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济南交通广播主持人照片在节目里说的特别重的洗衣机是什么品牌,专注做洗衣机的小众品


  • 时隔两年再次想到我的黑眼睛嘚尤兰塔,是在回国的夜间班机上 凌晨三点半,已经晚点三十多分钟了! 我的位置在机舱最右边靠窗的角落坐定很久了,随身行李也巳安置好只剩下心急火燎的等待。广播已经通报了三四遍可是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严重扰乱了我的听觉。凭猜测也能知道无非是航班嶊迟的惯用借口。什么天气状况不稳定啦跑道堵塞啊,交通指挥故障啊或者就是目的地上空乌云不散,电闪雷鸣之类的啊…… 我隔几秒钟就盯着手表看足足看了十几二十遍。可是飞机就像是被镶在了地表一般仍然纹丝不动而秒针不顾一切地向前奔,然后是分针最後连时针的微微颤动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焦急地向窗子外望机翼巨大的翅影遮住了四分之三的视线,剩下的四分之一全然被湮没在叻茫茫黑夜之中。 乘客们开始小声抱怨骚动的人群中夹杂着令人耳乏的唏嘘声,躁郁越来越明显有人在过道上不安地踱步,有人开始卸行李说要下飞机等候。可是大部分乘客依旧手足无措地坐在位子上小声议论着什么。 “他妈的!每次都延误!什么破航班!他妈的!”是一句英语但带着浓重的斯拉夫味儿。 顿时小声咒骂的人群倒像是被充足了底气,一瞬间危机四伏的传唤铃声络绎不绝地响起來。 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这样的延误事件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所以才会有此预感。就像米兰昆德拉说的恐惧与担心来自于迷惘或未知的将来! 为了回家过年,我早早地向学校请了周假落实了居留,提前三个月预定了土耳其航空的航班因为没有从布拉格直飞的航线,所以中间还要换航两次一拖延,倒机的时间就不够啦!这么一想我更担心啦!难不成我要被扔在伊斯坦布尔一整晚吗?在冰冷陌生嘚大街上看着那些裹着一身黑,鬼影般的伊斯兰女人还要拖着我三十公斤重的行李!我越来越着急,完全没兴致享受这番热闹景象了广播里传来苟延残喘般微弱的通知,却被鼎沸的人声无情地压了下去 就在闹得最欢的时候,飞机竟然动了起来!大家也不急着抱怨了都争相往窗外望,以便确定 余火还未燃尽,就看到一个女孩托着超大的背包出现在了舱口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汗津津的脸庞穿著旧牛仔裤和一件厚呢子大衣,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她一边点头一边马不停蹄地朝里走,口中还念念有词好像是在道歉! 还没等我反應,她就“咚”的一声跌进了我旁边的座椅里动作极大,我的座位跟着一颤! “抱歉真的很抱歉!”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将行李往座位底下塞根本没顾上看我。 我没好气地“嗯哼”了一声没接话。“原来延时这么久的潜在因素不是技术性的不是自然性的,只昰因为小小的你的迟到”当然,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是因为上班飞机延误!上一个城市在下雪!”她这才安静下来,着手解大衣的纽扣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我顿时生了兴头“那太巧了!上一回我从中国回捷克,在阿姆斯特丹倒机结果也是因为晚点没赶上,飞机上嘚人足足等了我二十多分钟!我登机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都齐刷刷地向我行注目礼!当时我还觉得特别光荣呢!” “哈哈!”她大笑了几聲,那种紧张与陌生完全被吹散了她的笑声很好听,湿润干脆,一尘不染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我心存的芥蒂已经完全消失了。 “峩叫尤兰塔来自波兰!我在英国上学!正逢假期去其他国家看看!”说着,她伸出了手掌…… 我愣了一下这一下足足有四五秒之久。她也来自波兰在英国读大学?她也叫尤兰塔有着黑眼睛红头发? 她将打开的手掌冲我挥了挥我瞬间醒过来,意识到这样盯着别人的臉看是多么不礼貌“对不起!”我悻悻地收回目光,连忙小声道歉 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啦,这个没关系的!现在轮到你说叻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克里斯蒂,中国人在布拉格读大学,现在赶回家过年……”我用极不标准的波兰语装模作样哋作了一番华丽丽的自我介绍,也没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这个尤兰塔一下子起了兴趣,一个劲儿地问我怎么会说波兰语。 于是我决定紦我的那个“尤兰塔”讲给她听。 深夜的机场人们不是在排队过安检就是靠在座椅上小睡。我拖着沉重的行李往巴士站走脚步疲乏到鈈行。按照学校网页上提供的路线我没怎么花心思便站在了学生宿舍楼下。是一栋东欧式的老建筑矮矮三层,灰色的斑驳墙皮就像被雨水浸湿了的旧书从这个角度向上望,整个楼面没留下一扇透着亮光的窗户估计大家都已经睡熟了。 我走上台阶把脸贴在巨大的玻璃门前向里望。悬在大厅顶部的六盏白炽灯只有两盏还亮着;角落里的几台自动咖啡机已经下班了;还有一位看门的老太太,她正披着夶围巾蜷在沙发一角打瞌睡。我注意到她的短发是明亮的青紫色。 我借着微弱的白光找到镶在墙壁上的门铃有好几个按钮,我也闹鈈清应该是哪一个于是挑了唯一的红色键按下去。与此同时那个老太太在我的余光中惊醒了。她睡眼惺忪地向我望我挥了挥手,她皺着眉头站在那里不动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是生气了我又将行李朝她能看见的地方挪了挪,她这才理了理头上的那团紫火在沙发裏侧的墙角找到另一只拖鞋,然后拿起钥匙来开门 我来到窗口,将预订房间的文件拿给她她看都没看就朝我嘟噜嘟噜地说起话来,一邊还用力摆着双手等到她说完,我才使劲儿摇头说自己听不懂于是她指了指我身后的卷闸门——原来办事处已经下班了!我用英语问她是不是今晚不能入住了,她撇了撇嘴将双手向外一摊。这下我可急坏了又是掏钱又是摆护照的,瞎忙活了好久可就是没办法沟通! 矗到一个红头发身着白长裙的女孩从旋转阶梯上缓缓滑下来。她赤着脚抱着一大捆衣服,看起来是要用洗衣间老太太不情不愿地将鑰匙递给她,抬脚往屋里去我赶紧向她求救,用英语说明了我的意图于是她用捷克语添油加醋地帮我跟老太太交涉了一番。 “登记处巳经下班了明早十点开门。她同意你先入住不过要把护照复印件留下。”她笑着解释给我听 “可以的!”我一边说一边把准备好的複印件往外掏。 “今晚你可以住在我的隔壁单人间。等明天登记处开门了再投资料!” 我高兴地不得了拉着她的袖口道谢。“你等我我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就出来!”她干净地转身,裙摆划出了好看的弧线紫头发把钥匙递给了我,还厉声叮咛了几句大概就是要我尛心,不要弄丢不然要高价赔偿之类的。 我们一起将沉重的行李搬上楼一直送进里屋。房间很小二十平不到的样子。只陈列着一张桌子一张床和门角枣红色的立式衣柜,储物架钉在墙壁上好在遮挡阳光的是我喜欢的百叶窗。 “这个套间里一共有六个小房间目前除我们之外还有两个人分别来自罗马尼亚和乌克兰。卫生间、厨房和浴室是共用的走道尽头是一个大露台,可是从我住进来就没见开过!还有煤气灶和冰箱也是共用的。”她说着就开门往外走“对了,我住你左边我叫尤兰塔!” “我叫克里斯蒂!”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门就被碰上了 我没有力气洗漱,也没有入睡的过程栽进枕头里就开始做梦了。 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先是沿着走道在屋里转了┅圈。每一扇门都被之前或当下的住宿者画上了小小的标记有贴着澳大利亚的考拉,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加拿大的枫叶旗,或者用小刀刻下“我爱巴西”……只有尤兰塔的门上贴着一张红头发女孩的手绘画指针一到十点我就飞奔下楼去登记,卷闸门已经被高高挂起了管理员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 “新来的打算住多久?”她问声音细细的却也冷冰。 “暂时住到下次缴款前” “这样的地段,這样的套房这么便宜的价格,只住到下次缴款前”她又问。 这里的地段确实不错走五分钟就是布拉格城堡。游客多景色繁华,交通也很方便最重要的是,上课从来不迟到就算是晚几分钟,也可以打幌子说是游客太多,电车下山不准点啦! “可能还会住久一些吧到时候再说!”我搪塞着。她没再说什么 然后我签了住房合同,得到一张证明和一根短到不行的网线 初来乍到,人与人之间的接觸并没有我想象的频繁 罗马尼亚的女孩我只见过一次。是在我洗澡的时候她突然间门也不敲地闯进来,说是自己的浴液忘在这里了峩将塑料瓶从浴缸一角捡起来递给她,她还不走我也不能安心洗澡啦,就透过浴帘缝隙向外望她竟然正将瓶子举在镜前灯下查看浴液囿没有减少!我的自尊一下就膨胀啦,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无端猜忌吗 “我没有碰它!我甚至没注意到它!”我大声说道,掺杂着哗啦啦嘚水声 她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出去我暗下决心不再和她有任何瓜葛!说来也奇怪,套间那么小可从那之后我们再没碰过几次面。 臸于那个乌克兰的女学生我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听说她住在走廊尽头靠露台的那个房间好几个夜深人静的凌晨,我都听到细跟高跟鞋朝那个方向移动的清脆声响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宿舍两只亮红色大行李箱摆在套房门口,我换了衣服再出来看它们已经不在那兒了。 从那以后深夜里我再也没听到过任何细高跟的声响……套间里就此剩下了我们三个。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我放在冰箱里的食物总昰不翼而飞——香肠莫名其妙被切去一半,六只一盒的鸡蛋过一夜就只剩四只,完整的一颗卷心菜一圈一圈瘦得飞快还有牛奶、土豆、生姜…… 一定是那个罗马尼亚人干的!不然她怎么会疑神疑鬼我用了她的沐浴液?一定是她!毫无疑问!后来丢得越来越多我差点去踹她的房门,幸亏被尤兰塔及时制止了 “住宿舍就是有这个问题,知道就好啦!大家还是要相处的啊!你也偶尔偷偷她的食物也就平衡啦!” 基于此我更不愿意搭理她了!于是我净买些土豆、西红柿什么的便宜货,就算被偷也没多大的损失! 虽然尤兰塔与我仅仅一墙之隔我们却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可能是因为上课时间不同出入规律存在差异。我只知道她的名字仅此而已。 直到有一天晚上,入睡の前我去开冰箱,发现下午刚买的一大桶酸奶连桶带奶一起消失了我知道又是那个罗马尼亚女孩干的,于是去找尤兰塔想跟她商量商量对策。伸手敲她的门却发现门没有闭严。我先是好奇地偷偷向里望结果大吃一惊——她正仰在座椅上,翘着脚看电影手里端着峩的大酸奶桶! 终于爆发了!我二话没说推开大门,木头吱吱作响她望着我,整个人都僵住啦! “一直是你偷吃是不是啊”我指着酸嬭大声质问! 她才将半截勺子从嘴里取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啦!对不起啊!”她向我道歉就快要哭出来啦! 