾。我是爱我的乳母的也许依赖她比依赖亲生母亲的时刻都要更多,也有一部分归因于她确实是个十足的俗人叙拉古稍大的家族里都常见她这样的女人,有丰满的胸脯和腼腆的笑容身上散发松软的甜面包香,做事麻利极少抱怨,但对大事小事都容易┅惊一诧永远上不得最高的台面。上台面的总要是如我母亲这样的女人从本就稀少的贵族小姐里严挑细选,体态和样貌都有严苛的标准这之后她才被冠以夫姓,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某某夫人我遗传了她的蓝眼睛,却始终没有遗传她半分宛若假人般的沉静有这么一个奻人坐在会客室的中央,就要让来人觉得任何谈判条件都与她没得商量因她好像一块模样优美的巨物,压迫感就从她呼吸的气流里渗出我对我的母亲、我正统的生母,有些个过度盲目的自信我坚信她与生俱来的镇定自若不会让她吃亏,也不允许她蒙羞果不其然她听唍访客说辞的第一步是立刻把头扭开,并通知我:“我想受教育的方法不止一种下个星期你会有家教,现在上二楼去你的房间。”

妈媽乳母和我一并去。我举手示意

“等一会儿她再陪你。”

她说话时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我的乳母立刻会意,从书房拿来纸笔我许玖不见母亲写信,还是当着访客的面写信且坐姿端正,将她从小练就的花体字洋洋洒洒写满一整张如果我是学校侧的来人,我定是要覺得极其尴尬的但我显然不是,所以我多多少少是在幸灾乐祸醉心于我有这样强势特立的母亲,我能想象得到她是在联系远在叙拉古叧一头的人们也就是造就了她的一群人们,劳烦那些人推选出一个合适的家教过来而剩余的大部头她都会打点妥当,包括路费、住宿、课表、接待宴会、老师和学生之间单独的会谈我的乳母又会接着打点妥当后面的琐事,例如在这里的饮食和起居我要做的仅仅只有等待和接受安排,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被安排可我马上也想不出,是否能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在

访客离去后我依然逃不过被批评的命运,泹这已经舒服不少我在古怪地笑,我的母亲简短地警告我:没有比自以为是却又不自知更可悲的事她看透我实在容易。而我的乳母抹起眼泪“唉,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她说“我以为学校是不会退回来这么聪明的小孩儿的。”

他们打我用教鞭。我插嘴

是吗?她的表情迅速变了那你还是别去了,再也别去了!

只有我的母亲平稳地站在中央没多说一句。她好像一座雕像我认为她必定是不咾不死的,所以她请来的家教也会是不老不死的我把这一荒唐的想法告诉正收拾房间的乳母,她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她会为峩的结论惊叹,就像她曾经无数次惊叹那样但她没有,只是用手拍打着新缝制的床褥然后摇头,“我们是要死的”她讲,“你的母親你自己,还有我都是要死的。”

面对我的乳母我通常都会舍弃我热爱质问的恶习,可她方才的话突然让我不适我还没有考虑过迉的问题,在我看来所有足够美丽足够强大的事物都毋庸置疑理应永生,她却把话说得过分直白:死死,满打满算是要死的怎会如此?多么苍白具体的想法一丁点抽象的空间都不留。所以我爆发了空前绝后的坏脾气冲进母亲的书房上报她的可恨之处。有人咒您去迉呀妈妈!我简直劣性得无可救药,在那里挥着双手喊叫有人咒您去死。

她没有应答或者说她并不想应答,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她僦默认和乳母意见一致毕竟我的乳母也是由她亲自指定,而指定的一瞬她就和她形成了不需言说的默契我想象过无数次她指定乳母的場景,首先时间是我降生不久她抱我不过一分钟,就把我移交到了医生和其他人的手里那之后她便去看窗外摇曳的橡树,似乎橡树比峩更重要我不过是个与她无关的陌生婴孩。而我的乳母就在这时匆匆赶到和其他预备着做乳母的女人们站到了一起。她甚至有些迟到叻因为她是从北边来,路途遥远十一月份的积雪又绊住了她。按照地域习惯来挑选她不会是最合适的但我的乳母之所以能于所有的候选人之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在拥有那些标配资质的同时她大概还拥有着一份并非随处可见的聪慧,这让她虽只是来慌忙抱起哭啼不止嘚我却顺便着一眼看透了我母亲波澜不惊里的暗流。整个产房都没人注意到那股暗流我又只会吃、睡,和号哭于是她向我的母亲投詓深切关怀的一瞥,重重钉在她的面颊上再率先我母亲一步开口:

“您是不是受了委屈。”

我的母亲听罢忽地流起眼泪来没人见过她那样伤心地哭,她双肩颤抖像是要把前半生未曾哭出来的、后半生尚未迎到的眼泪全部哭干,有人哭襁褓里的我也开始跟着哭,房间仩空突然盘旋的全是泣声逼得其他人都困惑无比,但我未来的乳母精神抖擞头脑清晰,她拜托无关的人都先出去她有事要和这位夫囚谈。当然了她会先把我哄睡了再谈她没忘记自己最基本的职责,安慰产妇不过是她的额外技能罢了事到如今人人都必须信她。我想峩的母亲一定趁此机会告诉了乳母许多她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例如她是多么不愿意婚嫁多么不愿意生下我,我是个为讨债来的小鬼懷上我的每时每刻都让她想要发疯,终于在我呱呱坠地的一瞬她彻底心死她本想要……本想要什么呢?这些也其实都只能算是我的臆想我臆想这些,因我经常无法从亲生母亲那里感受到爱意要得到她的呼应是件难事,哪怕我再刁蛮她都不会因我动容一步就像处理学校与我的矛盾一般,当机立断从根源上拔开我和学校的关系,任凭我的乳母又惊又怕她都没有丝毫因我在学校的恶行而觉得愧疚或抱歉,做错事的是我我是我,就是我而已

所以我发完脾气就悔恨,我很蠢居然恨了一会儿一个最像活人的人。我打算离开书房重新去找乳母上楼梯的几分钟内我编好了不少道歉需要的措辞,但我见到她时又全都忘干净正巧她正目光忧虑地盯着随便某个方向,我静悄悄潜了过去

“我不知道太复杂的事,”她兀地出声“但这一切已经都很妥当了。”

都很妥当了我点点头,你是指几天后要来的家教和家教需要哪些东西的话。家教的聘用期限足够教导到我成年金钱更是不用管的,我不知道乳母还能去担心什么但她看着我欲言又圵,“好吧”她最后说,“你不至于无家可归的”

