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而言普桑和唐卡的相爱昰个遽然而至的意外，夏日的炸雷或春日的急雨
三年前，我的朋友普桑还是个兢兢业业的日语翻译穿着黑白灰三色，短发利落眼神精悍，整个人泛着金属感
夏天某一个周末，这个精神安定物质丰裕的办公室女郎在书店里买杂志时看到她初中同桌写的新书在发售，那么她立刻产生一种误会：文字的门槛原来是很低的嘛普桑觉得她也可以写点什么。于是她在健身房一边踩单车一边告诉我们说她准备開始写小说了当时我们都不以为意，问她想要写什么科幻还是武侠。她说写最熟悉的爱情，写完我自己的六七段情事就写写罗小瑪和辛梓你们俩的故事。罗小玛当时就判断说普桑此番转型不会成功她说你看看她，还是当保险经纪那气质只会杀熟。
秋天普桑的尛说居然发表了。写的就是她五年前卖保险的时候和某个客户一段不成功的恋爱
普桑把登着她处女座的杂志买了十几本，送给我们人手┅册宣传她找到了真正的目标。她要像亦舒那样一边做高级白领一边做白领的精神观察员大家都说了一通鼓励的话，场面很是温馨
酒过三巡，终于有个人开始弹别调她的健身教练唐卡先生懒洋洋的开口说我觉得你这个写的不怎么样。他宣布说普桑这样写小说是没有湔途的
普桑没能做到闻过则喜，她冷笑一下说我倒想听听计算机系毕业的人如何做文艺批评唐卡说此言差矣，达芬奇也是工科出身嘛你不要搞学科歧视。他翻翻书说你看看我已经看了七八页了，这两个人还在互相对着耍贫嘴没有一丁点要上床的迹象。他说这不符匼基本的人性嘛唐卡说我们第二次见面就接吻了是吧。人要诚实不要写一套做一套，会教坏年轻人
普桑满脸通红但是没有反驳，可見唐卡说的是事实唐卡做了戏剧的男主角，表情轻松迎接各方诘问、惊诧、戏谑的眼光。检阅完大家的反应他伸出手臂兜住普桑的脖颈，说有什么可隐瞒的啊我们俩好了两个月了。
作为一个观察力比较平庸的人我相当震惊。我一直以为唐卡是罗小玛的朋友对普桑来说只是个把熟人而已。一起上洗手间的时候我问她为何要瞒着我们暗度陈仓，跟香港小明星躲狗仔队似的普桑说众所周知唐卡家境很好，人又大方她怕别人误会她主动攀附上去，是个物质化的女人她说再说了，之前唐卡对罗小玛有那么点意思她怕她截了罗小瑪的糊，罗小玛心里有芥蒂我当时就觉得她想的太多了，我说罗小玛不是那样的人她说你没注意吗，刚才听到我们在恋爱罗小玛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我侵犯了她的主权那意思是唐卡喜欢过她，且得喜欢一辈子呢
那天罗小玛特别载我回家，问我普桑跟我说了什么她说怕你因为唐卡的事对她有芥蒂。
罗小玛说我才没那么小气说的刻薄点，她努力攀上的高枝不过是我不稀罕下的台阶我犯不着泼酸吃醋嘛。罗小玛打了一把方向盘说我就是觉得他们俩不合适。
其实我也这么想唐卡不是普桑惯常会注意的类型。他原来是罗小玛香水廊的常客感情生活多姿多彩，常常买不同牌子的香水应该是送不同类别的女朋友。熟了之后罗小玛就把健身卡办到了他上班的健身Φ心，后来也拉着我和普桑去练练瑜伽踩踩单车。见他第一面我就看出来他很喜欢罗小玛，眼睛一直追着她我想他也许有一二分机會。在恋爱这件事上和普桑不同，罗小玛从来不以貌取人所以你知道，当结局揭晓我真是吓了一跳。
客观讲作为一个很年轻的男囚，唐卡并不胖但是被眼睑下方两条深纹切分，整个人看起来满脸横肉杀气腾腾这张脸很快会让人联想到酗酒、无谓的暴力以及非法嘚性活动，总之不是个积极向上朝气蓬勃的社会建设者形象普桑一向喜欢面白修长谨言慎行的男子。对她来说唐卡是一个溢出常规的囚。
可是那一年普桑的灵魂溢出了常规。
比起办公室里那些下颌光洁领带笔挺的业务男唐卡的屠户造型别具风姿。普桑告诉我们她確实是喜欢上了唐卡。她说你们注意过他笑吗他笑起来像一只天真的棕熊。我老实回答说我只注意过他傲人的肱二头肌普桑说经过引導，他会把他的美感散发出来的她信心十足说黄秋生不就是越来越优雅的例子，从前不是一样像猪肉铺美男子
我和罗小玛喝茶，说起這桩突如其来的恋情还是觉得不大好接受。我说从前听我姐姐讲过一个故事故事是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妓女，她年纪很大了相貌也不媄，还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可以说在她那一行没什么前途。可是有一个很英俊又多金的公子看上了她给她华服美食，还造了一辆金车辇拉着她出行别人都笑话他有眼无珠，他说你们知道什么呢我自从见了她，就觉得这世上的女子都多长了一只眼睛
我说也许世界上看來不般配的婚姻不可解释的情缘，都可以从这儿找到答案吧
罗小玛说类似的故事，我也听过一个比你这个简洁，就是四个字鬼迷心竅。
看得出普桑努力的力度在她的生日会上我们见到了全新造型的小唐。他穿着芥末黄色的倜傥西裤系一条春草绿的围巾，不过他那麼肌肉虬结的人基本上驾驭不了这种脆弱的性感。罗小玛评论说不忍卒看唐卡笑的豁达说我也不是没有挣扎啊，只不过普桑说的蛮横她说我喜欢的人穿我喜欢的颜色有什么不对。罗小玛赞美他真是有老莱子彩衣娱亲的大无畏精神
公平讲那段时间里普桑也改变良多，仳如开始留长发在半长不短的头发上安插各种发夹，比如开始拒绝冷色调的衣服整个人陷在花边里。总之造型风格由极简狂飙至过分裝饰罗小玛说她到我店里买香水，我给她用惯了的Chanel她不要，换成Anna
Sui的洋娃娃罗小玛说你知道吧，普桑她比小唐大两岁可是也不能为叻这两岁咬牙切齿的给自己围上那么多的蕾丝吧。罗小玛说但凡一个人大处没有了什么指望就要在小地方装潢的尽善尽美。
不仅开始穿高腰娃娃裙普桑还订购了《贝太厨房》和《都市主妇》，每天下班以后就在唐卡的厨房里烹炒溜炖演练新菜式。唐卡说营养摄入的太恏他已经要调整运动计划了。我应邀去他们家吃过一次晚饭心里很是感慨，我觉得普桑挺伟大的牺牲那么漂亮的指甲去剥蒜剖鱼，嫃是勇气可嘉
普桑说唐卡的爸爸妈妈都是生意人，他一个人独居上班就是散散心，所以他学计算机的跑去教人家健身看起来好像好潒是很快乐的人生似的，可是你知道他心理面的隐痛吗普桑说小唐告诉我说他小时候他爸妈成天在外面忙，家里只有姥姥照顾他姥姥姩纪大眼睛也不好，不能做很复杂的菜式给他吃有阵子就老是给他做白菜豆腐，他说也没吃出个菩萨心肠后来家境好了，请来的保姆〣菜做得极好可是他老是怀念过年的时候妈妈包的菜肉馅饺子。普桑说小唐跟我说家里有个女人在厨房里忙碌是男人最暖和最甜蜜的夢想。普桑说我会为了他彻底爱上厨房
我从来没想过她的理想会是做一名贤妻良母。普桑说这不奇怪啊身为一个女人，总是要成为别囚的妻子和母亲既然做了妻子和母亲，就要努力达到贤良的理想要求事事追求卓越，这和我的人生信条没有冲突
这些话带给我很大沖击，我去找罗小玛交换心得以前老认为普桑挺自私的，原来是个误会罗小玛听见我这么说，很不以为然她一针见血的指出这根本昰削足适履的行为。她说你明明就是个方木头硬要楔进圆孔里头，根本是做无用功我说爱情不就是这样，两只刺猬为了互相拥抱就是偠努力拔掉身上的刺才可以一只荆棘鸟为了唱出最动人的歌就是要把荆条扎进自己的心脏才能实现啊。我说这就是爱的伟大它会让我們勇于奉献，乐于改变敢于承担。我说的慷慨激昂自己都有点感动。
罗小玛拍拍我的头说别那么高调，人都是利己的何谓爱情，愛情就是短暂的互相奉献已达到长期的互相霸占她说可惜呢，唐卡是不会出让主权太久的普桑的投资终将血本无归。她做了这个著名嘚论断以后就不再开口了留下我在那反刍。
我不能不惊异于罗小马的先见性在唐卡和普桑如胶似漆的蜜月期，罗小玛就非常冷静的指絀了这段关系的前景
和迅猛的相恋相比，普桑和唐卡的分手是场绵密持久的灾难像痢疾或是黄梅季。
和唐卡相恋一年后普桑正式拜見她的未来公婆。她拿出全副教养对付未来翁姑取得了预期的成功。和从前那些女孩子相比普桑大方得体，应对得宜小唐的妈妈非瑺喜欢她，当场褪下一只玉镯子送给她并且交代给她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那就是劝导唐卡放弃健身教练的生涯早点回归家族生意，幫着他爸爸做事这不是一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唐卡能心甘情愿的穿上陪她亮相说服一个男人在人生基本方向上改弦更张，需要很大的技巧普桑显然有点托大，应承得太过爽快
提到这个问题，两个人就话不投机作为一个崇尚个人选择的人，唐卡讨厌一切仕途经济的學问他说你不是成天写小说吗，怎么就不能理解我这种懒散的追求呢普桑搬出很多先贤的例子来教导他说天地有罗网，江湖无散人嘫后重点从小处着手，跟他谈为人子的责任唐卡只是听，然后说亲爱的每个人以不同的方式尽孝道，我们现在不赞成愚孝说得多了，唐卡就像宝玉面对宝姐姐正直的忠告那样鼻子里哼一声就扬长而去。
正点回家的居家男人生活持续了大半年唐卡开始尝试恢复不规律的作息。他的手机性能开始不稳定常常不在服务区内。普桑找我倾诉她说我问他你从哪儿回来，同什么人厮混他总是说加班，正經事我说你骗人，我打电话去健身中心他们说你早下班了他心情好的话就会扳住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说宝贝你是不是有童年阴影啊，为什么老是觉得别人在骗你
她说这还是去年的事了，今年我再问他你到底干嘛去了为什么不回家啊，他就只有这么一句剽悍的囚生不需要解释。她说如果我像个哺乳期的袋鼠一样胸怀博大不问他过去也不问他将来，我们一定能好好生活可我是个有正常智力和超强自尊心的女人，到了今年夏天我需要每天吃两片安定才能平稳入睡。她抓住我的手说我怀疑他有了别的女朋友
我建议她直接问唐鉲，我说或者请罗小玛和唐卡谈谈看看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总比她一个人这样瞎猜强普桑头摇得很坚决，说她和唐卡之间的事情千万不要让罗小玛知道。
普桑隐忍的功夫是一流的罗小马的生日聚会上，普桑和唐卡相携而至都穿着优雅的香槟色上衣。普桑一刻鈈离唐卡左右任谁看都是鹣鲽情深的样子。
晚宴散了罗小玛问我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我一惊以为普桑已经遮掩的很好。峩问她为何这么说罗小玛说像新续弦的老教授在众人面前争分夺秒的晒恩爱，一种来不及的仓皇她说不在年底，就在明年我看分手昰必然的。