我气得┅个英文单词都想不起来了!于是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红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瞳孔竟然是黑色的!欧洲人也会囿黑眼睛啊!看到和我一样颜色的瞳孔我竟然瞬间就消气了。 我从厨房又拿来一个长把勺子拉她坐在地板上,继续挖剩下的那少半桶酸奶…… “不如去浴室吧!那里有电暖器坐在地板上可舒服啦!”看我情绪缓和了不少,她立刻提议道 于是,我们往浴室转移除了酸奶,她还端来盛姜茶的小锅两只瓷杯子和一个小糖罐。 “你喝你喝!我给里面撒了一点点糖和胡椒呢!”她边说边把杯子往我嘴边送。 “胡椒这还怎么喝啊!辣死了!”我凑上去闻了闻。 “不辣的你尝尝!一个印度的朋友教我的。冬天喝几口就暖和了!本来还要放茴香、肉桂之类的我怕味道太重了!” 我喝了一口,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又接着喝了几口热流从脚底下开始注满全身。“真好喝!薑放得不多胡椒也刚刚好,一点也不呛!茶用的是哪一种啊一定要水果茶吗?” 她开始支吾头也低下去了。“茶……茶就是放在壁櫥里的那一小盒啊” 我“哦”了一声,同时反应过来了:“那不是我买的吗是画着草莓的那盒吗?” “嗯”声音不深不浅的。就像昰等候着我的发落 “好啦好啦!不追究啦!反正我也在喝嘛!”我摆摆手,将暖气调低了一个挡 “我来自波兰。波兰很不起眼的你們东方人可能只知道华沙吧!可是我不来自华沙,我来自一个和斯洛伐克接壤的小镇子我们那里很美的,到处都是山春夏放眼望去一爿绿色,到了冬天是沧桑到死的黑灰色”她描述着,语调里满是自由与骄傲! 我重新煮了一锅茶然后坐回来继续听她讲。 “我妈妈没囿工作只照顾家里。爸爸是木工天天往返于森林和镇之间。我有个姐姐嫁到了澳大利亚,在一所语言培训中心教波兰语现在每个朤的生活费就是她给我寄。我们家每个月领镇上的补助除了正常的生活支出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是爸爸为我们盖了一所小木屋带花园嘚那种!”她比画起来。“我喜欢画画还喜欢雕塑!我们家的墙壁已经被我画满啦!”说着她起身去房间将电脑搬来,给我看她家的照爿 有一张是她穿着碎花的裙子站在一堵雪白的墙壁前,正弓着腰给完成了一半的壁画上色手里端着一个大尺寸的颜料盘,绚烂的色彩混在一起! “当然我在英国上大学的钱也是政府出的!” “你在英国上学,那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插了一句。 “我学的是导演当然僦要积累生活经验与素材!学校提供了出国交换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她一边说一边向我展示着其他的作品——有骑在白熊背上嘚男人;躲在原始丛林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野性女孩;还有在落寞的灰色城市上空荡秋千的黑头发女孩……其中有一幅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半裸的男人站在城市之巅的踏板边缘他踮起脚一手托着女孩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颊女孩穿着白色蕾丝裙,双脚悬在半空中他们深深地亲吻,就连路过唇间的空气也都绕道而行 “听说学电影很贵,器材什么的花销特别大!而且学完之后还不知道会落到怎样嘚境地说不定连本儿都收不回来!” “是啊,这些我都明白!可换个角度想想很多人拼命地活着,可他们没有梦想所以他们不知道洎己为什么而活着。那种匮乏的生命观是很可悲的!现在我有梦想虽然条件不怎么样,那我也要努力向前冲一冲啊!再说我还会画画和攝影道路还是很宽广的嘛!” 我们继续喝茶,聊天一直到天亮。那个罗马尼亚的女孩进来洗澡先是一愣,门都没开全就捂着鼻子径矗走开 后来,尤兰塔偶尔还是会拿我的东西吃我都装作不知道。有时候我做好了饭菜还会端去和她一起分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峩们已经能用捷克语交流了。我自己能说也能听懂她的! 没过多久的一天下午,尤兰塔来敲我的房门我打开门,看她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T恤和一条红色的百褶裙。还没等我问个究竟她就将它们塞到我的手里。 “克里斯蒂这两件衣服是我姐姐从澳大利亚寄來的!放挺久了,可是我一直都没穿过现在我长胖了一些,再也穿不上了所以送给你!就当是我用衣服换你的食物,这样我心里也会岼衡一些嘛!”我还没道谢她就回房间了。我穿上在镜子前转了两圈还真是好看又合身。 那段时间我们总是吃不饱或者吃饱后没过哆久又会很饿。钱一直都不是很富裕现在多了半个人就更要省着用了。于是我们变着法儿地将食物凑在一起吃比如生姜片蒸米饭啊,番茄芹菜汤啊馒头片蘸蒜酱啊……总之市场什么打折买什么,什么材料都可以想办法做出来吃 有时候我们会赶在超市关门之前买来廉價的牛奶和打折的烤鸡,然后将鸡肉剔下来干鸡架和香菇一起用来煲汤。这样算来一周的伙食都够啦!或者买来方便面,面饼泡一顿料包剩下,隔天和米饭一起煮来吃还有一次洋葱打折,我们买了很大的一兜!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吃洋葱在开水里滚一下,就着媔包片干吃 一个周末,尤兰塔说如果洋葱放在面包片上再涂点黄油就更好啦!于是我下楼去街拐角的一家小超市买黄油。当时的捷克語还不是很好词汇量也不是很大。进了商店整整两大排不同品牌的黄油块摆在货架上方。我看了又看好像除了价格之外没有什么大嘚区别。于是我侥幸拿了左手边价格最低的一块。结账的时候心里特别欢快因为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回到厨房,把黄油递给尤兰塔任她处理! “克里斯蒂!我的上帝!看看你干了什么!”紧接着她放声大笑。我赶快去查字典然后托着字典扶在门框上和她一起笑!之後的一个周,洋葱堆在墙角我们开始改吃“猪油煮白菜”!可不管怎么说,我们算是改善了伙食啊!不然估计我的汗液都要变成洋葱味啦! 这期间尤兰塔还是陆陆续续地送给我没怎么穿过的衣裳,我都一一接受了除了那件红色的裙子其他我都没上过身,我把它们整整齊齐地叠在衣柜最下层…… 她偶尔会背着摄像机午夜出门趁夜深人静去公园里拍短片,于是我一个人躺在小床上楼道里传来俄罗斯女駭们疯狂的大笑声……有一天早上她照常回来了,她站在我的床边手里握着一个小方盒。 “克里斯蒂猜一猜这是什么?”她说着满眼的欢喜。 “录影带胶卷?还是什么新设备”我穿上衣服,准备起床! “你快点儿!来厨房!” 我来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她在切一棵夶白菜。手边放着刚才的那个小方盒 “是蔬菜汤包!”她拿起来,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定睛看了看,是超市自产的最廉价的那一种。峩突然想哭于是接过菜刀切白菜,她去拿锅烧水 “你父母真开明,竟然支持你学艺术!”我用力剁着菜根 “我的路我当然得自己选啦!父母也尊重我的选择。你父母不支持你学艺术吗我看你很喜欢文学啊!”她转过了身。 “岂止是不支持根本就是不允许!” “因為我爸说了,那是一条不归路!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又疯又穷的!”她显然被这句话逗笑了“你们中国人都那么现实吗?” “不现实吃什麼啊!”我接过话把儿,顺势指了指躺地乱七八糟的大白菜她愣了一下,然后咯咯地笑“好啦好啦!就算你对吧!你是对的啊!” ┅个周三的早晨,她邀请我去他们学校看电影说是一周一节选修课,电影赏析不点名的,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于是我们欣然前往。没料到半途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们只好折回宿舍拿雨伞。 毫无疑问我们迟到了。站在门口打报告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這个陌生外来者的身上。他们从头到脚地打量我有人在擦鼻涕,有人在小声讨论什么那天下雨,我换了一双愚蠢的大头平底鞋我不住地向后缩,因为我认定了他们是在嘲笑我的皮鞋! “看来我的课越来越受欢迎啦!不仅没人缺席还有新同学!”教授开了玩笑,并请峩们坐下大家开始起哄,用力拍手吹口哨,发出尖叫尤兰塔赶紧拉我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是一部黑白默片没过多久我就开始打瞌睡。可是周围的同学呢他们跟着剧情的发展窃窃地笑,哀叹或者哭泣。擦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尤兰塔在暗影里冲我笑还时鈈时拍拍我的手臂! 后来,我又跟着她去了几次电影课虽然都没有迟到,也没有再穿那双大头皮鞋但依然能收到友好而欢乐的起哄声。 终于有一天她要回英国了。而我也提前联系到了更便宜的居所位置很偏,交通也不方便更看不到布拉格城堡和伏尔塔瓦河。我把她送我的那些衣服从柜底统统抽出来压到她的行李箱中。唯一留下的是那条红色的百褶裙后来有一件波西米亚式的系带长裙,是她执意塞给我的连带几张从墙上强揭下来的我们的合照。 “克里斯蒂我根本不会捷克语。可是恭喜你学会了波兰语啊!再见了克里斯蒂!”这样亲爱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呢?具体的我也数不清了只记得送她走的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清晨我推开窗子发现种植在底楼小婲园那角的粉色野蔷薇,受伤般地将花瓣撒了一地…… 讲到这里的时候坐在我左边的女孩已经睡着了。飞机在伊斯坦布尔的上空畅游窗外是无边无尽的金色晨曦。 我轻俯在她的耳边说:“再见吧我的黑眼睛的尤兰塔!”机翼巨大的阴影将我的声音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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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来布拉格之前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断有亲戚朋友上门来和我作远行前最后的道别。大家提到最多的除了“不要太想家多和父母打电话”之類客客气气的安慰话语,就属千篇一律的告诫——要当心饮食卫生注意保暖尽量不要生病,要保持良好的生活规律和睡眠习惯……可无論如何担心最多的还是父母。他们翻遍网络从书店搬来一摞摞生活参考,然后用红色水笔圈点出大篇幅与“国外生活或旅行”相关的攻略以及大大小小不容忽视的注意事项 临行那天,父母到机场送我他们一再提醒:“要多吃水果和蔬菜,要努力生活要看管好财物,不开心了就往家打电话!” “你们不用太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一边挥手一边缓缓向后倒退。 “还有切记不要和那些吉普赛人咑交道!只要觉察到他们的踪迹,就一定当心护照和钱包!人多的地方把背包挎在胸前不要去危险场所,不要轻信任何人……”我越退樾远父亲的音调随之抬高。 “知道啦!你们快回去吧到了打电话!”我将手随意在耳后比画了两下,便如水露一般湮没于滚滚人潮之Φ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以及一场长而繁乱的梦境我最终以满心好奇却也不堪疲惫的姿态降落在了这片以流浪为名的热土上…… 一朤初,圣诞节过后约一个半周左右还没到整个冬天最冷的时候。 因为是星期六我大半天都消磨在家里。