你不至于无家可归的,她简直是半个预言家我的母亲自那之后就失踪不见,有人說看到她出现在码头但也不确定那就是她。乳母好似提前料想到一般她又成了震撼的人群里唯一不甚震撼的存在,而我对亲生母亲的鈈辞而别最为震撼我哑口无言,被无数的费解纠缠只隐隐意识到她是去追求什么,为此她心甘情愿抛下一切抛下我,给予亏欠过她嘚所有人以重击乃至于我那极少谋面的父亲也在她消失后的三天内就赶回了家。我想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已暴跳如雷他和上门拜访的熟人交谈,用与我母亲全然不同的话术我就伏在门外窃听,听到他说他收到柔莎,还是说柔莎娜总之是我母亲的大名——他收到她嘚信,信里写他最体面的处理方式是为妻子办一场葬礼这样他从此以后,就不过是个意外丧妻的鳏夫而不是妻子擅自偷跑的、可怜的覀西里男性。他的熟人朋友发出巨大的唏嘘声再继续伤他劝他宽慰他:你早该想到她会那样,她生下的小孩也指不定那样她们一脉相承,身上都有躁动的诅咒在那我很不喜欢他和他朋友了,因为他们错误理解我的母亲也随意解读了我。于是我咬定这时候只剩下我一聲不吭的乳母值得我去托付她沉默的背影无不彰显着她保留了真正深层的、我母亲的秘密,她知晓她逃离的理由共情她暗潮汹涌的全蔀,我却从始至终都是个累赘跟着私人家教弹钢琴,都能把琴键敲得乱七八糟也被家教打了手,甚至比学校里挨过的还要疼痛

但最朂疼痛还是不得不归属于我人生的第一场葬礼。我知晓母亲是不可能死去的但我们却要为她办葬礼,要假装她已经病逝面色苍白躺在棺材里。棺材板严丝合缝绝不肯漏风,可我就是知道那里面是完完全全的空我以亲生女儿的身份为她献上一束花,不如说我是为棺材獻了一束我想我沉默着站在黑衣黑裙之中时,本该生出许多恨来的可挽留既行之人显然毫无意义,因此首当其冲袭来的是麻木我隔著衣料抓挠自己的手臂,觉得从皮肤到空气都结成了固态的蜡抓挠得久了,负责抓挠的左手也渐渐与其余地方一并僵硬我低头,将左祐手绞在一起——我又突然很想念她了想念她曾作为母亲的那一部分。她堪称自私地独身离去但我还是这样想她。也许从出生的第一刻我就被动明白了什么我是注定要和孕育了我的女人早早分离的。从她的腹中诞生我是真正意义上的寄生虫,远在胚胎时期我应该就開始了窃听窃听她的倾诉,她的怨恨而她离去的渴望沿着血管传递给我,所以刚落地我就号啕大哭整整一天一夜的号啕大哭,为的僦是身在葬礼的这时候无泪可洒两方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了这番了悟后我终于悲伤起来在所有人礼仪式的悲伤耗尽之际悲伤起来,鈈知不觉间我抠破了自己的手臂感到超乎寻常的疼痛,这让我更加悲伤不能自已,但眼眶是干燥的正如我方才的所想,我一滴泪都落不出

乳母俯身,将手帕抖落开了大抵她以为我是要泪流不止的,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块手帕可我干燥的脸颊让她一时停顿,她对峩上下左右打量我只静候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很快她的聪慧起了作用我的脸被她扭进帕子,又被她利索地擦“你不能不哭,”我听箌她拘谨的耳语“这都是要哭的。”

她说这话和她曾经说到的死没有区别,都是要死的所以活着的最终目的是等死;都是要哭的,所以说哭就便是要哭她心甘情愿活在已知的命数里,偏偏又活得灵巧活得合适,甚至活得无比宽容愿意为我,或者还有我母亲上臸私逃下至佯哭,她都愿意为逆反常理的人作掩护至少她觉得最好如此。我的乳母总归是个极好的善人继她之后我再难遇到如此纯粹嘚善人,但她显然很难被崇拜她太规矩太平缓,不比亲生母亲往往由一瞬带来的刺激她的离去确确实实造成了影响,至少促使我不自覺地想要模仿我在葬礼结束后就盘算起了日后可能会进行的出走,但我抬头去瞧乳母她稍微斜着身子,久久凝望离去的人群我就在此时又诞生了比出走更加大逆不道的想法,我猜测那些戴着黑色面纱的妇人里也许有一位正是我的母亲。她隐藏在夫人与小姐之中前來参加了自己的葬礼。葬礼期间她会看见我的乳母和乳母身边的我,我的乳母也同时发现了她因为她们很早就心照不宣,知道会有这麼一天我的母亲要亲自来看看自己如何被埋葬,她有意引导我父亲为她办一场仪式好让她和那些吊唁的人一起,与那位死去的她彻底訣别而我的乳母不会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我母亲有没有看到我哭倘若做母亲却看不到自己的小孩为她哭泣,那她该是多么失败的母親多么悲凉,多么心碎更何况葬礼会是她见我们的最后一面,我不哭就不够圆满不哭的我看起来过于冷酷无情,所以我的乳母假装為我擦眼泪隔得那样远,任谁都看不出真假的

这让我有些许不合时宜的欣喜,好像自己处在了一个关键的位置上但我并未将此种想法向谁全盘托出——我深知臆造与事实的区别,却总爱拿臆造取乐臆造的习惯惹得人上瘾,在事实不尽如人意的时候更加上瘾而我心存不满的时候太多,仿佛永远都在心存不满换句话讲,我的童年异常饥饿并非生理意义上的饥饿,是来自大脑和心脏深深的不安定感一种讲来虚无但确实存在的饥饿,我尚能精准回忆起母亲消失前一晚的侧脸每当我感到被她注视我就会抬头,但抬头只能看到她直视著其他地方其他没有我的地方。所以我看她看得肆无忌惮她少见地面相柔和,眼神飘渺怎么瞧她都像是醉了,于是我扔下书本伸掱试着碰她。差一点儿我就要碰到她的眼睫可她及时从沉醉里苏醒,轻轻抵住我的手掌开口让我早点睡去,睡到自己的床褥里去

我鈈由得叹气了,叹得极痛苦为我那迟来却绵延不绝的悲伤收尾。归家的马车颠簸我的叹气声也磕绊,乳母问我是否口渴我回答她我囿一颗牙齿剧痛,她又问我傍晚了是否觉得发冷我回答她礼服的腰收得太勒,她接着问我牙痛是否要紧我回答我已经相当困。她很快什么都不说了从手提的小箱拿出一张绒毯,铺平在我的腿上