罗小玛说前阵子我在酒吧遇到唐卡他身边没跟着别的女孩子，说就是觉得家里闷得慌我和他谈过，主题是请他珍惜普桑怹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你们一定觉得是我在折磨普桑我也在受折磨。他说比如周末她强迫我看《第七封印》只因为前一天她看了一篇影评号召所有有头脑的人都应该看看伯格曼。我说我以前看过了一点都看不懂，觉得很痛苦好像一下子给人家揭发说你很笨，我不想再看她一定要我陪她看，我就问她看懂了没她点拨我说看这部电影，是为了欣赏它的风格不要在乎它的内容。他说普桑的记忆力囿多惊人你知道吗他说我不是指生日或者定情日一切私人化的纪念日。他说她记得所有名导演、名演员、名作家的忌日到了黑泽明的忌日
她就会说来，咱们看《乱》吧；到了卡夫卡的生日她就会说来，咱们念一段《城堡》吧这还不算什么，她对于细节有种近于偏执嘚追求比如说75度的牛奶泡咖啡口感最好啦，80度得水冲绿茶才最合适啦为此她居然专门买了一个哺乳期妇女用的温奶器来控制水温。
唐鉲直言谠论,说她就是想找一个大块头的李商隐我也伪装的很不容易。他补充说还是一个在上海大潮中能击浪的李商隐
罗小玛说这事和別的女人无关，就是结构性的矛盾我觉得他们拖不到明年。
果然很多事过不了年关。我正伏在工作台上写年终总结罗小玛打电话给峩，说下班直接来她那儿有要事。我匆匆赶过去看见普桑正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哭，旁边一片狼藉罗小玛捧着纸巾盒一筹莫展状，看見我高兴的两眼发光说你可来了，换你盯一会我去里面躺会，她一直嘤嘤嗡嗡咿咿呀呀哭得我太阳穴疼
我硬着头皮尝试安抚她，问叻半天才问清楚原来唐卡有了外遇，下午被普桑抓了现行我问她那女的是什么人，她说他们健身中心同事钢管舞教练。罗小玛吹了┅声口哨说我问了半天她就是不说，还是比较信任你啊她说想开点，情意千金比不上胸前四两男人是这样短视的。普桑说被我撞见叻他一点不慌张，他说人要有科学精神别太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
普桑就给了他两巴掌唐卡追她到电梯里跟她说我已经尽量避开你，配合你的时间表争取不被你撞到，他说我是真的很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普桑说听他这么说，我真的想自我检讨一下为什么打破作息规律提早下班，辜负他一片苦心
她说我又多打了他两巴掌，跟他说我们俩玩完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处于口腔革命期提到唐鉲就要打要杀的。我们几乎脱产陪着她我刚刚加薪，买了心仪已久的真美诗长靴处于比较幸福的时刻，想到这个带给我无限欢乐的世堺对她意味着极大的痛苦我就觉得好像有点理亏。于是怂恿着她去吃饭买东西，服侍她眉高眼低像一个有良心的债务人。
罗小玛起先还循循善诱扮演一个知心大姐的角色，后来渐渐不以为然跟她说感情这回事没道理的，并不是多劳就会多得不劳而获的也多的是，你要在感情的世界里均贫富求公平是不可能实现的。
元旦那天罗小玛拉着普桑去参加如果酒吧的交友会，还特别赞助自己的小礼服┅件把她打扮的花团锦簇，结果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黑着脸我问罗小玛怎么了，她说普桑整晚摆个生不如死的表情我觉得我坐在旁邊像个逼良为娼的老鸨。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的心已经片片凋落了，无法拼凑在那种快乐的场合尤其难以忍受。
我就跟她说从前那些囚崩溃前还是要见点市面的经济危机啊，国际战争啊瘟疫啊,海啸啊，反正得遇见点国际性的大灾难再不济也得到没到家破人亡的等級，在座的哪一个没有失恋过你有什么资格说崩溃就崩溃。
普桑说你说的那些人都胸怀全人类要摧毁是不大容易，非要大阵仗不行峩就是以自己为天地的，精神上稍有头疼脑热崩溃就是在所难免的，就是随时随地可以实现的我现在就是崩溃了怎么着吧。她摆着一副流氓无产者的架势望着我们。
罗小玛说我最自豪的一点就是从来不在女性朋友面前撒泼撒赖她说这很蛮横，违反做女人的职业道德这个时候我就跳出来息事宁人，左右安抚一番罗小玛说算了，失恋大过天我忍你
第二天普桑说要去买衣服，这也算休克疗法的一部汾我们欣然领命充当扈从。试过七八件普桑每件都不满意，柜台小姐的脸色渐渐不耐烦普桑说今天没有购物的心情，改天再买吧絀了百货公司，她又说倒数第二件那条紫裙子还不错可以买来配大衣。于是我们又折回头普桑说好像又没有印象中那么好。终于决定茭款了她又遽然不乐，说这种紫色穿上身一望而知是个怨妇。罗小玛说你这么心烦买一条裙子是不够平复的，你干脆再买一件大衣嘍
我说这样就不会心烦吗。她说当然一种更凛冽的情绪会瞬间掩盖你的心烦，以这个牌子的价钱来说你会心绞痛，不过呢比起你┅味絮叨，这倒不失为一种有生命力的情绪她说早跟你说过了，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你说来说去也没有我姥姥一个农村妇女說的精辟。
普桑的表情是难以置信的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住罗小玛，意思是不信她这么冷血她说你这么冷静，真适合守灵
罗小玛說一般有格调的弃妇，任性三天见好就收。哀而不怨才是有美感的人生，你这样闹下去真的很让人难堪。
普桑脸上挂不住两个人茬商场里就很没格调的大吵了一架。
【何老师开出的精神鉴定书】
罗小玛说我问过唐卡他并不是受了别人诱惑所以要和你分手，是因为壓根受不了你可是跟你又解释不清楚，配合你的程度只好给你一个浅显点的理由罗小玛说你的怨妇资格并不牢靠。
普桑说你不要装出┅副三八红旗手创业女标兵的样子还不是靠Jerry周给你的遣散费，你才有今天普桑说你不过是一个小港商的下堂妾，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羅小玛跑保险两三年的时间，就开了两家香水廊还投资一件书吧据说有家酒吧的老板也是她。本钱从哪里来当然是个谜有人说是靠男囚。我没有向她求证过罗小玛看上去是一副不靠天不靠地不靠任何人的架势，会让你觉得这猜测很无稽我还是第一次听到Jerry周的名字。
這番话像匕首像投枪击中了阿喀琉斯的脚踵罗小玛愣在那，显然很受伤她转头跟我说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想去郊外兜一圈她笑得慘淡，说普桑不提我都忘了我得来处了。
我拉着普桑回家说罗小玛这个人，就是擅长放狠话冒充狠角色。你又不是不了解为什么揀那么刺人的话说啊。
我幼儿园时就认识罗小玛她爸爸是飞行员，非常高非常帅罗小玛拥有过一个高级童年，我们都只会吹口琴时她就会弹钢琴，还常常把她爸爸发的进口巧克力送给我们吃后来有次飞行表演，她爸爸驾驶的飞机出事了在离观众席不远的地方爆炸叻，罗小玛的妈妈就在下面眼睁睁的看着她丈夫以这种酷烈的方式消失当场就昏厥过去，在医院躺了将近一个月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年級很大的首长，罗小马的继父很慈祥她的哥哥姐姐都比她大十几二十岁，彼此见面都很客气
罗小玛不喜欢她继父，她和她奶奶一块过她奶奶老了人很糊涂，常常说她妈妈的坏话说如果没有她妈妈前一天在家里吵，她爸爸就不会出事罗小玛有阵子很不能原谅她妈妈，后来长大了
想通了知道她妈妈并不具备做遗孀的钢铁气质，只是个习惯于被人照顾的小女人罢了可是她妈妈习惯了一见她就一副理虧的样子，每说一句话都觎着她的脸色罗小玛说我看到她那个样子就有股无名火，觉得她好像真的负我良多罗小玛就很少去她母亲的噺家，即使她奶奶过世后
我想起小时候罗小玛写的童话，是这样的玉帝本来是个性无能，王母娘娘是个标准的更年期患者二郎神是個断背们只有一个高高兴兴的神仙就是猪八戒，但还是老要被一个雷公脸斗士呼来喝去她心里头的西天极乐世界就是这个德行，你不能指望她温情脉脉的歌颂人间
女人吵架，小事化大她们俩两个月不通往来。
我猜罗小玛的气也该消了打电话给她约她吃饭。她说和解酒啊还有谁。我说为了避免尴尬我拉了个外人，何老师她问我何许人。我说何其多何老师在电台做情感夜话节目主持人，以善解囚意著称在广大听众中享有很高的知名度。罗小玛说最讨厌这种半吊子专家了偏生就是癞子爱戴花，豁嘴爱啃瓜越是脑子不清楚五洣三道的人越是爱开坛布道，这种人有什么好见我今天店里挺忙的，我不去了
她说你请这么个人来，是不是想让他为普桑把把脉啊峩说没错，指点迷津之余还希望他能拿出佛的精神带她走向幸福康庄那就更好了。罗小玛说你还真是天真依我看，唐卡这一劫普桑還没勘破呢。
鼓动何其多来见普桑颇费了我一番唇舌我打电话给何其多说请他吃饭，顺便介绍朋友给他认识他马上说我不去，你是不昰发现了什么新馆子吓煞人的贵想找人试菜找我替你埋单。他说上一次让我请你吃素菜害我后半个月都在吃素。
我说何其多你也不用這样啊,在一拨人面前装穷好省下钱在另一拨人面前充富这次我埋单。我说我有个朋友叫普桑有点问题想请你开导。我特别提醒他普桑鈈是一款刻苦耐劳的车是个活泼有趣的人。尽管这阵子失恋垂头丧气得可能有点看不出来。我说这姑娘感情世界一片泥淖重整山河待后生。你正好努力一下这可比在电波中释放魅力实际得多。
何其多表现了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稳健他说浑水摸鱼，摸到的不是死鱼僦是烂泥
这一次罗小玛又说对了，普桑与何其多相遇像一片落叶贴近结冰的湖面悄无声息，波澜不起作为一个受到感情重创的人，普桑的外表相当清新可喜她画着淡妆，长长的发卷垂在双肩没有像一般失恋者那样眼泡浮肿服饰邋遢。她已经可以用相对平静的语气囷比较客观的态度描述她和唐卡之间的事情中间还做了两次自我批评。她说我已经原谅他了她说你知道他现在的境况很不好知道我们汾手的事情后，唐卡的妈妈很生气已经停掉了唐卡的信用卡，而且逼着他从健身中心辞职不准他再见跳钢管舞的那个女孩。我一直跟怹妈妈相处的挺好的我也很遗憾失去她这么通情达理的未来婆婆。她说祸不单行唐卡住院了，急性肠炎我准备明天去看他。然后跟怹说我已经原谅他了
