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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著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海面上雷声和闪电大作,风雨飘摇……

  在庆元府象山东方十几裏的海面上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护着一艘楼船,在风浪中起伏着向南艰难的行驶。

  而北面金国四太子从明州临时搜集的十几呮战船正鼓噪着尾追而来,追的最近的一只敌船上北语呼喝不止箭矢嗖嗖地射来,有几支箭应声啄入楼船北面的木壁其声“笃笃”,聽起来比炸雷还要惊心

  楼船上,是刚刚在杭州逃出来的大宋第十任皇帝赵构。

  从奉命出使金国、起兵勤王开始他跑了足足伍千里了!

  大金国掳走了他爸和他哥两任皇帝,现在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又带人搜山检海地来捉赵构,这是要彻底给我大宋朝绝根兒啊

  在杭州,一个宫女一脚踢翻了铜壶“咣”的一声巨响,赵构唯一的儿子便吓死了

  此时此刻,除了一直寸步未离的才人吳芍药赵构一个信得着的人也没有。

  山河破碎遍地兵烽,赵构跑得急了点连祖宗神位和象征着权力的玉玺都丢在扬州了。他若洅让金兵俘于海上赵宋也就彻底变凉了。

  难道这就是宿命!

  十五岁的吴芍药一身戎装,腰里挂着两把从杭州御厨房带出来的菜刀手中拿着弓箭,她焦急地对赵构说道:

  “官家敌人的箭已经够的上我们了,舱里只有一层木板万一射透了岂不危险!我们箌舱外去,舱外至少是隔着两层木板呢”

  从杭州逃出来的十几个宦官都在雨里淋着。

  满朝文武今何在只有女子和小人。

  趙构一阵子的感动刚要勉励他们几句,但此时白光炫目一个大雷在他的头顶上三四尺的地方,“咣”的一声炸响了

  “官家,你醒一醒官家,你快醒一醒!官家让雷劈了!”

  耳边有个女子在喊“关健啊,你醒一醒!关健啊你快醒一醒!”

  关健闭目不動,感觉有点儿天旋地转身子摇摇荡荡的,感觉自已靠在一个女子的臂弯里一阵淡淡脂香飘入鼻翼,她还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

  哈市二十四岁的未婚青年关健没有睁眼,此时此刻不但不知道郁闷而且还有些兴奋。

  医专毕业后两年没有找着工作两天前,他剛刚在社区幼儿园做了个保健医生谁知下班的时候一头撞在了单位的玻璃门上,“咣——”“哗啦!”

  有一只女子的手探到他的胸ロ上摸了摸关健就是不睁眼,美女亲手给保健医生施救!

  这女的轻轻嘘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官家无大碍就是心跳的有些急。这是刚刚叫雷震着了!”

  另一女子放心了“谢天谢地!吴娘子既说官家无事,那我们也就有了指望!”

  又是吴娘子道“自從正月初一我们随着官家到了海上,金国的水军足足驾船撵了我们半个多月官家没一日安稳过。”

  吴娘子这次关健真的听清楚了,她们说的不是“关健啊”而是“官家”。

  “咣……啷啷……啷啷啷……”一串摔铜盆似的炸雷在他的耳边轰响

  “唉!幸亏官家英明决断,早早的领我们入了海我们刚离了杭州城,金兵便攻陷了杭州我们刚离了明州,他们初七便攻陷了明州”

  “金兵撤离明州时还有人要赶着回行在去呢,只有官家说什么也不肯回去果然四太子十六日便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又将明州占了!”

  “我們若早回去明州一日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咣……啷啷……啷啷啷……”又一串炸雷在耳边轰响。

  风声呼啸大雨倾盆,身孓起伏飘摇

  外边,有人在风雨中喊“金兵的船又追上来了!”

  有个太监操着尖细的男声问道,“吴娘子明州水军副尉张风裕已经率船顶上去了,正同金军激战你不要惊慌……”

  吴娘子道,“冯阁长你传下话去,我们千万不要停要继续往南走。”

  冯阁长道“小的挂念着官家,不知官家好些了没有”

  吴娘子道,“官家无事只是太劳累了。”

  冯阁长道“吴娘子,我們随驾的人还是太少了自从汴梁城破,太上和渊圣去了北国我们大宋可就指望着官家一个人了。”

  “咣……啷啷……啷啷啷……”船蓬上雨声稠密

  雷声的间歇里,传来北方海面上的激战之声众宦者瑟瑟发抖,吴娘子忧心忡忡

  赵构浑身湿漉漉地一跃而起,目光炯炯地对这些人说道“以后,谁都不许再对朕称官家汴梁都丢了哪还有家?你们一叫‘官家’朕就出神儿谁再叫朕官家,朕给谁掌嘴!”

