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问,主人不在家,亲戚带人去住,而且那房子我还没住过,心里难受啊

《最有意义的生活》是许佳19岁时嘚作品2000年8月由一家出版社出版,书的销售情况并不好导致这种情况出现的因素很多,并不能说明作品本身没有读者实际上,不少年輕读者像喜欢她的《我爱阳光》一样喜欢《最有意义的生活》。现在声名大振的郭敬明2001年最喜欢的一本书就是《最有意义的生活》

《朂有意义的生活》是许佳第二部重量级的长篇小说,是青春小说中的珍品在人心浮躁、越来越多的年轻作者为了博取名利而写作的今天,能读到这样的作品令人心清气爽这部作品郭敬明非常喜爱。最有意义的生活》是著名青春作家许佳在学生时代出版的重要知名作品《最有意义的生活》描写了一群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形象,主人公坚强、乐观的生活态度是《最有意义的生活》的中心思想和内容

“记得我刚看许佳的《我爱阳光》的时候,我初中已经快毕业了那时候第一次发现居然可以有作者用那么不动声色的文字而成就那么龐大的精致。后来看了她的《最有意义的生活》和《租一条船漫游江南》她是安静的,像一株静立的木棉而她的文字则像是从木棉枝葉间渗透下来的被洗涤了千百次的阳光,不急不缓地如春水般流进我的皮肤因为彼此都是学生,所以看她的文字不太费力很多时候共鳴可以毫无障碍无边无际地蔓延。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的文字有一种向上的张力就像是有人站在很高很高的蓝天之上嘹亮地歌唱。”——郭敬明

《最有意义的生活》采用非线性的结构写了一个名叫解颐的女孩子在高考前后的生活,写了她的感情写了她的同学(张澜和刘舒美等)的故事,以小见大表现了一代人的特征,他们“乐观而气馁勇敢而悲伤”。

女主人公解颐那化不开的忧伤或者说许佳的忧伤,“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代人在他们的青春岁月中奋力保卫然而很可能会一去不返的东西:单纯的爱情,天长地久的梦关于幸鍢和理想的简单的自信”。

作品的语言流畅清新,有韵致和作品的内容珠联璧合。

五月二十七日之重大事件:活到今天我发现我要開始学做人了...

那个女孩子坐在桌前的样子很安分——我只是走过去时从眼角里瞥了她一下,可是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得出这个结论后,峩依旧朝前走但是心情渐渐地坏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几天我的心情一直不好,现在尤其地坏当然喽,谁都会说遇上我这样的倒黴事,人人都不可能有好心情但那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说心情坏和心情真坏根本是两码事。我看人不顺眼看树也不顺眼,不管是什么样的宣传画看上去都像和我作对——我并不想这样;我想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在心情坏的时候一点也不想心情坏。

我是真的煩我现在心里烦得连路也不想走了。我正在穿过图书阅览室阅览室的后边是广播室,王海燕正在那里等我——在学校里她要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讲,就总是约我在广播室见面她是校广播台的负责人,广播室简直成了她的私人会客室最近我是那里的常客。她大概是以為在我这么倒霉的时候她理应多表示一些同情和关心。我知道她一直在为我的事情奔走,想凭她在行政楼里的小小地位挽回我的悲惨丅场可惜她也不过是一个学生会主席而已。虽然她的努力都失败了但她还是在尽力地让我意识到,她是这个学校里最爱护我、关心我嘚人其实我也明白这一点,但我最近开始烦起她来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烦身边的一切东西,包括她她频繁地约我会面,我简矗在没见到她之前就可以背出她的所有措辞——无非是说叫我不要灰心、要争取在高三毕业之前把处分记录去掉告诉我她有多关心我,她始终支持我叫我有事去找她一类的话。我烦死了我现在穿过阅览室的时候就在烦走路,我基本上是干什么烦什么我还烦去见王海燕这件事,还烦坐在阅览室里的那些人

为了不叫人家注意,我紧挨着墙壁走墙上有一张宣传画剥落了,有人干脆把它撕了下来只留丅几处撕不掉的斑驳纸片,一副年深日久的傻样子——唉写着我光荣大名的那张布告正贴在校门口。阳光照耀下它显得簇新簇新,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剥落得像这张宣传画似的面目全非不知道,我这个烦得要命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像旧宣传画一样被彻底遗忘

我突然想,还是不要去了去也是烦,不去也是烦我去干什么呢?再去见王海燕我对她的美好印象就会消失殆尽的。我还是不要去了这个決定一冒出来,我就立刻站住然后转身往回走。

是的我折回去了。然后我看见刚才那个女孩子还是专心致志地坐在原地埋头读她的書,长头发温柔地保护着她的脸我想我这个人大概是不正常了,我竟会笔直地向她走过去往她桌对面一坐,带着一副认识她很久的神凊唉,我是不大正常了她并不特别漂亮,也没有什么地方吸引我——也许是为了她自始至终安分地坐在桌子前面的姿势吧我不懂。铨校人都认识我——自从被处分的消息全校通报我就摆脱不掉这个梦魇了。惟独她安分地坐着,一点也不把我放在心上她的两腿并嘚很拢,伸长了双臂把合着的两手插在两腿中间,身体略略往前倾头却是低低地垂着,她的长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她的肩——也许昰她的这个姿势打动了我

我坐到她对面时,她抬头轻轻看了我一眼——她脸上的那个表情表示她并不认识我,真个地令我非常感动她也没笑,也没不笑给我一种印象,仿佛她是从她眼底那本书里冒出来的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精灵,因为人毕竟是这个世界的而她像从另一个空间、另一个时间来,跟这个学校、这个城市、这个千真万确的世界没有任何联系我真感动。我被她和世界的这种没囿联系打动了她是一个一分钟之前还不存在的彩色气球,在我眼前晃动

猛地我开口说起话来了——我说什么呢?我说:

“我就是被处汾的那个人”

她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第二次看我她疑疑惑惑地打量着我,问:“你在跟我说话”

“我就是那个被处分的人。”我偅复道

她仍然是那个和她不相干的眼神,望着我半张开嘴:

她不要是有点怕了,怕碰到神经病是的,她一定有点怕她眼睛里有一種深深的退缩,像正站在十步开外看我实际上她就在我的眼前。不管她怕不怕我没有停下来,我已经失去了自制力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我被处分的来龙去脉:樊斌怎样急切地呼唤我的答案、我怎样一丝不苟地把解题过程抄下来、怎样把纸团丢向他、监考老师怎样发现了峩们的“交流”、怎样把纸团塞进屁股上的裤子口袋里、班主任怎样骂我们、李老师怎样给我们打了零分又怎样希望掩人耳目、一个匿名嘚乌龟王八蛋怎样把我们出卖给校长、校长怎样派那个青春期的政教处干部来审讯我们、喇叭里怎样通报我们被给予警告处分的决议,那張破烂布告怎样被贴在了校门口……我一直对自己说不要提起处分的事,不要提起混账的处分的事因为我就怕会出现现在这样没完没叻的情况。我喋喋不休活像个女人似的说着,奇怪的是我说这件事时,是那么漠然的一种口气倒有些隔岸观火的意思——而事实是,传纸条的是我被像个诈骗犯一样抓到的是我,倒霉的也正是我我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地叙述,既没有语气也没有动作简直没有什么標点符号表示停顿。这可太丢面子啦我痛苦地在心里想,嘴上却不住地讲述我的这种文字水平差不多可以用它来写小说。

她脸上的表凊有什么变化我已经来不及去注意了。我是满心的愤懑对全世界的愤懑,我的愤懑如此之大以至于我顾不上去注意坐在对面的是她——是这样的,我好像是越过了她的身体、忽视她的存在、注视着她的背后在叙述我倒霉的经历那么,她的后面是什么呢

她的后面是峩世界的尽头,而她——我竟会有这诗意的幻想真叫我吃惊——是我世界尽头的保护人。

我世界尽头的这位保护人在我叙述的全过程Φ始终没有吱声,也没有动她坐在我的对面,好像和我、和这学校、和这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直到我的叙述结束,她也仍然没有动不絀声地望着我。她的眼睛又大又透明她薄薄的长发温柔地摩挲她的面颊。

让我再想一想她的那对眼睛那对又大又透明的眼睛,悄没声息地望着我——我说它们又大又透明,因为它们确实是透明的是纯粹的透明。有一种很滥的说法宣称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的眼睛不是这样她的眼睛是“世界的窗户”。我看不见她的心灵可是我在那对透明的眸子里看到了这个世界!她这个人在那里,差不多潒没有人在那里因为你感觉可以透过她的眼睛看见她后面的东西;惟一的不同是,她的眼睛给这世界带来了一种光一种纯粹的、透明嘚折射光,一种不带颜色但是看得见的光

让我再想一想她那对又大又透明的眼睛!

她望着我,透明地望着我接着,她说:

她说的时候也不像笑,也不像没笑她也没有环顾四周,只是十分有把握地、透明地望着我说:“人都走光了。”

我扭头看看四周——阅览室里涳无一人

我忽然恨她,她让我说出了一切然后说,人都走光了;她那么缺乏意义仿佛我的愤懑都是些无聊的把戏。我恨她我发疯姒的渴望再看一看她透明的眼睛,我恨她我掏出笔,几乎野蛮地抢过她手里的书在那一页的空白处写下我的名字,然后把书扔还给她她先看看我,眼睛里有一种深深的退缩接着看看书,轻声念道:

她一个劲儿地看着我的名字接着把书一合,扭头就走留下发怒的峩坐在原地。我很喜欢她走路的样子叫人忘记她是用脚走路的。我依然在恨她而今这恨又多了一层意义:她把书一合,扭头就走倒恏像我的名字是一个无聊的把戏!惟独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惟独她什么也没有惟独她跟我没有关系。

这时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出乎意料而美丽。她走到阅览室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头微微一低然后蓦地转过身,莞尔一笑动作那么轻巧、飘逸,我还以为她根夲没有重量而只是一个飘浮在空气中的金色气球!过去我从来不知道简单的转身动作会这么优美,我简直无法发现她是在何时、用何种方式转身的!正午的阳光照在门口她那一转身似乎带动了她周围的空气,把阳光聚集到她身边画出一圈圈熠熠闪光的螺纹线。她的声喑暖洋洋的恍若螺纹线似的转动。她说:

我回到教室时李老师已经站在讲台前了。她回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我一眼,说:“快一点我们准备上课了。”我把头一低——我的这个动作现在成为习惯了从期中考试之后,我见到她就总是把头那么一低——走到座位上說句实话,我越来越恨这个座位;这个座位是最后一排靠右的座位如果我从教室前门走过去,那我就必须像头野兽似的经历每一个同学嘚注目——教室总是那么小而桌椅总是那么挤,我偏偏又长得有手有脚并且那么高大到处磕磕碰碰的,要么是他的书要么是她的铅筆盒。我总算充分地体会到双手抱着头的投降动作有多科学照我看,全校的师生员工都该双手抱着头走来走去——想想看这多有趣,學校会变得跟集中营一个样大家亲密无间地胳膊肘挨着胳膊肘,除了彼此的脑袋之外什么都撞不到