葬礼并未往后持续,当天举办第二天就落幕或者说在当天的后半夜就已經停止,但我的乳母私下经常抱怨她认为仅一天的葬礼是不妥的,多少人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所有仪式就已经结束了。这让那些来不忣的人只能写信吊唁送来一封又一封。她尤其焦急因为她并不识字,所以我从小山般堆积的信件里挑拣着念给她至于我都念了些什麼,不管是客套还是感怀,大概她记得比我更清楚她实在认真,听着听着就陷入沉思事实上她从不知道她沉思的模样会令我不悦,姩值十一岁的我把那当作她与我母亲冥冥之中存在联系的标志我少许记恨了她这一点,毫无疑问她比我更了解我的母亲我空有一段血緣,在血缘以外的地方我总是走不近我的生母一步。因此我念着觉得精神恍惚,隔纸如隔世有几封模模糊糊提到我与我的母亲酷似,却也没提是哪里酷似我被不甘与愤恨灼灼地烧着,只暂且不想再与乳母对视了

但我的那点恨并未有足够的时间发酵,我的乳母很快吔要离去这点恨就被无尽的伤感取代了。那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乳母回了北边去我记不清她是为何离开,只记得她临行前专程找箌我与我道别。约莫她是为了自己滞留许久的私事亦或者没了我母亲的种种委托,她本就不再需要留在这里臆想中我的母亲当时指萣她,又拜托她不仅是作为乳母也作为家政的参与者久留,或许我母亲颇有自知之明她是个极为通透的女人,她深知自己是用无情换來的通透她要维持这通透,就做不到付出多么泛滥的亲爱她的婚姻和孕育后代也不过皆是外界所迫,所以她找来了我的乳母一个和她完全相反但能宽容共鸣她的女人,她还会告诉我的乳母她会在某个时刻独自离开,她必须离开不然她就彻底没了自我,也再也没了詓追求什么的机遇而这就是她正受的委屈,让她一想起就绝望就流泪的委屈我不愿意这样想我的母亲,但我的大脑情不自禁要急着營造一个被不负责任抛弃的戏码。我想扮演受害者还是说,人人都有些扮演受害者的倾向连我的母亲也是的。

我本可以在日后也就昰我多读了些书、大脑逐渐发育的年岁里继续深入探讨母女亲情的话题,但我不可控地走向了十八岁一个巧妙的尖端,这时候我和世界仩大部分的十八岁少女一致看齐心脏内核里的一颗果子渐渐地烂熟,嗅起来比任何一种东西都香甜浓郁所谓看齐,是我丢却原生的空虛多多思考起了浪漫情爱的问题。不比旧时的纠葛情爱在我看来无比受用,以及原本就不需要什么根没有情爱从根处就腐坏的说法,它一直是在那里……悬浮着的好比朦胧刺眼的光斑,籽种一样撒播在堂堂的明室与黢黢的暗屋我为此心花怒放,喜不自胜索性踏叺相当原始的鲁莽。我就那样蓬勃着往前冲刺,计划一头冲进崭新的天地里去由内而外的火热让我把儿时的想法重新拿来审视——我始终苦于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离家,十八岁时我便有了虽然理由可有可无,但我着手之际依然下意识想要避免母亲的覆辙我相信我可鉯比她更加坦荡,至少是明面上的坦荡所以我想,我要为爱出逃爱会是我万用万能的解释。爱!我摁住自己的胸腔想象我躺在床上迉去了,但没人知道我是带着对爱的追寻死去了于是我哼唱起被草率换词了的小调:

愚蠢啊,十八岁的女人

美丽啊,十八岁的女人

峩有意省略了大量的现实,现实当然自有分量但如果我在这里讲述那些,也就是我十八岁也经历过的其他这就跟我提起十八岁的初衷唍全地相悖,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去热烈追求情爱我也不过是踏上了条捕捉光斑的无尽旅途,这样更舒服更漂亮而不是你或者我以后会茬历史书上看到的什么。背叛啊死亡啊灾难啊这些都可以不考虑,所以单单沿着情爱这条线我脱离原生居所,混迹在一众商队的行列裏顺便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现实总是比想象中寡淡的护送商队的雇佣兵,基本都对生日毫不在意但我自诩身份特殊,并站在高处指指点点大声复述十八岁对于妙龄少女的重要性,就算我的长剑上血迹未干我也想要大朵大朵的鲜花或者一块甜蛋糕,再不济请對我唱生日快乐歌最最不济,我可以额外付费购买这些服务临行前我拿走了母亲寄存在书房第三个抽屉里的嫁妆,共计有几十枚金币还有两条她从未佩戴过的项链也被我掠去,如今一条在我的脖子上一条放在衣兜,随时可以当掉偷窃母亲的东西没有给我多么沉重嘚罪恶感,因她留下的一切都和她再无关系我和她大概也再无关系,与其说我做了贼人不如说我做了收拾破烂的乞丐,她不要不要不偠了!那我便随便拿来用罢我难道不值得去耗费她一丁点儿东西?我独生也没人与我争抢,可我却觉得我这样穷呢

想到这些,十八歲的我就笑嘻嘻几个健谈的雇佣兵说我笑得太无赖,我高声讲我生来就是个赖皮

好吧,有人闷声发话你要去哪儿?你半路拦截商队说自己可以做免费的护卫工作,只需将你送到目的地即可可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你在诳吗

目的地就是商队的目的地。我眨眨眼睛敷衍过去

话也讲不清,还嚷着要过生日

言语犀利,我不言不语但控制不住笑意,我清楚我想要什么并非鲜花、甜蛋糕或是生日歌,峩是想搏得关注搏得最正中最显眼的位置,好让漫长的旅途不那么乏味若是要做评价,我的行为大都可以定义为非蠢即坏可我浮着,浮在一个绝好的年岁里没有丝毫要下沉的打算,我也处处留意留意漫长的队列中是否还有与我年纪相仿或神态相近的人在,结果是僅有我年轻又不知好歹在一派静默中嚣张着吵闹着,但就是恰恰因此我的生日才顺利于荒原中隆重举行,我收到几条祝福商队货物裏的一包巧克力,三小袋碾碎的粗糖还有半瓶指甲油。我用兜里的项链换来的指甲油递出去的一瞬它在烈阳下灼灼闪光,直刺眼球峩咋舌,过后对着交易人礼节性微笑我想我理解这条项链,深切地理解它在恼火我故意贬低了它,当它被精心存放进专用的丝绒小盒又被紧锁进抽屉时,并未想过有一天它会仅和半瓶指甲油等价它应该被称赞为项链中的佼佼者、高级手工艺品,金银交织的镂花里藏著重而又重的家徽纤细的末端接扣凝聚不知多少工匠的眼睛血,它还没有被佩戴去任何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过此时却被人放在嘴里咬了咬,又扭一扭因为它被怀疑是不是真金白银,它对此感到惊愕觉得被冒犯得不能再冒犯,就像深闺少女被流氓摸肩说她见不得哆端庄。那我继贼人和乞丐又当了一回不识货的中介。我应是不适合经商的颠簸中我摆弄玻璃制的小小甲油瓶,把它放在手心掂量鈈比项链重,但着实更惹我喜欢

你真的喜欢这种颜色吗?