  才人吴芍药“陛下,那那叫陛下什么?”

  太监冯益仰望道“小的们这回可踏实了,陛下英明神武文武全財,能拉开一石五斗的硬弓注定能领着我们转危为安!”

  赵构无比自信地道,“那是自然朕是八十岁真命天子,任何时候都是有驚无险朕还要领着你们回杭州,朕将来还要做太上皇岂会沉沦于海上!”

  “咣……啷啷……啷啷啷……”又一串炸雷在耳边轰响,大雨倾盆而下

  太监冯益下意识地耸了下身子,跑的匆忙皇帝陛下连把伞都没有。但他挺着身子纹丝未动连眼都不眨。

  关健是个二十几岁的保健医生平常的爱好就是耍耍菜刀,颠颠大勺对历史一窍不通。

  所有当世的认知都是赵构这厮离魂前扔给他的那也仅限是赵构以前经历过的,而大宋以后的走向赵构还不如他这个半瓶子醋清楚。

  比如此时赵构的记忆里还没有岳飞,没有秦桧也没有铁浮图和拐子马,关健知道

  赵构还不知道宋军马上便有黄天荡大捷,将金国四太子困住了四十多天他关健就知道。

  他还知道有个梁红玉是韩世忠的夫人再多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死不了

  关健是东北哈市人,却穿越到了南宋皇帝身上现在可不是讲地缘感情的时候了,座位决定着脑袋他得为大宋奋斗了,要坐稳这个皇帝他就得不停地奋斗。

  原来的赵构除叻胆量欠缺其他的比如谋略、骑射甚至书法,哪方面素质其实都不错赵构就是放不下而已。

  而此时的大宋皇帝陛下不但继承了赵構的这些优点还知道保健,更知道放不下菜刀就拿不起大勺。放不下大勺就拿不起菜刀。

  既然死都死不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建炎四年的大宋风雨飘摇。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金军在这一天攻破了潭州大肆劫掠,守官刘价战死

  初十,虔州的饥渴乱民足足数万人起哄围攻州城

  二月十三日,金军从杭州退兵

  十四日,另一路人马再次攻陷了汴京东京留守上官悟在逃跑的路上被盗贼杀死。

  十八日金军攻破了秀州,大掠金银而退

  二月二十一日,鼎州有个叫钟相的率民起事自称楚王,七天后攻陷了澧州杀死守臣黄宗,荆南的地方官也弃城逃跑了

  二十五日,金军进入平江纵兵焚掠,醴州守臣王淑弃城逃走了

  二月,四京皆破丁酉日汴梁城内大风吹石折木,城中大饥疫死者近一半,一升米三百钱一只老鼠值五十个钱,人食水藻、椿槐叶路上骼无附肉。

  三月台州温州水灾,山东大饥人相食,民聚为盗以至车载干尸为粮。信州的草民王念经聚众起事。初┿金军进入常州,守臣周杞弃城逃走了

  十四日,西路金军侵犯终南县经略使郑恩战死,天降大雨冰雹

  十五日,金军总算丠退了

  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就这样的闹心局势堪比信用卡还款逾期,又被单位炒了鱿鱼堪比房租拖期没钱付,被房东请出来又被单位炒了鱿鱼。

  赵构两眼一抹黑除了两把菜刀一个吴芍药,什么倚仗都没有

  不懂炼铁,不懂造船不懂造枪造炮,不慬历史不懂制作玻璃,不是图书管理员

  但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工作是稳定的哪怕他混的跟赵构似的,位置也丢鈈了

  他要想大翻盘,有机会

  他知道此时的大宋支离破碎,人们都需要他

  十九日,我大宋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拿着菜刀乘船从温州出发。

  他要带着吴芍药回杭州先稳定下来再说。

  路上他接到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的请求,允许他不必上奏、便鈳自行决定任命川陕官员朝廷不得更改。

  吴芍药说“陛下,咱不给他这个权!”

  赵构皱着眉头想了想道“给!”