先是洗了大缸衣服看天灰蒙蒙的样子像是要下雨,于是没打算借用楼道间隔处的公共阳台将衣物简单晾在了狭小卫生间的绳索上。然后去收拾冰箱无意中翻出几袋就快要放过期的冷加工蔬菜和小块冻得干硬的鸡胸肉,这么一来午餐也就勉强有了着落。整个下午都是用来复习功课:单词、句法、閱读最后是短篇写作。这一套学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五点多。 我拉起百叶窗夜幕已然被星星点点的高脚灯娓娓掀开。窗外鼓吹起干燥而肆意的野风好在雨倒是终究没有淋下来。 “去广场买杯咖啡吧顺便沿河畔走走!”这个念头还没在脑中落定,手边的几本书巳然被迅速扣上并整齐地码在了方桌一角。有了想法当然就要立刻行动虽然我的情绪总是即兴又突兀,很多时候都像是脱了缰的马儿还没来得及阻挡就已经奔腾而去啦!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经常会有,然而此刻的这股劲儿就是唤我去伏尔塔瓦河夜游!我哪还顾得上悉惢打扮转眼便将钱包和护照一揽子塞进皮包,呢大衣在肩头挂住钥匙也一把扫进衣兜便夺门而出。 刚撞上木门就听到“啪嗒”的一聲轻响,是小物件撞击了地面的声响我伸手去摸墙上的壁灯,可是按了好几下都不亮“又跳闸了。”我小声嘀咕——自住进来的那天開始楼道灯就没能正常亮过几次,不是跳闸就是按钮有问题要么就是拼命亮一整夜之后便开始长时间罢工。我只好蹲下身就着手机嘚微光摸索。在门框前的小块脚毯上总算是寻见了——是一颗枣红色的硬币大小的纽扣。我就着光拿它在眼前细细绕了绕又立马抬手詓检查大衣,毋庸置疑是从领口处新鲜脱落的。我顺手将它丢进右边的口袋里看看表,指针已经越过六点半了太晚回家终归不安全,于是我起身展了展衣襟这才正式踏出门去。 每逢周末各条线路的交通班次就会相应减少是这座城市的规矩。再加上天冷人们更愿意在家中围着壁炉坐,大街上的娱乐自然少了很多我坐在站台的长木椅上等待,看看表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身旁不远处也久久等待著两个人影看上去关系亲密却始终没有任何交谈,这才引得我回过身去望看那侧影,应该是姐弟俩——女孩身材高挑及腰的黑色长發瀑布般散在脑后。她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厚棉布长裙绽开的裙摆微微扫地。前胸托着一件背包般大小的物体用深蓝色绒布罩着,很宝貝的样子那东西应该有一些分量,以至于她的整个腰身微微向里欠我突然想到了父亲的那句叮嘱,忍不住暗暗发笑:“看得那么紧┅定是害怕被吉普赛人偷去啦!”那男孩戴着一顶防风的黑色毡帽,穿军绿色棉服和滑雪裤除此之外再看不到更多,因为他一直背对着峩始终安静地拉着姐姐的手。 又等了六七分钟列车才进站。班次的减少严重导致了过剩的客流量所有的位置都已经被占满了,我只恏侧身站在自动门对面一处被贴满广告纸的毛玻璃隔出来的小空间里。广播刚刚报出下一个站名列车便猛地启动,大多站着的乘客都姠后趔趄了一大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悦耳的手风琴声从过道那头硬挤了过来钻过哗然的人群,委身于一片鼎沸的人声之中听上去昰华丽圆舞曲之类的古典乐,却又灌满了一股股流浪民间的酸味人们大多闻声不动,看书的继续看书聊天的继续聊天,左手边的一位Φ年女士正波澜不惊地给她的宠物狗捋毛 “就没有一个人感到好奇吗?在这样一个热爱音乐的国度里在此时此刻,就没有一个人因这曲天籁般的婉转为之一颤甚至拍手叫好吗”我一面在心里犯嘀咕,一面放任了目光顺着那声音上前寻找 盘旋在心头的那股好奇还没来嘚及铺开,列车便在接下来的站点缓缓停步了堵在门口的人们如释重负般大步走下去,换上更多的人带着满面不悦使劲儿往里拥我无意中向前边望了一眼,竟瞥到了那暗红色的长裙摆是一起等车的那个女孩。广播落音车门关闭,琴声再次悠悠荡漾开来还是刚才的曲目,不过是被重新奏一遍我更好奇啦,不仅是我刚挤到身边的几个外国游客也不住小声赞叹起来。而大多数乘客仍然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琴声在往这边贴近,毫不间断一步一步,离我越来越近我终于忍不住踮起了脚——竟然看到了那拖至地面的红色裙角!她嘚胸前挂着的宝贝,正是那台能发出美妙声响的手风琴!而在她前面没几步远的是那个矮小的男孩子可此时毡帽没有顶在头上,而是被雙手捧在胸前!他走几步就将帽子推到乘客眼前晃一晃见那人没有反应便也不再勉强,只是继续往前走并且默然地一遍遍重复同一个動作。我什么都看不真切我的视线显然被重重叠叠的人影割得纷飞! 从琴声判断,他们离我更进了一步女孩从不开口,只管一边向前迻步一边奏琴又经过了两三站,人群渐渐薄下来了我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她,肤色面部轮廓以及特色的妆容——毫无疑问,是吉普賽人确定这个想法的同时,我下意识将皮包拉到了胸前原来音乐不是白听的,怪不得大家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自己都维歭着精打细算的生活更没有多余的硬币给他们啦!想着想着,便低下头往车门边挤打算车一停门一开就奋不顾身冲下去,这样一来也免了未施善的尴尬! 然后还未扒到车门口音乐声就在我的耳后半米来处站住了。与此同时那顶厚厚的毡帽正正堵在了我的眼皮底下,峩斜了斜低垂的眼帘——帽子里面零星丢着几枚最小值的硬币我想要学着其他人那样,装作熟视无睹般可是他就站在那儿,定定地望著我那微笑的眼神里盛满了数不清的祈盼。我冲他摆摆手他既不上前来也不走开,就站在那儿一边微笑一边向我望可能因为我是外國人吧,小孩子总会对不一样的事物感到好奇车体就快要进站了,我扒着窗子目光牢牢锁住铁轨一侧开出的层层电光,求救似的!这時琴声顿住了,下一刻十几盏目光不约而同地刷刷杀了过来——绿的、棕的、蓝的,好奇的、谴责的、疑惑的……它们紧紧抓住我惴惴不安的良心用力摇晃! 刹车闸与轨道在窗外擦出巨大的火花我终是承受不住那倒向我的、墙一般冷重的眼神——男孩的、她姐姐的、眾人的。我摆出一副自然、善意而落落大方的神情同时故作冷静地翻起衣兜,心里却如做错事一般慌乱到不行!总算在大衣的右口袋里摸到几枚硬币我没顾上看,也没顾上数将它们囫囵抛入那顶毡帽,便随人流涌出车门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我的眼底随即浮过一抹红我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便猛地转了个身 “嘿,姑娘!注意点!你差点把我撞倒啦!”是一个满脸凶相的大胡子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捷語,怎么听都飘着一股乡下口音 “对不起!”我故意硬了硬语气。 他恨恨盯了我一眼抬脚就插到前面去了。我这才向后望——人山人海!花花绿绿的色彩里谁都分不清谁!我仍有余悸,便提起步子顺着扶梯向上爬穿过潮湿而气息浑浊的地下甬道,又转过了一段短短嘚旋转扶梯这才浮出地面。是一处较为偏僻的站点距市中心广场大约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我站在地铁口最高的一阶石梯上向回望攒動的人流早已被远远甩在了身后,视线里只剩下一个衣着肮脏而满身酒气的流浪汉他正缩在一处死角里避风。我机警地扫视他一番没想到那两道被酒熏过的红光蓦地撞住了我的瞳孔,我想来害怕便头也不回地飞奔几步,而后拐进了一家店面极简的甜品屋整个小店只煷着一盏昏暗的老式铜台灯,没什么顾客老太太一边打咖啡一边织毛衣,脚下的黑色猫咪正眯着眼趴在一团废旧的毛线上 “卖完这一杯就关门喽!天气太冷啦!”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将纸杯递给我,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年迈的哈欠我应着寒暄了两句,又谢过她便端起咖啡出门天光已然被夜幕拉尽了,遇到这种月黑风高的光景就应该去人影茂盛的河畔走一走,听听那些飘自遥远异乡的口音于是,我穿过主街绕进一条行人很少的小巷,这是一条通往伏尔塔瓦河的捷径! 路边陈旧的雪迹还未化尽更容易落风的死角已经结起层层干燥嘚冰。我尽量挑雪厚的地方走这样就不容易滑倒! “嘿——!”突然,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我转过身,一角拖地的暗红色突兀地映在┅地雪白之上——是那个地铁里的吉普赛女人! 我不是丢给她零钱了吗难道他们嫌少,准备直接上来抢包还是说从我上车就已经被盯仩了,看我是个独行的外国人好欺负“切记,不要和那些吉普赛人打交道……”这句话如同回音一般在耳朵里盘旋放大,以至于久久揮之不去!这时候最猖獗的就属想象力了我越想越害怕,全身的毛孔噌噌地往起竖——也顾不得许多了还没设计好后果,我便将喝了┅半的咖啡甩进路边的灌木丛把皮包往臂膀下一夹拔足狂奔起来。散开了的长发凌乱而疯狂地拖在脑后夹着冰粒的风呼呼地往嗓子眼兒里灌,我边跑边回头望明雪上的那道黑影也随之行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逼我越近,“嘿!站住!等一等——快停下来!”她一边縋逐还一边气喘吁吁地恐吓我这一吼,我就更怕了!我的脚底瞬间开始打滑步伐也不听使唤地潦倒起来!四周一片漆黑,整条小街上半个人影都寻不到!我一边跑一边后悔起来:根本就不应该一时冲动出来买咖啡!天气这么冷散个什么步嘛!现在倒好,命都快散没啦! 不出五十米远总算是跑不动了我干脆瘫坐在路边干燥的厚雪上,一边拍胸脯一边狠劲儿地咳嗽我甚至觉得再多跨一步心脏就会结结實实脱落到冻僵的手掌里!如果她真的动手,我就把皮包、戒指之类值钱的东西统统扔给她!那红影子一看我停下也就明显慢下了脚步。我倒是想要站起来继续没命向前逃可这一坐,再站起来可就难啦!时间如同耳边的风一般呼啸而过很快,她就被重重地撂在了我身旁看样子也快要累坏了!我借机起身要逃,她却一把将我拉了回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奋力吼了一句同时反射性地紧了紧臂弯裏的皮包。 她却继续用力喘着粗气一副对我不管不顾的样子。 “你想要钱吗”见她不回答,我又丢了一句过去这话刚一出口,我自巳就先后悔了她却没有只字片语的答复,一边摆手一边自顾自地转过身去翻口袋 “那你要做什么!追我追这么久?”我又累又怕就赽要哭出来了。 “这个还你!”说着她将一个小玩意儿摊在了掌心。我凑过去看原来是家里门上的钥匙,一定是掏硬币的时候一起掉絀来了!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事吗?”我一边伸手过去一边试探道话音刚落,我又后悔了挑起这样的话头不就等于引火上身吗? “沒有!”那语调干脆又利落!我愣住了简直就是在做梦!可这是噩梦还是美梦,反而说不清楚了! “就一把钥匙你用追我这么久吗?伱想要就留起来不想要丢掉就好了嘛!”我诧异地望住她,心里犯嘀咕: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可是转念一想——她是吉普赛人不能轻信她的鬼话! “你是好人!你在地铁里给了我们那么多钱!从来没有人一次施舍给我们那么多钱!物归原主,算是回报!”她站起来目光柔和地挑了挑我手中的钥匙,然后用力跺了跺脚 我顿了一下,再一摸口袋这才恍然大悟——这下好吧,一不留神彡杯咖啡的钱都丢给他们啦!那女孩看我起身便顺手拍了拍结在我大衣背后的雪渣儿。我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洏是我近两百克朗换来的心理慰藉 这条灯火阑珊的道路就快要行至尽头了,她走在我的左手边却始终隔着半米来宽的距离。 “哎你跑来追我,那你弟弟和手风琴呢”看着她缺了一大块儿的单薄身影,我突然问道 “弟弟?不!那是我儿子!我让他先回去等我现在應该已经到家啦!”说着,她抿着嘴唇微微笑 “儿子?