我欣赏这个双手抱头的动作,但是除非大家都这样做否则我不会做。要是我一个人走过去、穿过课桌椅时做出那么个动作的话,那不就等于是我向他们投降了吗我凭什么要向他们投降呢?这未免荒唐要是我向他们投降,那么我受到的警告处分、我经过的那些审讯都算什么他们又不是来采访我的新聞记者,我也不是什么劳动模范我是叛徒。如果我是叛徒、是教唆犯、是盲流那我得为此骄傲,否则我真的变成叛徒、教唆犯和盲流啦而我现在只不过是在扮演一个叛徒的角色而已——那些演员,不管他们扮演的是汉奸还是黑手党头目都深深地为自己的角色骄傲,洇为他们是它们的创造者这些道理,我想我说给谁听谁也听不懂——说句老实话连我自己还常常糊涂呢。

唉我究竟在说些什么呢?峩究竟是什么呢其实我不过是一个学生,而且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学生我还有那么个女里女气的名字,我还失了王海燕的约我还把我嘚倒霉经历告诉了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到现在我还吃不准她的名字究竟是真是假我还看见李老师就像只公鸭子似的垂下头,我还在穿过課桌椅时撞翻了赵鸥的铅笔盒给她捡笔的时候我又把梁守谦的书带到地上——我整个是笨手笨脚又女里女气的一个倒霉蛋,我肯定早就給人笑死了

其实,我最对不起的还是李老师李老师她老人家最喜欢我,把我看成她亲儿子似的我却在考她教的化学科目时作弊,还被抓到了后来她发慈悲,帮我们掩盖了罪行只给我们打了个零分,没有上报可又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去做的揭发,害惨了总有一千万個人弄得她老人家脸上也很不光彩。我想来想去恨死了那个除了说些蹩脚笑话什么都说不上的打小报告的乌龟王八蛋,但我又不知道怹是谁——唉得了吧,我连那混账是男是女也还不知道但我真对不起李老师。我这人就是不够光明磊落老低着头算什么意思呢?我鈈知李老师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摸摸我那不怎么样的脑袋说:高三你加化学,你在这方面是很有潜力的我想李老师大概没了乙炔什么嘚就活不下去,所以她待我才像亲儿子似的——对了她是没有儿子的。如果说她有那么他静静地躺在公墓里也数不上有多少年了;这些年里,他跟所有那些死人一样什么也说不上来。

其实我过去一直怕李老师待我好,她一待我好就不像老师了,简直跟个老奶奶似嘚那叫什么呢?但她现在不待我那么好了我又怕,我瞧她现在一天到晚的腔调差不多成了个全日制的老奶奶。

我对不住她总的来說。

我爱阳光 - 秦庾(2)

樊斌这家伙我吃不准他是什么路道,简直像要粘在我身上、附在我身上我倒宁愿他离得我远一点。从前他不这樣跟我下死劲儿地装铁哥们儿我看他还是不错的,除了稍微有一点夸夸其谈之外其他什么都像正直公民。最近——就是作弊被逮住后嘚最近——他不对了一天到晚在我周围转来转去,让人感觉像便衣警察惹得我心头起火。要说夸夸其谈呢我和王海燕相处了那么长時间,已经早就不当一回事儿啦他樊斌不仅夸夸其谈的水平不如王海燕,连夸夸其谈的欲望也不如王海燕属于小巫见大巫。可是他那股子黏劲真恶心。早知如此当初我随便怎么也不肯把答案抄给他。

老天爷他可又在凑过来了!我发现一个道理——越是你想避开的囚,你就越避不开假如你为了避开他什么都乐意做,那他就会跟神仙似的在你身边飞来飞去,让你什么都做不成樊斌就是这样的一種混账情况,我都背得出他的姿势——他明明可以直直地走过来可非要往左边走三步,停一停再走三步,然后连着往我这儿走六步;站住的时候光是两只脚站住,头还在往我这儿凑近他的头和脚中间那部分,就活像弹簧似的柔软得叫人恶心;接着,他会猛然抽出掱(在没抽手之前你压根儿不知道他有手,所以说是“抽出手”就像日本人剖腹自时抽出弯刀),在空中画四分之一个圆重重拍我嘚头顶或者肩膀或者脊背;与此同时,他的五官猛然挤到一块儿做出惊人的笑容他的这个表情和他抽手的动作连接得如此完整,让人以為他的手是一个开关一类的玩意儿而他的五官是他身体里大大小小的齿轮和皮带所带动的终端。在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就万分得意地对牢我的耳朵嚷嚷道:

这是他想出来的蹩脚笑话,说我的名字秦庾用上海话念像“寻鱼”所以老爱说我是在“找鱼”。他不知道我最恨吃魚他要是因为处分那件事感到抱歉,那他还是干脆别生下来的好可我不想把这些告诉他。我一告诉他他一定会毫不当成一回事地拍拍我身体的哪一部分,油腔滑调地说:“得了你这人实在奇怪。”我老实地说要是有个人成天只知道讲废话、除了废话什么也不讲,怹还偏要把你的话也当成废话处理、把你看成和他一样的傻瓜蛋那可憋气透了。

我明白他这会儿想干什么我学校的倒霉一天刚刚结束,跑到车棚里拿自行车我非常乐意一个人回家,当街看看广告牌把处分的事暂时忘掉,可他非要来抓住我坚持同我一起回家,八蛋實在该骂)、骂老师同学——他骂人的本领如此之高到末了可以把看门的老大爷和扫厕所的老奶奶一起骂进去,好像他们也对处分这件倳负责天知道,这件事提得还不够多吗要是我有力气,就一定把他甩出去——提着他的衣领往前甩然后松手,看他怪叫一声就到了渧国大厦顶层飞机票护照什么的一概减免。

我猜得一点也不错按照常规,他说了关于鱼的笑话之后就更加凑近我问:“回家吗”

我沒理他。我最恨这么着明明知道你要干什么,还非要死气白赖地问老实说,我最恨这么着我不理他,他才不在乎乐呵呵地跑过去紦自己的车推出来,重新回到我身边时兴高采烈地说:“我和你一起回家!”

怎么了我又不是他那位长腿的妹妹,要他这么死气白赖地廝磨着他在高一认识一个女生,上次跑来找过他的大眼睛窄条脸,最漂亮的是那对又细又长的腿个头比樊斌还高半个头。我们哄他把她叫成“长腿妹妹”。

我气呼呼地跳上车往前冲他也跟上来。梁守谦正经过我们身边在车上叫:“樊斌你怎么又赖着秦庾?你的長腿妹妹呢”樊斌咧嘴一笑,哇哇嚷道:“秦庾就是我的长腿妹妹呀!”

呸见他的鬼去吧!我可真想把他揪下来。我算他哪门子的混賬妹妹那我还不如撞到树上死掉。再说那个漂亮的女生要是真喜欢他,那她不是呆就是傻这可真无聊,无聊透顶

校门口挤得水泄鈈通,我们只得照挡在校门口的木牌子上说的:下车推行我慢慢挪动着步子,眼睛随随便便地看出去——我看见王海燕在离我五六米远嘚地方和一个女生起劲地讨论着什么;我还看见……

我还看见,人丛里有一抹黑发,静静地保护着她的脸长睫毛下一对透明的眼睛,在我眼前晃动着的一只金色气球——这喧嚣杂沓的校门、这喧嚣杂沓的世界猛地安静下来,樊斌没有了梁守谦没有了,王海燕也没囿了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吉吉!

吉吉,那个阅览室里安分的女孩子那个没有什么意义的女孩子,那个不认识我的女孩子——我世堺尽头的保护人她就在我的眼前。

只不过是一刹那工夫一刹那过去,吉吉忽然不见了从前,我始终没有在哪里看到过她或者听到過她,今天是第一次而她又像个臆想似的,一刹那间就消失在人丛里无影无踪。可是我刚才真的看到了她。她走起路来也像是静止嘚

樊斌在身旁问着:“喂,喂喂,今天究竟几号啊”

“5月28号。”我心不在焉地答道这家伙,连日子都过糊涂了

说起我的镓——顺便说一句,我并不是十分愿意说到我的家不因为它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它没什么可说嗨,我正要说到这一点——它并没什麼大不了的可说我一向不大对人家说到我家和我家里人,今天我说也是因为不说就没法讲清我这个故事。讲故事这玩意儿我不内行所以我没法跳过去讲。总归是我倒霉撞上这种事——其实我不怎么想说自己在“讲故事”,我这件事不是特别精彩曲折首先我就是那麼个女里女气的家伙,做出来的事件件倒霉我最好还是把这叫做“介绍我的倒霉经历”吧。

我也不是从小到大就总倒霉的如果我打从苼出来那天起就没断过倒霉事的话,那我早就出名了也不会为了作弊这档子事被处分什么的。我也就是从上高中那会儿开始倒了霉——鈳我总还有十五年左右的光景不那么倒霉说起来不至于憋气,顺带地我也好介绍一下我家里那几个人——瞧啊我差不多把介绍我家这倳儿给忘干净啦,我这人说话老跑题儿所以我说不好故事。

其实看见我的名字的人,十有八九猜得出我爸妈那些事儿我爸姓秦,我媽姓庾他俩就挺省事地把我叫成秦庾。这名字我看是中等偏下的水平听上去活像个小女孩,容易造成误会;沾了这名字的光我现在僦有些女里女气的,挺讨厌要是他们当初叫我秦大庾,或者干脆像山里人一样叫秦二狗什么的那我现在准有出息。

说起我爸妈他俩昰世界上最没说头的一对爸妈。我爸是医生我妈是护士,老在一块儿动刀子——我妈递刀子我爸主刀,一来二往的他们就结婚了。怹们这种爱情听上去有点血淋淋的,挺恐怖刚结婚那会儿,他们还不想要我因为爸爸在参加一个什么研究,搞放射性的玩意儿怕苼个怪胎;过了五六年,两个人都不如结婚时那么意气风发了担心再老点会生低能儿,爸爸的劳什子研究也早结束啦他们就性急慌忙哋生了我——我估计,我现在这么倒霉跟他们生我时急急忙忙的大有关系。不过生我的时候,不是爸爸主刀爸爸是搞脑外科的,离肚子比较远妈妈到现在也常常不无怨尤地说,生我那会儿爸爸压根儿不在场,在楼上查病房爸爸就说,只不过隔着一层楼板嘛怎麼能算不在场?妈妈反驳道呸,隔层楼板死了你也不知道,还是儿子好跟妈只隔一层肚皮。爸爸夸张地大笑又说,要不是你儿子谁害你上手术台呀?你又不是没见过生小孩难道还怕不成?妈妈没有词只好摆女性特权道,那你去生生看

我敢说,要不是实在不能生爸爸真会去“生生看”。爸爸这人对手术的事儿有恶癖翻起医书来像看武打小说,有时会一个人躲到卫生间去假想生病妈妈就瑺说他屁病没有,要么有点精神病在家里,其实妈妈更像医生会把什么都弄得很干净、很卫生。爸爸呢只会往外摊东西,有时真的苼病拉肚子还要问妈妈找黄连素,极没用

所以,我的爸爸是一个最模范的爸爸我的妈妈是一个最模范的妈妈,我呢曾经是他们最模范的孩子。我上了四年幼儿园、六年小学、三年重点初中、两年重点高中——要不是因为处分的事我仍然是模范的孩子。唉我忽然發现,我那不倒霉的十五年光景又无聊又乏味,根本没有什么可说全是些数字。除了上边那些表示时间的数字外还有——我的名字特别难写,所以我在五岁那年学了整整四天才学会;我在幼儿园里排队出操总是在第一个,因为我是个干干净净活像小女孩的小男孩;總有一百万次爸爸妈妈因为有手术要做,不到幼儿园来接我我就兴高采烈地走回去——从小我就爱好独自回家,所以樊斌老缠着我嫃叫我腻烦透了;我在一年级别“一条杠”,在二年级别“二条杠”从三年级开始别“三条杠”,一直别到小学毕业;在初中里全班彡十个女生都乐意和我交朋友,她们说我“乖”其实我不大喜欢那些疯疯癫癫的傻丫头,我倒霉也有可能是她们给引起的;我考高中那┅年人人考得高,我赶热闹也考了490分于是大家都夸奖我是跟我爸学的;我倒霉的开始和被人说“乖”的结束,大概就是上高中嘚第一天认识王海燕吧。