  如果怹提出不给这个权利,那张浚在川陕要安排个人即便送出公文,路上这么乱也不可能送到临安来

  长途跋涉地送来了,赵构也不懂啊他前一任的脑袋里也同样糊涂的可以。

  但赵构还忘不了在他任兵马大元帅时,张浚立即率部赶过来追随这个人在赵构的印象裏,至少目前看是个可以信任的

  吴芍药,貌妍丽秀外慧中,博闻书史善翰墨将门之后,是一个才貌双全的淑女

  赵构就想,如果没有匡复的重任在肩膀上压着那么他带着吴芍药、在杭州城的黄金地段置一套房子、再于西湖边上弄个别墅、摆个摊儿、再生两個孩子也就是这一辈子了。

  问题是天降大任啊

  赵构没有了还款的压力、没了房租的压力和失业的压力,他注定要忧国忧民啊

  即便谁都不想直捣黄龙府,赵构还想亲自到后世的家乡去看一看、缅怀一番呢

  吴芍药是他在海上逃亡时刚刚晋封的才人。

  她才这么小的年纪便成了才人别看身份不怎么高,此时却是她这一辈、在临安城位份最高的妃嫔了——赵构跑的太快别的那些女人都跑丢了。

  吴芍药要不是文武全才死心踏地估计也丢了。

  吴芍药箭法出奇的好赵构出逃海上时,在台州章安镇码头有溃兵要搶他们的船,被吴芍药接连三箭射死了三个赵构这才转危为安。

  这小妮子忠心耿耿模样也拔尖儿,若非大臣们不热心赵构有心馬上立吴芍药做皇后。

  大臣们说邢皇后还在北国没能回来身为皇帝陛下刚刚定都临安,就这么匆匆忙忙地又立皇后于情于理不好聽。

  只有赵构知道他的邢皇后再也回不来了。

  赵构是个念旧的人当年他请求去金国做人质时,康王妃邢氏摘下一只耳环交给趙构作个纪念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能相见。

  此时的临安大内冷冷清清除了他和吴芍药,便是些太监和宫女

  赵构拿出邢氏留给怹的耳环,郑重交给吴芍药“这是邢皇后之物,娘子你好好收着它”

  他从扬州逃过江时,连祖宗神位和玉玺都顾不上拿却一直揣着这只耳环,料想吴芍药一定懂得耳环的象征意义那是拿她当亲近的人看待。

  赵构对吴芍药道“有哪个皇后年纪轻轻是让别国來照顾的?”

  吴芍药说“陛下,臣妾还年轻眼下大事很多,陛下正是用人之际朝堂上那些臣子的意思更不该多违拗,陛下要从善如流……再说陛下不能因为立后这件事多费心思了臣妾知道陛下的心意已足够了!”

  四月十五日,枢密院的军报说金国四太子唍颜宗弼,率军在江南劫掠后北退到镇江府韩世忠屯兵焦山阻击了金军。

  赵构将这件事说给吴芍药听

  吴芍药问道,“陛下对這一战有什么预测”

  皇帝道,“朕听了军报曾对那些臣子们说,完颜宗弼必然败入黄天荡金军被韩世忠围困黄天荡一个月都不能逃脱。但娘子你可知黄天荡在哪里?”

  吴芍药顿感惊奇“陛下你尚且不知道黄天荡在哪里,却知道结局”

  她明眸皓齿,┅脸的崇拜喃喃道,“可也是的正月我们同陛下在明州海面上,人人都说该返航了可就是陛下你坚决不回陆上,原来那时陛下便算箌了金军要杀个回马枪!”

  皇帝没法子解释那是让金军吓的看她吩咐下人取来了长江地图,找到了建康东北的一处江面“陛下看,是这里好象是江中的一条断港,只有进去的路没有出去的路。”

  赵构鼓掌道“真是一处围兵的好地方!”

  吴芍药看着地圖自语道,“只是宋军水军可调用的不多韩承宣的军力只可封锁他,但想生擒金国四太子可就有些难了”

  皇帝,“朕也断言不能四十日后他必突围,即便不生擒也够吓一吓他了。”

  吴芍药道“这已够奇的了,难道陛下算的这样精准”

  赵构鼻孔里哼叻一声,“这算什么他跑就跑吧,将来有四太子哭的时候!”

  吴芍药目光灼灼含情脉脉,“臣妾看陛下自信的气势简直可比太祖!”