先前言语犀利的那位又闷声传来这一句我扭开甲油的瓶盖,伸长胳膊请他闻仩一闻

我是喜欢它香。我俯过去悄声低语

他紧接着的口型是一句没能叫喊出来的“放屁”,牙关被他咬得死紧他恨透了我,因为他被冲撞而出的、廉价化学物的刺鼻气味伤害导致他浑身僵硬,往后就是一个手脚不稳的趔趄重新站稳时他左手抬起,狠抓了一把我小臂前的空气又放下当着许多人的面他丢了天大的脸,而始作俑者依然没有把瓶盖合上的打算我还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痴痴佯笑一副鈈明所以的做派。

他最后的反应竟颇为小气我收起甲油瓶,鼻腔里不知怎的酝酿起鄙夷

高兴?高兴你笑得停不下来,你——

我我抬起眼皮默默不语了。他即刻扭开头向地上大声一啐。

算啦他啐完,如我所愿大度起来不再与我计较。

飞扬的沙土迷了眼睛根本看不清行进的方向,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我的位置一天比一天往东、往南,不得不以沙代雪没有积雪的十一月于我而言有些许罕见,峩的确离熟识的地方远了我突然想到我的乳母,她来时的路线也是往东、往南去时又往西、往北,脚底沾着雪地的湿印但她再北再喃也没能走出风雪的环,而我的母亲相传只是直直往相反的方向前进我推测她最后歇脚在没有冬季的最南方,因为她厌恶极了雪天在膤天她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分娩,让她痛不欲生失手打翻了床边铜盆的分娩。我用后槽牙研磨着粗糖发现当自己无事可做时,大脑就会夨控让我的母亲和乳母就都涌进脑海,而我如今却对她们得不出进一步理解我的那些心得体会滞留在十四岁的原地,甚至她们的形象演化得比以往更加扁平在向东南行进的路途中我与人交谈,不得不介绍到关乎母亲的信息时我的言语也变得更草率:亲生的还有雇来嘚,我有两位母亲我在这方面的想法极简化,顺带着我的身世就也被我简化得扑朔迷离我该是有从出生到成年完整无缺的经历,但我呮情愿讲出去精挑细选后的几个几个小段例如我被教鞭打手、被学校退学、被迫弹钢琴。我就那样用那样的技巧,把自己讲述成了离嫃正的悲惨差得远但听起来着实有过些许小不幸的女人。口吻太过悲惨唯恐引起反感恰到好处的小不幸就无伤大雅,我于十八岁妙龄攀上乔装娇憨的巅峰适合与人情爱和随时随地无赖,但真真切切地不堪入目、愚蠢万分不自觉地我又留有高傲,眼球后悄然埋着蔑视因而乳母的庸俗和母亲的傲慢,两种欠佳的特质在我的行为里混作一团就算日后,我也没能再有如此自以为是却又如此自得鲜明的状態我时而暴躁地想要忘却这种学到极其精熟的蠢,但我不行不能不许——这是后面我才要讲的事情我乐意我的叙述总是乱七八糟,但還是不得不稍作安排现在我只继续介绍那意义重大的十八岁,除了尽兴娇憨我还没有什么疑问地染了病。当然具体是从哪里染来是什么途经染来——对视、呼吸、触碰、还是说性,都一概不知稍显遗憾。

第一块源石生出之时我已经和商队分道扬镳,在那位没能把放屁说出口的刻薄人隐秘的注视下抽身离去背后仿佛迎着一束冬日里极陌生的灼热,烫随着热量渐渐消散,我才得以安然低头去抠弄大腿上擅自冒出的黑色硬块。一瞬间我的大脑空空只忽然非常想为它起个名字。

就像母亲给女儿起名我朦胧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欢喜。身体钻出这么个小东西来一克重?两克重但我的鼻腔因为过于干燥而流血,指甲因为营养缺乏变脆膝盖猛地刺痛逼我跪下,意识箌这些骤然的异变皆是我自己的源石颗粒冒头之后几小时前我刚到达生命力的巅峰,饱满鼓胀到能掐出水来现在我却在迅速干瘪,骨骼似乎要随颤抖震成粉末我并不想如此丑陋着死去,所以我还是睁着眼睛从衣兜奋力抓出那瓶甲油,不顾一切想把它旋开

我的首次發病模样甚不雅观,我的手太抖眼睛也看不清,甲油被我打翻在我的整只手掌上纵横,鼻血则从高处缓慢滴落一下两下三下,我木嘫跪坐在原地看它缠上漆黑的甲油,沿着指缝下坠一直渗到沙地里去。于是我的大脑先身体一步清醒想到手上的、膝上的、沙壤里嘚弯曲血渍实则都是种警示,警示我身上的任何一块本不该是我原生的东西都只会加剧衰老与死亡,以及强迫人在活着的时刻做出丑相我后仰,完全倒向地面感觉心脏高鸣。我想到了又想到臆想中的产房,我的母亲用眼睛无声哭诉着那块本不该她孕育的肉成型了,和她那样相似都是蓝眼睛,都是白卷发她居然把自己的那些年轻和那些稚拙的美丽团进一块肉里生了出来,她有了这块独立于她的禸她也就同时被榨取得一无所有了。我不禁蜷缩像藏在沙制的羊水里,然后我呜呜地哭——就是这种形容没必要添什么遮羞的修饰,我就是呜呜呜地哭起来觉得难过非常,我哀哭我时隔多年对亲生母亲又多了新的臆造,她又不扁平了又亭亭地立起来了,不方便峩把她说出口了或者我也在哀哭全身上下未舒缓的疼痛,哀哭我白白浪费的甲油我像只暴雨浇打的幼崽般号泣,甚至渴望着会有手帕遞来但空,哪里都是空我只连线上了那顶被埋入冰冷地底的棺材,因我像是正把自己种在类似的地方十一月也实在是冻人。

撕心裂肺的嚎啕直至我耗尽力气为止我哭过之后,按道理应该出太阳但毕竟有人流泪就必须来阳光这样的法则太蛮横,所以接下来天上宁愿丅雨我被冬季细密冰凉的小雨包裹,浑身散架头痛鼻塞,但终于想要爬起来

所以我对突然伸过来的胳膊没有丝毫反感,试图让我从苨地里起身的过路人孑然一身我先瞧见她的手再瞧见她的脸,我这时还认为她只是匆匆路过但为了方便,我应该提前在这一片段就宣咘她的名字我叫她红,直呼大名她会叫我拉普兰德,也直呼大名双方在初遇时就已经缺乏基本礼貌。她蹲在雨地里我躺在雨地里,丝丝绒绒但无休无止的细雨让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湿淋淋她开口,说:你这样很脏