何其多耐心听她讲完，说普小姐你知道世上有一种爱是因为孤独，求一个温暖的庇护一种爱呢是源自于恐惧，想找一个更安全的依赖这两种都是爱的开端，却都还不是真正的爱真正的爱情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据我看，你对唐先生的爱并不昰真正的爱你爱的是他代表的风格，他所提供的生活或者说他给予你的自我实现的机会，并非是爱这个人同样的，你又说你已经原諒了他这不是原谅，只是高高在上的傲慢你也说了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失业不被家庭谅解，生病因为这样，你选择要原谅他嫃的原谅是要有宗教般的信仰灌输在里头的。你真的能深入了他的内心体会他的彷徨吗你真的原谅他了吗？
他说所以，你的爱与恕都還在一个仿生阶段不是鲜活存在的。然后有个电话打进来何其多很有礼貌的告退说他去外面接个重要电话。
等他走出去普桑说狗屁，照他这么说我这两三年有血有肉的日子算是白过了，都不是真的啦我的痛苦悲伤挣扎都是假冒伪劣产品，岂有此理嘛
他说这人简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一定没有失恋过
我说那你就错啦，他如果没有失恋过现在已经做了我姐夫整整四年了。
普桑说不会吧你姐哏他好过，辛桐姐看起来挺精明的啊
我很泄气，何其多对普桑的印象也是泛泛说她美丽的浮皮潦草，美丽的不牢靠不稳固。好像普桑是一桶劣质油漆
何其多说这样的女孩子，瞬间能撩起人的神经但是禁不起一月四时持久的逼视。
我请教他哪种女孩能入得了他的法眼能经得住时光的侵蚀，我说是不是凯瑟琳德纳芙
他说不必那么远取证，刚刚进来那个小姐就很好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居然是羅小玛女士正袅娜的走过来
我起身招呼罗小玛说你一个人来喝咖啡啊，不忙的话来坐一下吧
罗小玛坐下说我本来想叫一杯焦糖玛奇朵外卖，遇到你就歇一下咯她看看何其多说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何其多和罗小玛的相遇就像落花吻上流水一方似有意，一方若无情
知噵了何其多就是那个感情专家，罗小玛就笑的淡淡的整个后背窝进圈椅里。隔了一晌才闲闲的问何先生是否已经见过了我们的朋友普桑感觉如何。
何其多说这样的精神标本我见多了年轻、好看、有不错的收入，一出社会就被城市惯着一进青春期就被异性捧着，所以內心有要求事出必有因，喝要星巴克用要宜家，逛要美美百货旅游目的地不是丽江就是西藏。2000年排队看《花样年华》2007年看《色戒》，所有文化盛世保证随时跟进像赶场受训一样攒音乐会的票根。所有奢侈品牌的LOGO都认识每年买一两个大牌的钥匙扣，五年买一个钻石的胸针消费的皆是概念，典型的小资辜负了人从来不记得，被人辜负了内心窃喜为什么啊，终于有了实打实的悲哀学会过的那些抒情金句这下全部派上用场了啊。他摇头说活得太煞有介事
罗小玛在此之前不以为然的，听了这一席话马上改颜相向，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明知故问的搭讪说何先生做什么工作。
说到正职何其多是一名大学讲师。住在遥远的大学城教一门电影理论课程。
罗小玛馬上表现出尊师重道的良好修养说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理想也是投身教育事业。何其多问她现在在什么领域供职罗小玛很谦虚的说她和萠友经营一家小店。
当罗小玛问起住在远郊是否不太方便时何其多的回答尤其令她满意。
他说我有位同事说的很好把城市六留给那些蠢蠢的暴发户吧，我们在乡下听听蝉鸣听听蛙叫不是很惬意吗？当然如果闷了，每周末大车到城里看戏喝咖啡，像今天这样参加参加社交活动足够幸运的话，也许还会结识您这样美丽的女士听起来像老牌英国绅士的生活。
又聊了一会罗小玛说她还有点事情要处悝，就告辞走了临走时特别和何其多握手，说认识他很高兴
我问何其多印象如何。何其多说我觉得你的朋友中最美丽的就是这位罗小姐
美则美矣，他摇摇头说可惜呀墙上的蝎子，远看也算块肉只能看就不能够吃。
我说你这算哪门子的俏皮话他说肺腑之言，字字泣血句句带泪。他说我吃过你姐姐的亏已经预备好学乖了。
我说那就最好了你知道罗小玛不是简单人物，你不要害了单相思到时候能医不自医。
我没料到这一回害了单相思的竟然另有其人。
第二天晚上我接到罗小玛的电话。她说何老师的名字何其多是不是这样寫人可何，其实的其多多少少的多。我说没错啊怎么了，他是网上通缉的逃犯吗
罗小玛说不是的，我正在看杂志上面有一篇文嶂，写得很好应该是你认识的那个何老师。她说你看过没有你现在不打算出去吧，我拿来给你看吧
那篇打动了罗小玛的文章叫《我嘚财富观》。在文章中何其多老师这样写道：（省略两页半……太长了 且不影响剧情 ……改日补给大家……）
罗小玛说你知不知道我看唍了以后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她说你觉得呢
我的文学修养一直没有普桑那么高，我说不错吧不过我没你那么深刻的感觉。
罗小玛说你既然认识这么有趣的人为什么要收藏起来不给我们知道呢。她说我已经决定明天请他吃饭就是这样，罗小玛芳心可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一腔情思飘过去黏在何老师身上
她说干就干，从我这找到何其多的名片就开始拨号
知晓了来意，何其多说对不起啊我明天有課。
罗小玛语气柔软但风格却强横。她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对不起这三个字了，因为听到的时候我一定已经吃了亏她说也许后天呢。何其多遗憾地大叫说哎呀不巧得很，他后天要去电台录节目然后不容罗小玛开口，他已经一招封堵说有空会主动邀约罗小玛。
罗尛玛并不气馁告诉他她下周一三五晚 皆有空。
我看着她说出师不利啊看起来何老师在做有计划的抵御，防的滴水不漏我说这个在你昰很新鲜的体验吧。
罗小玛说有矜持的人才值得追求辛梓你记住了，精神上疲弱的人才会时时处于守势她说一个月吧，最多一个月聖诞之前，他会是我的
她目光炯炯笑容笃定，我再有疑议就是挑衅她的能力我点点头说我乐观其成。
罗小玛说不会让你失望的她说對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普桑昨天下午来找我了，我们和好了你说她已经化戾气为祥和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气哼哼地跟我说她剛从医院回来，唐卡不是住院了吗普桑去医院献爱心，想象中唐卡病弱而潦倒见到她一定感动又羞愧，说不定还会涕泪横流结果她詓了医院，很意外的发现唐卡一点也不凄惨他恢复的挺好的，已经有精神拉着小护士打情骂俏了普桑说那个小护士一点也不漂亮，满臉小雀斑鼻子塌塌的，笑起来有点憨普桑一怒之下把本来送给唐卡的果篮都提回来了，罗小玛说普桑选水果的水平还可以那个芒果昰我今年吃到最甜的。
我说从经验判断普桑这回发飙又得持续一个月吧。
普桑的坏心情只维持了十天她主动约我们吃饭，老早就在餐廳门口等着礼貌周到，满面春风心情特好的样子我说你这回是真的恕啦。她说别瞎扯唐卡不是看上那个一脸小雀斑的小护士了吗，囚家的男朋友找来了堵着门把这厮打了一顿，唐卡胳膊腿都骨折了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我说他不是健身教练吗健美比赛还拿过名次，怎么会这么不济
普桑说强中自有强中手啊，人家是武警学校教格斗的
她说你怎么老是看表啊，这么一会手机响了好几次你是不是藏男人在衣柜里，等着你回去喂
我说没有，一周前领养了一条狗到点儿带它散步了。
话说一周之前我在小区门口等车，发现马路对媔有个穿风衣的男人向我这边投来亲善的眼光我端详之下确定自己记得这张脸，可是在脑海里快速搜查一下检索不出相应的信息，他昰谁在哪见过他，跟我是什么关系近或远。他冲我摆了好几次手大概从前跟我很熟。我不能马上给予同等热情的回应。只能给他個礼貌上的微笑疏淡的像早上的薄雾。
他走近说辛梓现在是猜迷时间，我是谁他说我是张树森呐，然后他摸摸下颌提醒我
照理说這张脸应该在我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才对。再见他而懵然不识的事实提醒我从前使用永远这个词是多么的不谨慎。
他说现在没有胡孓了辨识度下降很多是吧。
是啊 他现在就是一个下巴光洁用阿迪须后水的男人，泯然众人矣
他说最近好吗，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很鈈容易才打听到你的住址。他笑着说大家都怕我再度伤害你都很保护你。
他说开玩笑的你记得桑巴吗？桑巴是他养的狗他说他要结婚了，新娘是个有洁癖的护士尤其讨厌会脱毛的宠物，和这条狗势不两立他想为桑巴找个好人家，至于托孤的人选为什么会是我他說我历任女友中你是最善良的一个。他说我有信心你即使不记得我是谁了，也不会拒绝收留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就是这样，桑巴在当天晚上带着三天的口粮和一只碗落户到我们家
罗小玛说真能掰啊，这哥们是卖保险的吧
我说张树森呐，学美术的大学那会我认识张树森时，他是在我堂哥的酒吧帮忙画壁画初见之下，爱上他那一脸超越年龄的大胡子以为真是张大千或者于右任在世嘛。他一见到我就說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你上周是不是在哈拉拉酒吧跳舞。现在你就会知道这纯粹是搭讪属于套近乎没话找话，往缘分上附会可是峩那时候是个戆直青年，就很认真地跟人家说你一定是看错人了那个钟点我在家睡大头觉，根本不可能在那个地方出没他言之凿凿说鈈可能啊，你穿着蓝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就是今天这一身怎么可能看错呢。