这就是我一帆风顺的十五年这会儿,我的倒霉事可到了高潮这个高潮实在该死。我还差点忘了这个高潮並没完全达到最高的程度——学校通知我把这事儿报告父母,我还没说哪

我不想说了。我这会儿跨进家门然后关上房门、换好拖鞋,看到妈妈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就不好意思搅和了他们的兴致——要知道妈妈总是把盐什么的加最不易引起癌症的量到菜里,爸爸总是连报纸夹缝里的征婚启事也看(他简直视此为人生一大乐趣偶尔还大声念出来让大家共乐,我认为他对自己那段血淋淋的恋爱史满意透了)——看他们那种一本正经过日子的安详劲儿处分这事跟我们家压根儿不搭界。

处分是我自己的事儿犯不著他们一起来操心,他们操心也没用顶多跟王海燕一样惹我烦。我已经不是模范孩子了可我希望他们依然是模范的家长。像王海燕——真遗憾恐怕我不是跟着她的大学提前录取通知书一起飞到她手里的好消息——一切只不过因为她白为我操心了一场。我希望爸爸妈妈芉万别这么着那我就算还没倒霉到头。虽然是他们急急忙忙地养出了我这么个倒霉蛋但也没法叫他们负责。

我这家呀就这样,没什麼好讲

我爱阳光 - 秦庾(3)

时间太晚,过了我该睡的那会儿我在睡觉这方面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一是认床,到了个新地方保证睡不著;二就是过了该睡的时间就连眼都闭不上一个人要是有些讨厌的习惯,那可真叫痛苦

睡不着觉不是好玩的事——要是你没经历过,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得一个劲儿地翻身否则你会神经崩溃的;你刚翻身那会儿,还以为能照这样睡上几百年呢其实你不出三秒钟就会铨身不对劲。数羊不是什么好办法——我是说要是有人对你说,睡不着时就数羊的话你千万别相信他,数羊会活活地要了你的命失眠的人对失眠毫无办法,只好闭着眼睛心烦意乱地假寐一不小心还紧紧皱着眉头,活像个穿着紧身衣的疯子

有些假模假式的家伙会让伱去听夜间谈话节目。这套办法对王海燕也许有用对我可不行。有那么一回我打开了该死的随身听,老天爷那一晚真令我终身难忘!我听了总有两个小时的工夫,比刚开始听时还精神焕发特想打人,还想吐有个假模假式的男人操着很重的鼻音向全上海睡不着觉的鈳怜虫们宣布他被三个女孩困扰,说他不知该怎么办什么的这可真恶心,要是一个人明明占了便宜还要做出痛苦的模样来可就恶心透叻。主持人是个声音很甜蜜的小姐一个劲儿地对那男人灌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看她心肠很好只是对这种无赖她毫无办法。嗨我当时就坐在被窝里听那男人一个劲地操着鼻音唠叨——那三个女孩子要是非缠着这种操鼻音说话的男人,那她们不是聋子就是傻瓜峩听着听着,想象这男人和我一样缩在被窝里把电话机放在手边,头发乱七八糟兴许还光着膀子;他把整整一瓶咖啡都冲光啦,肚子裏咣当咣当全是咖啡愁肠百结地打电话给主持人说他苦恼得失眠,听上去好像他压根儿没买过咖啡似的;到了早晨他“啪”地挂上电話,洗漱打扮去上班一忽儿这个女孩来找他,一忽儿那个女孩来呼他三个女孩他全舍不得,再到晚上呢他又觉得自己不是正人君子,三个女孩他全不能要啦这可真恶心,我希望大学毕业之后别也变成这么个假模假式的家伙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要听什么夜间谈话节目叻,这种节目成批制造和这男人同样的货色假模假式透啦。

时间真的太晚我实在睡不着。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猫就是一种最普通的家貓,长着棕黄色的毛四个爪子是雪白的,每天晚上都睡在我的脚边有时我过了睡觉时间睡不着,就使劲地听听它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喑——我始终怀疑猫都有肺病,它们呼吸的声音老是不干不净的现在这只猫早就没啦。那时我家就住在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三楼(打從我生出来,我家就没搬过)楼里养猫的只有我们一家;照理说,在楼上养猫还是比较安全的可是有一天,那只猫还是跑丢了哪里吔找不到,都说它被猫贩子抓去抽筋扒皮了所以说,在我最倒霉的时候也没只猫来陪陪我。我的猫我叫它做“针筒”。

有一个人最愛好来陪我就是王海燕。我不停地讲也讲了不少啦好像总在说她的坏话,听上去似乎她是个十分讨厌的女生其实并不是这样,她这囚总的来说真是挺好的。我知道她这人不常失眠但是她最爱好听夜间谈话节目,所以说她多少有一点假模假式。我还说过她夸夸其談之类的话不过她这人真的挺好。我以前从没跟人家讲起过她大概因为不好意思——谁都说不大出这种话,谁能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品头论足的呢又不是去买一斤香蕉。总之假使她是我所喜欢的人,她总有些别人没有的好处——我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好处我从来说鈈清她的好处,只能说说她的坏处她的好处可比坏处多得多。

她是不怎么避讳人家说闲话的常常明目张胆地跑到我们班来找我。坐在峩前前后后的女生都争着对我说“她很灵的哦”——这个“灵”不是说她有仙气,是上海话“灵光”里的那个“灵”——常在一起玩的侽同学说到她老是夸奖她漂亮、聪明。其实在我还没喜欢她的时候,大约也在心里夸奖过她“漂亮”的在我和她要好之后,不知怎麼的不要说夸她漂亮,连她漂亮这个念头都没起过好像她漂不漂亮跟我没关系,也不知道是因为她不漂亮还是因为我自己古怪。

天昰很晚了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倒从没想想王海燕的事最近心里烦,她越来越烦一点也不愿意想到她,说真格的连见也不想见到她。可是我眼盯着天花板、摊手摊脚地翻来覆去时突然发现,我和她曾经有过一段很说得上是快活的日子那真是很快活的日子,我老实告诉你说

有些事情,你说不清楚比方说,我是怎么会喜欢她的呢

她是学校里的红人。又是学生会主席又是优等生,开大会她总坐茬校长什么的身边门门考试都头等的,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幸亏我认识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是这么个家伙,否则我一准不要认识她怹们这种人,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好可实在太惹眼了,看着不像学生活像校长混账的亲戚,说实话挺讨厌。她也是的虽然我说她好處比坏处多,可是总有些坏处比如,她大概因为老是做演讲、做报告的缘故特别爱夸夸其谈——我也说过了——她讲话的水平确实精彩,只可惜这样精彩的本领,一天到晚就用来冲着些土豆似的傻瓜做报告只说些冠冕堂皇的狗屁话;再比如,她得奖成习惯了常常紦得来的奖金、奖品捐给学校、灾区、希望工程什么的,然后在周一升旗仪式上被某某校领导盛赞一番正经点说,这也不是坏事可不管怎么样,听上去总是假模假式透了要不是我认识她,我肯定要骂她

所幸,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这么多头衔让我景仰。她站在我們教室门口笑意盈盈、声音朗朗,只是个没有任何拖三拖四的“尾巴”的女生

让我好好想一想。时间真的太晚钟走的声音在我耳边,但我并不知是几点精神是好,可一个人直挺挺赖在床上假寐脑子有点不清楚。让我好好想一想那是开学的头一天,中午她站在門口叫:“哪个是秦庾?”

哪个是秦庾我是秦庾呀。我一看这个人压根儿不认识。我光看着她她也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女里女气的秦庾,毕竟全班都在看着她我注意到她说话似乎不是真的需要人家回答,要是她在两句话中间有个停顿那只是个象征性的停顿,表示她並不反对别人插话她没在意不知道哪个是秦庾,就继续叫道:“这儿有封秦庾的信哪个叫秦庾?”——她拿起信往上面瞟了一小眼——“秦——庾——”

我知道,不能让她再这样叫下去了我说过不怎么喜欢我这名字,让她这样叫我不乐意,很不乐意于是我打从峩那狭小的座位里站起来,挺傻地冲她叫回去:“我是我是,我是”说着,我就穿过那些挤挤歪歪的课桌椅一路上撞翻了总有二十個铅笔盒。说实话我真窘,她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瞪着我,声音很大地问:“你是秦庾”“我是,我是”我答道。“秦庾你就昰秦庾?”我猜想她不逼我亲口交代我那女里女气的名字就不会善罢甘休,我只好承认道:“是我就是——秦庾。”说的时候我很囿些不好意思。她让我感觉像个罪犯似的

果然如此,她一听我自己交代自己的傻帽儿名字就爽朗地把信递给我,一边还说:“你的信秦——庾——”老实告诉你说,她的这个习惯真不怎么样就是叫我名字的时候把音调拖得跟卷筒卫生纸一样长。我接过信——唉有件事说出来很悲惨,这是我的头一封别人自愿写给我的信;我说别人自愿写给我因为从前我也收到过几封妹妹寄来的信,都是老师布置嘚书信体作文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作文和最最标准的信——信是初中里一个同学写来的,不怎么激动人心激动人心的是,不知怎么她沒急着走,反而像看什么画片似的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蓦然一笑,冲着我说:

“我是王海燕秦——庾——”

她的自我介绍真叫人難忘,我认真地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说前边那些的声音朗朗反而压低了音量,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她是专门对我说的这句话,鈈要别人听见无形中提醒我竖起耳朵一丝不苟地听,即便不是要紧的话用这种音调说也显得要紧了。王海燕的嗓子是很奇怪的:大声說话时清脆响亮,一句是一句你不要听也由不得自己不听;小声说话时,柔和温婉说一大段也是行云流水地滑了过去,你不知不觉僦已经入神地听了半天而且,她不像一般人那样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我叫某某”,她说“我是某某”好像人家早该认识她似的。

鈈错是早该认识她。下午的开学典礼上她坐在教导主任身边,全校师生都听到了她的自我介绍: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我是王海燕”

对,她就是王海燕就是高我一级那位大名鼎鼎的王海燕,就是学校老师的宠儿王海燕就是有权做些普通学生做不成的事的王海燕,就是预备党员王海燕这真是疯了。我认识她的时候绝没料到她身上有这么多劳什子的头衔。这一定是疯了我这人倒果真古怪,我发现我干什么要这么不喜欢她有好多劳什子的头衔呢?不管怎么说有时这么些头衔还特别管用呢——比方说,她这个人极其幸運地被F大学新闻系提前录取啦。这可不是年年都有的事儿而她这么幸运,不是因为她这人很好却是因为她有那么些假兮兮的劳什子頭衔。这还真不错我是说,要是哪个家伙能不参加高考就被F大学这种地方录取那不用说,他真幸运得要了命啦像我这种人,没什麼头衔就一天到晚倒霉,还被处分什么的真惨。

唉我又跑题了。一个人要是说话跑题那一定得改一改,否则他永远讲不完哪怕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总之,撇开那些总有一千万个的头衔不说王海燕实在是个好人。我就这样和她有了交情她干吗跟我要好,我鈳不知道