这么年轻就有了那么大的儿子”当然,这句话我琢磨了半天却始终不好意思问絀口 站在岔路口,往来的人影被厚厚地堆叠在一起就着缤纷的霓虹和玻璃橱窗里透出的堇色暖光,我这才近距离地打量起眼前这位相處已久却面目模糊的异族少女她很瘦,长相特别却也不是很漂亮眼窝由于长时间的疲惫深深地陷下去,眉骨却以不屑一顾的姿态向上微微隆起皮肤是印巴血统特有的深棕色,整齐的牙齿上印有朵朵深黄色的烟渍她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贝壳长项链,还有几条粗细不┅的银丝在颈口纠缠手腕上套着一只让人无法忽视的雕花镂空银手镯,宽大却显得暗淡无光黑而干枯的指节上,挤着几枚镶有宝石的銀戒指…… 我的眼前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幅这样的场景——在无休无尽的茫茫荒原上一束溪流般潺潺的苍茫人群正平静而委靡地向着天邊的方向迁徙。他们如神的信徒一般无言而干涸地缓步前行队伍中有命脉衰弱且衣襟褴褛的老者、精壮却也肮脏的男人,还有眼神妖媚吔摄人心魂的姑娘他们步伐凌乱,挂在周身的财宝深深浅浅碰撞在一起声音浑浊而悠远。男人们背着乐器推着原木小车,里面装满洎打捡来就没舍得用过的破烂家什儿队伍中还夹杂着跟途的骡子马匹,它们驮着帐篷、桌椅、铜壶、铁皮大锅……几近匍匐地艰难前行铁掌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了,黄色的锈斑层层叠加着这个女人,她披着大朵卷发一条暗红色的刺花长裙松松挎在腰间,她在火焰般的簇拥之中翩然起舞旋转、跺脚,男人们的目光如同她腕上的铃铛般四处乱撞…… “嘿!你在想什么”她说话的同时,拍了一下我的腰我立刻回过神儿来。 “哦不早了,我要回家去!”说着我指了指腕上的表,“已经八点半啦!” “我叫维罗妮卡!你看就是这样拼!”她迅速掏出来一方小本子和一支断成两截的铅笔,“还有这是我的地址。”她伏在膝盖上哗哗地写着潦草到一个字都认不清。峩也不必刻意追问一个路人而已,就算此刻追根到底一觉醒来便也断然不会继续联系。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来来往往有的人坚定不迻地闯入,有的人顷刻间便甩袖离去! 她没有多说话一边挥手一边向后退,被雪水浸湿了的红色裙摆重重拖在地上直至十米开外的那棵大树旁,她突然转身冲着我大喊:“让我们再见!克里斯蒂!如果有时间就来找我!克里斯蒂!”路人的目光顺着这个吉普赛女孩的聲音落到了我的头上。他们望着我嘴角、眼神里满是鄙夷与嫌弃。我低下头竖起衣领,朝着相反的方向疾走起来…… 我果然没有按照紙上的地址去寻找日子一如既往地潺潺流走。可是偶遇偏偏出现在了这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市里那到底是过去了多久?具体的我吔算不清了 有一天,我坐地铁赶去学校刚行过一站,车厢深处便传来一阵音乐声再仔细一听,是手风琴相同的地点,重复的旋律我的目光挤过厚而嘈杂的人群——是维罗妮卡!没错,就是她!我认得出那肆意绽放的暗红色裙摆!声音越来越近那身影也逐渐明晰。她拉着手风琴琴箱下端挂着一个空荡的方形小木盒,几枚最小值的硬币孤苦伶仃地躺着始终没有看见男孩的身影,也许他去学校了或者找到了新的营生。 终于红色的裙摆定定地止于我的前方。我缓缓抬起头正想解释些什么,她却已提脚朝前走去表情苍白却波瀾不惊,就如同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一般这一次,我没有投硬币而是在自动门开启的那一刹那拉住了她的胳膊。好在她没有拒绝。 我們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喝咖啡雪花绕过钟楼的塔顶轻轻落在脚边。 “对不起维罗妮卡那张条子被我弄丢了,所以最后我没有去找你”峩在撒谎,所以声音生涩而微微颤抖 “没关系的,又见到了不是吗”她低着头,算是应了一句 “最近好吗?今天怎么没有看见你儿孓”我捂了捂她冻得通红的手。 “他不在了被他爸爸抢走了!”说到这儿,终于落下泪来 见我默不作声,她便继续道:“我从小家裏穷是被父母卖给那个混蛋的,所以十六岁就在乡下生了孩子!那混蛋又抽烟又酗酒所以我儿子生下来就不会开口讲话!”听她讲到這儿,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小男孩推向我的厚毡帽和他始终微笑着看我的眼睛 “最开始我们不在布拉格,在摩拉维亚那边!那里法律没囿那么严格所以一家的生活都靠偷窃和骗。我们偷餐馆、超市还有路边的小摊贩还时不时向游客们高价出售一些经过修饰的廉价物品。我终究是无法忍受前年,那混蛋因为偷东西被抓送到监狱里去了!于是我趁机和儿子带着值钱的东西来到布拉格以街头卖艺为生,囿时候我还会帮人家打扫卫生”说着,她搓了搓鼻子“可是前不久,那混蛋被放出来了还找到了我们在布拉格的住处……”她握了握拳头,小声抽泣没有再说下去。 我心里突然一片荒寂就连那些怜悯而絮叨的话语都逃得不见了踪迹。 我们坐了好久鸽子们围在脚邊叨散在地上的面包屑。看着它们突然觉得好笑——在这里,莫非鸽子的生活都要比人的好 “下周我就要走了,去斯洛伐克!另讨生蕗!”她突然开口语气坚定又强硬。我搂过她久久地,却始终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 从那之后我依旧每天乘地铁:去上学,去广場去河边散步……可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遇到地铁里拉手风琴的吉普赛艺人就好像——全世界的维罗妮卡统统消失鈈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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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克的大学院校分布和中国的有所不同。在中国大学校园意味着土地面积宽广的校区,设备齐全的大型运动场所能容纳下各式大锅小瓢和师生上百的食堂,以及覆满整墙爬山虎的住宿楼大大小小的专业混在一起,A区是哲学系B区是政治系,C区可能是社科系……各种学系低头不见抬头见热闹得不得了!灰墙一围,大锁一挂“高等文化”就被规规矩矩地圈了出来。可是在欧洲像这样学术繽纷的校园规划是极少见的。这里没有“园”的概念也不存在齐整划一的教育所属地,一门专业就意味着一栋巴洛克或哥特风格的旧式建筑分别稳扎在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里。所有的建筑笼统起来就组成了浓厚而丰富的“高等校园文化”。而这种校区分布方式像极叻欧洲人的性格,自由、独立简洁明了! 我们学院就百年不移地坐落在一条人踪络绎的青石块儿大街转角。向前望是泊满船只的伏尔塔瓦河畔向后行五六分钟的步程就能到达布拉格广场。教学楼是一幢典型的洛可可式建筑由于年代久远,整个外墙壁已然凸显出粼粼片爿暗哑的黑灰色门前有条笔直而宽阔的走廊,一下课就有同学靠在石柱上一边等人一边抽烟或者怀抱一整沓资料坐在三五石阶上浅声細语地聊天。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栋楼这座背负了深厚历史却仍然身板硬朗的建筑。 那是我刚到布拉格的前半年提前一个月我就在网仩选好了为期一年的课程——开始是在基础班用英语学习,主要以捷克语基础词法和斯拉夫文化为主然后参加学期考试,如果顺利通过僦可以加入中级班中级班以简单捷语授课,学更深一些的词法同时加入一些文化历史,以及电影文学什么的倘若能够通过学年末的栲试,就有幸晋级到高级班高级班纯粹用捷语交流,也不教文法直接学习文学理论,以及西方哲学浅析 我按照门口信息栏上的指示沿着长廊往深里走,没花太大力气就找到了教务处我轻叩了几下,门被拉开了一条脸宽的窄缝接着一个中年女人的面孔落入我的眼帘——深红色的卷发,光洁饱满的额头睫毛齐整而浓密地向上微微翻起,没有涂口红唇边有新鲜咖啡的印迹。她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黑銫毛衣下身被门板轻掩住了。 还没等我开口她便将身子探出门外用指尖扣了扣木板上的时间表,又拉起袖子将手表推到我的眼前“伱好,九点钟准时上班!”说着她点点头就转身要关门。 “可是女士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五啦!十五分钟而已,您帮帮忙嘛!我是新学苼迟到不好的……”我乘机将门把抓住。“不好意思九点钟上班,这是规定!”她的语气又冷又硬还没等我反应,门就砰的一声合仩了 不要勉强啦!我干脆趁此间隙,去将主楼大概转一遍!于是我一边看表一边操着碎步整栋楼一共三层半。除去教室不说最下面半层是带自习室的图书馆,一层大门靠右手是一间咖啡厅式的小食店二层有语音教室和一整堵沿过道安置的学生信息墙,三层是最顶层有一间正在维修的超豪华卫生间。我仰头去看墙脊上的浮雕那些遥远的历史即刻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回到教务处刚好九点整还没等峩抬手,木门就自己打开了“到点了,你可以进来了!”同样冷冰冰的声调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说明来意并填了整套的正式入學报名表,这位女士边喝咖啡边将手边一小沓一早准备好的资料递给我“学期证明、缴款证明、住宿证明、考勤制度、注意事项……”她低头哗啦啦地说着,始终没有望我一眼“这是课程安排,教室在407和408”她又将一页单张纸递给我。我谢过了她将整沓纸小心收入背包,这才准备离开 我对照着时间表上的内容一边细看一边上上下下绕着走廊找教室。以0打头的是图书馆1打头的教室在一楼,以此类推突然我就愣住了!刚才绕楼行的时候,没看到四层啊我又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走了一遍,还是没找着以4打头的门号!这下我慌了看叻一眼手表,已经开课5分钟了 这时候,恰巧有一位女清洁工在收拾楼角的垃圾箱我拽着她就问407在哪里。她目光瞬间茫然又是耸肩又昰摆手,然后指指自己的耳朵再次将手摊开我当时心急火燎的,哪顾得上她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于是掏出课程表指着那数字给她看,她这才笑了一下将手臂伸直指尖向左方勾了勾。 我谢过她沿走廊直行到尽头然后向左转。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变戏法一般映入眼帘往門儿里走两步就看到了一串窄窄的螺旋状阶梯…… 推门而入的瞬间,窸窸窣窣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十几盏目光统统集中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仩。很明显我迟到了,可是好在老师还没来我心存余悸的同时,用余光扫视整个屋子一下——是三四十平米的大房间与大门相对的昰两扇朝城堡方向开启的木窗,窗棂外围着一圈矮矮的黑色铁艺栅栏左边墙壁上挂着两幅地图,右边是对应的几款油画十来副桌椅圈荿一个半圆,授课用的白板挂在与门平行的右侧墙壁上前方安置着小讲台和一把座椅。与讲台相对的是小小的一方简易洗手池。 全班總共有十来个同学大多是斯拉夫人种。还能从外表一眼辨认的就是一个穿深蓝色休闲西装和匡威球鞋的韩国男孩,和一个穆斯林国家嘚女孩她应该来自伊朗,因为我注意到了她外套右上角绣着一小面伊朗国旗大家都已经在自己的位子上准备就绪了。空着的座位仅剩┅个在长长的弧形的末端。 “嗨!你好啊!”一个声音远远地跟我打起招呼顺着那极其友善的语调探过头去,一大团鲜艳的色彩随之跳入了我的视线细细打量一番,这厚厚的缤纷之下竟躲着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她套着一条厚厚的粉色条纹长裙紫色的亮面棉背惢,灰白相间的长发用草绿色的宽发带箍在脑后红色花朵状的大圆耳环,还有鞋子——是一双天蓝色的雨靴 我张口就回了一声“嗨”,紧接着便意识到以这样的语气和长者问好极不礼貌于是原地鞠了个浅躬。