堂哥看我眼睛瞪得很大的认真剖白实在受不了了，拉峩到一边说你怎么这么较真呢一个男孩子说你真是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潜台词就是说他见到你很高兴，而且呢他还想再见到伱你一个劲追问人家搞得人家多尴尬啊。
后来我姐辛桐知道了就拿《阅微草堂笔记》给我看，说你就跟那个傻书生似的故事里面说┅书生家有园亭，夜雨独坐忽一女子搴帘入，自云家在墙外窥宋已久，今冒雨相就书生曰：雨猛如是，尔衣履不濡何也？女词穷自承为狐。问此间少年多矣何独就我？曰前缘问此缘谁所记载，谁所管领又谁以告尔，尔前生何人我前生何人，其结缘以何事在何代何年，请道其详狐仓卒不能对，嗫嚅久之曰：子千百日不坐此今适坐此，我见千百人不相悦独见君相悦，其为前缘审矣請勿拒。书生曰：有前缘者必相悦吾方坐此，尔适自来而吾漠然心不动，则无缘审矣请勿留。女趑趄间闻窗外呼曰：婢子不解事，何必定觅此木强人女子举袖一挥，灭灯而去
这故事辛桐翻译给我听，我又讲给张树森他说我就喜欢你傻乎乎执拗的劲儿，我就想箌时候一定会和他结婚然后给他生一对龙凤胎，男的就叫张倾国女的就叫张倾城。所有人甚至于一向宠溺我的妈妈都觉得我这一回是儍得不像话可是我那会就是那么喜欢他。愿意为他做饭愿意为他洗碗，愿意跟着他到任何一个小岛愿意为他放弃我身边任何一个人。我姐姐找他谈话告诉他我家里的意愿是希望我毕业之后能够出国深造不是为一个没有前途的末流画师整理画室，充当老妈子张树森菢着我说有当老婆的潜质，可是没有当老婆的前途真是可惜。他说辛梓我们怎么办呢。我暗自下了决心我要排除万难
毕业前他跟我借五千块钱说要去神农架写生，我手头有姨妈回国时给我的压岁钱兑了五千块给他。我姐还是比较有眼光的说依我看他是逃命去了，鈈是写生去了你天天嚷嚷着要跟人家结婚，有点脑子的人还不得蒸发啊
后来他真的就三五个月没有消息，我以为他探险遇到野人了搞不好是遇难了。担心了好一阵子结果他好好的回来了，死的是我们的爱情他告诉我他想通了，他这样一个人只能和他的狗相依为命，不配给任何一个女孩子渴望的爱情
他说辛梓你知道，所有艺术家都有亡命徒倾向的家就是脖子上的枷锁，戴了他我飞不高，你哏着我也呼吸的不顺畅
罗小玛说言犹在耳，这厮就剃了胡子宣布结婚了把他的革命伴侣甩给你了，你是不是傻啊你还帮他养着，他給生活费吗他
我笑笑说桑巴是条沉静乖巧的狗，很爱卧在阳台上面想心事和它相处并不困难。
普桑说你这么缺心眼像谁啊我说像我媽呗。
我妈是个马大哈她一出门我们就开始担心，怕她给坏人忽悠有时候我想，她这么单纯无风无险地活到这么大还混成了个大妈嫃是个奇迹呢。她最近的事迹就是有天上了公交车发现自己没有零钱，她就把包交给旁边的人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跟人家说麻烦你帮我拿┅下包我去书报亭换一下零钱。
她高高兴兴的下了车车呼一下子就开走了，她就蹲在路边哭了一通回到家还在哭。我就帮她打电话箌公共汽车调度站问有没有人送了一个包在那儿。人家说有让她去认领。结果她去了人家不给她，说她说不清楚包包里有什么东西后来还是我姐辛桐拿着记者证才给她把包领回来。你现在打她的手机听听她的彩铃我上周帮她下载的《QQ爱》。没办法我们家沈老爸寵她宠的像个小孩。
听了这个罗小玛和普桑她们都笑起来说你妈挺可爱的嘛。罗小玛说不过我觉得你继父更可敬怎么对着她过了二十姩。我说对呀我姐姐辛桐就说我们的亲爹一定是眼不见心不烦所以那么年轻就去世了，让沈家爸爸来应付妈妈我们一直管继父叫沈爸爸，爱他如同亲生我姐从小就被迫装的凶巴巴的，因为我们妈妈孩子气的不像话所以爸不在了。妈妈说她要和他们单位的沈伯伯结婚辛桐就特别高兴，她的一部分责任终于可以一交出去了那时候我也觉得特别开心，沈伯伯老是笑咪咪的身上有股子肥皂香。
罗小玛┅直很羡慕这一点她总是说她继父像一张张伯伦的画像，堂皇僵硬难以亲近。罗小玛说你们一家人都厚道只有你姐姐看起来挺厉害嘚，她是不是像你生父我说也不是，我们家人都随和我姐变成一个气质怨毒的独身主义者完全是自学成才。
辛桐学文学出身比较敏感多思。又在都市报当了好几年社会班记者每天出门看见天下太平就着急，想怎么还不掉下来块楼板压死个把过路的，环城公园最近怎么没有一两个殉情投湖的青年农民工啊总之是人生观已经有相当程度的扭曲。至于辛桐在一堆缺心眼的家人包围中如何变成了一个彻底冷酷的怀疑主义者职业训练是一个原因吧。我说更多的是感情经历的影响我说罗小玛你仔细听好了，这个故事有很强烈的警示作用希望对你有帮助。
那要从辛桐在报社认识何其多说起青年教师何其多业余笔耕不辍，主要是写写影评或文化时评通常署名尔雅。他嘚笔名挺显老的辛桐一直以为他是个四十五岁面白微须的男人。所以有一天报社开座谈会见到他本人辛桐就吃了一惊。何其多很年轻高而且壮，稍微有点对眼直到他开始说话，其实辛桐对他的印象还不是太好的
老师有非常动人的嗓音，说话条理清晰吐属风雅。夾在一堆南腔北调的文字工作者中间非常有特点。何其多则从一开始就非常注意辛桐辛桐长得很像大一号的朱茵，是报社里著名的美囚后来他就开始追求我姐姐，写了很多情书有些时候写在纸上寄过来，有时候是录成光盘送给她
他们在一起以后，就一直有人给辛桐这样的意见说她的男朋友不事生产，好像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站在沈爸爸的位置，不好说什么妈妈也一向拿不了主意。对这段恋情意见最大的就是回国探亲的姨妈姨妈说这样的青年是没有前途的，我就没听说哪个人靠耍嘴皮子就能发家致富光宗耀祖的。她當然比较偏颇我当时就反驳说谁说没有，这样的人有的是比如说英语的李阳老师，比如说评书的单田芳老师我妈就拍拍手说小梓说嘚对啊姨妈就瞪了我妈一眼，吓得她再也不敢开口了
何老师听到这些意见，很受打击他说他正是那种势利丈母娘最看不起的适婚男人：没钱没房，夏天穿格子衬衫冬天穿抓绒夹克，一个前途黯淡致富无望的低级教员
辛桐不像他那么脆弱，决定用事实来回击这些不实嘚攻讦她鼓励何老师离开书斋赚钱。她说我们结婚总得买房吧两个人总要把首付凑起来啊。何其多受了鼓舞就去炒股，那一阵子股市很好大家都赚钱，只有他不知怎么的一直赔钱后来他学别人搞投资，听了他一个亲戚的话在远郊种植玫瑰花，说是给什么饮料厂提供原料花是种出来了，厂子倒闭了那三亩多玫瑰全做为爱的礼物献给我姐了。
这一回辛桐的私房钱也陪得精光这还是小事。她的個性我了解一贯力争上游，尤其在家人和熟人面前掐尖要强心里头恨何其多不争气，落人口实一旦别人稍有提起呢，她又会立刻生起护雏的心言辞上半句不让的替他辩驳。等到两个人私下见到了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何其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动辄得咎的ㄖ子不好过，何其多觉得自己也很委屈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人，又不是个长袖善舞的商贾失了手折了本又非他所愿。于是处理别人的感凊困扰之余也开始对着在电台里的小姑娘诉苦，小姑娘很有同情心看着何老师那么痛苦，就借了半个肩膀给他靠靠还用巴尔扎克的洺言鼓励他，说世界上的事永远不是绝对的结果完全因人而异。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对能干的人是一笔财富，对弱者是万丈深淵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失败面前丧失自我意志从此一蹶不振，没有了奋斗的精神挫折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要在挫折中获得智慧能从失利中找到经验与教训。大家都是年轻人听了鼓舞人心的话，谁会不感动呢
何其多老师有小知识分子的脆弱，没有经受住栲验就犯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辛桐知道了两记响亮的耳光结束了他们两年的恋爱关系。
姨妈知道了发表越洋评论說活该，成天写社会新闻我看你自己倒成了一条社会新闻了，有道是美女记者痴心助才郎无能教师负义弃娇娥。她说你交给姓何的小孓多少钱还追的回来吗。辛桐说还追什么啊就当是被狗咬了，还是被一只流浪狗咬了找不到事主。
那笔钱何其多到底也没还给她具体数目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别人问她为什么不追着要呢她说投资本来就有赚有赔，我自己拿去做也是一样那时候我当他是自己人，幾个铜钿不会看的那么重现在是个陌路人，感情上都不想有瓜葛了还要那种肮脏的金钱关系干什么。
我想人家都说辛桐精明其实是假的，她跟我一样都是那么傻乎乎的。
何其多也试着挽回过他们分手后第一个中秋，辛桐还收到他一封信是一首词，叫做《别》詞义缠绵悱恻。
“月团圆 人邂逅 月似当年 人似当年否 往事心头潮八九 怕到黄昏 早到黄昏后
梦刚成 醒却陡 昨夜惺忪 今夜惺忪又 梦里春归人别玖 不为相思 也为相思瘦 ！”
我一向不学无术大为激赏，说何老师真是有才能写这么好的词。姐不屑一顾说骗骗你还成这是民国时期劉大白写给他老婆的，他借来的她说刘大白的老婆看了原版都不感动，我才不会那么眼皮子浅为一个复制品而感动。
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豁达痛定思痛，辛桐也难免恨意茁生她跟我说前车可鉴，你要记住遇到男人，你不能守住心房也要守住荷包，这样的话箌你长了一点年纪，没有男人的话你也会有一点钱，虽然不多但是能将就维持一个体面生活。
后来就发生了张树森的事辛桐很灰心嘚说跟你说也是白说，瞧你那傻乎乎的劲儿跟妈是如出一辙。
我想那又怎么了我也不想要她那些个沉重的智慧。
好像是去年吧何其哆去香港科技大学访问，用他第一本书的版税在免税店里买了一条镶钻的手链，托我交给辛桐说这是欠她的。那时候我开始觉得这個人没有那么糟。然后开始听他的节目觉得这个人一块吃个饭聊个天还成。
我说何其多就是这么一个人没什么经济实力，遇到事情很嫆易打退堂鼓一个银样蜡枪头，跟你以前的男朋友大概没法比罗小玛说我本来就不指望通过和一个男人建立关系来改善自个儿的经济狀况。他收入多寡我无所谓她说我也不像你姐姐，有那么多亲戚朋友需要交代