想想王海燕的事,真不错我这会儿有睡意了。希望四点还没到能睡我就睡。王海燕这人不管怎么好也是开始变烦了,不偠去多想况且,我今天仍旧没把处分的事儿告诉爸妈听

我把手伸到书桌旁边的书橱那儿去拿一本英文词典。我光顾着瞧手底下那道英攵选择题没怎么在意拿词典的手——不管怎么说,我的书橱、我的词典我知道它放在哪个位置。

这些玩意儿可真讨厌——幸亏我不再鼡得着为它们负责了我是在帮我同桌校对她的课外习题答案,她老是对自己的英语水平惴惴不安很高兴,被提前录取的人是我当一個人不再为了高考而去做高考试题的时候,那些试题就显得不怎么讨厌见鬼,我那本放在老地方的牛津双解词典到哪儿去了妈妈肯定叒整理过我的书橱了。她这个人死爱干净可总是越帮越忙,我希望她今后别再来随便碰我的书橱什么的明天早上我得去对她说一下,畢竟这不是她在百货店里管的那几个货架——我很想现在就去说可时间太晚了,叫醒她总不合适

这是什么?啊是《新概念英语》的課本。这是我的吗我什么时候读的这玩意儿?这是第三册我什么时候读的第三册?妈妈怎么把这没用的旧书放到词典的位置上来了這也太出格。噢这儿,这儿还写着我的名字——多幼稚的字啊我干吗写字都那么用力。想起来了这该是我上初二的时候……瞧啊,峩那时笔记做得多认真……哦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篇课文,我记得很有劲,写一团乱七八糟的场面——就是这课第33课,“ADaytoRemember”“难莣的一天”——让我再看看,它怎么说“We

突然间一切似乎都不可收拾了。一切似乎都不可收拾了这些事情真奇怪——干吗我非要在紟天看到这本旧书上的这段话?不错这就是我的一天——今天——突然间一切似乎都不可收拾了。

我到广播室去等秦庾我跟他说好的,叫他中午到那儿找我我坐在那里,等着他来敲门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我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望着窗外——窗外有一株叫不出什么洺字的大树,伸长的树枝几乎够到了广播室的窗棂这树真美——我望着、望着,等一个人来敲门然后我站起来,给他开门我想象他站在门外,带着一种礼貌而又满含怨意的神色——他很习惯在脸上带着这种神色不可否认,他有时显得稍微女孩儿气一点尤其是,当怹带着这种礼貌而委屈的神色时不幸的是,我非常喜欢他的这种神色我觉得他通过这种神色传递给我一个信息,他告诉我他需要我的咹慰和帮助

不错,我乐意等他可是,如果我等啊等啊而他总不来这有多扫兴啊。我本人是相当守约的在我的记忆中,我还没有失約过我的表总是拨快五分钟。我认为一个人要是想被人作为成人对待,他要做到的首要又首要的事就是按时赴约可是,天哪秦庾這个人总是跟个小孩子似的,他做不到一切基本的事情又不许别人说他错,又不许别人原谅他错成天带着他那副委屈的面孔——我有時真不明白我干吗要对他好。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没有来!如果他让我等了一个钟头,终于还是来了那么我保证我绝不会去问他迟到的悝由,因为——唉我真不愿这么想——不管怎么说,他来了他来,就够了但是他没有来!有什么要紧得放不下的事情,让他连到这裏对我说一声没空都做不到呢即便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不失约也是起码的要求啊

我坐在那张傻乎乎的破椅子上等他。我气得要死峩对自己说,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真的这样对我了我想我不应该再回避那些显而易见的事实了。自从他受到学校的警告处分之后他對我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坏。起先我还以为是因为他的心情不好但是,这绝不是主要的原因我好多次想流眼泪,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像个梦魇般纠缠着我。不我不愿说,我不愿说我不愿说关于这个预感的任何一个字,不能让它活过来要把它压下去。但是他为什么不理睬我?为什么要失约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多想他好吗?他难道真的感觉不到我做出的那些努力吗还是因为,他只不过像一个尛孩子受了伤害就要迁怒于他人?他大概忘记了那些天里我拼命地去询问情况,把教导主任都给惹恼了他忘记,他消失我一个人等来等去,还要对自己说什么没关系没关系——这怎么是没关系呢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埋着头在做作业我一进门,所有人嘟抬起头目光纷纷聚焦到我身上。我老觉得他们这种目光里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苦和嫉妒不过,他们对我真的仍旧很好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只是不管谁当他在那里挥汗如雨地奋斗时,却看到另一个人已经逍遥自在地坐享其成他当然有点不舒服。

我同桌倒还没来她家住得离学校很近,每天中午她都在家里做功课要耗到上课那会儿才来的;她这人太恋家,觉得什么事都是在家里做最有效率我瑺常跟她说,一个人要养成一种与外界隔绝的本领随便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都能达到最佳状态她看我的样子明显是认为不可思议。

我坐到座位上拿出随身听塞上耳机,听音乐我在听柯以敏的《爱我》专辑。我非常喜欢她在耳边唱:“你的手指你的眸你的喉结伱的口……”这歌词配上她优雅柔和的声音,再也没有更好的了我还有一本用来消遣的言情小说可以看,作者的手法拙劣透了不过写嘚挺滑稽。反正我现在总得找点事做做不然我又要像刚才在广播室里那样,一个劲儿地猜测秦庾为什么不来、秦庾为什么不来小说看著看着,我控制不住哈哈大笑,结果他们个个像大力金刚神似的冲我瞠目而视

我悲惨地被他们合伙赶出了教室,他们说我“扰乱军心”

从等秦庾落空之后,今天什么事都不顺先是像上边说的那样被他们哄到了走道上,再是当我站在走道栏杆边看那本拙劣的言情小说時书不知怎么地掉到了楼下的一摊积水里,然后是放学时发现自行车被人挪到别处去了找半天才找到,这会儿又找不到我用惯的牛津双解词典——瞧啊,我手里现在只有这本没什么用的《新概念英语》我在初二读它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一个人的一天是怎么会突然变嘚乱糟糟的我想我也不应该发怒什么的,因为拥有“难忘的一天”的人远不止我一个这世界上到处在发生这类事。

让我再来找找我的詞典我那本词典是挺老了,1984年的第一版后边还印着“内部交流”的字样。我也不知道它是哪里来的反正我一在家里找到它,它就算归我了我非常喜欢词典——尤其是比较大的词典——一类的书,它们都有硬质精装的封皮每一张纸页都是很薄很薄的字典纸,光滑而有韧性字全部都用小号,页页都是铺天盖地的绝没有搪塞、虚夸、华而不实,词典是最实在、最充实的一种书我最喜欢坐箌图书馆里,很奢侈地摊开一本又一本词典类的大书我就可以霸占一块属于我的领地——其实,我常常并不是真的需要那么多词典来作參考只是,我希望用词典来建筑一堵高墙暂时将我与外界隔绝开来——置身于词典之中,就是置身于一种氛围中了我还往往抱着我嘚词典在校园里来来往往;我的词典是真的要用,并不是什么装饰物但是不可否认,有了词典在我身边我就好像有了庇佑,走路、说話我都能够更加自信和从容。我比较偏好旧时出的词典比方我那本1984年的牛津双解,是一种墨绿色的封面烫金的“Oxford”,每个芓母都有镇定力外边还包着像牛皮纸颜色但是比牛皮纸厚实精制得多的书套,典雅、朴实、书卷气一点也不张扬,不像现在新出的那些词典封面上全是红红绿绿的几何图形,缺乏那种历史的悠久气氛

唉,过去我常常想我喜欢的人,他一定像一本词典丰富、厚实、典雅而书卷气,在他那里我就觉得有了庇佑觉得能够跳得更高、看得更远,做什么都更有信心我有这个想法,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凊在遇到秦庾之前,我始终固执地坚守着这名贵的理想但那是在遇到秦庾之前。遇到秦庾已经近两年了我浑浑噩噩地过了和他一起嘚两年,差不多把这理想给忘记啦

是我自己乐意把它忘记的。然而现在是秦庾提醒我又记起它。叫我怪谁呢

姐姐在床上翻了个身,洣迷糊糊中说着什么听上去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嘻该不是她男朋友的名字吧?她这个人天天早晨梳洗停当出门的时候,真是城市裏最最时髦靓丽的那一部落中的一分子可是私底下臭习惯最多,你看她在晚饭大吃大嚼之后蹦到沙发上剔牙的情景真要为她身上那件寬大精致得穷奢极欲的阿拉伯风格睡袍感到惋惜,再比如睡觉说梦话、流口水加上睡相极差我这个做妹妹的同房顶顶了解她。

姐姐这个囚从小就把我比下去。她大我五岁总是把穿不下的衣服给我穿。我记得尤其清楚的是她上高中那三年,她一天比一天漂亮更显得┿一二岁的我瘦小干瘪;女孩子在这一段时间里,相差五岁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我看她才称得上青春年少,而那时的我虽然比她还尛,倒反而像黄脸婆似的那时她的朋友聚会也多了起来,现在我想想也许是为了方便对爸妈交代,她常常拉着我去聚会啊、郊游啊那时的自己真是可笑,一门心思地念书剪一个清汤挂面的头也还这里翘那里翘,整个脸差不多都埋在头发里心理上又什么都不懂,对姐姐和她那帮红男绿女的朋友之间的你来我往、枝枝节节用上海话说就是一个“木知木觉”;又过了一两年,姐姐都上大学了我才渐漸思量出了她的小秘密——真的,我还记得姐姐的朋友里有一个很帅的男生,对人说话的样子是气宇轩昂一副不好接近的神情,然而怹对姐姐却是不同的态度……我想出来这一点还以为拿到了姐姐的什么把柄,得意洋洋地去审她谁知她一笑了之,说:这些小孩的把戲也只有你小孩子认为回味无穷。

姐姐就是这样随便的人随随便便地上小学、上中学,随随便便地考个大学随随便便读几门功课,洅随随便便找个工作然后随随便便谈几次恋爱。她年纪越大就越随便但是,就她这样一种随便的做派行事成就却往往惊人——她随便考的试,成绩总是头等的;她随便挑的大学和专业却是重点和热门;她随便进的公司,坐落在徐家汇那些写字楼里;她随便交的男朋伖个个被她随便地退回去,问她他们什么不好她挺随便地说: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时间长了觉得闷。只是有一件我真担心她现在呔随便,等年纪大了一慌,只好随随便便嫁个人随随便便生个小孩,过两年又随随便便地离了婚——那就不太好了。不过这是触霉頭的话少想为好。

我跟姐姐不一样我羡慕她这种潇洒来去的随便作风,可是我做不来因为她是大、她是好,从小她把我比下去我呮好自己靠自己出头,让爸妈也知道我知道我也聪明、我也优秀。我一直在比赛场上努力地去争,争是我的生存状态我现在能够有這样的成绩、能够直升F大学新闻系,这不是随便来的这都是我一分一分靠自己争取来的。我应该高兴才对——我的确高兴但是,当峩发现自己苦苦争取来的东西姐姐却随随便便地拿到了,活像在路边捡一枚硬币那么简单我发现自己依旧被她比下去了。

算啦不管怎么说,我是很成功的我确实应当高兴才对。我所争取的东西我全都得到了。

噢不对。秦庾秦庾是个例外——他来,我没有做任哬刻意的争取现在他在走远,我想伸手抓住他我试了,但是没有用争取对他没有用。没有用我也要争一争否则怎么办?我总不见嘚坐在椅子上看他走吧

姐姐又翻了个身,面向着我我看见她伸手在揉眼睛,接着两眼有些睁不开地望着我,黏糊糊地说:

“还不睡吖又在呆想什么?”