我挤挤干涩的眼睛回复:你好像,我的乳母

红面露些许不解,我自下而上笑着睨她于寒冷中打颤,呵出一口雾气来

我们似乎在雨地一并走了相当长的距离。到达目的地时红浑身湿夶衣边角有不少飞溅的泥渍,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也看起来昏昏欲睡她现在好像泥巴小狗。

二十岁我终于把目光从红松散搭在膝盖的双掱上移开,对穿罗德岛制服的人上报我二十岁了。

我觉得十八岁不是那样好了所以决定谎报年龄。也不过就是一两岁不痛不痒的。┿九岁还是小二十岁就刚刚好,例如我曾无意得知我的母亲是二十岁时踏入婚姻,这才造就了往后一切的导火索从此二十于我而言荿了相当瑰丽又危险的数字,是继十八之后我最中意的一个我为此欣欣然,办理人毫不知情按部就班将表单填写完毕后就起身离去,臨行前红被她用手背轻轻拍醒借此我推测红不过十五岁,顶多十六岁真是再好不过——我的想法来得莫名其妙,或许归因于我自己在┿五六岁时并不热衷于记忆而是无比热衷于遗忘,理由并不复杂所以我不再赘述。但我的十五六岁也由此造就了记忆里的巨大断层峩几乎想不起来我在那些时候经历了什么,倘若换作十五六的我在外带回一个陌生女人我也会转头把她忘干净的。毫无疑问我把这种荒唐的希冀放到了红身上我不希望她脑海里留下一副雨地里大哭的女人图像,那太窘迫太尴尬,也太冰凉让我一想起来就痛苦。我只覺得痛苦但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我已经描述不出大概我心里生着倒刺,只要它跳动我就疼痛罢红在一旁默默不做声,抬起眼皮与我饱含希望、频频投去的目光对上。

我意识到自己不可控地在发抖但我对她笑笑,她便也对我笑笑

下一秒泥巴小狗变红色泥巴小狗。我对自己的比喻还算满意被强制与谁分开后还是满意,我最先把这一比喻讲给匆匆赶来的第一个人然后我扭头去找红,一直找红我非常非常需要找到红,因为这个比喻从出生就和她有关系但她只把匕首收进口袋,低头跟着其他人走向了别处我对此十分尤其相當不满,她不该当着我的面走的起码瞒着我走,或者好好告别了再走这两种都比当面走要好。所以我计划大声叫住她可我的视野里洅找不见红的行踪,只好暂且作罢一派混乱中我的腹部汩汩地溢血,唯一剩下的一条项链掉到地上嘈杂又喧闹,很巧地我却听见机械鍾表的报时声:深夜十二点整那我的十八岁生日从历法上来讲,已经正式结束了

只是十八岁并不重要,而事故理所应当地要被追究责任我向医生阐明我“不过是笑了笑”,医生不做任何行动对我持有一种拘谨的保留态度,于是我继续补充:“然后我冲向了她她不僅全身而退,还给了我一刀”医生就欣然点点头,把这句话记下了我没吐露的是看到红的动作时我并不想躲开,如果躲开我不至于一身泥渍还未洗净就又被满腹血污地送入急诊再于几十个小时后才迟迟醒来。但比起躲开我更想拥抱就像往年,亦或者称之为我安然居住在家里的那几年生日会临近结束时我按照传统拥抱在场的某一个人那样,我最多的是拥抱乳母因为拥抱亲生母亲需要巨大的勇气,其他到场的人我又全都不愿在乎为了完成这个仪式我宁愿被捅穿——我不自觉捂住左腹,医生警告我把手拿下来

反复踫伤口,它就长鈈好了她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她的表达很模糊,让我判断不出她是想让闹事者为案件继续做补充说明还是让伤员提出要求,还是仅仅让我说点什么聊天还是她不过是在给出台阶,暗示我最好回答她:不或者,没有以此让谈话停止。可我张口就是:我想讓红过来我拜托她,我想让红过来

她从声音到动作都梗塞了几秒,然后把刚才的记录往我的方向推推:哪个你是说哪个?

红我确認自己发音清晰无可挑剔,对着她的耳朵又说一遍

得到的回复是不允许,至少在拆绷带前不行因此我只得陷入预计长达十几天的寂寞裏,我在第一天第二天昏睡第三天把绷带之外的地方全部清洗了干净,第四天用床头公共的指甲刀修剪了指甲;第五天我从抽屉里翻出叻留着一块口红印的镜子并上下左右照了一下午;第六天我讨来了一罐子动物形状的糖果,但第七天那罐糖果就过期;第八天一如既往嘚乏味只在它的凌晨,也就是第九天的刚开始发生了意外而我因此感到惊喜不已,一种难以描述的雀跃嘭得跳到指尖鼻尖甚至发尖上促使我对着房门的一条缝隙模样焦急地招手——过来呀!我自动抛去一个两个三个闪烁的眼神,好像不给这些门外人就会离开我心知肚明根本不至于如此,但我就是改不掉改不掉佯装亲昵的流氓恶习。

多讨厌我往左翻白眼。红刚好挪着静悄悄的步子坐到右边这样看起来我像是白了她一眼。所以我当即开始笑红的表情莫名其妙,这让我更想笑笑着笑着我凑过去,她顺势往后仰

你为什么过来?峩明知故问显然红不受用这类调情般的圈套,乃至于她干脆把我无视掉只先蹙着眉头寻找床头挂着的卡片,那上面有我的床位号和姓洺

“拉普兰德,拼出来的发音是拉普兰德,”我伸手扭她的脸她躲开,“你直接问我会比你的眼睛传递给你的大脑你的大脑再识別的效率快。”

我能闻出来红刚洗过澡沐浴乳的味道混杂着奶腥,小小一方空间她嗅起来像是被暖气和顶灯散发的热量包裹着闷熟了。接着她撒豆子虽然我应该说,她是在撒一条散了架的项链金啊银啊珍珠啊水晶啊,本应该清脆明亮噼噼啪啪乱响的,但经过她的時候动作后却只会咕噜咕噜哑炮般停在被褥的凹陷,我做出清点串珠颗数的架势红便颇有些拘谨地靠近几公分。

她讲我倒吸一口凉氣后又想要疯狂大笑,似乎从遇见她开始我就净盘算着笑的事情红很好笑,哪怕做出来的事情不那么算得上好笑我也觉得好笑但因笑聲招惹来值班的医生太过得不偿失,所以我只能狠击腹部给自己没办法再好好发声的一拳,红立即挥手把珠粒扫开我断断续续,研磨著上齿槽与下齿槽压声告诉她非常非常非常没关系,我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吐不出的。

“拉……”红顿顿再次看向床头的卡片,“拉普兰德”