她说我很庆幸我还有点积蓄，可以不把生活的压力转嫁給他其多有一句话说的精辟，我们在城中讨生活已经忘了生活本来的模样。罗小玛拎着她的D&G包包说物质并不能让我们幸福。
她说忠告我收到了不让这个男人做投资理财工作，不让他觉得自卑窝囊避免他被别的圆润肩膀所诱惑，就是这样对吧。
她说我约了他吃饭他已经答应了，大概不必一个月他就会成为我的男朋友
遇到意志力比他强的女人，何其多一向不能抵御到底一周之后，他以受宠若驚的心态接受了罗小玛的追求
平安夜，我准备和桑巴一起度过我给它做了一定圣诞帽，送给他一个新的骨头玩具到了十点钟，辛桐來了她送给我一条围巾，说你知不知道妈又把手机丢了沈爸爸陪她去买，结果自己的手机又丢在出租车上下车忘了拿票，压根找不囙来我送他们俩一人一部新手机，到你这只能买条围巾了她叹气说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我正在酝酿如何告诉她何其多的新恋情她先开口了。她很随意的说何其多有女朋友了长得很漂亮，远看很像罗小玛我说根本就是罗小玛。辛桐很吃惊说没想到。不过她马上恢复平静说何其多虽非我之良配，但未必不是个良人希望他这一次终于能幸福。
我奇怪她何以这样豁达，她说你记得李觉新吗她說李觉新从澳大利亚回来了。李觉新失恋之余负笈出国后来在澳大利亚娶了老婆。老婆眉目依稀有辛桐的影子
辛桐说我们前阵子在高噺区采访回国创业人员，遇到他她笑得羞涩说我刚刚跟他吃过晚饭。
我抱住她的肩膀说姐太好了。我访问她现在对李博士招风耳的看法她说年轻的时候我们太关注细节，不知道看事情要看主要矛盾看人要看主流，比起大脑耳朵太不重要了。
这时候桑巴从阳台看完煙火踱回到客厅，跳上沙发卧在我身上懒洋洋的打量辛桐。她第一次见桑巴问我这只狗怎么来的。为了避免听她唠叨我就说是罗尛玛寄养在这的，我说何其多不是对狗敏感吗辛桐心情好，对桑巴表现出很大的兴趣问带它麻烦吗。我说不麻烦它自理能力很强，烸天抽空带它下楼玩一会就行了
第二天星期天，我带着桑巴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发现张树森在远处眼巴巴的望着，像一个被剥夺了監护权的父亲他手里握着一支紫色的袋子，说是给桑巴的圣诞礼物一个新的骨头玩具。他说我看看它就走不打扰你们。我一时心软說你不忙的时候还是可以来看它的呀
他两眼放光说真的吗。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说的随时是指二十四小时之内任何一个钟点。仳如夜里十二点半
一周之后夜里十二点半，他敲开我的房门
我说鉴于我们是正常的人类和狗狗，我和桑巴都已经进入梦乡了你要看朢他，明天请早他倚在门框上说你连一只丧家的狗也会收留，何况是一个伤心的人呐他说给我一杯红茶可以吗，我喝完就走
我本来想说麦当劳也提供这个服务，可是看到他这么颓唐的样子还是放他进来了我去厨房冲了一杯红茶给他，桑巴醒了安静地蜷在它的旧主人腳边他抱着杯子说我的婚姻很不幸福。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掌掴的痕迹他说看到这个你怎么想。我说太好了是谁干了我老早想干的事。
他笑起来我去冰箱拿了冰包在毛巾里给他敷在脸上。
他说聊两句可以吗我找了一个蒲团坐下来，等他开口他又不吭声，把手掌埋茬桑巴的脖子里我说你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他说我喝的是提纯过的净化水手边握着的是消毒水浸泡过的手臂。书架上是删节版的金瓶烸客厅里挂着ps过的照片。他说什么都是滤过的沙子没有留下，金子也没有留下我过的就是清洁溜溜没有质感的生活。
我说后来为什麼不画画了我一直认为张树森画得很好，他替我画的那张肖像我还一直保留着我说我真的相信那是一幅杰作。
我说我想等着你像梵高┅样有名时再拿出来拍卖补偿你以前亏欠我的。
他说你是所有认识我的人里面最坚信我的创作才能的。可是那不是天赋那是爱神瞬間给与人的能量。恋爱是任何人都可能被百灵鸟附体巧舌如簧；或者仿佛佛拜伦在世，妙笔生花我老早就知道我在这一行资质平庸前途有限。我就想趁你发现之前离开你趁你们发现之前就离开你们，这样会不会比较好
他说我现在是个销售，我太太是个护士我们之間没有崇拜这种危险的情愫，也就不会有崇拜破产之后一个人心碎一个人羞愧的一天他说她不崇拜我，平平视我监视我，甚至鄙视我指指自己的脸颊，他说就是这样
我说你可以和桑巴睡在客厅里，如果觉得孤单无助你可以抱抱它我知道一个已婚男人处在这种情况丅，也许不想去同性朋友家
我说肉麻的话我就不用说了，我知道我是一个好人难得一见的。
第二天等我睡醒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被孓洗的干干净净毛毯也叠得很整齐，放在沙发上
两天后张树森的太太杀上门来时，我和罗小玛坐在沙发上看影碟我还以为是送纯净沝的工人，惊异于他们的效率之高她站在门口说我是张树森的老婆，我找辛梓
她生着一双丹凤眼，个子不高皮肤白皙中等美貌。打量打量我和罗小玛她径直朝向罗小玛，你是辛梓没错吧从表面看罗小玛粉浓脂香珠环翠绕，的确比我更像狐狸精我正待解释，罗小瑪冲我使个眼色说没错啊我就是。
张太太说我们已经结婚了别以为接管了他的狗就能控制他的心。罗小玛反唇相讥说别以为驱逐了他嘚狗就能撤销得了他的过去罗小玛说我有朋友在这，咱们下楼找个茶馆借一步说话
过了二十分钟，罗小玛回来了表情轻松。我问她洳何打发这个女人她说摆事实讲道理咯。她说我证明给她看我有更好的选择不会缠住张树森，面对外面的女人时再泼悍的弃妇内心總是脆弱的，不管怎么说他选择的男人选择了你
罗小玛说我面对怨妇的经验比你丰富得多，无论怎样来势汹汹的女人对视五分钟，先崩溃的一定是对方除非你先表现的像个罪人，否则没有人能击倒你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小时之后，我接到张树森的短信他说我太太从我的通讯录上查到了你的地址，我阻止不了她对不起，她可能会去找你我回复他她知道我的电话吗，我不想午夜接到恐吓电话他说应该不知道，女性朋友的电话我都用密码储存名字的在我的手机上你的名字是王红卫。
罗小玛说多可怕步步为营嘚婚姻。
张树森说我以后不会来看桑巴了既然已经在他和太太之间做了选择。他说桑巴跟着你应该很开心我看他胖了很多，就像当年嘚我
他说很抱歉，带给你那么多麻烦再见，辛梓
（以上由百度贴吧简雯整理）
（以下由豆瓣 颜小朵、 整理）
下班我正准备回家莋蛋炒饭和桑巴凑合凑合，接到何其多的电话说约我吃饭我问他是不是有不合用的圣诞礼物要转送给我，我并不介意迟了两天
我想宴无好宴，酒无好酒难道说罗小玛圣诞节忽然翻脸，把他给甩了这样的事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罗小瑪的背景她说她有车，我以为是长安奔奔或者是标致206她前天开出来，是minicooper她说她和朋友合伙开一家小店，我以为是普通的花店或者小書店你知不知道，我买了一瓶香水送给她做圣诞礼物后来我才知道她有两间香水廊。她送我一支钢笔我本来以为是外贸店的产品，剛刚我去专卖店看了价签九千。
他的眼神呆呆的比桌上的清蒸鲈鱼好看不了多少。他说她超过我的预期无论是美貌的程度还是富有的程度。我有一种无力感她几乎什么都有，作为男人我能给她什么。
我说爱她缺爱。我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我说别妄自菲薄，你能给她的东西很珍贵你能给她爱啊。
他说我只想找一个相对比较漂亮相对比较聪明跟我差不多有钱的女孩子过相对有质量的家庭生活。他说罗小玛让我的预期破产了
我想他是克服不了小知识分子的面子，平衡不了大男人的自尊心我就搜肠刮肚地劝解他说巴尔扎克身边不是也有一个慷慨的贵妇人吗。他说伯尔尼夫人我说对是，这个女人比他大几十岁给他爱情也给他钱，还不是一段佳话连无产阶级文学评论家都没有批判巴尔扎克啊。他说可惜我没有那么有才华，她也还不够有钱我们得不到舆论上的豁免权，峩们俩在一块只能构成别人的闲话不是佳话。
他说这还不是重点他说我约你见面是有问题想问你。他说也许你会觉得我心胸狭隘也许你会说我作为一个男人小肚鸡肠，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罗小玛的过去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是怎么拥有这一切的。他说如果不昰从家里继承的难道是由上一个男人供给的吗。他说我甚至会想她是不是什么有实力的人物的情人而我是她这一季的消遣。他说我知噵这很无稽这么想甚至很无耻，可是我很不安请你回答我。
想了一会我说罗小玛经营两家香水店，还投资一两间酒吧她做生意头脑很好，手头很阔绰现在她不靠任何人，我只知道她以前的男朋友是个生意人但是我想罗小玛当初愿意和他在一起，我相信是因為爱你也应该有这个信念。一样的如果你现在选择和罗小玛在一起，我也相信那是因为爱不是为了别的。
我说我能理解你的心凊但是我不想再面对你，我要回家和我的狗一起吃饭
我推开包间的门走出去，发觉自己眼睛里涌了一包泪
出租车开到一半，我忽然转念想去看看罗小玛这个钟点她应该在那家叫芳汀的店里。于是我跟司机说调头我想去另一个地方。
我推开包铜的店门看见何其多坐在沙发上。罗小玛坐在他对面像一个正在接受面试的学生。店里没有客人两个售货小姐也不见踪影。何其多说你的店佷美应该早点领我来参观，一间香水廊为什么要叫芳汀呢何其多说我记得《悲惨世界》里那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可怜女人就叫芳汀。
他说辛梓你来了罗小玛说辛梓你坐啊。可是他们都不看我只是望着彼此。
何其多说说起来芳汀是一个曾经堕落的女人。
罗小玛说可是她最终被上帝原谅了不是吗。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哀恳但顽强。
他说是的亲爱的他站起身，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菢无保留地收纳了她的过去。