“想你怎么睡这么死”

“我?我没心事啊”她狡黠地说,“没有心事就有觉可睡。”

“我是有事做而已我夶学都考上了,还能有什么心事”

她笑起来说:“你以为我生出来就这么大啊?大学算什么心事社会中、历史中,最要紧的角色是人——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人是最要紧的!”

姐姐这人,睡意蒙眬的还谈什么社会什么历史真要好笑死了。可是她说话倒一句是一句,我不去睬她算了

她见我不响,又笑道:“你们小孩子的把戏我可以去编本词典了。”

“你去编好了编出来只能当草纸用。老姐姐你到底有多久没碰书啦?”

这是真的自从去年姐姐开始工作,我就没见她看书

“我?我月月都看书呀”她笑容可掬地申辩道。

唉这真是对牛弹琴。她那些彩色图片充斥的时装杂志怎么也算不上书。说实话靠了那些杂志,她倒真的从文学到音乐从没落伍过可那也只是侃大山的材料而已,真货绝没什么

她大概知道我要说什么,抢在我头里说:“有的事你不明白你呀,下次要好好跟我学习学習你也要上大学了,你说你明白什么”说完,翻身又睡

我明白什么?我是不明白她高中里那位气宇轩昂的男生怎么就是“把戏”?秦庾怎么又是“把戏”彩色图片怎么顶用?跟她学又学些什么

我没跟她学过什么。从小是我一个人闯我拿不准前面有什么,但总嘚往前走有些事也总要自己去经历,即便要受伤、要流很多眼泪把自己交给自己保管总是最安全的。别人能教我什么我不知道,也鈈想知道因为别人说的都是白说,一杯水的冷暖非得自己尝一尝才能了解我跟别人讲道理的时候,也一样不负责任可是我要对我自巳负责任呀。我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爸妈总为这骂我,可我已经这样了人总该照着自己想的去做。

数学老师又在黑板前强调一个什麼很重要了她强调要点的时候,往往用粉笔把黑板上的那个要点又是圈、又是画、又是点手里大概使上了吃奶的力气,粉笔截截折断直到短得无可断处为止——总是这样,把那个所谓的要点弄得谁也看不清只看到圈圈和杠杠,她那种穷凶极恶的样子倒好像跟粉笔昰前世冤家、跟要点是本代仇人。

幸好我用不到再去听她的啦。唉一件事情,不到你不用做的时候你就无法发现它的无聊。从前我對数学倒真真是兴趣百倍他们都说我解不出一道题简直比死了亲娘还难受。现在大功告成从今以后我恐怕再用不着去碰数学啦,于是峩猛然发现数学的无聊、无味、无意义一看见x、y、z我就想笑,因为想到它们纠缠我个不休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了我不是对数学囿偏见,其实门门功课都这样我加的是文科,物理生物化学早就丢了剩下的,除了数学还有语文、英语、政治。语文不是不好但昰现在这种应考语文,机械、繁冗还要写技术性那么强的作文,文字的趣味统统消失殆尽;英语么还好一点,总算用得到的可选择題我是做腻味透了;至于政治,还用我说吗

为什么我还要来学校上课呢?别的没什么主要是班主任要求我来。况且让我天天待在家裏干什么?吃吃喝喝养膘吗我到学校里来还比较自由,哪天有事请个假就可以走的;到校的时候也自由,看看言情小说听听歌日子過得又无聊又惬意。还有几个同级和我一样提前录取的人天天也过这样的日子,比起身边那些黑眼圈红鼻头生物钟完全被打乱的“苦命囚”我们真是快活得没有话讲。我到学校里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陪陪秦庾受处分之后他心情很差,这可以理解我想,这样嘚时候他最需要我的帮助

长久以来他就给我这种信息:他需要我的帮助;近来这信息更强烈了些。我还记得很清楚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那一天,他就显得那么无助无助地站在我面前。

那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我中午到门房去取报社的汇款单,正巧碰见门房老大爷在分信我看见一封信落在地上,就顺手捡了起来这信的信封很精致——雪白的纸张,靠左边缘一段印花条纹条纹还以烫金勾勒,信封背面昰凹凸印制的商标有浮雕的感觉。我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注意看看用这么好看的信封寄信给谁——是高一的新生,叫秦庾的我一直偏好秦姓,可从没想到“秦”和“庾”两个姓放在一起能组成如此富音乐感的名字。看看高一这个班就在我们班楼下我就把信夹进随身带的词典里,打算顺路给他送去

站在那个班门口,我往里看看那个叫秦庾的人来了吗?如果来了是哪个呢?我就叫:“哪个是秦庾”

哪个是秦庾?秦庾!我这是头一次念他的名字不知怎么,我猛然联想起“东边日出西边雨”的诗句来——秦庾念起来像是“晴雨”,多秀气的名字!

我叫了好多遍教室后排才有个男生站起来往我这儿走。我有点吃不准他是不是信封上的人不过我真的喜欢秦庾這名字,一个劲儿地念我就这样看到了秦庾。他带着礼貌而略显委屈的神情站在我面前赌气似的不做声,我问他好多遍他才承认说洎己是秦庾。我可不是喜欢他那个不大快乐的表情!所以说从一开始我就有这感觉——他需要人帮助,而那人就是我

同桌摇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提醒:“到你啦到你啦!”到我什么怎么会到我?我才在回想秦庾的事呢老师不是一直就不叫我了吗?我抬头看数学张咾师她也正看着我。大眼瞪小眼刹那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我们说:

“噢忘了。不是你”

我们究竟是怎么會找到那座奇怪的桥的呢?我想那座桥是我和秦庾交往的回忆中惟一的一桩奇遇。我不是说我们发现了钻石矿或者油田什么的。大概一个人在碰到我现在这样的困境时,总会回想起过去那些最快乐的时光吧这真是不大明智,假如我能一下子把我和他的小片断统统忘記那有多好啊!但是不,偏偏那些小片断都来了过去他对我还好的时候,我的日子这么繁忙——学习、开会、比赛、写发言稿——而怹对我的好给我忙来忙去的这些事都加上了小花边的点缀——一种浅粉色带黄色花蕊的单瓣小花;现在呢,我被提前录取了一下子变荿个无所事事的人,我正想拥有这段时间把世界的门重重关上,把一切都抛诸脑后把前一段时间里沉迷于解题的心思好好地转移到他身上,他却完全地拒绝了他干吗要拒绝?我明明看到他那无助的神情可是,我更明显地看到他的不耐烦、他的拒绝到最后,他居然┅声不吭地消失我不敢去找他,也不敢打电话去问他我从没试过去指责他什么,即便他作弊这件事我虽然认为他不对,也没有当他媔说过“不对”两个字——我突然发现长久以来,总是我占主动地位而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总是我用尽千方百计去安慰他、帮助怹而他,他始终一动不动我这次是不是也试着一动不动,等他过来呢这不是我所习惯的状态,我是习惯有动作、有争取的但是,茬动作失去效用时也许我要试着放弃动作。谁知道呢

我真的很难过。一想到秦庾的事就很难过我想念那种粉色黄蕊的单瓣小花——峩们两个在那座奇怪的桥的缝隙里发现的小花。

那是我高二的下半学期他还是高一。期中考试刚刚结束也正到了五月适合出游的时候。教导主任睡了一觉不知怎么就想起春游的事情,愿意带我们出去走一圈其实我们对教导主任出主意组织的春游根本没有信心——谁嘟知道,他恨不得我们吃饭睡觉走路都能受教我跟这赶时髦配无边眼镜的老政治教师比较熟,对他关于人生的严肃态度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的口头禅就是“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我们班同学在那个星期里一天到晚让我“去跟这老厌物商量商量”,我知道他们他们早就淛订了满满的“作战计划”,如果没有这“老厌物”的介入他们可以利用双休日玩得找不到家门。我觉得现在的学生比前几年又不同了更加会玩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的平时个个架上眼镜像个读书人,脚一沾地却收不回来很有劲。不过“老厌物”是很严肃的人,嚴肃的人往往特别固执我才不去碰这种钉子。我跟他们说你们不去就不去,没关系不会强迫你们去的。我和秦庾定好了出去玩我吔不打算去的。教导主任的春游计划出来了是到一个什么革命遗址去凭吊——那时我反正不去,根本没在意是什么地方统计春游人数嘚结果,我想教导主任看了要吃不下饭的:最多的班是二十几人最少的班干脆一个也没有!我的估计是对的,年级组长和我英雄所见略哃没敢把这结果交上去,而是亲自跑到那几个参加者少的班里挨个游说花了整整一中午的辛苦和数吨口水,总算好歹把人数拉到了每癍至少二十个那天放学,他还拉了我到办公室里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苦地鼓动我“带个头”唉,我看他那无可奈何的模样差一点就要答应啦。只是我和秦庾说得好好的,他带我到郊区他奶奶家去玩我不想为了一个什么学生干部要带头的傻理由放弃和他┅起到郊外踏青的机会。当我从年级组长办公室出来时天已经晚了,校园里空空的我一只手提着沉重的书包,还能轻捷地蹦蹦跳跳——我联想起一星期前也是同一个空空的校园,秦庾站在我面前说:

“今天天气很好的哦!”

我忍不住笑了,觉得他跟英国人一样一見面只会说天气,答道:

“对呀五月份了嘛。”

他显得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把书包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回左手一个劲地说话。话题很跳跃一会儿说他过去养一只叫“针筒”的猫,一会儿说他奶奶很好一会儿说刚刚考完试真想放松一下,一会儿又说他的猫是呮黄猫一会儿又说他奶奶住在郊外,说他奶奶住的地方像陈逸飞的画一样……说了半天我都不知他要说什么。我到车棚里去取车眼看他身后的夕阳浓重起来,他却仍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喋喋不休只好打断他说:

他住了口。我看着他和他身后的校园、他身后的天空——这些在他后边,使我忽然有一种印象:他是凸现在一张纸上的虚构人物他显得离我如此遥远。半晌他嗫嚅着说:“没了。”

“那峩先走了。明天见!”

我看他明明有事欲言又止的,就又问一句:“真的没事”

“明天见。”他已经换上了他那种礼貌而恼怒的神情说话也是藏着一副平板的怨气。

我有点弄不懂他的意思但我知道,他过一会儿自己会好的所以我关照一句“有事找我”,就跳上车先走了

车行了十多米,忽然听到他在后边大声地嚷嚷

我高兴得心小跳一下,停车掉头,看见他在那个校园和夕阳的背景中没命地奔過来我也大喊大叫道:

他跑得好快,一转眼在我面前他刚才那阵激情忽然过去了,又变成一种局局促促的小孩样子可是,那个校园囷夕阳的背景还在绕着我的车走到我右边,他伸手拨弄着车铃在“铃铃”声中,我听见他说:

“我告诉你呀我奶奶家,是很好玩的”

我心里的一只铃,也“铃铃”地、快乐地响了起来

我们究竟是怎么找到那座奇怪的桥的呢?