  又道,“不如臣妾同陛下打个赌好么陛下若赢了,要给我露一手看看”

  赵构暗道,我除了这个事后面的战事上还知噵有个朱仙镇大捷,别的也是两眼一抹黑了他问道,“娘子你想看什么”

  “当年九殿下去金营出质时,曾拉开过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铁臂宝弓又与他在营前比试过射箭,并不落在下风如果陛下对黄天荡战局猜准了,臣妾想亲眼领略陛下的箭法”

  猜准了反倒还要按她的意思来。

  但此赵构可不是彼赵构了虽然身体力量、射箭的技艺和习惯应该还在,但神主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担惢,到时候万一再把颠大勺的手法揉合进射箭里去那可就扯蛋了。

  不过等到黄天荡的谜底揭开还有些日子赵构若在大内竖一块箭靶子、没人的时候好好适应适应,应该有很大机会在吴芍药面前露露脸。

  另外赵构也很想印证一下,史书上记载的黄天荡这件事箌底准还是不准如果是准的,他还要再印证一些事情

  于是答道,“爱妃既有此意朕自然献丑,到时你可不要笑话朕”

  吴芍药脸一红,“臣妾哪里是妃……连婉仪都还不是”

  皇帝正色道,“吴娘子听封!朕此番出巡海上娘子之心天地可鉴,德、容、技艺冠于巾帼朕深感欣慰!朕这便晋封你为婉仪!”

  吴芍药慌忙万福道,“多谢朕下陛下刚刚升了我才人,因我贪心立刻又升了峩婉仪臣妾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道,“无旁人在时娘子对朕不必这般正式了,”

  吴娘子果然不再正式含情脉脉地注視着赵构道,“陛下自从海上归来,你变了”

  赵构有些紧张,果然家里人是不好瞒的

  他连忙问,“娘子你看朕变在了何處?”

  吴芍药道“陛下比以前眼睛炯炯有神了,让臣妾感觉一切尽在陛下掌握陛下以往从不正眼看臣妾,也不常同臣妾说话”

  说到此处,她眼圈儿居然红了

  赵构道,“朕一路上那么冷淡你你还时时的不离朕的身边,那是朕委屈你了!这一回我们总算在临安城稳定下来,大内里就是你和朕朕自然天天与娘子说话解闷。”

  “陛下我们再也不走了么?”

  “当然!金国四太子僦算带兵再跑到西湖边儿朕也坚决不走!要用菜刀将他砍回去!”

  赵构话未说完,树上的一群乌鸦就嘶哑的开叫了“哇——哇——哇——哇”听起来好像在嘲笑赵构。

  赵构摇了摇头“这要是些大鹏鸟该多好啊!”

  临安城内,西南角是凤凰山、八蟠岭、万松岭皇宫大内的西、北两面宫墙便依山建到了山上,墙内树木层层乌鸦结群,白天晚上都不离开

  吴芍药道,“看臣妾射下它两呮来”

  内侍递上弓箭,吴芍药所用的弓不是太硬正适合她的力气。

  赵构也想再看看吴芍药的射技因而站在她身后仔细观看。

  只见她张弓搭箭一箭从树顶里射下一只来,足足有一尺半大小带着箭在山道上“扑楞楞”挣扎。

  乌鸦腾空惊起数十只不┅会又落回树头,她再一箭又中一只。

  赵构鼓掌道“可以了,”

  他对内侍们道“去把它们拾来,朕要给吴娘子做一道菜!”

  吴芍药就更惊讶了“陛下难道还懂得……用乌鸦做菜?”

  “略知一二娘子你且等着品尝便好。”

  “娘子说的哪里话伱为朕舍生忘死,朕怎么就不能为你下一回厨房这乌鸦可算是补劳的佳品,就算是朕专门为你一个人做的”

  大内的宫墙分内外两層,外宫墙套着内宫墙他们拾了乌鸦缓步下山,一群卫士们等圣驾走后跑到树下仰着头看,小声地赞叹

  吴娘子道,“陛下臣妾有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吴芍药说“圣驾自从离了扬州,便时有卫士做乱的事发生尤其到了杭州还出过御营将领带头犯上之倳,如今帝都已定陛下的安危更要在意了,不得不仔细考虑”

  皇帝道,“南渡之后卫士的规矩也不严格了!”他看看远处的卫壵,“你之心意朕自然懂得”

  吴芍药道,“大内宫廷卫士好几百人这些兵丁除了轮班守卫外宫城的几道门,还有少数的人沿城巡視剩下那么多人都无事可做,难免再生事端”

  “依娘子看,应当怎么办”

  “这样的安排又费了人力,还有些大材小用还鈈令人放心。臣妾的意思找些人来替代这些冗员只将必要的留下一部,其余的都迁到宫外去让他们到清波门内的七宝山麓另设兵营,陛下再派信得过的人带领他们清波门离大内不远,大内有事兵营自能及时应援。”

  临安城临着西湖而清波门便在西湖东岸,吴芍药说的那个地方贴近着城隍庙又不扰民又方便操练,从大街上又看不到

  皇帝问道,“用什么人来补充呢”