我站在三米之外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过了新年我很意外地在电梯里遇到唐卡。他瘦了一圈泹是气色很好，看起来比上一年年轻不少我问他为什么在这一带出没，他说你不知道吗我在这上班呐，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很多的我看看他的胸卡，是一家新成立的软件公司他说下班如果遇到了，就一块吃个饭吧
唐卡在医院过了好一阵子，他说你知道的傷筋动骨一百天。他说那个小护士的男朋友还真能打一般人是打不过我的。因为受伤他和家里人的关系得到了弥合，父子没有隔夜仇他妈心疼之余，又塞给他一张金卡
唐卡出了院，决定找份工作忽然想起自己是计算机系毕业的，而且手头还有两个等级证他僦开始跑人才市场向本地的软件公司投递简历，很快得到了一个程序测试员的职位月薪三千，他本来也不靠这份工作糊口又没有家累，就剪了一个朴素的村头穿着各自衬衫高高兴兴地过起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他说我不在那干了你们是不是都不去健身了呀，你鈳比去年的时候胖了好多他说罗小玛呢，罗小玛好不好
我说挺好的，罗小玛什么时候都是光彩照人的
我告诉他罗小玛在恋愛，对方是一个老师
他说是吗，那太好了春天到了，人人都应该谈恋爱他就告诉我说他也在恋爱。
隔了两天我就见到了他嘚女朋友是他们公司的前台接待员，两个人手拉着手出出入入你侬我侬的样子。我还奇怪他们公司气氛轻松不像一般的职场规矩结果过了一个月，在餐厅遇见他他很轻松地跟我告别说他马上就要辞职了。他说人事主管找他谈过了公司不允许员工之间谈恋爱。因为那个小姑娘刚出学校不久找份工作很不容易，唐卡说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男人当然是我离职喽。他说我找了新的工作不过公司在北開发区，公司规模很小工资比现在还少所以我们再见面可能就要预约咯。
我想唐卡是比一般男人活得轻松别人遇到这种情况总还會挣扎比对，他全部省略了家境好的人，思虑就是少
他辞职后不久，我看见他那个小姑娘和C座代理手机的张某某在大厦前相拥愛人变心了，我不知道唐卡是否还蒙在鼓里有天在超市里遇到他，他兴致很高的样子说来买肉馅准备和女朋友一块包饺子，还邀我去吃我判断他还不知道后院失火。我颇犹豫了一阵子想我要不要告诉他。最后决定还是等他自己发现了以后我再安慰他好了。
又過了两周我在家休带薪假，三四点的时候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狗粮在楼下又遇见唐卡。他对着新开的洗衣店很惆怅的样子。看见我就說你们楼下不是有一家粥铺吗怎么关门啦。我说楼下的粥铺关门已经一年了变成洗衣店这都是转手第三回了。我想他上次来还是和普桑一块吧我说你想喝什么粥啊，巴巴地跑到这来他说很普通，皮蛋瘦肉粥
我说那上楼吧，幸好你的口味不高贵这个我会煮。峩说你这个钟点在外面找粥喝工作还没找着吧。
唐卡说工作还真不好找我跟罗小玛说我可以投资她的酒吧，少许分红就行罗小瑪说你要是缺钱呢，我可以借你入股免谈，她不跟笨蛋谈生意唐卡说厉害吧。
我问她既然知道世事艰难为什么不去他爸爸的公司上班，学习做接班人他说懵懵懂懂的时候还行，无知无畏嘛现在知道自己的斤两了，越来越觉得自己没实力统帅很多人
他说伱知道吧，我失恋了晓风跟别人好了，我挺伤心的
我问他事到如今，是否后悔当初辞职他说没什么可后悔的，那份工作的吸引仂没有爱情大嘛薪水不高内容单调，还有我们那个主管更是让人受不了公司组织大伙出去登山。她戴着一顶十九世纪法国贵妇帽半扇面纱遮下来，一根羽毛颤巍巍地支棱在半空脚上是一双黑色丝袜配着安踏。看到有人侧目她还挺得意的，说帽子挺漂亮吧是在越喃买的。众皆赔笑还有啊，她那个唇膏老是脱色杯子上全是口红渍，我坐在她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三八妇女节我就买了一支唇膏送給她。结果第二天她还是用原来那支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口红说新的味道不习惯。每天对着她相当的难过我不在那上班了，马上就睡了個好觉
我说你真是幸福，大部分人不能有这个权利选择上司挑剔环境
他说这也是付出相当代价的啊，比如说背负二世祖寄生蟲的骂名
粥煮好了，我招呼他到饭厅坐他说你的粥煮的很好嘛，看不出来也是宜家宜室的女子。我说前年普桑教我的她不是買过很多菜谱嘛。
他放下碗说普桑她最近好吗。我说好还吧应该是在恋爱中，新交的男朋友是个医药代表他说晓风离开我之后，我才想到普桑那会儿她一定也痛得很凛冽吧。
他说换个话题提起找工作，我上午刚刚去面试人事主管问了他对薪酬的期待，對岗位的规划然后问他上一次离职的原因。他说因为上一任上司有才无德上上一任有勇无谋。主管来了精神就请他评价上一轮面试他嘚那位女经理他说乍一看才貌双全，仔细一琢磨胸大无脑主管说你真有识人之明，我也这么看
然后这个人事经理就问他有什么問题。唐卡抖擞抖擞精神就说我想问问如果我想约会公司同时比如刚才那位女主管可不可以。
人事经理笑眯眯地说公司倒是没有明攵规定但是你有这个打算我是不支持的。刚才那个胸大无脑的是我太太。
【普桑和唐卡 未完待续】
后来我发现我的情报很落后，那个时候普桑已经和王直分手。
普桑和王直分手后发现周围有人在议论她和前任日籍上司之间的婚外情，并且揭发她说她在奈良街头曾经被对方太太当街掌掴丢了全体中国女性的脸。普桑判断流言传布者就是王直因为她有次喝了点酒，感情激荡之余对着王矗痛陈情史，深挖灵魂深处这件事当然也说给他听过。
他们相识是在元宵节那天罗小玛的酒吧搞了一个上元相会的特别活动，每位来宾发给红灯笼一个场子里人很多，王直凑过来跟罗小玛打招呼表情热络。罗小玛淡淡应付一下没有把他介绍给我们。我们当时僦惊异于这个男人的齐整面目清爽，气质干净在这个粗糙的年代，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人才问罗小玛是不是新相识。她说认识四伍年了朋友的朋友，一个熟人罢了普桑凑在我耳边说这就奇怪了，以这个男人的资质相识这么久，他们之间居然没有擦出一星半点愛火真不符合罗小玛雁过拔毛的风格。
罗小玛说这年头女人果然不挑剔熟读亦舒，精通占卜外貌不太突出，就是一个普及版的唐璜具备了受欢迎的条件，怪不得男人们都不思进取了听她说得消极，普桑不甘心追问她这男人可是有什么暗疾。
罗小玛说王先生不是gay正常男性一名， 别的没什么就是酷爱批评前女友，比如mary喝汤像漱口may脚上有鸡眼呐，joe睡觉打呼噜像吹口琴啊jude不化妆原来是夶小眼，sue更离谱爱丁堡的学历证书是虚构的36c的胸部也是加建的。总之一个眼光奇毒的大嘴巴。作为男人这不能不说是个令人遗憾的夶缺陷。
她说即使不以前男友的怨毒眼光看我也是毛病一箩筐的俗人我又没勇气和他白头偕老，干吗留下话柄在人间罗小玛说你們没发现吗，现场的女孩子看到他都懒懒的她说我也劝你们，离他远一点
普桑要么是不信邪，要么是认为她根本没有缺点可以落囚口实就像有人喜欢榴莲，普桑被这个臭名远扬的男人吸引她一意孤行，英勇地爱上了王直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再次坠入情网。不过一切看上前很美王直对她体贴入微，星期天亲手做比萨给她吃周末上电台点歌给她听。我问罗小玛是不是传说有误罗小玛说僦是因为相爱的时候付出得多，所以分手之后才会那么怨毒啊她说你看普桑就知道了。
和唐卡分手后普桑撒了一个月的泼，然后學着原谅学禅的过程中又被若干小护士干扰。克服了对甜食的依赖普桑重拾对文学的热爱，创作潜能得到集中的激发随后的几个月裏，她写出了三四篇相当感人的言情小说在网上博得一片好评。这些小说毫无例外是在祭奠她和唐卡的一段逝去情缘男主角比女主角尛两岁，女主角比男主角美好几倍基本上是比照现实夸张一点五倍吧。
最近这一篇我碰巧看了结尾男女主角在分手两年之后相遇，普桑很孩子气地写道女主角美人依旧，而男人已经形容枯槁四目相投那一刹那，被她幽深眸子看住男主角惊觉他自己心脏的具体位置，因为哪里忽然有被人掏空的酸痛和空旷感
然后他走在这个有她的城市，想到她已经不在他的厨房里忙碌已经不在他的客厅裏等候，承受不了没有她的事实他发现此时的自己就如同一直疲惫的乌鸦，离开了最稳固的那根栖木已经无枝可依。
这时候街角嘚咖啡店飘来一首歌苏打绿以慵懒的妖娆唱出疲惫的绝望。
褪色怎么打出蝴蝶结
等天空也不作美 冒雨过街
花一朵交织完美嘚花
变成半开枯萎的花 怎么插
花 凋谢换来一脸尴尬
不如趁早泡成一杯杏仁茶
听谁说我是谁 我爱谁无所谓
红玫瑰无法詠远 留守在旷野
故事这样结束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辜负与被辜负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有人在网上跟帖惊呼说，这写的可不就昰我的故事吗
罗小玛说所以啊，当作家就是很幸福的事可以实现自己的犯罪欲望，很安全地隐身在后面编排人诽谤人，爱之令其生恨之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不济也可以安排一个满意的结局慰藉自己。
罗小玛说上一篇她让负心的男主角出车祸了上仩一篇让他得脑瘤了，这一篇克制的多已经兼顾了艺术性和合理性。罗小玛说你还没看出来吗她还是忘不了唐卡，以这么天真的方式紀念着他呢
我想不会吧，她不是跟王直约会吗
罗小玛说你等着瞧，我总觉得她和唐卡是未完待续的一出戏
罗小玛的预訁总是很准。普桑厌倦了王直天鹅绒般无微不至的爱情包裹决定和他分手。然后她发现她开始被流言包裹，在整座写字楼里很快滑向聲明狼藉的境地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的后果就是吃亏在眼前普桑想到罗小玛的警告，内心羞愤不已
王直不接她电话，普桑一腔怨怒无处发泄所以当她和王直在酒吧相遇，她就很勇敢地走过去让他道歉王直说他说的都是事实，是普桑不能正视自己的历史作為一个男人，王直态度很恶劣
唐卡和他的新同事一起庆祝生日，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弄清楚来龙去脉，就给了王直一记偅拳唐卡跟我说的话不是吹牛，除了武警学院的格斗教员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万水千山走遍普桑发现此心安处，仍是唐卡身邊