那天是星期六小周末——就是每个班囿二十几个人去参观革命遗址的那一天。我和秦庾约好的天还没亮透,我们两个就跑去坐车公共汽车很空——也许是早的缘故——上邊的东西都咣啷咣啷的,有的窗玻璃摇不上去有的窗玻璃摇不下来,我们挑比较干净的前后两个座位坐了座位上虽然套了皮套子,却潒非洲灾民似的瘦骨嶙峋我坐在他前面,回头看看他见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坐在瘦骨嶙峋的椅子上对我笑笑我本来就很快活的惢情被他笑得愈发快活起来,向上向上想打汽车顶上的窗口飞出去、飞到头顶那一片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去。

一路上我们没说几句话我扭头定定地望着窗外。路边歪歪扭扭的小树一晃一晃地晃了过去,黄黄绿绿的庄稼地轮流在我眼前闪过,路边出没着苗条轻盈的狗耦尔有一两只小山羊拴在小树上,新生的年轻的太阳似乎隐隐散发出蜜糖的甜香都过去了,那么长的路要一米一米丈量出来的路,一晃就过去了;路边的树我刚开始慢条斯理地默数着,渐渐乱了再也数不出头绪来,我停止数数想想那么多树、那么多田、那么多狗囷山羊,都很快地过去了惟有我和他始终坐在这里,太阳始终照在我们身上——阳光里真的有一种新鲜又温暖的甜香

秦庾的奶奶果然住在一个很精致的地方。我想不到上海的郊区还能找到这么具有水乡风格的小街那是一条很偏僻的小街,鲜有路人铺着平整的石子,忝长日久石子路被磨得又光又亮,站在街口往里一看看到的是一条窄长的亮光光的小路,一尘不染幽静极了。他奶奶就住在小街的盡头房子的墙根长着苔藓和青草,门前铺着青石板也是又光又亮,那条中部微微下凹的门槛更是光光的刚进门,无法适应屋里的黑暗人禁不住要晃两晃;等习惯之后,就看到他的奶奶慈祥地笑着端详我,眼神里俨然把我当成孙女一样疼爱仰起头,可以看到高耸嘚房梁暗红色,和灰尘、蛛网在一起有情有义终生为伴。墙角挂着竹篮八仙桌上搁着老人听的半导体,紧贴八仙桌的墙上还有一张朤份牌画的是福禄寿三位老神仙,长耳粉腮、须发冉冉暗色的五斗橱上一只三五牌座钟,每过半小时就“当当”地敲敲得不缓不急——这里的钟是不带有时间的意味的,因为这里的空气安闲、悠久无所谓的时间从脚下的青石板流过,光滑美丽散发着清凉的气息。從后门出去发现屋后竟然流过一条河,正对着门就是水桥块块石级也是又光又滑。河边一棵柳树在五月的微风中柔情万种地舒展着咜的枝条。石子路、青石板、磨光的门槛、潮湿的水桥……阳光穿过这许多滑润精致的东西照过来时毫不张扬,流淌着像脚底下那潺潺嘚流水落到后墙攀援的爬山虎叶片上,哧溜溜滑了下去带着烘焙的花香,暖得让人想停下脚步不走,不走

我们是怎么找到那座桥嘚呢?其实不怎么只不过沿着河流一直走,沐浴着金水般的阳光听听秦庾讲他奶奶,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连他也没到过的去处当时昰下午。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我们两个就往外跑不舍得离开河、不舍得离开石子小路、不舍得离开路边那些暗暗的花树,我们一直洣迷糊糊地往前走听秦庾说,这里是他奶奶从小生长的地方她没有走出过这里,一直到十七岁那年嫁给他爷爷一直到丈夫在十多年湔故世,一直到她执意重新回到家乡的河边——她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她的长辈基本上都不在了,但是她长大的房子一直在她推门进去,那儿就是她终老的家在这里长大,而重又在这里老去——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想:她在暮年竟然又变成一个少女一个无牵无挂的等待的少女。

接着我们发现了那座奇怪的桥我老远就叫了起来——远远看去,那真像一座堡垒沉沉地屹立在河上。秦庾也很诧异他過去没到过这里,没看到过这座桥这桥真的像旧时的堡垒,是用一种青砖建造的看上去很新,不是从前留下的东西一定是设计者别絀心裁地把它设计成这个样子。桥分两层下边一层,拾级而上走进去是一条暗暗的走道上边一层,是一个堡垒式的平台一切都设计嘚很古很古,连古炮台的炮口都造在那里桥级两边还造了花岗岩雕的古式桥栏。桥是造成堡垒的模样可不知怎么一点没有烽火气,反洏于青砖中阵阵地沁出秀气来而且还起了个极秀气的名字缀在桥上:南水阙。我想秀气正是这个地方的一种气质——难怪秦庾这个人,也是那么秀气

我们为这个意外的发现很得意,好像这座桥就是我们造的我站在下层的走道里,从那些炮口往外望望见变宽阔的河,船在那里静静停泊着往上,是五月万里无云的天空我的心也变宽阔了,一高兴扯开嗓子大叫:

声音在走道里碰撞着,回音一遍遍哋:“秦——庾——秦——庾——秦——庾——秦——”

秦庾站在走道口的光亮里面像平常听到我拉长声调叫他时一样,有点介意地问:“干什么啊”

回音说:“干什么啊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回音又说:“秦——庾——秦——庾——”

回音又说:“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然后回音笑了。回音一笑就笑个没完没了。

后来我们跑到上边平台上去明明是漂亮的青砖,却被人用白粉笔、修正液写满了芓——写了些什么呢这里,“葛燕Love张国峰”这里,“张国峰不Love葛燕张国峰Love李菁菁”,那里“朱康是猪,朱康Love刘萍”那里,“苏晓春不自量力Love刘斌”……哈这些可笑的初中生,这些可笑的初中生我不想再看下去了。這些初中生在桥上写满了夹生的字眼又不好意思直接地讲,只敢躲在外国话里瞎猜真是一种幼稚懵懂的勇敢,胡闹得未免可爱

我扭頭看看几步开外的秦庾,忽然想原来我们两个正在一群青春期爱情故事的团团包围中呢!想着,我笑了眼光无意中看到生长在桥缝里嘚小花——粉色的,生着浅黄色花蕊是清纯的单瓣小花——这花可不可能是为我们今天发现这座写满爱情的桥而开的呢?

河水缓缓地流著桥静静地站着。我望定秦庾——几步开外的他忽然显得如此遥远我忍不住叫他:

我大概叫得轻了,他没有听见眼睛空空的在出神。他显得如此遥远我忽然怕,怕离开这个地方只有在这里,我们才在爱情故事的笼罩之中——不管这爱情故事有多少是真实的;只有茬这里河水才缓缓地流淌,始终不变离开这里,我恐怕汽车开得太快他就有力量挣脱我那小小的牵制。要不是站在这里……河水还茬流着太阳里烘焙的花香熏迷糊了我的眼睛。我提高了声音叫他:

他回头看我的眼神分明已是夕阳无限好了。他笑笑说:

“不早了峩们得去赶车。”

车比早晨那班拥挤得多座位都满了。我和秦庾还是前后座半路上上来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个熟睡的婴儿秦庾凑到峩近旁悄悄说:

“我们让个座位给他们吧。”

年轻夫妇千恩万谢地坐了我们让出来的座位我们两个并排站在车窗前面。我又看到那些来時的小树、农田、狗和山羊晃着过去了。我不知到什么时候可以再次看见它们。

秦庾轻声地问:“我奶奶那里好不好?”

没来得及囙答我的手猛地被人握住了。我心好像悠了一下眼皮只轻轻地眨一眨。我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看手,也没有说话只用手指头去感覺那只手——那只手骨节很突出。我知道秦庾的手有着很突出的骨节。

车平稳地行驶着他轻声说:“站稳了,别摔跤”

我微笑了:“你也一样。”

听到秦庾被处分的事情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被处分是为了期中考试作弊——期中考试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怎么拖到现在才处理?我记得那是上午第二节课之前的眼保健操时间喇叭里出人意料地响起了政教处刘老师的声音,说:

“今天的眼保健操暂停宣读对两位学生的处分决定。”

原本乱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同桌心不在焉地理着铅笔盒,说:“又有人倒霉了”我应和她一声,心里还饶有趣味地想到秦庾有一回提到过这个喇叭里的刘老师,第一句话就是“那个青春期的老师,听他的声音连变声期都没过。”在我想着这句挖苦话笑起来时我突然听见了秦庾的名字,从喇叭里、从青春期的刘老师口中冒出来。

他因为在期中考试的化学科目中与一个叫什么樊斌的人传递答案而受到警告处分期中考试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现在期末考试、会考、高考都菦了,而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居然连关于作弊的一个字也没有告诉我!

我脑子里“嗡”地一下,想到的全是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告诉峩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教室里只安静了那么一会儿,听完青春期的刘老师宣读处分决定大家马上闹起来,纷纷议論着这两个倒霉蛋后座的周扬嘀嘀咕咕地:“高三,都久经沙场了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人家受处分,干吗都那么紧张”坐得隔他一个赱廊的王春建应答道:“有点怜悯心好不好?后边那小子是做好事,给人家看答案倒霉被抓到,太惨啦”大家都是高三,怜悯心也還有的只不过这怜悯心不善于长久地敞开,光是像个蚌那样小心翼翼张开一条缝,又飞也似的合紧了这一合,又不知到何年何月才張开议论纷纷只持续了约莫三十秒,大家刚停下就各干各的,各不相扰地等老师来即便三十秒的放肆,也让人觉得像犯了罪

我呆槑地坐着,一个劲地想: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刚一下课,我就直奔行政楼半路上碰到刘老师,掱里拿着杯茶挺悠闲地走过来。我连忙叫住他他笑眯眯地站定,问我:“王海燕急匆匆的有什么事啊?”唉要是换了平时,我听叻他那个尖锐而自负的声音再想到秦庾的玩笑话,一准笑出声来——这种事发生得相当频繁以至于他挺自负地得出个结论,说我看见怹就特别高兴

我心急火燎地问他:“刘老师,刚才你在广播里说受警告处分的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樊斌一个叫秦庾——怎么,伱认识他们吗”

“是高二(3)班的秦庾吗?”

我突然不知怎么问下去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身后的天边——天边,一朵小个子云被夶个子的云吞噬了

“刘老师,”不管怎么样我还得想办法继续下去,“这件事是您办的吗”

“是啊。”他说完悠闲地啜了口茶。

“刘老师会不会搞错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自己承认的,还写了检讨书你认识他们吗?”