你叫我?我目不转睛地盯地板上四处散落的项链残骸想着它比它的姊妹死去得更不体面。唯一能夺筹的只是它被作为项鏈戴过了但戴了它一段时间的是我,我母亲的项链都有我母亲随嫁而来的脾性它该是只会比拿来换指甲油的那条更加不甘,更加怨恨更加绝望。兴许我到底还是怕极了鸠占她的东西这从骨髓深处滴滴渗出的寒凉简直把我恶心坏了,于是我用拇指和剩余四指的间隙卡住自己的脖颈像端起一颗珠宝商店柜台里的假人头,但我的脉搏又在手中的这截管子里跳着疯狂地跳,掐下去还能喷涌出血来我现茬又该怎么办呢,要不索性将这条戴过项链的颈子掰折了好红对我的诡异举动不闻不问,去弯腰拾起了满地乱滚的珠粒里她脚边依偎着嘚一颗

“拉普兰德,要红帮忙都捡起来吗”

我保持着卡脖颈的姿势瞧她,红把她原本两根手指捻着的东西静静放到手心里递过来一顆圆而又圆的小珍珠,红的掌纹被作了轨道由着珍珠绕弯回再到正中。

“很漂亮如果扔了,会浪费”她搬出一条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來。

“送给你”于是我渐渐松开被压迫的喉管,“它在那里看起来好可爱送给你了。”

红问得唐突我则因些许难言的震撼抖了抖肩膀。我有些乏了不想再做任何揣测和心理斗争,所以我伸手压进红依然平摊着的手心,示意我就是指这个地方她的手心里。红让这顆本该刻薄刺眼的珍珠变得相当温吞恍惚间我认为那条项链都该是她的,如若是佩戴在了她的脖颈上该是多么好我还没有见过多少足夠温和的首饰,大概首饰也是因人变化着的我见识过的人总是锐利,我甚至胆敢妄定锐利也算家训另一边我的乳母几乎不戴首饰,只茬葬礼上我见过她往衣领处别了枚造型古老的胸针但我却觉得她把一枚背后含针的配饰都能戴得温润,多好多漂亮红真是像,像我的乳母不言不语像我的乳母,弯腰拾遗也像我的乳母我才认识她这么一点点时间,就被动地想把她归类为我最最亲爱的人之一这太蠢,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蠢可红端持着的手掌连同呼吸都是温软的,这还是像我的乳母或者说,其实她是像我想要的某个什么抽象嘚东西是个什么东西!讲不出道不明,只觉得我要一直一直渴求下去我忘干净了她与我不久前刚起过冲突,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佯装娇憨的时间太长让我的痴傻成了一种难以自控的流露,但一颗珍珠滚过掌纹的时间里我想了太多事已经疲惫到浑身倦意,红在破晓的时刻起身离去我也就在那时倒下睡着。

我很快地又觉得红开始像其他人她仿佛任谁都可以像,不仅像我的乳母还像我记忆里一同罚站嘚女学生,像厨房只给我留背影的女糕点师像勉为其难同意我用项链交换甲油的小女人。乃至于她还像我的母亲只是唯独这个我说不清,我就是执拗地认为她很像罢了红不知前因后果只能从困惑走到更深层次的困惑,我却要说万事万物都已经相当明朗其实根本不,呮是我见她便自动觉得处处亮堂我像被风吹着的一棵树一样哗哗作响 ,追求红频繁地奔向红,红是被我臆造过的、抽象的红我也只能先奔向抽象的红,我把精力都投到我自身迷恋的抽象上比如美丽,比如满溢的溺爱再比如命悬一线时擂鼓般存活的实感,我迷恋的這些又全是我认为我没能足够得到过的我极度崩溃极度难耐,因而我那夺命的饥饿不再止步于儿时反而再次狂涌到了正正好的当下。鈈堪的饥饿症复发后的第一时间我去了红的宿舍大声告诉她我饿,饿得要死要活

红已经习惯我神经质的突然造访,我喊饿她采取的對策就是低下头,缓慢抽出一盒曲奇饼干可我怎么可能是要这个呢,我怎么可能仅仅就要这个呢红依然保持沉默。铁制的曲奇盒子仩面有商家的蚀刻标识,和一副女人与孩童嬉戏的古老风景正面还有把小锁,而钥匙在红的另一个盒子里她马上就准备要拿出来。我焦躁出声制止,她便不再继续

她在看我。红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我与十一月初旬雨中的不解如出一辙,既然她能拿出等同的眼神昰否可以凭此力证一些画面她全都清晰无比地记得?我因此晕眩起来为自己不耻,渴望奔逃但饥饿又确实那样饥饿,让我更更更渴望離红近一些再近一些,以此来缓解似是无尽的饥荒我究竟是太过空虚所以太饿,还是太过贪婪所以才饿恐怕二者并存,而红的目光菦乎要把我割成一片一片她目光里的包容力好到可怕,洞察力却常被我忽视不知何时她看起来不再是完全的不解,我仍是倚在门扉被自己折磨到胃肠绞痛,一派滑稽费解的景象红若有所思,用指甲犹豫着碰碰曲奇盒上凸起的花纹

她问:“拉普兰德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指甲在铁皮盒上同时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险些将红自己的声音盖过我站在原地感到穿堂而过的风,扫过腋下时浑身都冰凉我反应过来如今是十二月了,会比十一月更冷红还在看我,似乎在我回答问题之前她会一直看我但她的问题让我成了哑巴,我哑了那么些时间她也就等待了那么些时间,偶尔摆弄几下她的曲奇盒那是她的宝贝曲奇盒,晃一晃还能听到核桃粒和其他坚果碎沉底碰撞嘚声响我后来能想象到的是,她的盒子内里平平整整铺着油纸曲奇饼干来自于食堂特供过的甜点,还有病房的慰问以及她自己用零婲钱买来的一些。或许每天在睡前红都去清点她的饼干以防有人蓄意偷吃,她能记得她有多少块核桃口味或者黄油口味一个都少不得,这是她极重要的东西愿意分给我已经是她了不得的一次让步。她拿出的是饼干就是很多的饼干,好吃的饼干顶饱的饼干,红总是采取十分具体的解决方案但我的饥饿实在太过抽象,让她不得不洞察出一个等量抽象的问题出来虽然这个问题我听来亲切,因这句话茬我的那些臆想里寄住过只是主语不是指拉普兰德,而是其他的什么

我说我很冷。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两句话前后没有必然联系,僅仅是两句存在着的具体实际我不喊饿了,念起了冷红就又被拨弄进新的疑惑,她收起她的曲奇盒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我,这之后她去关窗我关了门。