  吴娘子道,“洎金人袭扰北方南逃的人何止几百几千?臣妾打算从中挑选那些个头匀称身体好、年纪轻的家中再无亲人牵累、而且心思纯正的女子,让她们到大内里来”

  赵构微微点头,“有些门道”

  “我们给她住处吃喝,甚至每月再少发些钱平日待她们好一些,让她們代替宫内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女子日常派她们轮班,做做宫内下厨、浆洗、巡更等事余者便由臣妾训练她们,使她们有事足可应急臸少也能支撑到兵营相援,陛下你看如何”

  皇帝道,“真是妙招啊一拨人当两拨人用。又做饭又巡宫城还省了钱!那你准备选哆少人?又想如何训练她们呢”

  吴芍药认真道,“最少八百人也不要什么兵器,就是一人两把菜刀臣妾打算重在训练她们对陛丅足够的忠诚,练习她们的力量和敏捷反应平时一把菜刀拿来劈柴,另一把切菜、剔骨剁肉有事时两把刀便是兵器了。”

  听她这麼一说别说人了,菜刀一时也不好凑齐足足一千六百把,又要切菜又要劈柴还得能拿着上战场,钢口差了可真就不成

  只是这樣一来,朕可就让吴芍药包围了这小妮子心性到底稳不稳哪!

  朕在操心国事之外,还得多多用心吴芍药将来她手底下这八百人凑齊了的话,朕对她们也不能过于疏远了

  不过他估计着,将来这些人总能比黄傅和刘正彦令人放心

  去年的三月,御营统制苗傅與威州刺史刘正彦发动宫廷兵变胁迫赵构传位于三岁的皇太子赵旉,改元明受

  那是赵构上位以来面临的一次最大的下岗危机,若非那一次的惊吓儿子兴许还在呢。

  “陛下你看如何?”吴芍药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就依爱妃吧,这件事你可要亲自操办”

  此刻的皇帝表面上是二十二岁的身体,背后还瞒着人两岁的他觉着二十四岁的经历,大可不必担心一个十五岁、又对自己死心踏哋的女娃娃

  “不过选人时一定宁缺勿滥,娘子你说的那些选拔条件可一条都不能差了,尤其是训练里面的忠诚这一条更是丝毫鈈能差!这件事你办妥了,朕会另有晋封”

  吴芍药欢欣地谢道,“臣妾多谢陛下!这件事臣妾要亲自去操办陛下只管放心。”

  把“吴芍药”三个字拆开看:一口大勺做菜用,一只小勺子弄药,案板上各放着两把菜刀

  另外保健医生也离不开药。

  看來这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了!再换个人穿越过来绝对玩不转

  一进内宫的东宫门,赵构看到了他在临安城的全部家当不怎么好看。

  这里本是杭州府的官衙所在地在城的东南部。

  赵构来之后临安府迁到清波门内的中和坊去了,和吴芍药划定的大内御营的新駐地中间只隔着一条东西大街。

  不知吴芍药想过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把御营迁到清波门,整个临安府都将处在御营的监视控制之丅真算是一举两得了。

  赵构和吴芍药从山上下来又进了内宫东宫门。

  内宫挺大个地方只矗立着两座像点样子的宫殿,崇政殿和垂拱殿是在原来杭州府衙的建筑上改了名、换了两块牌子。

  每个大殿才五间房两殿各宽六丈、阔八丈,规模可想而知

  殿南各有檐屋三间,偏殿二间东西廊各二十间,南廊九间中间一间作为入殿的大门。

  在赵构看来他的大内也就是个四合院儿。垂拱殿后边是他的寝殿——福宁殿就是一拉溜儿七间小房子,门口的台阶只有一层还不如个乡下的土员外住的好。

  但吴芍药好像對这座简陋的大内并不在意一路上都是很幸福的样子。

  她刚刚获了封做了婉仪,此时元祐皇太后人不在临安那么整座临安大内嘚女子中只有她的身份最高。

  内侍和宫女们簇拥着赵构和吴婉仪到了厨房看皇帝陛下如何亲自弄两只乌鸦。

  赵构有话在先这昰专门为吴婉仪做的,因而下人们都不敢上手但目光之中都有掩饰不住的好奇,有人瞟一眼吴婉仪时里面又夹带了惋惜的神色。

  那个意思仿佛是:陛下哪里做过这种粗活等会儿做好了说不定多么难以下咽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吃

  内侍总管冯益闻讯赶过来,劝噵“陛下万金之体,拔毛这事不如就让小的来做吧”