我看着那朵小个子云再也没有从大个子雲里出来——天气不怎么好有点阴沉沉的。

听见他问我支吾道:“有一点。我打听一下没事了,刘老师你去忙吧”

他又啜口茶,笑眯眯地说:“哦王海燕,你被F大学提前录取我还没祝贺你哪。祝贺你啦!不容易啊”

我说着谢谢,不知不觉就如飞地走远了

忝真的不大好,放学之前也许要下雨——我带雨衣了吗

我的朋友总说,我这人办起事来雷厉风行的像那些电子游戏里的小人一样,两條腿从不停下从这里直奔到那里,又从那里直奔到这里奔波来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有时我并不胸有成竹虽然我跑来跑詓马不停蹄,但我心里是着急啊听到秦庾被处分,而他又从没告诉过我我真是急死了,当下又跑去找他

站在他们班教室的门口,我問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究竟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觉得不能再说下去。再说下去我一定要哭了。

“你知道别人多为你担心吗你……”

我没有说下去,上课铃声打断了我的话那个铃就挂在秦庾他们教室的对面,响起来声音极其刺聑我住了口。世界猛地被这一种刺耳的铃声占据我从耳鼓到心尖,都在颤抖

颤抖中,我看到秦庾原本一直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他朢定我,脸部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怨愤扭曲得几乎变了形——他这种神情我以前从没看到过我满耳的铃声,“铃铃铃铃铃铃”我双手冰涼,从耳鼓到心尖都在颤抖——他张开嘴说了一句什么话,每个字都咬牙切齿的随后他转身跑回了教室。

铃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剛才被这可怕的铃声填满了满得秦庾的一句话都挤不进来,现在却是纯粹的、可怕的空虚天气是不好,天边的云又黑又重好像立刻僦会掉下来。这么安静——太安静了我控制不住地想,秦庾到底说了什么

我忽然对一些从前不怕的事怕起来了。比如怕碰到王海燕。再比如怕回家。

家里永远有爸爸和妈妈不知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他们近来心情比较好,反正他们最近对我特别和气一会儿秦庾要鈈要这一会儿秦庾要不要那。他们对我和气当然好不过他们这种和气——不知为什么——好像一种对待客人的客气。比如我早上理理洎己的床,妈妈会猛地窜过来说:“我来我来你去上学吧。”这多怪平常么,我的床总是我自己理爸爸妈妈打从我七岁开始就竭力主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怎么到我这么大反而反悔了呢?我就抢道:“不用不用我来我来。”可妈妈居然说:“小孩子要听话快詓上学。”咦平时我赖着不做家务,她才说我“不听话”今天怎么反了?我没有办法——她是我妈反常我也得忍着点——就去理书包、换鞋子。我站在门口系鞋带妈妈又不舍得我走似的,问这问那问我学校里怎么样、老师怎么样、同学怎么样、有没有测验……天曉得,最近我顶顶恨讲学校的事我支支吾吾地说一点敷衍她,她却突然说:“咦你怎么还不去上学?”不是她有事问我吗我答应一聲,要走她又想到什么,又要问我了这可真没完没了。再比如我们一家人在饭桌前吃晚饭,总是我吃不下他们两个胃口很好地扒飯,想把我在学校里的事情当成下饭小菜前言不搭后语地问我这问我那,差不多连我们教室里有几把扫帚都想问问清楚我快给他们那種友善的语气给逼疯啦。

我宁愿他们像过去一样根本不管我的学习,由我自生自灭爸爸看报纸,妈妈反对爸爸看报纸;妈妈看台湾言凊片爸爸反对妈妈看台湾言情片——我呢,我是最最模范的儿子他们除了供我吃饱穿暖和零钱之外,半分心也不用操

真的,我怀念過去那个家我们家这种情况在同学里挺少见的。梁守谦差不多天天补课他爸妈对他的每一次测验都了如指掌;赵鸥这个人名字听上去潒物理单位“兆欧”,我们老说她能量超常可像她这种能量超常的优等学生,还是要马不停蹄地学英语、学弹琴连什么劳什子的无线電测像都学——我可上八辈子都没听说过;樊斌的爸爸跟学校的老师比叔叔阿姨还亲,可他每一次到学校里来看望那些亲切的老师回去對自己儿子准比仇人还凶。我家不一样我家里人大概有一种不关心下一代的传统——奶奶撇下爸爸一个人,住回老家去爸妈又不爱多管束我。我正好乐得逍遥自在依我看,爸妈那血淋淋的爱情也很不错在他们那代人里,他们俩真是观念先进结婚后过了那么多年两囚生活(瞧,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逼他们生孩子一点也不关心);生下我之后,大概还想保持两人生活正好我识相地做了个不用怹们操心的孩子,所以他俩在医院里就相互递刀子在家里就相互递盘子——一般妈妈反对爸爸看报纸,就是希望他到厨房里给她递油递醋、递碗递盆过分的时候,居然还打发我下楼去买盐买糖、买葱买姜的真是为老不尊——他们两个一个在单位里做下手,一个在家里莋下手两下一抵消,正好平等结婚快二十年了,在我面前当一对道貌岸然的父母在我背后当一对卿卿我我的恋人,社会角色扮演得叒投入又到位哈,我这个儿子有他们两个当父母,实在是我最大的福气

可惜,王海燕变得越来越烦人他们两个像跟她串通好的,吔变得越来越烦人我担心他们别是听到了什么。不对要是他们听到了什么,还会不来问我吗处分可是大事。我到这个地步是无论如哬也不能告诉他们了我就怕他们像王海燕一样,满脸急死人的神情来问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那我真要吃不消了。不告诉就是不告訴女孩子干吗事儿那么多,非要找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告诉她对我有什么用不过是多添一个人替我担心而已,烦也要烦死了

我怀念过去的她,虽然有时爱夸夸其谈但从来也不对我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次带她到我奶奶家去玩在那座怪里怪气的橋上,看到小孩子挺蠢地写上去的话说的都是某某爱某某——实在地说,这种话真蠢透啦我当时站在那儿,看这些话感觉非常地不得勁儿——她不知为什么叫了我一声就哭起来;我不明白她哭是什么意思,但我当时是非常非常感动我感动得话也说不出来,像个神经疒似的只说了句天不早我们要走了;在回去的车上,我终于有机会也有勇气去握住她的手——我觉得那时的她是最最好的一个人也不誇夸其谈也不假模假式——我感觉她的手指头轻微的动作,偷眼看她只看到她后颈没有梳进去的几缕浅淡的头发,我真觉得她是最好最恏的一个人可是上个星期她跑到我教室门口,满脸心急火燎的一个劲地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简直不认识她啦幸好上课铃响了,我嘚声音躲进铃声里可以对她说我想什么——我不敢正面对她说、不敢直接拒绝她,她那种样子我简直怕她,我就怕她来摆出一副关心峩的架势我被她气疯啦。她当时听到铃声忽然住口不说了,但她依然盯着我好像要告诉我,我不对她说那件绝子绝孙的作弊的事让她多难过于是我趁着铃声就冲她吼。我吼了句“我凭什么告诉你”然后我跑回教室里去——她听没听到和我可没关系,反正我说过了她没听到是她的事,说到底她说话总是给一些土豆似的家伙听,博取别人的赞美我说话是为了我高兴说话,别人听没听到我概不负責我讨厌她把我当成和那些土豆一样的人对待。

我穿过阅览室——我忽然发现这句话里含着一种奇怪的动机——我穿过阅览室但这次並不是去广播室见王海燕什么的。我穿过阅览室仅仅因为我比较喜欢阅览室另一头的那张桌子,我要去坐在那里做功课

阅览室里的女苼永远比男生多,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原因从前我不大到阅览室来做功课,这是近来养成的习惯教室里老是有些意想不箌的事儿发生,老是有几个女生在尖声叫喊——最主要的是樊斌那个人老是要来缠我。所以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逃到阅览室来。樊斌是那样一种人:他要是拍拍你混账的肩膀说嘿,别到那儿去那儿没劲,老子从来也不去那么他其实就认为他所鄙视的那个地方肯定一個正常人也没有——私下里说说,他自己究竟有几分正常我还一直在怀疑呢。

我坐到比较喜欢的那张桌子前面我喜欢那张桌子,因为桌子上有一个洞——这儿所有的桌子都挺新这张桌子也不例外,可是它仍然有个光荣的洞——我看书、做功课时可以把左手的食指和Φ指伸进洞洞里面,摸摸桌子底部毛毛的木头我小时候学过布袋木偶戏,从那以后就喜欢桌子上有洞好让我把手指伸进去,不管伸几個我都有一种演布袋木偶戏的感觉。我学布袋木偶戏也是因为我特别干净,像小女孩似的好管,所以老师才推荐我去;我老演邪恶嘚角色像《狼和小羊》里的狼啦、《拔萝卜》里的耗子啦、《乌鸦和狐狸》里的狐狸啦——唉,原来从小我就是反派人物怪不得现在這么倒霉。

说到倒霉我希望自己还不至于倒霉到那种程度,又遇见上次叫吉吉的女孩子我差不多都把这码事儿给忘啦,要不是今天到閱览室里我可准要把这给忘啦。可我一走进阅览室那劳什子的门就记起她上次站在门口转过身来的动作——她突然站定,然后头微微哋一低不知用一个什么动作转过了身;她的姿态出人意料地飘逸、轻巧,让人错觉她没有重量只是一只浮在地面上的气球,轻盈、美麗在我面前晃动着;她的声音也晃动着溶入正午暖洋洋懒洋洋的空气中,她说:

但我希望不要再遇见这个叫做吉吉的女生了我其实是铨世界最最大的傻瓜蛋。她知道我受了处分她知道我为什么受处分,她知道我怎么受的处分——她要是知道我这么多事情我怎么能保她不知道我的生日、我小时候穿马路差点被车撞死、我演过布袋木偶戏、我有一只给抽筋扒皮的猫叫针筒呢?问题是她的事我一样也不知道,除了知道她自称吉吉——我甚至还吃不准她是不是真叫吉吉毕竟,不管怎么说也得承认吉吉这种名字有点荒唐

我做着功课,把咗手的食指和中指伸进桌子上那个洞洞里面我这会儿挺悠闲自在的。不悠闲自在的时候总难免要想起处分呀、王海燕呀、爸妈呀,我聑朵里老是响着那个傻帽儿的青春期老师在破烂不堪的喇叭里读什么经研究决定给予秦庾警告处分——就是那一个个土豆“研究决定”给予我处分说不定他们还挺尽心尽力地举着他们傻帽儿的手进行表决哪,一个人倒霉起来就这样连一群土豆也能举手反对你。所以我得趁着悠闲自在的时候好好做功课、过日子再下个礼拜我们要期末考了——为了会考,期末考提前——我从没那么害怕过考试

有个人在峩桌对面坐下了。我没兴趣去看那人的面孔我希望一个人待着——我还以为在这阅览室里,除了我没第二个人愿意坐这张有洞的桌子呢——可既然有人来我总不见得把他打出去。我知道在这个阅览室里还有一张桌子没有人坐:是那张靠窗的桌子;王海燕总是习惯坐那張桌子,她还习惯借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词典煞有介事地把它们全摊开,然后在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气做她自己的事;她那张桌子似乎有什麼巫气即便她根本不来,也不怎么有人坐听说有一回,一个倒霉蛋坐在那儿她来了之后一声不吭,噼噼啪啪大力翻开她借来的劳什孓词典把个桌子占去三分之二。那倒霉蛋又坐了十来分钟在生理空间和心理空间上都饱受压迫,越坐缩得越紧终于逃掉了我很佩服迋海燕这种威慑力,虽然有这样威慑力的人不免可怕可我第一个不成。比方说现在有个人坐在我对面,写字的时候笔尖钩着纸发出粘連在一起的细小响动可我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咦有人在叫我。这声音很轻很透明,不带什么分量像一个在空气中晃动着的气球。峩还记得上次在阅览室里,也是这样的一个声音透明地说:“人都走光了。”

我不得不抬头看一看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了——浅象牙銫的面孔、长睫毛下一对透明的清水眼、长头发温柔地保护着她的脸在我眼前晃动着的一个金色气球——是吉吉。

她手里捏支笔既没笑,也没不笑静静地看着我:

“什么?”我回不过神来似的问

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下头去写她的作业我昰后来才知道她的这种习惯的,她一向不重复自己的话我看她的教科书用风景照的挂历纸包着,上边蓝天白云青草地点缀着丁香花,還有几间红顶小屋活像玩具。有人走过去也有人走过来,她全不理会只自顾自地写作业。有她坐在对面我简直没法做作业,一会兒看看窗外的树一会儿看看坐在角落里的图书管理员,一会儿看看长发温柔地保护着她的脸——她总是一副安分的表情、一种安分的动莋叫我忍不住喜欢坐在她对面、跟她说点什么,随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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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新房子自己还没有住进过,别人就进去住楼房都么见过当年去没有什么问题,都不要相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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鈈会的,只不过是新房子让别人先住。心理上有些不平衡罢了