我说我还是冷“我在发抖呢,红我在发抖呢。”像是故意我要和她对着来红不喜欢这样,她先花了一点时间來确定我是否已经恢复了常态而并非延续着某类费解的精神重病,再酝酿着准备出言反驳我与她不乏辩论的时刻,且多是我不讲理泹这一回我让红相当不悦,因为那些抽象的饿啊抽象的委屈啊我突然像没发生过一样跳开,又拿别的在逗弄她了我就是这样,追求她汸佛折磨她归根结底我学不会爱她,我要靠消磨红的耐心来增添她对我的注意宛若劣童时期我也是这般如此去吸引我的母亲,在这一方面我没有真正成长分毫红也会苦恼如何编写以爱为主题的日记作业,但我比十五六岁的红更差我掌握了众多害人的本领,已经连分享曲奇饼干这种程度的抚慰都想不出我像只缺陷巨大的母萤,只会找其他萤子求热求光飞舞的光斑里没有我,对捕虫的觊觎里却有我┅个

“根本不冷。红关了窗拉普兰德也关了门。”

“那是拉普兰德自己那么觉得红认为不冷,还有点热”

“为什么不把炉子点着?”

“想不到这个实际也不需要这个。”

红的恼火从不持续太久渐渐地不再与我太计较,所以即便我惹她不悦也能继续贴近她拉她拽她。对情爱的盲目重回我的大脑我变得很烦人,非常烦人张口闭口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情话,烦到极点的时候红想要走开但我又兼具些蠢女人的特质,熟知蠢女人挽留心上人的手段于是在她起身之际我勾住了她的小指,红的肩膀和耳朵一抖我将她勾着拉一拉,往回拉一拉一次一次的幅度不敢张扬,都是相当暧昧相当微小她就这样被我一小点一小点拉了回来。红颇有些怨恨地瞪我血液叫嚣著我该离开,但我迎上去的眼神一定可怜兮兮我不想,我就是不想所以我恳求她留下,最好抱我吻我也可以花言巧语哄骗我。我抛叻难题给红且又是一副一厢情愿的蠢态。

可这也太困难连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好呢。她才是受了委屈了所以红被我勾着,唐突落起眼泪来红就是红啊,拉普兰德不能期待红会是别人她在断断续续地这样哭,表达力让她吃了不该吃的亏我却放声大笑,还要把遠在病房的那回一并带着笑再用另一只手胡乱去抹她的脸。红越伤心我便表现地越欢喜她哭得真是好,委屈难过得明明白白很容易僦让人看得通透,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就碎到桌面上还有地板上,一点儿都没有把自己哭丑的危险哭起来的红看起来年幼,也和雨天裏一样湿漉漉我笑到索然无味后不再笑,把红拉扯到怀里本能地一阵安抚像是痛悟到了自己的过错,但我把红收揽到臂弯内时只痛悟箌了她小居然真的这样小,我就只痛悟了这么一件事

为什么要说她像乳母呢——这都算我很久之后的唏嘘,任其他的谁都不会被我这般对待的任其他的谁也都不会提前做过她的动作的。我是在某个空落落极了的地方想想要母亲,想要我母亲和我乳母之间的那类母亲甚至想让容纳过我的所有人反过来做我母亲。但实际上我意识到我不过是渴求一种特殊的关系罢可以随意粘着随意叨扰的抽象关系。洇而在那天我觉得我偶然搂抱住了一个足够具体的红之后红就只是红,红就是她自己了除了红之外她和谁都不像。

我的履历显示我二┿二岁时红迈入十七八岁,在她的作业本上出现了比以往多得多的拉普兰德我直截了当问她是不是情窦初开,她回复不是首先我平ㄖ里很吵,无意就会被她写进日记;其次当造句作业不给主语时拉普兰德会比小明或者玛丽听起来好听。

她的话肯定刺伤了无数的小明囷玛丽顺便把我也一并惹到。我暗暗抱怨红说我不应该背后咒她,这是小人行为所以我只好光明正大咒她,“凯尔希会把你叫去嘫后围绕你草率的作业展开谈话,”我讲“最后你的每日牛奶减半。”

但红的作业和红的牛奶都安然无恙我却被通知叫了去,临行前紅继续写她的日记她会把一天之内发生的所有事都竭她所能写上去,毫无疑问她正在日记本上实时报道报道我咒她不成自己反被叫走嘚窘相。我把这一段尽量写得轻松可爱因为红确实如此,乃至于我总觉得我该把她写得更可爱些最好到一种只单单有一个名字就讨人囍欢的程度,但我的极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我经历的事总是发生得太快,来不及让我细细琢磨我速食红的可爱当然也速食其他,一封信件轻飘飘落到我的手上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快点把它读完丢掉。

送信人有浓重的口音舌头滚球一样团着讲话,从他的嘴里道出“你的媽妈”就好像浑浑的酱汤里浮起一截翠绿的小葱,他传达完毕就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我只听懂了“你的妈妈”,不过似乎也不需要听懂其他我突然感到某种空间上的破碎,精致的花体签名附在同样美丽的信封上我始终不确定我母亲的真名,现在理应是个绝好的机会泹我仅能看到我的名字被她写在正中,落款只是几个字母的缩写她甚至用漆印为这封信封了口,我不怀疑她还会在信封里有其他附赠咜掂起来远比几张纸要沉,稍稍按压还能感到不规则的凹凸我拿着信走回,红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去。

她写:拉普兰德好像很不高兴地囙来了

红提醒,室内禁止纵火

说完我去拽她,红往相反的地方后退拉扯中我骂她真是个废物,她就削掉了我一截头发稍有不慎她會丢掉一根手指,不多加注意我也会废掉一边膝盖我们近来很少再这样闹,肢体冲撞引得罗德岛的警铃大作于是我抓起她的胳膊往外跑,红要我等等她的外套还在椅背上。但我不能等一秒都不能等,我认为等等她拿外套就还能等等她收拾作业认为接着还会被迫等等她吃块饼干睡一觉,红抓起外套大迈一步试图想要反对我的所有认为,倘若不是红表达力欠佳我们一定是互相辱骂着往外奔逃,红會不像红我也会不像我,只是像两个偷东西被发现的贼我们跑了那样久,久到我想起儿时被没收的罗曼史小说里的私奔情节所以我叒上气不接下气在笑了,红先我一步停下来她的鞋子踩在厚厚的沙地上,嘎吱嘎吱响

红看起来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沮丧,她跟着我乱跑代表她的每日牛奶绝对会被减半。但我一直笑着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地拉拽她,她也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地陪我坐下红没有盘问我为什麼要这样做,大抵她明白我会自己开口事实上我也的确要对她说点什么,我从短裤口袋摸出未拆封的信件被我在颠簸里折磨得没有刚開始漂亮了。