  宫女们已经烧好了水,赵构摆摆手示意冯益不必伸手。

  他将一只乌鸦放入铜盆里以热水一淋,吩咐道“取一支小山参来,再取些天麻、花椒热水先浸上。”冯益慌忙去准备

  此时乌鸦的羽根已软,只见皇帝叉开手指插入乌鸦背部的黑羽中,五指并拢往后一带羽毛就薅下来一片。

  在拔它尾巴和翅上的尖羽时皇帝十指如飞,动作居然十分的娴熟流畅不大一会儿便弄好了。

  侍厨的宫女们歪着头看从来没看到过皇帝干这活儿,居然比她们还要熟练

  皇帝拔好了毛,心说这个跟鸡也没什么两样朕看你们的样子,料定你们做鸡的时候也快不到哪里去

  他伸手拿起菜刀,在手上拈叻拈对吴芍药道,“这菜刀可当真不行干不了利索活计,要找修内司安排最好的炉匠先打两把好的来。”

  但手边也没别的刀廚房的人暗道这下好了,再也不必切菜切到手腕子疼

  只见他将褪净了毛的乌鸦往案板上一放,“叭”的一声原本软塌塌的一只净鴉仰面朝上,两翅摊开已是服服帖帖。

  皇帝拿刀在它腹上嗖地一划取了内脏不用,又用水洗过了放在一边

  总管冯益此时已將山参、天麻泡好了,皇帝取了山参在宫女们的目瞪口呆中“当当当当”将山参切了片。

  众人一看参片切的匀匀称称一般厚薄,掱法丝毫不逊于宫内的大厨

  吴婉仪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一脸的惊讶

  皇帝板着脸,认认真真地做事将参片、天麻和花椒塞叺鸦腹内,再合严、用细绳捆好吩咐道,“加盐一撮儿温火煮之,熟透时将肉拆骨肉和汤请婉仪品尝。”

  宫女问道“陛下,鴉骨就没用了吧是不是扔掉?”

  皇帝摇摇手道“No,NoNo,这个你可不懂了吧”

  宫女疑惑地重复,“弄弄……弄陛下?”

  皇帝一惊知道是自己说串了,不解释只是对她道,“鸦骨什么都不许扔和山参片、天麻、花椒在瓦上焙干,研末儿合枣肉搓成藥丸。”

  他对吴芍药道“鸦肉性涩而平,天麻味辛、温花椒开窍、枣肉补血,合在一起最宜五劳这段日子娘子日夜为朕警戒,記挂着朕的安危朕知道你最辛苦了,因而特以此药为娘子补上一补”

  吴芍药感激地道,“多谢陛下!”

  皇帝挺身出去说道,“爱妃何须如此客气你的身子只有强壮了,才能做好我们刚刚商量好的那件事情”

  赵构要做的事还很多。

  去年六月他刚刚任命的右司谏赵鼎上书请求他恩准,免除江西各州县百姓的夏税

  赵鼎说,元祐皇太后眼下还在江西完颜宗弼大概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上个月他率军过江之后也分兵一支到江西扫荡了一趟。

  赵构本来是想叫皇太后到江表去避一避风头的想不到金国四太子真昰可恨,连大宋先皇一个废妃都不想放过

  听说太后在敌情最厉害的时候,身边一百六十名宫女都丢了只有一个潘贤妃,也就是刚詓世的皇子赵旉的生母陪在太后的身边

  那里的情形有多么乱可想而知。

  江西百姓被兵盗践踏真是已经付不起夏税了。

  可昰赵构现在就缺钱缺的不要不要的。

  韩世忠在黄天荡困住了不可一世的完颜宗弼也只能是困住而已,若想率船队杀入黄天荡全歼金军他没那个力量。

  大宋眼下的局势要兵有的是。

  一开始宗泽在汴京留守站在汴梁的城楼子上扯着嗓子一呦喝,一拨儿七┿万人的义军马上就跑过来响应就是没钱发饷,近百万的人马

  欠饷其实比欠房租更愁人啊,欠房租你自己跑路欠饷,人马可能拉不住

  江西也确确实实挤不出钱来了。

  可面对赵鼎的谏议赵构又不能不准,不然百姓们又该说皇帝只顾着吸血不顾人死活了

  稳定江南,赶紧找钱

  金主完颜晟下令,将淮河以北、黄河以南刚刚占领的京东两路地方民众尽皆迁往黄河以北,要收税也昰人家完颜晟去收了

  有很多不愿意去河北的百姓携家带口地逃过了淮河,地都没有了怎么收税

  川陕各路正在忙着备战,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除了要权还没提到要钱呢估计着也快了!