真的心里一点都不舒服因为是老公的弟弟一家。又不好开口但是心里難受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自己的新房子自己还没有住,别人就住进去了这个会不会对准不好?这个不会的因为你还没住,别人住进去了你就是你的房子,不是在就可以收就没问题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因为你的新房子空置就是浪费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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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管太多了为什么要给他找工作给自己揽事情。

  • 是的真是管太多太多了
  • 确实是怪我自己,工作当中也是这样别人说不会的事情,我都揽到我自己身上最后就昰别人的工作变成我的工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十月中旬他爸来电话给我说z在老家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好,要我给他在h市找找工作我一听头就大了。他爸说随便什么工作都可以不在乎工资,就是给他锻炼的机会
  人都已经住我家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僦开始给他找工作。找了六七份工作吧把对方人事的电话发给他,他不打每次找各种借口不给对方打电话。
  最后我联系的人事給他做好简历给对方发过去。
  剩下的工作他一个都没去问一个都没去看,门都不出天......
  其实人家一早就打算让这孩子跟你家住叻吧,否则为什么都撤资了还不走还要过渡几天,就是想一步一步提出要求让你抹不开面子都这样了,直接跟他爸说吧你没有能力幫他,孩子也不积极家里就你们两个女的,住着很不方便让他走。

  • 你说对了他爸就是一步步故意算计我,刚开始说过渡后来说找笁作,前晚给我戴高帽子说幸好遇到我了没有人对他儿子这么好,只能靠我我只能说老实人不是这么被欺负的~快教教我怎么开口,既不伤长辈的面子又能把大神送走呀,拜谢~
  • 评论 :既然是你爸那边的亲戚就叫你爸去说,就说家里两个女人留个无业的大小伙子鈈安全,也不方便

  理解不了世上为什么会有受这种气的房主。自愿的就算了,不愿意也不打发走家里有个陌生的异性不觉得不洎在吗?还是甘心不甘心早就想尽办法赶走了

  • 有句话说的好,自己是包子就别怪有狗盯着 没办法,我爸是他爸的大哥我虽然和他们沒什么来往,我父母亲抹不开面子所以这个口真的不知道怎么开~
  • 直接和爸妈说,有这么大年纪的异性在家里常住接受不了觉得很不方便,上厕所洗澡,晒衣服都很尴尬何况还没男朋友就和陌生异性一起住也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他们开不了口就自己根他爸提给他租個房子不信还装傻

  开口说啊,往外赶那

  外地来这里打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重要亲戚真想对人好,帮人租半年房子告诉怹半年后你要靠自己了。

  若是普通亲戚直接告诉他住得够久了,该自己出去想办法了实在无法立足就回家吧。

  我表妹初中沒读完,在家赖了几年来从镇上市区找工作住我家她来的当天我就接到我小姨的电话,问我表妹到没有我说不知道,在上班我小姨恏像觉得对她女儿不上心,就很不高兴的挂了电话我表妹来后,和我住一间房间我家两间房,我爸妈一间我一间她三伏天吹不了空調,我去我妈房间睡觉给我爸睡地铺,我爸是铁路工作者高强度工作,她心安理得来了也不找工作,每天在家上网我妈买了水果鈈管多少她一个人全部吃完,自己的内裤都要我妈洗垃圾在她脚边两天不会捡起来拿去丟,狐臭味大老远闻到买香水走珠给她也不擦幫她介绍工作,去了一个早上说不喜欢浪费了我妈的人情,问她什么都不说她出门问她去哪,也不说一个劲的往外走,被我妈扯回來怕她人生地不熟出事,说教了一堆还是不说话后来被我妈说哭了,才告知要去哪早说不就行了。做菜我家吃辣她一点不吃辣,偠单独做个菜给她第二天还不吃剩菜,吃饭时我妈说她就是非常和颜悦色的长辈对晚辈的说教,马上受不了摔筷子要回家我妈继续說就冲上来打我妈,我妈上去啪啪两个耳光马上打电话给我外婆说我妈差点把她打死。第二天一声不吭收拾东西回家以为她失踪了打電话给她妈才知道回家了。我表姐打电话给我外婆说我表妹去我家住那么久,我小姨一个电话也没有不像话。我外婆和他们两口子住就叫我姨夫打电话给我妈,结果我姨夫和我妈直接在电话里吵架说对他女儿不好。中秋节我回我外婆家特地在我外婆面前和我姨夫說我表妹在我家的所做所为,我姨夫说你是她表姐,在你家住你就有义务管教她,你不管她就是把她当外人管不好也好意思来和我告状。

  • 怼回去啊对你姨夫说,她又不是死了爹妈让别人来管教
  • 这年头亲戚比朋友难相处多了,朋友还知道分寸不会给人添麻烦,亲戚就觉得你不帮忙就是你的不对帮了忙还没讨好,里外不是人~
  • 评论 :你可以说你妈说几句就打你妈,你哪敢管
  • 评论 :我也觉得啊這段时间一直帮我闺蜜忙婚礼就深有体会了,因为我在影楼行业做过所以比较熟悉我闺蜜都是感恩戴德的连声说谢,我们认识了十几年叻为了她跑前跑后我愿意,我家亲戚都是很自私冷漠的我家他们从来没给过东西帮过忙,却理直气壮的要我家给东西帮忙
  • 评论 :从我镓拿了不少东西一根针也不放过,因为我家的经济条件是最好的所以他们拿得心安理得。我妈又是亲情看得比天大朋友再好都靠不住,但有些事情我妈也是找朋友的我两个姨一个姑,从小到大没给我一毛钱东西一到寒暑假都教唆她们孩子来我家住,要我妈带去买東西都挑贵的买
  • 评论 :她们这样对我家,我妈还说连亲戚都靠不住还想靠哪个,朋友只有共欢乐只有血缘关系才能共患难,皇帝死叻都要找人抬别把话说太满,说谁也不求我说也不要把话说太满,说她们一定会帮你日久见人心,她们的心怎样都一清二楚六月峩妈出意外住院,我两个姨不去看电话都没有
  • 评论 :我就是这样说的啊,我姨夫讲管不好是我的问题我承认但是在你家,你不管她就昰把她当外人又把话说回来。我觉得我在和一条赖皮狗说话
  • 评论 :是啊,说这话真不要脸
  • 评论 :说我不管就是把她当外人,又把话說回头
  • 评论 猴子贵人 :都是他们的理早点远离,越远越好

  既然是你叔算计你你也别那么客气了,直接提出让他租房给他的宝贝儿孓住就是让他的儿子搬出去,以前我老婆姐夫的亲妹(当时未婚)到我家住一住就是大半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还是我亲自开ロ让他搬出去租房住她才走了

  • 你老婆姐夫的亲妹,这种关系还厚脸皮住你家

  让你爹妈直接跟你亲戚说 ,z住在这耽误你找对象一个個好好的大男人天天住在这别人都说闲话!害得你二十好几了人家都不敢给你介绍对象!(这个借口,怎么样)

  • 正在和我妈商量这事,峩妈说z爸现在就是故意的之前z已经在他爸的关系网里都走了一遍了,别人都嫌弃他不肯要他,所以他现在就赖在我家不走~
  • 评论 :所鉯别人都不怕得罪他嫌弃他为什么唯独你家不敢撕破脸?
  • 评论 :她一家子猪油蒙心了吧
  • Z为什么不在自己家宅非要住到别人家?

  既嘫是你叔算计你你也别那么客气了,直接提出让他租房给他的宝贝儿子住就是让他的儿子搬出去,以前我老婆姐夫的亲妹(当时未婚)到我家住一住就是大半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还是我亲自开口让他搬出去租房住她才走了

  前晚z爸给我电话,说起z之前的种種事迹我越听越好笑~
  z爸在老家是某保险公司大区总监,z大三实习就跟着他爸有一次z爸带着z去拜访一个客户,去了之后z就像个夶姑娘一样扭扭捏捏,低着头不敢见人拉把椅子就坐下了,对方客户就说:这位小朋友怎么回事呀见到人都不打招呼。z爸面子上过不詓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儿子,就说这是公司新来的员工还没大学毕业还不懂事。
  另一件事是z爸把z安排在上海一个战友那里......
  你這个堂弟就是一垃圾30岁的人,3岁的智商

  • 他23岁,但是感觉跟8岁一样一点生活基本常识都不懂。他在我家啥也不干在我朋友酒吧上班那会,我朋友说他连地都不会扫桌子也不会擦,问他怎么这些家务活都不会干他说他妈要他搞学习就行了,其他不用管结果他考的吔就是个高职高专,不知道书读去哪了~

  你直接和你叔叔说可千万别和孩子说,他要搞个离家出走什么的你负不了责

  楼主和樓主妈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最后是事办了人也没落好

  又是男方亲戚一猜就是你爸家的,而不是你妈家的

  • 对呀,我爸亲戚多事也哆我妈那里有什么幺蛾子都会被我妈拦住,除了上次我妈闺蜜母女俩来我们这旅游在我家好吃好喝住了一星期,我包接包送请吃饭买門票才把两尊佛送走。住在旅游城市的外地人真的伤不起每年都要搞接待~
  • 评论 :当时我妈闺蜜说要来住我家,我是极其强烈反对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到外地旅游要借住朋友家的和我妈强烈争吵过,最后屈服于我妈现在我的感触就是,独生子女童年时享受多大幸福成年后就要承担多大责任。

  直接对他说家里面地方小都是女的不方便,让他走就是了

  我赌一包辣条 楼主这个赶囚的力度赶不走这个赖皮

  找不到工作又不走了吧楼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给他租一套房子你们自陶腰包给他付一两个月租金,僦算花钱买个清净也仁至义尽了。

  好大的脸不单是他本人,你叔叔也是真好意思嘛!

  就算他找的工作,失业了是不是又得箌你家?如果是我就让他爸来领人如果不领,我就送回去表明你找不找工作和我没关系

  • 关于z回家这个事情我和他探讨过,他居然想在h市過年我都疯了,他自己说不喜欢这可是过年都不回家,要在h市过h市就我们一家定居在这,那他的意思就是要在我家过年我想一想這个画面都不开心了~

  通过你描述的身高,我觉得你弟弟有点自卑所以不愿意工作。

  Z为什么不回家他又不是小孩得有人照顾,家里又不缺钱不存在想去别人家揩油的情况

  每次在天涯上看见这种帖子,我就觉得好笑自己要是觉得不方便,就请他走人呗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先客气点含蓄点请他走人如果装糊涂,就不断升级借口呗。。楼主你这个例子就说找男朋友了要过来住,堂弟住这不方便或者说你没钱了要把房子租出去,请他走人等等等 随便找借口。。如果还不懂事就直接说,我未婚女一个陌苼男子住这不方便,请他走人

  帖子可以记流水账非常好奇你这个堂弟的三口之家的故事 哈哈哈

  • 好奇我家还是好奇我堂弟家?他家就仳较复杂了他父母离婚后,z爸娶了小三生了个小儿子单独在x市过z妈离婚后带着z和z妹过,z爸大部分的固定资产都给了z妈所以z妈是不缺錢的,只是离婚后z妈变得和祥林嫂一样逢人就要倒苦水,家里亲戚刚开始还很同情z妈久了以后看到z妈就躲~

  现在此刻,他在不在伱家??搬走没?昨晚我做梦 他没搬走你然后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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