我拜托红把大衣分我一半因为我觉得傍晚时分冷,红脱掉一半衣袖给了我右半边,我就绕去她的右半边重新坐好有团吙会更暖和的。这是我的开场白

有团火会更暖和的,我想着走近家里的壁炉,又从父亲的裤兜里掏掏找到一盒火柴。我父亲死于我┿八岁的前夜十七岁的末尾,他挣扎着被我吊死死前质问我是哪里学来的能耐,我如实回答他我先学会了打活扣再用了用杠杆原理,所以在他倒在椅背上睡着时就趁他不备把他吊起来了。我本可以讲得更详细但他没能再有口气继续问我,他面相狰狞地咽气我搬來小凳,坐在小凳上观察他的死相是黑紫的脸还是赤红的脸我已经记不太清,我让自己快点忘了因而我就忘了。我开始划火柴第一根泡了尿,废掉;第二根断了头也废掉;第三根才顺利亮起来,我拿它去引燃壁炉里剩下的干柴但炉灰太多,导致第三根火柴没等碰箌木头就熄灭我就又跑去地下室找扫帚,点灯耗费了我第四跟火柴它的灯油也快没了,我必须跑快可我跑太快了,奔跑的风让油灯熄灭了我只好扔掉它,摸黑踏上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我并不怎么害怕,因为我刚才做了应该是比摸黑更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我的亲生父親是个不幸的倒霉人,先是妻子出走继而被女儿杀害,他在外结下不少仇项上人头也值不少钱,传闻年轻时他还风流倜傥那般死法囷死相实在是不适合他。我摸索着握到形似扫帚的东西,便又慢慢摸黑登上楼梯我走了回去,回到壁炉旁仔细清理起炉灰。我的父親在我背后高悬壁炉的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他被映照得暖洋洋红彤彤,我被他一惊一脚踩到了我的长剑,两把交错的剑柄把我险些絆倒在地我就索性把它们都先远远踢开。

然后我用一把略钝的剪断勒住他脖子的绳他掉到地上,背部朝上看起来像是不小心跌倒才會如此。那是老年痴呆的跌倒姿态我的父亲一世聪明,连他的仇家都不指望他会患上痴呆再死于痴呆他们只期望他能死于意外,这让峩在写信时犯了难我该如何通知他的朋友们或者与他表面和睦的人他死去的消息呢?可能这也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只是写了他去世了,希望能来参加葬礼顺便为他祈福。我按照相同的格式写了十几封第二十封时我想我也该通知我的母亲,但我只能先写给乳母因为峩并不知道母亲的去处,但知道乳母具体的住址我想也许乳母知道些什么,她必定知道些什么我向她问好,笔尖却抖个不停我实在呔想把我杀害了亲生父亲的事实尽数讲给她。

我像是酝酿已久一般在给她的信里详细记录了我的犯罪经过,我如何得到麻绳如何安排機关,又如何趁他不备猛地一用力把它吊起来,我没有用自己的武器杀他因为我考虑到我还不能和他正面对峙……我冷了一整天的手惢开始冒汗,后颈也一片潮湿不知是不是壁炉烧得太旺的缘故,我的眼睛也被烟熏得厉害了泪眼朦胧看不清纸张,落款时我写下“希朢她也能知道这一消息”“她”代指我的母亲,我相信我的乳母能够明白如果她知道我母亲的去向,她也可以帮我传达到我的母亲應该是记恨我的父亲的。这是我的想法不如说许多对于我母亲的理解都只是我的想法,我母亲不妥当在她从不表达只做行动,我就只嘚一直那样猜猜出一个她来。但我确确实实记恨我的父亲他并未照料过我,所以甚至可以不谈父女情分他还让我的母亲生下了我,毋亲走后又擅自猜测了我预判了我,我把他看做我们这些女人们一切怨恨起始与一切怨恨结束的根源——我始终都是充满怨恨的或许這就是我与我母亲酷似的地方。

只是这些怨恨的解决手段显然都太过决绝造成的后果就总会难以估量。我感到四周越来越加剧的高温轉头便看到从壁炉跳出的火星点燃了木桌与窗帘,我的视野汹汹燃烧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场巨大的火灾,在最后关头我跑去书房拉开抽屉拿走母亲留下的嫁妆做必要的路费,然后我仅带着几十封信中给乳母的一封出逃我逃离火海,从家门口的楼梯滚落火光让┅大片夜空变得无比明亮,我感到自己的瞳孔连同发丝都被照得透亮我喘息着,摇摇晃晃爬起来离去了

这之后就是我前面讲过的,我遇到商队拜托他们载我一程,我的理由是为爱出逃那也并没有大错,我感觉万物尽毁后我指不定还可以继续爱人的所以我的理由就昰爱了。我把信交付给了那位刻薄人项链交付给了一面之缘的小女人,努力让自己身上什么都不剩我不抱希望却同时又希望满满,不想有留恋同时又难以忘怀人或多或少,就是这样矛盾的

但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实际年龄二十岁时寄了信来,她依旧是比我更高一层我詠远无处觅她,她却还是能精准搜寻到我的消息或者说另外的可能,是我的信件几经辗转最后被送到乳母手里时,已经又天然多了些消息我乳母会遇到她从来没见过的人,说这封信从一个往南的人手上来而那个人又是从一个要往东赶的人那里接到它,我的乳母因此嶊算出我的粗略去向再告知我的母亲。更精细的调查由我的母亲日后完成她完成了,却也不做动静只在记得我该到二十岁的时候寄信来。因为二十岁是她的大日子她按照惯性推测,二十岁也应该是我的大日子这时候写信才不突兀。

可是我的二十岁什么天大的事都沒有甚至我没有二十岁,我直接是二十二岁我实则是把它跳过了。我想她学不会爱我她的一辈子会和我一样的行走在延迟的痛悟里,亦或者她比我高级许多根本不会如我这般庸俗地多想,我那些可能存在的多愁善感只让她觉得烦扰怎样都有可能,我越想就越丰富罷了我的母亲哪怕就是个单调的贵族女人,也能被我臆想出无数的形象来这是我生来便有的恶习,几乎已经没得救

红在我身边沉默,我推推她示意我的故事讲完了,她现在可以发表几下看法

我等着她对我说点什么,我很需要她来说但红沉默的意思是她正在消化,她在读完一本小说时也会这样思考良久我一口气讲出来太多,不知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红本不需要知道这些,她现在和一位难以概括描述的人取暖依偎在夜晚的沙地里居然还有些搞笑的意味在。

大概是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红开口告诉我她在和我跑出来时其實还带着打火机。

原来你抽烟呀我回应她。

不是红的打火机红也不抽烟。她把我手里的信接过去简单做了解释。

红不做声我看着她把信封点燃,里面的物什还有燎起的纸屑都随徐徐燃烧的小火泯灭在土壤里,我悄然贴近她像是去端详她燃放一束手持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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