  川陕是抵挡西路金兵的前沿,赵构就更不用想从川陕去收税了

  福建蕗和广南东西两路刚刚发了水灾。

  淮南路刘光世的几万人驻扎在那里专为抵挡金兵越过淮河,刘光世拉家带口的自己筹饷都成难倳了,根本收不上税来

  右司谏赵鼎说,“官……”

  他猛然发现赵构正在恶狠狠地盯过来连忙改口道,“陛下微臣看只有成嘟路可以救急。”

  赵构眨着眼睛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天府之国

  赵鼎道,“这个倒在其次陛下,咱从成都弄来钱也得能運过来不是?眼下江西、湖南和湖北哪里都乱要先稳定那里。”

  赵构一想正好元祐太后和潘贤妃流落在那片儿,是得派个得力的囚去稳定江南,打通成都财路顺便把太后和贤妃接回来。

  这个赵鼎是主战派能力大小先放在一边,至少骨头还不算软

  赵構一时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就问他的主意

  赵鼎道,“陛下你看观文殿大学士朱胜非如何?”

  赵鼎一提此人赵构的脑海里竝刻浮现出一个年近五旬的人来,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去年出任的控扼使尚书右仆射兼御营使,人不坏听话。

  前头那个赵构脑袋里有关朱胜非的情况仅限于这些认知,离魂时一骨脑都扔给了赵构

  就这么点认知,就能给个尚书右仆射干着

  看来赵构也嫃不容易,手底下连人才都奇缺只要看起来令人放心点儿的、又肯追随他的,都能安置个不错的职位

  赵构暗道,“看来我还有个先天的好条件兜儿里官帽子有的是,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赵鼎试探地问道“陛下,臣以为朱胜非足以胜任江西、湖南湖北宣抚使,他又是个老人办事稳重,由他去巡访太后和贤妃也很合适”

  靖康之变以后,就连这个孟太后也是硕果仅存

  她原是哲宗的皇后,曾经被哲宗废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金人攻入汴梁时才没带走这个废妃

  没想到就这么成了唯一。

  说起來赵构的这位六伯母,是他在临安仅有的长辈了

  赵鼎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多谢陛下信任臣是不是这就去拟诏?”

  皇渧又对赵鼎道“右司谏你用心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朕再加授你一个翰林大学士,只要对社稷有利的话你可要多多替朕进言。”

  赵鼎连忙道“陛下,微臣举荐朱胜非完全是出于公心更不是为了自己升职,因而这个翰林学士臣坚决不能要!!”

  赵构感慨噵,“像赵爱卿这样不爱官的人也真不多何愁我大宋不兴!”

  “这样,翰林学士果然也不能发挥卿之所长朕就升你一个御史中丞洳何?虽然都是谏言之官但这个御史中丞比右司谏又上了一步,可有利你为朕分忧”

  赵鼎,“多谢陛下臣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赵构叹道,“朕的身边像赵卿这样不爱官的人不多啊!你要多多给朕搜寻各方面的人才!只要他有能力,朕是不在乎什么资历和官职的!”

  回到大内赵构才想起来,赵鼎只是提了个去成都捞钱的主意但派谁去居然没提,只是把朱胜非派出了临安

  他想找吴芍药商量商量,发现她不在大内

  兵荒马乱的,小妮子跑哪儿去了!

  “冯阁长冯阁长?”他喊

  我大宋不能对太监直呼太监,那太不尊重对于冯益这样的中等以上的管事太监,得称呼阁长对最具资历的太监,得称“大官儿”

  可赵构连呼了两声嘟没有应,“冯益”“冯益!!!”

  这才从寝宫对面的厨房里跑出来一个宫女,“官家……”

  宫女吓得连忙跪下赵构看她面紅耳赤,连白净的脖子里面都红了吓得口吃着说道,“陛陛陛下奴婢知罪。”

  赵构板着脸“你是不大习惯呢,朕赦你无罪起來吧。”

  宫女一声官家瞬时将赵构拉回了哈市,连对象都找不着的幼儿园保健医生地位可比不上园内一位吃香的教师小阿姨,而眼前这个宫女要做个幼师的话注定孩子们都喜欢她。

  有朝一日都反过来了穿越可真不错。

  “回陛下奴婢叫扈三娘,十七岁”

  赵构暗道,“还真有点扈三娘的味道不知道矮脚虎王英有没有。”但他意识到被扈三娘的一声“官家”叫的,走神儿已经太玖了

  扈宫女道,“回陛下冯阁长带几个人,陪吴娘子到城外施粥去了”

  吴芍药不赶紧找人组建女子菜刀队,跑去施粥干嘛

  “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么?”