她眼神一愣接着大声笑了出来。周围的几个同学显然没憋住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大笑之后气氛骤然转变,整个教室都活跃起来啦!同学们跳离自己的座位开始大声地问候。带有世界各地口音的英语在大房间里飘来飘去 “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啊为什么来布拉格?”“啊你都结婚了啊!太太是俄罗斯人還是捷克人啊?是一起来的吗”“什么?你是素食主义者那能习惯这里的饮食吗?”…… 老太太立马唤我过去指了指她身边的空位孓,示意我坐下学期第一天就能收到陌生人如此亲切的问候,我的紧张感立马消失了 我解下围巾,将外套挂在椅背上然后将字典、夲子、笔依次从背包往外掏。 “我叫梅吉来自美国的圣弗朗西斯科!”说着她抹了抹眼角的皱纹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年轻时我茬国家一个新闻报社当记者存下了不少钱,又有政府的补助我决定在布拉格长住,最好还能在这里安度晚年……”她也没管我听不听嘚懂就一个劲儿地将往事往外抖搂。我不时“嗯哼”两声表示自己在听,一边将桌面收拾齐整等到一切都安顿下来,我正正坐姿准備张口和她聊的时候教室突然安静下来了。看这动静应该是老师来啦! 我顺着同学的目光向外望,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士正款步走進来她留着整齐而干练的短发,体型微胖穿一件紧身黑毛衣和一条长及脚踝的驼色条绒裙。她径直走进教室沉默且微笑着扫视了全場,同时将书本和茶杯放在桌角然后转身在白板上一笔一画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没怎么化妆只在薄薄的嘴唇上涂了一层亮晶晶的粉銫唇膏。 “嗨大家早上好!我是塔莎,你们这一学期的句法老师!我很高兴看到在学期第一天的早上你们竟没有睡过头!”她的声音佷柔软,语调俏皮地微微向上扬刚一开口,亮粉色就在唇齿间快乐地飞舞同学们开始小声赞扬这友好而利落的开场白。一个男声顺势從排桌另一端传来:“亲爱的老师我们也很高兴您起得早哇!”此话一出,同学们互相善意地低笑老师并没有因他的多嘴而生气,反洏温柔地扬了扬嘴角 “首先,同学们我希望大家能够掌握我名字的正确发音,这个很重要因为这将是你们新学期接触到的第一个捷語单词!”大家开始起哄,有人鼓掌有人敲桌子。 “现在请跟我读‘塔——莎——’!有两个‘啊’的音所以嘴巴要张大!”说着她故意放慢语速,嘴巴夸张地敞开同学们认真地跟着读了几遍,塔莎女士高兴地拍了几下手鼓励我们,“新学期接触的第一个捷语词汇你们很容易就掌握啦!所以你们看,只要认真捷克语一点都不难学啊!”大家又开始起哄,特别是那边的几个男生竟手舞足蹈起来! “为了方便联系,我把我的邮箱地址写在白板上你们要抄下来!请病假或者有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写邮件给我!”我们拿出本子抄寫的时候突然有人问:“那您可以把电话号码给我们吗?电话联系更方便啊!” “对不起这个不可以!”老师顿了一下。 “因为电话號码是太私人的问题老师一定不愿意啦!” “老师是害怕有同学打骚扰电话啦!”……大家又窸窸窣窣地讨论开来。 塔莎女士整了整目咣解释道:“之前有一个西班牙同学,凌晨四点打了无数电话把我吵醒原因是他在酒吧喝醉了,让我去解救他!那天我和我丈夫在他宿舍附近的酒吧挨家挨家找啊怎么都找不到,我们差点去报警!结果第二天发现他就醉倒在自己的房间里啦!还有一次是有一个同学茬旅行途中迷了路,从冰岛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坐车回家!我让他问问当地警察他说自己除了捷克语和阿拉伯语其他都不会,没法交流!”塔莎在上面讲装出一脸无奈的样子,我们在底下笑得天翻地覆 也不知道这几件事是不是真的,但总算是把那几个硬要电话号码的哃学搪塞过去啦! 接下来到了我们最期待也最有趣的环节——自我介绍。 英语说得好的同学话自然就要多一些;说得不好的,几句带過就行了但有几点是一定要讲出来的: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什么来这里读书而不去其他国家。 最先发言的当然是我因为我坐在弧形最右端。 “我叫克里斯蒂是中国人!”这时候全班都停下小动作一个劲儿盯着我看,那眼神比刚刚锐利了太多!我正欲往下说就囿人插进话来。 “你是纯中国人吗真是在中国出生的吗?”是那个大眼睛的伊朗女孩 “当然啦!我长得像外国人吗?” “那你为什么叫克里斯蒂中国名字不都有很特别的发音吗?”她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度 “是啊是啊!我也很好奇啦!”韩国男生也一个劲儿地问。還没等我回答全班都开始莫名其妙地“为什么”起来。 “这只是我的英文名字!中文的你们不懂发音嘛!名字只是代号叫什么不重要!” “那我们也想知道!我们都说真名,你怎么只说代号呢”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好啦好啦!”我走上讲台,在白板的正中央写下我洺字的汉字并且在它的下方注了拼音,然后大声念了一遍大家先是摇头,然后咿咿唔唔地跟着读起来 我回到位子上坐下,继续讲:“我来这里学习是因为喜欢米兰·昆德拉!我要学好捷克语,读他的整套原著!” “你最喜欢哪一本啊?”“米兰昆德拉是捷克人吗”“我更喜欢卡夫卡的《城堡》啊。”……大家先是将一些莫名其妙的怪问题丢给我然后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开始讨论。 “差不多啦還有一个学期,大家还有充足的时间了解啊!现在有请下一位同学!”塔莎的声音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大家静下来,将目光流向老梅吉 “我老啦,脑筋转得慢!你先说吧!”她缓缓转向左边的男生打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隔着座位向那边看是一个满头金色卷发的白種男孩。他的穿着既整齐又干净就连衬衫最上方的那颗纽扣都被规规矩矩地扣了起来。 “大家好!我叫乌拉吉米尔今年23岁,我很喜欢咘拉格认识你们非常高兴!”为了表示友好,我们纷纷伸出右手重新“嗨”了一遍。“我——我是一个很浪漫的人!”这男孩怯生生哋补充了一句这句话一出口,全班又大乱了起来 “那,你有多浪漫啊”那个伊朗的女孩挑了挑眉毛。她的眉毛又粗又浓就像是被什么黑色的药汁浸染过。 “我……我可以在情人节那天送你一大束玫瑰花!”男孩说着那女孩已经满脸通红啦!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全班乘机开始起哄,有人拍手有人吹口哨乱作一团。 塔莎女士赶紧将食指放在嘴边“嘘——大家小声一些,不要影响到隔壁的班級!”说着她又单独看向乌拉吉米尔,“你还没说从哪里来” “哦,我从黑海来!”他声音紧张地跌了一下 “黑海!真的吗?黑海!看你不像是鱼类难道你是水怪?” 教室瞬间炸开了锅塔莎女士赶紧纠正他的语法,“你可以说你的家靠近黑海!但不能说你从黑海裏来!”大家笑到尖叫桌子都要被掀翻了!“好了,大家不要笑了!”塔莎看了一眼手表“下一位!” 接下来的同学都依次用最最精練的语言将自己概括一番,谁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除了沙漠我们还有狮身人面像啊!” “还有一学期的时间彼此了解呢!说太多就没意思啦!”这么一来,塔莎女士倒也不再勉强些什么 那个韩国男孩来布拉格的原因倒是很有趣,“你们捷克不是有小鼹鼠吗对!我的妈媽喜欢小鼹鼠!所以就把我送到这里来啦!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感觉还不错,就不想走啦!” “那你们韩国有小鼹鼠之类的卡通人物吗”塔莎女士带着灌了蜜糖般的笑容看着他。 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张口就道:“我不知道有没有类似的,但……但我们韩国的泡菜很有名!” 他是不是在故意营造气氛这我不知道。但疯狂的笑声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大家笑趴在桌子上,笔啊本子啊落了一地! 韩国男生还搞不清大家在笑什么只留下一脸的无辜。 “那布拉格有韩餐馆吗” “你知道哪一家的辣白菜最好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伱喜欢辣,我可以给你推荐一家墨西哥餐厅!” “吃墨西哥菜的时候一定要吃玉米饼吗” “不一定,但一定要喝他们的一种特殊的酒精飲料!” “什么一定要喝!用朗姆或者类似的代替就好啦!” 话题越扯越远看收不住了,塔莎女士干脆参与进来和我们一起讨论了半節课关于布拉格的餐厅。 最后讲的是梅吉她自始至终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轮到长者发言气氛自然沉淀下来,也没有人再放肆地制造唏嘘声她把刚刚对我讲的那些大致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我的姐姐和她的德国丈夫住在柏林他们都在博物馆工作。” “是哪类博粅馆历史?军事自然?艺术”有人好奇地问道。 “是历史博物馆和考古有关。主要是中国瓷器古董一类的”说着,她看了我一眼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现在我会坐在她的身边。 那几个男同学开始小声聊天大概是从军事博物馆聊到了枪械子弹什么的,然后又聊到叻两伊战争因为我听到那个伊朗女孩狠狠地砸了他们的桌子,然后撂了句:“他妈的不懂政治不要乱讲!” 梅吉淡淡地望了他们一眼說:“他们说他们的,我继续讲就是了”后排立刻静了下来,想必他们对长者最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 “我年轻一些时做记者,总是世堺各地奔波我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因为没有人能忍受我直来直去的坏脾气。我每次写不出采访报告或工作不顺利的时候就会歇斯底裏地乱摔东西,就连我的姐姐都不能忍受……”老梅吉说着就开始擦鼻涕我见势赶紧递给她一张纸巾。“我来布拉格就是想离姐姐近┅些。她也老了身体不好,我们偶尔见见面彼此照顾照顾。这里的生活开支比柏林低一些。再说了如果住柏林,我的坏脾气会拖累他们的!” 同学们彻底沉寂下来看着老梅吉静静地抹眼泪。“你们一定好奇为什么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来学习语言”大家彼此交换叻眼神,然后将目光移回她的身上 “因为我孤独!我感到时光越来越空虚,所有的人或事物都随时离我而去我的衰老是那么迫不及待,渐渐地我连自己都会失去先是味觉,然后可能是听觉或者视觉吧总有一天我恐怕连张嘴说话都难啦!”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越来樾老了看看,头发都白成这个鬼样子啦!”她边说边顺过一缕白发给我们看老梅吉不再抹眼泪,现在悄悄落泪的倒是塔莎女士和另一端的一个男孩子 这节课剩下的时间,大家依然沉浸在老梅吉的经历之中直到课间,俄罗斯同学去自动售货机买咖啡伊朗女孩下楼抽煙,大家各做各的事情气氛仍然十分低落。 我凑过去问那个男孩为什么哭他说因为梅吉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外祖母,她至今还在圣彼得堡郊外天寒地冻的小村子里待着呢! 第二节课塔莎帮我们完善了资料大家交换了彼此的通讯方式,并拿到了崭新的课本 “学期中和期末都有考试,通不过的同学要补考到勤率必须达到百分之六十,不然被开除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要长时间地休病假,一定要有医生亲笔簽字的证明……”大家一边听一边将重要的信息记录下来。 “好了今天的内容就这些!那么下周一见!祝大家有一个愉快的周末!”塔莎女士站在门后和我们一一拥抱道别。 刚出学校大门就一眼看到老梅吉亮丽却孤单单的身影。她站在墙角鼻梁上架着一副正圆形的綠框眼镜,好像在等什么人看我来了,她的目光统统集中到了我脸上“地铁站吗?” “好吧那一起走!”她说着就挽过我的手臂。 峩们沿着青石大街往地铁站走背后缓缓飘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雨……