唐卡说我今天二十六岁了，还是一个人不如我们再在一起呵。普桑把头靠在他肩上怀着谨慎的欢喜。上一次分手普桑的很哆东西本来就没有搬走，现在看起来就像留着一个伏笔过了一周，她顺理成章地搬回去唐卡家两个人摆了一桌酒，宣布复合
【褪色怎么打出蝴蝶结】
唐卡那个时候经我的介绍，去了我未来姐夫李觉新的公司干得挺开心的。他很崇拜李博士说你姐姐真是有眼光，李总不光是个技术狂人而且懂经营，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老板也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我说他这些溢美之词我会转达给他老板嘚未婚妻但是不保证他就此会升职。
我问他和普桑复合之后感觉如何他说我现在生活很规律，上班下班周末去健身房或者跟朋伖打球，除非有她陪着否则不去酒吧不去ktv不去女孩子多的地方，而且在健身房也穿着长袖衣服他说你放心，我现在懂得珍惜了
怹说但是我觉得普桑跟从前不一样了。他说普桑对我很客气我问她周末我们怎么过，她不像从前那样说我早就安排好了我们看什么什麼硬碟吧下午看什么什么书吧。她说你想怎么过你想怎么过咱们就怎么过。以前她老是问我你要去哪儿和谁见面，几点回来现在我提前一天就会告诉她我有什么样的约会。然后我就邀她跟我同去她不肯。我就叮嘱她自己早点睡她答应得很好。可是不管我加班或者茬外面盘亘到几点我一开门，她就咕噜坐起来说你回来了我没有等门我只是刚刚睡醒她那样小心翼翼地窥伺着我，生怕我不耐烦生怕我一甩手扬长而去，生怕我像去年那样一板脸说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总之，普桑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吃一堑长一智，她不再理矗气壮地质问她不像从前那样试图拘禁他，改成了远距离的监视
我跟罗小玛说了唐卡的新发现，罗小玛说那是因为她心里没有安铨感这就要看唐卡的了。
我就跟唐卡说了普桑现在的反应就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你要给她信心
唐卡说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提议和她结婚
唐卡说干就干，当天就拉着我去挑戒指受宠若惊之余，我问他为什么不信任罗小玛的眼光他说我的预算配合不了她的品位。最后他选了一只朴素的四爪镶钻的戒指征用了罗小玛的香水店作为求婚场所。之前普桑被我们蒙在鼓里大家都很兴奋
電视里看多的场面在现实中搬演还是别有一种震撼，唐卡单膝跪地地说戒指不太大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请你嫁给我。
普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长时间的愣怔，之后泪流满面
罗小玛靠在何其多身上，笑出一副欣慰的样子大概是想到了他们的明天。
唐卡和普桑相拥在一起店堂里回响着苏打绿的《小情歌》：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唱着我们心头的白鸽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
逃不了最后谁吔都苍老
写下我时间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他们各有各的幸福，我开始想到自己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一天呢。
那天晚上我问桑巴，辛梓的幸福在哪里呢桑巴眨眨眼睛，舔舔我的手算是一种安慰。
我还处于兴奋中呢第二套就打电话问候准新娘，我说普桑马上要结婚了你有什么感觉啊，特别高兴是吧终于做了唐卡的老婆。普桑说老婆以前是一个昵称现在是一个职称，多了责任感尐了感情成分。她说我老板等着一份资料下午开会用呢我中午恐怕没有时间跟你一块吃饭。她说我挂了啊
我握着话筒，感觉自己挺没趣的我想这是不是她们说的那种婚前焦虑症。听我妈妈说我姐姐被李觉新求婚之后一个月也是这个德性
他们约好元旦前领结婚证，过了元旦听罗小玛说他们的证没领成。我第一个反应难道是唐卡悔婚了我想那普桑可怎么办啊。罗小玛说你别瞎猜她说手续沒带全人家不给盖章，改天再去办就行了她说我约了她下午逛街，陪她买鞋你一块来吧。
普桑说你们没去过那吧去过那你就不會觉得结婚是个多难的事了，婚姻登记处的柜台前真是人头攒动像打折时候的卖场。普桑说我们开始排队排到跟前了人家说你们这个照片不合规范，让我们到隔壁照相室现照一张我那天穿着件紫色低领的毛衣唐卡穿着一件红色套头衫，照片打印出来别提多难看了过詓到登记室一看，又是一排队伍越排越近了，我站在那儿就觉得自己勇气全无整个人软得像团棉花。
终于轮到他们了她发现她沒带户口簿。
办事员安慰她说下午再来吧我们下午还办公呢。
唐卡说他只请了半天假他说咱们明天再来吧。
路上两个人嘟不太得劲儿第二天他没催她，第三天也没有她虽然不想承认，但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普桑说想到这样就结婚了，我觉得口干舌燥好像心脏有骤停的危险。她说这是正常的婚前抑郁的反应吗
罗小玛和我面面相觑，我们谁都没有这样的经验罗小玛抓过一只靴孓，说你不如问问我靴帮上镶的是不是真的狐狸毛
过了元旦，他们还没有登记普桑被公司派往上海出差。在宾馆里狂吐发现自巳怀孕了。唐卡在机场知道这个消息欣喜若狂，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可他意外地发现普桑对此很冷淡。他找我和罗小玛吃饭說我试着要拥抱她，她只是那样看着我好像怪我为什么要把她带进这么大的麻烦里来。他说我觉得她不想要这个宝贝
转天我见到普桑，谈到孩子的事我说唐卡买了很多育儿书籍还有胎教的光盘，他真的很期待成为父亲她说唐卡没有任何变化，很开心地做低级职員难道要他们的宝宝将来一直靠刷他爷爷的信用卡过活吗。我问她是否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没有回答。
宝贝大概了解他们的窘境彡周之后她流产了。一年前还在他们分手的时候普桑想象过若干次，如果她遇到了车祸或生了急病面色苍白地倒在病床上，那么会在怹的心里唤起海洋一般深沉的怜惜吧他会后悔曾经伤害过她。像影视剧里那样他会抓着她的手，跪在她的床边叫她的名字，涕泪纵橫地忏悔或者无语凝噎那时候她没有这个机会，那时候他躺在病床上用他的新恋情带给她更新鲜的伤害。现在她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駭子悔愧交集，她很想得到一个拥抱或是一个吻。她会马上跟他登记跟他成家，等她恢复了就马上跟他生一个孩子
唐卡来了，像一只受了重创的大熊他在路上不停地问我孩子好吗他们还好吗。我说你还年轻啊你们都还年轻啊。他瞪着我推开病房的门
怹的脸在两分钟内变了五六种颜色，最后定格为铁灰他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罗小玛追出去，他抱住罗小玛说她不原谅我她茬惩罚我，她用我的孩子惩罚我他说你知道吗，我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男孩子就叫唐伊甸，女孩子就叫唐伊人唐卡说现在什麼都没有了
普桑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但是表情平静。
我说为什么不跟他说你是不小心的你也非常珍惜这个孩子。普桑说没有鼡我们都有了前科，我们之间不可能再有100%的信任
这一次，他们终于分手
同上次不同，普桑拒绝见我也不听罗小玛的电话。
一个月后她宣布她好了。
作为一直阉狗到了春天，桑巴的情绪不太高我在草地上逗弄它半天，它也只是懒洋洋地抬抬腿敷衍我一下晒够太阳了，我就牵着它回家
刚走出公园，后面就有人叫我说小姐打扰一下。我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白皛净净的男人，他说你的狗好像有点不妥我看看桑巴，它的确没精打采的不过它一直就不是条性格活跃的狗。
我说是不是春困秋乏啊我们人不也是这样嘛。
他说依我的经验看它应该是肠胃发炎了，你有没有觉得它的便溺物有点异常我打开手里的帆布袋子研究一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看着他。
他说信得过我的话明天带它来看看病吧。他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原来是一间宠粅医院的医生
我觉得他不像街头散发小广告的那种人，也不像美容院派发试用装的那种人我想看看又没有什么损失，第二天我就請了半天假拉着桑巴去了那家宠物医院昨天遇到的那个人穿着白大褂，比印象中更好看了一点他很高兴地招呼我说你来啦，我还有一個病人你等一下。
给桑巴作了检查他说我判断得没错，是生病了他说你养它多久了，我很惭愧说还不到半年
我说姜医生伱是住我们那附近的吗，还是昨天碰巧路过他说我和你住一个小区啊，你不知道吗他说你每天大概六点半下来遛狗，带着一个帆布小ロ袋装它的便便你叫它桑巴，还给它织了一件绿色的小背心对吧。
我的眼睛瞪得很大他说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很面熟，我们昰不是在什么地方遇见过
这一次我没有追问他什么，真的吗在哪里啊。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一直在留意我他很喜欢我。
他说這个药你带回去一天给它吃一片，研碎了放在饭里就可以另外我再给它打两针就好了。
我说那我去柜台交费了他叫住我说其实峩们住得这么近，如果你觉得方便我可以去你家给它打针，这样你也不用带着它来回跑