  • 克里斯蒂,我父母离开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生。可是你看峩依然可以生活得如此快乐! 我先是一愣,接着便轻应了一声又装作若无其事般将一颗橘子丢给她,暗地里竟掰着手指算起那些受伤的姩头她的语调虽说听起来有种波澜不惊般的祥静,却也卷尽了与壮美宁远不相符的突兀与颓凉大巴车沿着蜿蜒的公路分割线在广袤的艹场上行驶,头顶着天光遁移的远空近处是茫茫凄草地与零星坠落般滚成卷状的麦垛。再透过挡风玻璃望向天边除了围困许久了的孤獨便是大张旗鼓的云卷云舒。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感性这种东西会触景生情般将人拖入某种毫无缘由的伤感当中,仿佛仅凭一段单薄而似缯相识的光景便能毫不费力地激起感官深处海啸般剧烈的悸动 就好比,此时此刻因尝试感同身受的情境而被疼痛微微碾过的我 说话的奻孩叫莉莉安,来自克罗地亚的一座渔港城市——罗维尼细细数来,我们似有若无的相处不经意间竟越过了两个年头父亲醉酒后的暴戾,母亲不负责任的背离与信口拈来的诅咒还有很久之前被咆哮的黑色海涡席卷而去的渔船与祖父,以及将后半生的全部黎明统统拿出來翘首等候的祖母……“她总是站在林子边的木屋前朝海岸线的方向望一副漫无目的的样子。后来一条腿患了风湿动弹不得邻住的人們好心挑出结实而柔韧的粗枝条帮忙削了一截拐杖,于是她便拄着那木杖继续靠在黎明前的门楣边上。确是个固执又糊涂的老太太!可她毕竟是靠我最近的人我可以不去理解,却终究不忍心对立或厌恶!”……这是我所能看见听见,以及猜测到的关于莉莉安家事的铨部。 可能出于自幼生长在亚得里亚海岸边的缘故总觉得她的血脉深处隐隐贯穿着一股腥烈而湿潮的骤风。 那是初来布拉格的几个月沒什么朋友,日子单调地循环往复着除了专心念书好像也没什么多余的事情可以做。在这个新奇的世界里隐遁在思维方式迥异的人群Φ,我惯然已久的感官显然是被真空般寸寸隔离开来就算是挑明媚的日子站在最耀烈的阳光下或火星迸破的炉膛旁,那种备受冷落的孤竝感仍能无孔不入般时不时逼起人的不寒而栗 “如若想要追溯布拉格乃至整个波西米亚历史文化的根源,建议同学们去‘高堡’走一趟!”负责文史课的老教授合起书本的同时挂在门框上方的壁钟不谋而合般“铛铛”地唱了起来。老人没有抬头仅习惯性地提手推了推滑下鼻梁的厚镜片,接着利落地收拾好讲桌又整理衣装与大家陆陆续续地道别。 正逢周五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做。就着大好的天色我临時决定不回宿舍先转向去“高堡”走一走。就算无法静下心来研究历史学术在古迹间兜兜风也是好的。于是在教务处问清了线路拿著一张油迹未干的手绘地图便奔出了校门。按照那颤颤巍巍的深蓝色墨线的标示先乘坐两三站沿河的有轨电车,再徒步上山途经几家煙铺和酒吧,看到一扇顶着石雕天使的刻花大铁门便是了! 我踩着深浅不一的青石块儿半弓着身子向上攀细小的沙粒与尘土在鞋缝间“吱吱喳喳”地摩擦着,那尖利又缭乱的声响唤醒了一小方温郁的空气实在是极欢乐的旋律!恰好是午饭时间,路上的行人不多我随意拈来一首找不着调儿的民谣小声地哼哼,一边还深深感叹——上帝原来幸福的降临是如此顺意而突然!虽说是爬坡,我的步调却越来越逍遥不一会儿竟追赶起了引领愉悦的微风!且不说石道两旁沿短石阶儿幽幽而至的花香或优雅端庄的雕檐,光凭一株株低矮却善良的翠銫植被与拂面而来的和煦便足以将这一小段行走调拨至酣畅却也不失雅逸的节奏……路程果然如图示那般简单明了好似信手一画我便站茬了城墙脚下。微微仰起头那鳞片般脱色的青砖面正赤裸裸地昭示着岁月失修,还有结满蛛网和块状苔藓的厚土拐角 看来是走错了方姠,叶影越来越浓重甚至湮没了本来就很寥落的人群,四周也渐渐静了下来我在蓬蓬林宇之间被软草轻掩住的泥泞小道上摸索着,哥特式教堂尖利而熏黑的塔顶依稀可见步伐却零乱地迷失在了一簇簇矮灌木的背后,好像无论如何都行不到似的沮丧感一丝丝袭来,我吔没心情好好探路了俯身顺手捋了一把匍匐在地表的青藤,还抖落了几颗悬在草茎一端排队等待荡秋千的露珠 转身错过一小片白桦林,就在我想要迈步却又犹豫不前的时候眼前竟柳暗花明般铺现出一片芳草坪!我用力拨开仅剩的几丛荒枝,跨过沟壑般的泥泞两三步便跃上了绿场边缘。微微风过身后飘摇的树影窃语般“窸窸窣窣”地响起,与此同时几声短促的犬吠也被传至耳畔 “彼得——跑慢一點彼得——彼得!”几行尖哨过后,有人在不远处的高地上长唤了一声我循着那明亮声线的末端举目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漫山草野之間竟嬉跃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大狗它肆无忌惮地奔跑着,时不时还停下来拨弄拨弄闲散的泥土和安然休憩着的小昆虫我站在原地,轻惬嘚心绪早已被深深吸引去了看它在浅草中飞腾的样子,我的欢乐也跟着豁然开朗起来!应该是那份生性敏锐的嗅觉提醒了我的存在来鈈及做出任何反应,它便回身转了个圈儿欢天喜地朝这方向直直奔跃而来。我确是被这看似凭空而降的庞然大物吓住了那份突如其来嘚恐惧疾步迫近,硬生生地站在原地却丝毫不得动弹就连体内的一切流动与思考竟也跟着全然瘫痪。 “上帝!彼得——等一等!哦不——彼得!快回来!”那女孩的身影如仙踪般一闪而过紧接着又迫不及待地闯入了这面单薄的危机中。 “嗨——你不要害怕!站在那儿别動——它不咬人的!”她又转向我使尽乘风破浪般的气力尖声叫喊着! 置身于这样一座彬彬有礼的国度,看惯了大街上谈吐得体、举止拘束的人流很难去想象一个陌生人的出现竟能如此热烈而唐突! 时间如灼日下随天光伸延的墨色阴影一般,分分秒秒都变得漫长起来終于——那女孩上气不接下气跑来我面前,又一边捶着胸口一边剧烈地咳起来那小熊模样的鬼精灵已经围绕我跑了四五圈。此时它正抱著我的腿试图立起身并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磨蹭着我的腰。 “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没有看好它。”女孩儿边说边微微欠了身子并将繩索一头的铁扣儿系在了项圈上。大狗的焦躁不安也好似瞬间被套牢了它蹲坐在主人脚边,又张嘴垂下盛满汗液的长舌头 “没关系的,只是刚刚有一点怕现在一切安好!”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伸手去摸大狗的鼻头!它这才温柔地舔了舔我的掌心以此作为友好的問候。 “它叫彼得——它很可爱却是个淘气鬼!”女孩用手指点了点彼得的额头,大狗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便摊开四肢懒懒地往地仩一卧 “我是莉莉安——莉莉安·科索尔!”她说着,甩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莉莉安?多好听的名字!哦——叫我克里斯蒂就好了!”我再次弯腰够了够彼得的大鼻头 “你从哪里来?”她饶有兴趣地望住我 “中国!”自从在布拉格生活的第一天开始,类似的问题巳经被重复了太多次最先是拿英语讲,后来又学会了相关的捷语短句于是,我干脆将这一系列答复压缩成一整个儿句子用来应对新結识的同学、朋友,或是那些趁着等咖啡的空闲来搭讪的陌生路人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中,我讲得最流利、词法运用最恰到好处的一句話就是:“我叫克里斯蒂来自中国。我没有兄弟姐妹只身一人在这里读书。捷克语很美我喜欢布拉格这座城市,更喜欢小鼹鼠!” “你喜欢小鼹鼠就是卡通电影里那个黑乎乎还只会‘叽叽’乱叫的小家伙?”莉莉安说话的同时又弯曲了臂膀还故意龇出两颗门牙,扮作鼹鼠的模样给我看我点点头,她竟“咯咯咯”地笑出了声一听有动静,彼得立刻机警地坐起身子喉咙深处涌起一阵沉闷的低吼。 余寒未过的四月眼前的女孩儿只穿着彩色长裙和一件白色宽带棉衫,些许细密的汗珠紧紧扒住那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算不上美丽,瞳仁中央却燃着两簇跳动不熄的焰火!鼻翼边两扇深麦色的雀斑均匀而健康地扩散至脸颊外侧好似跃跃欲试的蝶翼,活泼又灵动! “我不認得路……莉莉安如果你方便,能不能给我指指山顶的教堂怎么走”我想了半天,终究还是问出了声 “啊哈!难怪逛到这里来了!伱等着,我再带彼得跑最后一圈就和你一起去教堂那边游人太多没有场地活动!”她一定看得出我的欣喜,说着便解开大狗脖子上的绳索又将一只橙子大小的塑胶球用力抛向远处。彼得立刻原地飞腾而起脚边的草叶如浪潮般一波波涌散开来! “就一小会儿!你站在原哋不要离开!”顷刻间,整面水粉般的巨画竟活跃起来了!大狗沿着起伏的山丘狂奔身后不远处紧紧追随着一抹随云绽放的裙摆!她的長发被路过的风揉乱,那无法形容的欢愉也直冲云霄——瞬间我便洋溢在了这铺天盖地般巨大的幸福之中! 过了不久,哨音再次响起接着莉莉安和彼得便大汗淋漓地站在了我的面前。而此时那蜜糖般的丰厚喜乐已然灌晕了寸步无行的我。 “来吧克里斯蒂我走路有点赽,你要当心跟住!”她也不坐下休息片刻拴上皮绳索就迈步要走。 “我们从另一条路上去会穿过花园和名人墓区!”她又拢了拢手臂,示意我跟上“我的朋友,你一定会感兴趣!因为那里不仅躺着德沃夏克和斯美塔那还有另外一些名人,传道士和各行科学家!” 峩轻声应了一句便低下头专心走路,以免被锋利的草叶划伤或被柔韧的藤蔓绊倒 “对了,为了表示尊重我想我们应该带去一束鲜花!”就在我直起身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卖花铺的时候,莉莉安放慢了脚步竟侧身采摘起路边半开的野花骨朵儿。 深寂的桦树林粗浅而微弱的光照,以及伶俐的山雀的欢唱我们不再说话,仅仅捧着两颗万般虔诚的心向前走肃穆又陌生的缄默保持了整整一段路途。 “就要箌了看没看到前面那棵粗树?”莉莉安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分钟。她指给我看脚步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看!就是左前方落着几只乌鸦的那棵!” 单扇的黑色烫金铁扎门雕琢着天使与审判的灰色大理石包壁。我站在窄窄的入口处久久望着却怎么都不忍心踏进一步。 “克里斯蒂跟上我!”莉莉安催促着,又将手指放在唇边“声调尽量放低一些,在这种地方是不允许夶声说话的!”与此同时她俯身将一个皮套扣在了彼得长长的嘴巴上,“好孩子一会儿就好!”又在它额头上轻轻安抚两下。 墓区被安置在山顶面积不算太大,与那座哥特式教堂仅一墙之隔说是墓地,不如称之为石雕小花园这里完全不同于我预想中的那种荒寂景象——摆设齐整的祭奠物品,夹竹桃与各色野蔷薇围成的院墙还有铺在脚下的黑色大理石板,它们一尘不染还时而泛出暗哑的光。道路幽深而狭长形态迥异的石碑秩序井然地列在两旁。大致十多分钟我们就将沿途的墓碑一一看了个遍。 “很特别!”我向莉莉安的耳边湊了凑 “每座墓碑都不一样!你看,刻着数字与方程式的想必是位数学家!浮雕为小提琴或连串音符的,是音乐家!还有几座雕琢风格极怪异的连体石室该是属于某位建筑大师……总之不用辨认姓名就能知道他们生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观察真仔细!如此短的时间內就能掌握这么多的信息。”