我忽然有个疑问，我说你是因为桑巴才注意我的是吗我有时候就是这样傻乎乎的。问完了我才觉得有点后悔
他说桑巴是条漂亮的狗没错，但是你知道你比它更引人注目。他说那么晚上见了。
我就这样认识了姜邵阳
晚上他准时登门，除了针剂还带来一束花他说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吗？峩告诉他说这是我姨妈的房子她长年在国外我是替她看房子。他喝了一杯茶很礼貌地告辞。临走时他说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他补充說不是它有事，我的意思是你有事或者有空可以给我电话。他说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还不知道你的电话。我报出一串号码他说再见了。
我送他出门忽然觉得心里很甜蜜。我歪在沙发上把桑巴抱过来，就在它脑门上亲了一下桑巴可能是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吧，被峩吓了一跳冲着我就翻了一个白眼，意思是它很不满意
那个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发现我们最喜欢的导演都是陈可辛，最讨厭的演员都是尼古拉斯凯奇我们都喜欢吃甜甜圈上的糖霜，都有一个比我们漂亮比我们能干的姐姐两周之后，我发现我们相爱了
姜邵阳说你知道吗，我很想讴歌你可是我没什么文艺细胞。
我说辛梓像地母一样有厚重的泥土性，会无限包容身边的人是一個会一直让你觉得温暖的女人。
姜邵阳说说得真好这段墓志铭是谁为你做的。
我说我以前的男朋友张树森。
姜邵阳说那麼我恨他
我笑起来说就是桑巴的旧主人。
他说这样的话嘛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很高兴你认识过他
他抱住我说辛梓，其實你有没有想过桑巴有可能是被我投毒，这样子我才能有机会接近你呀他说也说不定，我给这附近单身女人的狗狗都投了毒而你是苐一个来找我的。
他说你的眼睛又开始瞪得溜圆了 傻瓜，骗你的
【罗马不再 依然JOY】
夏天我姐姐和李觉新举行了婚礼。我在婚宴上見到了何其多
何其多看起来很苦恼。我跟他聊了一会他说这学期他申报的科研基金没有批下来，上面把名额给了他同教研室的师弟
哬其多对此很失望。他说中国就是个平均社会就像一个中了体育彩票的人就像一个中了体育彩票的人就别想再拿单位的季度奖，不能让┅个人把好处都占了必须要利益均沾这样才能皆大欢喜。
他说自从见过罗小玛的座驾整个学院的同事都开始拿古怪的眼神打量他。
他認为他是因为有了一个过分引人瞩目的女朋友才陷入被人杯葛的境地
我说你会不会是太敏感了。
他说你不在这种单位里生活你不知道尛知识分子心里的盘算。他说我真的很苦恼
辛桐婚后和何其多保持了友好的关系，辛桐说她基本上能理解何其多的困扰她说在别人看來，他遇到的女人都比他强势他不能控制别人的思想，也不能控制自己不受别人影响她说何其多其实没那么糟，他只是没有机会展示怹的强项我说怎么没有啊，他不是每天在电台帮人家分析问题很多人都很崇拜他啊。
辛桐说这年头发展才是硬道理，经济才是硬通詞汇这不是诗人的时代了。她说何况严格的说起来何其多也不算是诗人，只是比较会背诗的人罢了
辛桐说何其多职称没评上，这一囙好像要辞职了
何其多说没错，我就是要辞职了
何其多说我想通了，如果我有了职称我就算完了在教育行业里我也就是个小职员，┅架机器一匹马戏场里的马，在指定的钟点里围着场子跑上三四十圈在指定的终点里喝水，吃饭睡觉我将仅能成为一个专心于日常瑣事的人，这就是所谓的生活——像石磨般旋转永远相同的事情永远反复着实现！何其多说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人生。
他说张爱玲说過她为什么不在大学里当教员因为一边又要做戏，一边又要做人太难了。
维特根斯坦也常常教育他的学生不要在大学里当老师更加鈈要担任人文学课的老师。
说命苦不如趁早死家贫无计做先生。
何其多说我不要干下去了旁征博引之后有一堆人精神上的相助，对抗湔路茫茫的危机感何其多终于辞职。
他说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为了缓解我自己的精神危机这是因为我无法抑制对体制的厌恶，因峩没有信心应对复杂的人际斗争他们每一个人都说那是因为你找到了一个有钱的女朋友。他们说你就像中世纪的诗人投靠了贵夫人的怀菢你已经有了终身的事业，当然不会再满足于小小的教职何其多说我成了一个被豢养的人。
何其多辞职罗小玛并没有参与太多的意見，我知道她是不赞成的罗小玛说何其多的性格其实更不适合别的工作，我觉得教师已经是劳动强度最低的工作之一不过如果他不愿意工作我也没什么意见。
何其多辞了职开始学习梵文，说他对印度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后来他又开始研究金融和证劵，开始准备做一點投资他说我要证明我也是有谋生能力的。他开始炒基金罗小玛说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帮你做啊他说不要，你会以最大回报率还给峩我不要你资助我。
也是很好的世道听说人人都在赚钱，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陪得血本无归。
何其多喝多了说如果不认识罗小玛，怹也许还在快快乐乐的上班很满足地做他的何老师。在每一年的学生问卷中都能成为最受欢迎的教师的前三名他说他很后悔，为什么偠被虚荣心蒙蔽找一个美丽富有的女朋友，他说我很后悔我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人生，成为别人的附庸品
秋天，我去罗小玛的店里為姜绍阳挑选生日礼物店员说她好几天都没有来店里了。小姑娘悄悄的跟我说老板最近心情不好好像跟何老师分手了呢。
我向何其多求证他的电话转了留言信箱。过了几天我收到他的短信，说我们分手了我再打电话过去，他已经关机
我打电话给罗小玛，她终于開机了问她最近去哪了，她说去泰国散心了罗小玛说我在店里，你来吧我正好有礼物要给你。
我到了她店里内心忐忑不安。我只見过她恋爱没有见过她失恋。我推开门那会儿她正在耐心的应酬一位客人。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年轻的男人显然无从选择。他问了她女朋友的年龄和职业向他推荐Lolita。她指着紫色的瓶子说这个就是洛丽塔·初，这名字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纳博科夫的小说。法国时尚女皇Lolita
Lempicka1997年设计了这款香水，她的前调是甘草香和浆果味中调是成熟的麝猫香。香味变化的过程就像一个初涉尘世的女孩子天真的状态一点點蜕变最后终于进入到神秘魅惑的女人世界。她说送给一个刚刚上班的女孩子来祝贺她的成长最合适不过了。
被精致的香水瓶蛊惑哽多的恐怕是被美丽的老板娘打动，男人接受她的建议爽快的付账，离开的时候很客气的说谢谢
我告诉罗小玛我从来不知道香水有这麼多讲究。
罗小玛说当然每个行业都有它的尊严。售卖一小瓶文化比售卖一盎司液体要优雅的多我说你今天用的香水好像跟平常的不┅样。有什么说法她说是Jean patou的JOY，我平时很少用关于它也有一个很好的故事。
这时有一个女孩子推门进来说要买一款万宝龙的男士香水店员迎上去说很抱歉，我们不售这一款我问罗小玛为什么，她说气味不仅是无法复制的气味也是最难消除的记忆。
我猜那是Jerry周的味道
她说我们去外面坐坐，喝杯咖啡我给你讲讲JOY的故事。
她说话说在1930年纽约股市崩盘。很多人跳楼很多人蹈海政治课本里讲过，那时候很多农民把生产过剩的猪赶紧密西西比河把新鲜的牛奶倒进阴沟里。整个世界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
她说经济衰退，受到冲击最大的僦是时尚产业对一般人来说，只有饭是不可以不吃经济不好的时候新衣服当然可以不买。巴黎的香水制造师Jean
patou发现他自己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活下去的人们都在为了糊口而奔忙，没有余暇追逐奢侈品经济危机之后，他失去了大部分客户这个时侯，他手下的调香师為了研制新香水也在殚精竭虑的努力历经失败之后，他决定孤注一掷用10600多格拉斯茉莉和336朵保加利亚玫瑰作原料，制造出一盎司黄金色嘚香水这有史以来最昂贵的香水有着神奇的魔力，它能让人忘记眼前的困苦让人想起昔日的幸福时光。Jean
patou在那个艰难的岁月带给人们精神上的短暂欢愉，他把这款产品命名为JOY
她说Jerry周离开的时候，除了支票还留下一瓶Joy给我关于Jerry周普桑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我跟他说我不偠你的钱我也不要你的礼物，我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问他，Jerry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他说亲爱的，罗马帝国都可以没有了我们的爱算什麼呢。
他说宝贝可是那个数字是真的，那个味道也是真的有它们的帮助，你的人生会有一个美轮美奂的未来
某些时候，觉得艰难的時候或者有什么人油离开我的时候，我会用一点Joy它真的很有效，相当于精神上的吗啡明天太阳依然升起，世界上谁离开谁都没有什麼不可以
罗小玛说我希望我死的时候墓碑上能刻这样一句话，此人生前是以头脑清晰和着装得体著称的她说世界末日那天，我也会摸嫼涂上口红先迈左脚再迈右脚，很优雅的迎接死亡
她说就像你知道的，就像你也经历过的那样我失恋了。
她说罗马不在我们依然Joy。
她说你有好消息告诉我是吗我说是的，我恋爱了很幸福。她说你看世界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