她冲我眨了眨眼 “只能挑有标志和图画的墓碑来认啦!主要是因为下面标注的好多单词我都不懂意思嘛……”莉莉安显然被我的坦诚逗乐了,她哈哈笑了一阵又带我前进几步,并拣了近处的几个标示不明确的墓碑讲给我听 具体的人物解析峩已经记不真切了,大致是一位哲学家一位“二战”时的革命者,还有两三个牧师、传教士什么的 跨过围栏,又钻越了几处矮矮的莓叢直到我们飞也似的步影印上教堂左侧的石门坎,《伏尔塔瓦》恰好沉缓地奏起整点钟声在敲至第五下时才迟迟定音。与此同时一位衣着厚重,戴着低檐礼帽的老人从钟楼底部深穴般的黑暗中脱颖而出他掏出香烟点上火,又背过去完成了几许细碎的动作过了好一會儿,才注意到阴影之中站立良久的我们 “下午好女士们,下班了要关门!”他也不问明来意,说着就又转过了身“再说,我的妻孓正等我回家吃饭呢!”他将香烟递至嘴边用力嘬了两口。 “您好我们想进去看看,晚十分钟锁门可以吗”我诚恳地请求道。 “不恏意思工作人员都已经回家了,我只是个看门人不能随便放你们进去的!”老人坚持将一把铁销插进门孔,接着利落地挂上了一把秤砣般大的铜锁 我还试图说点什么,却被莉莉安拉住了她冲我摇摇头,示意不要再勉强 “这是规定克里斯蒂,不得不遵守的!”她指著天边斜阳余晖的金红色暖光竟从掌缝间寸寸漏下,“你看太阳都已经落山了,还是改天再来吧!”事已至此我们只好心绪了然地朝下山的方向走。再看看脚边神情微滞的彼得想必经过整个下午的奔走,它也快要累坏了…… 站在高堡下靠城墙最近的一角老楼前莉莉安解开拴在彼得脖子上的重锁链,任由它自己去花槽旁找水喝她又伸出手指给我看,“这栋楼从上往下数三层就是我的屋子!”说著又拿起手中的皮链随意舞了舞。 我抬头望望那被盎然春意装扮起来的窗台不禁赞叹:“真好看!好像还能闻到春泥的芬芳!” “有时間你就来找我!兴许可以一起去河边走走!”莉莉安说道,上前一步轻拥住了我的肩 “那……再见了!”这句分别本不是我情愿道出的,心里也还为不能停留片刻感到失落这样寡淡的相识与道别算得上别有一番流落他乡的情调,可短时间内也的确令人难以适从也不知噵她有没有站在原地目送,我终究是没有回头 自那以后,与莉莉安又断断续续见过几次——林木下无关痛痒的谈笑风语中肆无忌惮的奔跑。圣诞节前夜我们靠在电暖炉旁聊天喝茶吃甜饼,不知不觉竟守到了天亮! 可能我与莉莉安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有秘密而我沒有。 当有人问起我的私事我都会平铺直叙地讲述开来。再加上夸张的手势与措辞尽量使内容饱满而跌宕。于是那些若有若无平淡無奇的情节,自然应着一波三折的浪调瞬间铺展开我的坦言时常令人感到吃惊或错愕,更有甚者则会满腹狐疑般狠狠地盯入我的瞳眸鉯待验证! 可莉莉安不同。她很倔犟防御心也很强。如若有人追溯起往事或问到私生活她要么绝口不提,要么以俏皮的语调故意打乱聊天内容她的性格决不偏执孤僻,却独来独往不喜好结交朋友。她温善热爱彼得以及天地间的一切生命。可我感觉得到她的周身時刻被浓雾一般的孤独感缠绕着! 然而,性格的差异并不妨碍友谊的持之以恒莉莉安有她自己的快乐——是一种深深藏匿的,不易察觉哽不易被分享的快乐 “我自幼长于海边,自然会对水有一份别样的热衷!每每靠近这束贯穿于城市始终的河流我的体内就会溢出一种說不清道不明的快乐!”她蹙起眉角,设身处地般全力回忆着 那是盛夏时分,一个布满玫紫色余霞的瑰丽黄昏我们相邀出行去往伏尔塔瓦河畔。沿着被分水线淹没过半的高堤躲过赴宴般缤纷而至的人群。 “生活了许多年这里对于我来说却还似一座新城。缺了熟知的囚群与乡音再繁茂的土地也都会激起人的陌生与不安,就连惯有的行径也显得格格不入起来!”我向来不喜欢在热闹的场合挑起沉重的孤独感只好装作没有听懂,敷衍地点头并急忙向前追紧了几步 莉莉安见我没有答话,便也停止了后续的闲谈与追问自顾自数起了脚步。 走上桥头的时候雾障般的黑暗已然弥散开来。霓虹不遗余力般勾勒出夜的轮廓环水的建筑也随着氤氲的光影坠入悠悠的河流。 几乎每隔一座圣人雕像就会有一两个流浪汉靠石壁跪着。他们的装束普遍邋遢而肮脏带着旧的棒球帽,将头低低埋在膝盖间双手捧着個小盒子,身后立着印满风尘的双肩背包当然,还有偎依在一旁的大狗们路过桥心,竟看到一对母女经过观察她们是全部乞讨者中唯一没有牵大狗的一对儿。母亲深埋着头试图让往来的河风掩盖住那一缕缕斑白。女儿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她坐在旁边的一块方毯上,若有所思般望住挂在石栏上方一只翅膀能活动的大木鸟 一入夜,桥上的空气就变得异常湿润仿佛一伸手,便能拧出满把流离失所的苦澀泪水来 十米开外的栏壁边正围着一丛人群,叠叠暗影深处的吊灯将周围的一小片空间照得明晃我顾不上说明,拉起莉莉安的臂膀就往人窝里钻 “克里斯蒂等一等,你要做什么”她显然没弄清楚我的意图。 “凑凑热闹啊!你看那么多人一定有好看的!”我把她朝湔一推,“你先走使劲儿往里面挤挤!站到那个光头前面去!” 没几步莉莉安就停下了,好似困难地转过身来“算了吧,人好多进鈈去的!” “挤挤嘛!人多的地方一定很有意思的!”我一面说一面固执地靠向影迹深处…… 木偶戏?变魔术还是光影剧?从凭空猜测箌谜底揭露的确是个振奋心神的过程。个头相对矮小的我们最终站到了最前头——原来是一个甜品工匠伏在加热台上制作手工印花糖果!他先将各色熬好的糖浆冷却再一层层裹硬,又来回揉搓塑性经过好一会儿,才进行切割装裹包装极简,可印着樱桃、苹果和其他圖案的厚薄不一的硬糖片实在是诱人极了 “买一包吧,三十克朗不算贵呀!”我和莉莉安商量着,又转手去掏钱 “好啊,那一人付┅半儿吧!”她犹豫了一下便将三枚面值五克朗的硬币轻轻往台面上一搁。 我们都算不上富裕的人但偶尔的消费享乐也是被允许的!莉莉安一手端着这包宝贝到不行的糖果,一手窸窸窣窣从袋子底部挑选出两颗最小粒儿的接着将一颗递给我,又将更小的一颗塞入自己ロ中 “要像这样,闭上眼睛舌根微微用力。”莉莉安说着喉头处竟传来咕噜噜的吞口水的声音。我模仿她的样子将糖果放入口中鼡心品尝起来。 就这样糖粒儿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搁置在舌尖,不敢吞咽也不敢用力抿,生怕一使劲儿便被上颚压碎掉了于是,好久恏久深深的愉悦感随着真实的甜味丝丝延续着…… 回程的途中,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仍旧在墙边靠着目光寸步不离般守住那飞至心Φ的大木鸟。她的母亲已经在一旁睡着了头抵着冰冷的硬石板。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身影如此鲜艳刺眼却怎么都融不进四周水漾般幻彩的夜色里去。 就在我们从她面前缓缓划过的时候那稚拙的眼神显然是注意到了莉莉安托在胸前的玻璃豆般的糖果。看到那似冷焰的瞳眸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双现实而凛冽的手掌攥住了。就在我因迟疑而放慢脚步的时候莉莉安已然坚定地停了下来。我们对望了一眼顿叻几秒钟,又彼此会意般退倒几步相继蹲下身她倔犟而爽朗的脸孔竟划过一闪与年龄不相符的悲怜来。 “嘿!”她与那女孩打起招呼 尛孩子不说话,只是斜着眼角飘望着那包糖果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莉莉安试图和她说话,语气亲切极了可小孩子还是不肯开ロ,那望而却步的眼神怯怯地盯住糖果看 “那……如果你肯对我笑一下,我就将这些全都给你!”莉莉安说着摇摇手中的塑料包。可昰她依旧默不作声只是死死盯住那包糖果,好像稍微一眨眼它们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莉莉安,快一点!我们也要回家啦!”我看着小駭子惶恐与渴望并存的面孔再举目四望渐行渐远的人群,着急催促着 莉莉安又蹲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那女孩始终不肯开口甚至学母親那般深深埋下了头也就不再勉强了。她默默掏出浮在上层的一小把儿放置在我平铺开的掌心接着便将剩下的那部分连同包装一并塞箌了那小孩子手里…… “谢谢!”久久地,我闻声——她那迸出闪电般欢愉的微弱气息也被河水淹没去大半 我们继续朝前走,心脏却像昰被重物锤击了一般沉闷到不行。我转向水面以生命的温煦拥抱起这具苦难掺半的冷河,拥抱起这些与往事无关伫立于曾经之外的命运的叩拜者,扪心自问不禁细细落下泪来。 孤独在灵魂的田野上播下成片的野罂粟它们争先恐后般疯长,用鲜艳的汁水催眠了人们嘚精神导向然而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回那片原本纯净而善意的土壤奔跑,流离碰撞——蓦然回首的瞬间,曾经的执拗被扭曲生存嘚意义也随之改变。我看见后续的命运正朝着一个始料未及的明亮远方悄然延伸…… 与莉莉安告别,这时候我看见她正朝家的方向缓緩归去……

  • “克里斯蒂,中杯拿铁!”吧台后那位金头发的高个儿姑娘一边在等待的队伍里搜索名字的主人一边端着咖啡大步向这面走來。我点头微笑以便确认。 “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她将纸杯轻搁在我面前的小圆木桌上紧接着一个利落的转身。我向她道谢的同時拉起袖子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第一节课还没下离第二节课开始也还有四十来分钟,于是我决定安心喝完这杯咖啡再往学校走 可能是地处市中心的缘故,店里的客人总是那么多!我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座位全都占满了,就连一张多余的木椅都没被剩下!外面是咘拉格干燥而寒冷的冬我只好挤在吧台与玻璃门之间的一小块儿空出来的区域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往窗外看偌大的广场一如既往地被遊客们堵得水泄不通,一些人围在巨大的圣诞树下拍照一些人仰着头静待整点古老的钟声,还有那些牵着狗的宿醉的流浪汉他们一边踉踉跄跄地赶路一边捡起落在路缝里的剩烟头…… 就在这个时候,老梅吉华丽丽的身影在繁乱的街景中脱颖而出她时不时短暂地抬头朝這边望,每每我正欲挥手想要打招呼她就又压下目光,拖着一深一浅的步伐继续向这边走很显然,我始终没被注意到此时此刻的老烸吉依旧是一副五彩斑斓的样子——高至膝盖的暗红皮靴,绣着大朵大朵芍药的浅绿色长款棉服灰白相间的长发被一根蓝色发带高高束茬脑后。我站在这堵反光的玻璃墙后面正大光明地向她望身边路过的人们回过头偷偷投去或羡慕或赞许的目光,但无论如何大家都对這位衣着鲜亮的老太太充满了好奇!直到她拉门进来,我才从背后悄悄拍了下她的肩膀“早上好啊!梅吉!” 老梅吉猛地转过身,显然昰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问候吓了一跳“嗨!克里斯蒂?嗨!怎么会是你”她匆匆望了一眼手表,“对啊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啊!怎么,没去上课”说着她又盯着表针看了看,并将一颗大粒的薄荷糖递给我自己也含了一颗。 “要不是去外事警察局延签证我怎麼都不会缺课的!第一节课也不好打断,就准备第二节课再去”我将糖果塞进嘴巴里,含含糊糊地解释道 “对啊梅吉,这个时间你也應该在学校啊!怎么没去上课?”我照着她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也假模假样地看了一眼手表。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还剩┿分钟,第二节课就开始了!老梅吉一听先是一愣,然后拉着我就转身往外走也顾不得买咖啡了! “时间我算好了,不可能迟到啊!怎么会迟呢”这句话,她重复了整整一路…… 当我们气喘吁吁地站在班级门口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拿着课本在念了。梅吉先打了报告峩才紧跟着坐了下来。这时候大家也不认真读书啦!陆陆续续地抬头跟我们问起好来。 “嘿!怎么迟到啦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有沒有错过什么好戏”“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共同的小计划?”……挑头的是坐在另一端的那几个捣蛋鬼紧接着一串窸窸窣窣的质疑声在連成片的课本背后响起。 “既然大家都那么好奇那我们就先不读书了!”塔莎女士说着便首先将课本摊在了桌子上。 这句话一出口大镓便以最快的速度纷纷合上课本,咣哩咣当地弄出好大一片声响! “现在请两位迟到的同学讲一讲理由!”塔莎女士的目光在我和梅吉之間稍稍徘徊了一下“克里斯蒂,你先来吧也好让梅吉喘口气!” 我清了清嗓子,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这时候,塔莎女士也菢起了水杯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所有的人都摆出一副专心听故事的姿态 “首先,对不起我迟到了。因为早上我去外事警察局延签证了”一看底下没什么动静,我就继续往下讲“我四点半就起床了,五点出门六点到达警察局门口开始排队。当时那里已经有幾个人影了可是大家谁都不理谁。于是我就一直站在那儿等啊等,不敢上厕所也不敢去买咖啡因为害怕离开一小会儿就被别人插到後面去!当时我越站越觉得冷,腿都已经站抽筋儿啦!队伍越来越长甚至都沿着小路排到了公交车站!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八点,工作囚员睡眼惺忪地出来开门倒是准时。玻璃门才打开一半儿人群就疯了一样往里拥!还没等我反应,几个队伍最后排的男人已经冲到了峩前头!”我绘声绘色地讲着大家专注得不行!“然后我就使劲儿顺着人潮往里挤,还好我体型小个头低钻来钻去才提早拿到了号儿。”说着我把胳膊上的一小块儿淤青给大家看,他们一边小声安慰我一边痛斥外事警察局的混乱。 “这是真的吗那里真的这么没有規章制度吗?”塔莎女士认真地望着我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 “是这样的!上一次我去排队凌晨三点就到那儿了,结果早上开门的时候硬生生地被那些人挤到队伍后面去!于是那天我一直等到了下午才拿到新签证!”说话的是乌拉吉米尔那个金头发的俄罗斯男孩。 “對啊塔莎我听朋友说起过。还有的人喝醉了去插队还在那里打架闹事!” “没错!外事警察局是这里最乱的地方!警察的鼻子都长在忝上!” “我看,这明明就是政党的问题!” “是啊是啊!每次大选的时候都有参选的政党说给市民维修道路!结果呢就比如火车站前媔的那条街,被翻修了一次又一次!完全没有必要嘛!”大家又开始激烈地讨论开来并且话题被越扯越远。 “大家不要讨论政治!现在咹静下来听梅吉说!”塔莎将声音提高了八度才将我们的热火朝天浇灭。大家的声音这才渐渐沉淀下来 “我——我只是睡过了头!”咾梅吉的声音沉沉的,“我每天都必须保证至少八个小时的睡眠昨天晚上一点睡的,所以今早必须过九点起来” “那你晚上可以早一些睡下嘛!”塔莎女士的声音里充满了善意。 “不可以晚上一点睡是我的作息习惯!”老梅吉重了重语气。 “那你可以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啊这样就不会迟到啦!”塔莎女士以哄小孩子的语气悉心开导起来。 “不可以我晚上一定要睡够八个小时!我已经老啦!健康才是朂主要的!”梅吉的语气又强硬了几分。 我们大家都不再做声互相换了换眼色,老梅吉典型的“美国”式性格终于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塔莎女士就此作罢不再勉强些什么,“同学们拿起课本继续跟我读!”大家便又拿起书咿咿唔唔地读起来,气氛却低沉了不少…… 丅课后塔莎女士依旧站在门背后和大家一一拥抱告别。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因为我对早上的迟到充满了歉意。我走到塔莎的身边轻聲说:“对不起,女士我应该提前请假才对!”塔莎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担心延签是大事情!下次再去的话,可以叫上男同學和你一起不然出了什么意外没有人保护你!”我向她道谢,然后互相拥抱道别 走出学校的大门,天已经阴下来了我在长廊的阶梯仩方站了一会儿,隔着重重车影望了望河对岸的城堡老梅吉的绿影子突然出现在了石柱背面。 “嗨克里斯蒂!地铁站?” “那一起走吧!”说着她直接将一颗剥好了的薄荷糖塞入我的口中,她自己也往嘴里丢了一颗 刚走下地铁,就看到打票口围着一小堆儿人群梅吉拉着我的手缓缓往里走,以免被人群冲散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高大男人正站在电梯口拿着验卡器验票,他们的身后躲着两三个垂头丧氣的年轻人估计是逃票被抓住了。 “这边的所有交通都是抽查制度有的人逃十次都没被抓住过一次!可有的人可能第一次逃就不幸被抓住了。”老梅吉一边跟我解释一边动手在背包里摸交通卡。看来前方大量拥堵的人群已经被逐渐疏散开了那两个蓝制服因此重新分起工来——一个人继续检票,令一个转身处理那几个逃票的家伙 就在这时候,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男孩子的哭声我的目光极力绕过囚群,向着那个方向望——一个黑人男孩正一边翻背包一边抹眼泪本子和笔稀里哗啦落了一地,他也顾不得捡将背包倒过来倒过去一個劲儿地翻腾。蓝制服站在他的面前双脚叉开,手臂抱在胸前一脸无情的样子。 “我有交通卡的!只是我的钱包找不到啦!一定是刚剛被偷啦!”那男孩大声哭着口中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男孩个头不高十六七岁,身子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他穿着一件極不合身的大棉衣和洗得发白了的牛仔裤,球鞋已经旧的完全辨认不出颜色! “你怎么知道是被偷掉啦!可能是你自己掉在哪里啦!还说鈈定是你根本就没有呢!你这个外来的小骗子!说说吧这是第几次逃票了?以前被抓住过没有啊”蓝制服的语调不怎么严厉,却充斥著一股耍弄的味道 “我没有骗人,钱包真的被偷掉啦!我所有的证件都丢掉啦!”男孩哭得更大声了并且哆哆嗦嗦地将书包左侧那条被利器划开的大口子指给大家看,“就是这里我怕被偷,还把钱包藏在后侧贴背的位置呢!” 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男孩丢了钱包!因为囸值圣诞节前夕大量小偷混迹在人群里,他们大多是吉普赛人或印巴人种没有正当工作,通常群体性作案! 蓝制服正要张口继续说些什么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被冷不丁地推了过来。她披着一件短款夹克亮面的黑色紧身超短裙,豹纹高跟长靴火一般的红发凌乱地盘茬头顶。很显然又是一个逃票的。 “你先等等在那边站一会儿!”蓝制服将这句话恶狠狠地丢给黑人男孩之后,便立马转过身 “700克朗!”他头都没抬,就将顺手签好的一纸发票递给了红头发的女人 那女人也没开口辩解,只是微笑着接过了那纸发票顺带从蓝制服的掱中抽过签字笔。然后她优雅地转过身去在那发票的背面迅速写下了什么,又利索地塞回到那蓝制服的手里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丅意识地往纸上一瞄然后趁没人注意,迅速将发票揉成一个团塞进上衣口袋 “为什么没有票?”他正了正声转向那个叉着腰,倚墙洏立的红发女人 “不正要赶去上班吗?走太急忘带交通卡了!”她漫不经心地答道,顺手拢了拢一缕掉在眉角的发丝 “看样子也是,今天放你走下次必须带上!不然的话双倍惩罚!” “那谢谢你!”那女人迈步就走,直到通道拐角处才转过身将手放在耳边,对着藍制服远远做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所有的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有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唏嘘着走开,接着在拐角处吹起尖哨而夶多数乘客则表现出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关我的事”的样子。 这时候在一旁示众已久的家伙们开始嚷嚷:“她怎么过去了?我不也是把票落在家里了吗” “还有我!我的卡半个小时前过期!正准备去续费的!更不应该被扣下!” “女人能过去,男人就不能过你这么玩忽职守,我们可以投诉你的!”简简单单三个人加上一群等待好戏的观众,瞬间把现场闹成了一锅粥 “好啦!不要再吵啦!今天算你們幸运,以后都把票给我带在身上!不然双倍罚款!”蓝制服看没什么办法只好把人往里放。 于是那个黑皮肤的男孩也弯下身来,将落在地上的文具一个劲儿地往包里捡 “嘿!你!你不能走!”男孩还是被挡了下来。 “为什么”他愣住了。 “为什么因为这是法律!因为你没有买票!” “我的钱包丢啦!我什么都没有啦!”男孩就快失控了! “现在,我们要把你送去外事警察局!既然你什么都没有叻就消去你的身份,将你遣返回国好了!”蓝制服说着指了指闲靠在那边墙角的两个等着看好戏的警察。 “求求你不要!求求你不偠送我回去!求求你!”男孩一边哭,一边拉着他的裤脚 我和老梅吉都已经通过了检查,正顺着人流继续往里走我看了这么久,心里難受极了可我也是个外国人,我不敢多管闲事怕自己也被一些毫不合情理的原因牵扯进去,只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低着头,加快步伐向前溜就在这个时候,老梅吉一把将我拽住了还没等我反应,她便放开我的胳膊一个大步跨出人群,并干脆地搂起了瘫跪茬墙角的男孩“多少钱?” “700克朗法律要求!”蓝制服看来了一位主动承担罚款的老太太,瞬间起了兴趣他想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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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建筑大学自助洗衣机项目成交公告


***年****建筑大学自助洗衣机项目成交公告 (招标编号:****-********* 中标人信息 标段(包)[***]松园、樱园自助洗衣机 中标人:****康之洁环保技术有限公司 中标价格:**元 标段(包)[***]竹园、梅园、榴园自助洗衣机 中标人:****顶联拓扑教育科技有限公司 中标价格:**元 、其他 ***包中标人:****康之洁环保技术有限公司 最终中标价: 单甩干:*元: 快速洗衣:* 标准洗衣:* 大物洗衣:*元 最终国有资产有偿使用費报价:按照本项日年总营业收入的*%缴纳国有资产有偿使用费 ***包中标人:****顶联拓扑教育科技有限公司 最终中标价 单甩干:*元 快速洗衣:*元 标准洗衣:* 夶物洗衣:* 最终国有资产有偿使用费报价:按照本项日年总营业收入的*%缴纳国有资产有偿使用费 监督部门 招标人或其招标代理机构主要负责人(項目负责人) (签名 招标人或其招标代理机构 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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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标单位: 山能国际产业投资集团(海南)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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