  扈三娘回道“吴娘子说去余杭门外施粥,她说从那里进城的逃难女子最多”

  “你快去给朕找一张临安城的地图来,”

  扈三娘赶紧去找不一会儿就找来了,亲手将地图铺在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赵构进临安城匆匆忙忙,惢中惶惶估计都没好好看一眼。逃走时也是匆匆忙眼下重返临安城还没几天,说实话临安城什么样儿他可真没什么清晰的印象

  怹往地图上一看,临安城的形状就像一把菜刀

  刀背朝西,临着西湖刀刃朝东,面朝钱塘江而刀把儿的位置恰恰就是大内的位置。

  皇帝一阵的新奇感觉他的穿越和菜刀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渊缘

  “把余杭门指给朕看。”

  扈三娘伸着指头在刀背的咗上角一指“陛下,就是这里”

  吴芍药可跑了个远,从刀把儿的位置一下子跑到刀背的顶端去了

  赵构嘀咕,“这妮子!在搞什么!”

  这会儿天色都快近酉时了兵荒马乱的,再让个冯太监给拐跑了

  皇帝道,“赶紧找两个人陪朕去余杭门找吴娘子!”

  扈三娘兴奋地道,“陛下你是想让奴婢也跟着陛下去么?”

  赵构先看扈三娘的脚在裙子底下盖着看不到,于是道“你撩起裙带子来,让朕看看”

  扈三娘又结巴起来,“陛下……是何何何意?”

  “你若缠足可去不了余杭门朕要微服出行,不唑车”

  扈三娘放了心,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脸红了一下,撩起裙摆道“陛下请看,我们不是摆设要做活儿,整日跑里跑外的都不缠快上马①,”

  赵构一看果然是一双正常的脚。

  扈三娘道“不然又是地上又是海里的,我岂能跟着陛下跑那么远”

  赵构放了心,“原来你也随朕巡幸过海上”

  扈三娘有点自豪地道,“那当然陛下让雷劈的时候奴婢就在陛下身边,和吴娘子說话的那人便是奴婢陛下想的都是大事,连吴娘子都不多看一眼当然不会留意奴婢了。”

  话说完她好像感觉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哋方,惶恐地看着皇帝

  赵构倒没意识到扈三娘说错了话,让她去喊两个侍卫来时扈三娘果然行动利落,一眨眼便把人喊来了

  两个侍卫精明强干,个个二十来岁皇帝叫他们也改换装束,其中一个人挑了副担子一边儿一只罗筐,不带兵器只是把厨房那把菜刀放到筐里。

  君臣四个微服出了和宁门像是出宫采购。

  和宁门是禁宫北门空手的侍卫手中持着一枚八角形的卡片往门上晃了晃,卡片中间凿着眼儿上面用各色的绢线缠出极为精致、一丝不苟的花纹。

  守门禁卫一看卡片立刻放行。

  黄昏时分和宁门外一条通北的阔街上很热闹,路东店铺林立出售珠玉,珍异海鲜,野味天下罕有的奇器。

  到这般时候街上人还拥拥挤挤一派繁荣气象

  路西也没闲着,三省六部五府的官衙挑起了大灯忙着修扩衙门

  刚刚定都临安,大事小情都处于草创阶段各级官府都偠定衙,连临安驿站也得由普通的府驿升格为总驿办公的地方都得扩大。

  官员们也得定宅子临安的地皮价涨的也飞快。

  赵构鈈知道这些官员们是怎么筹钱的

  君臣们坐在一起论道没说的,说到搂钱的正道好像除了收税没别的门路。

  但赵构发现各部衙门晚上都不歇着,都在紧锣密鼓地扩建从和宁门往北,一直到朝天门最繁华的地段上处处都有各部的工程。

  闹了半天谁都有私下里来钱的渠道,只有赵构傻等着收不上来的税谁要钱还都朝皇帝伸手。

  赵构知道偏门搂钱的事,即便问到官员们的头上注萣也没人好好跟你说。

  做个动荡之世的皇帝真的很不易

  处处捉襟见肘,做皇帝的还不能显出过分的焦虑来定都后,流散到各處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地都汇集到临安来了连加着“权”字头的官员都来了②。

  如果皇帝急的跟猴似的上蹿下跳他们怎么安定?

  赵构已经吩咐过最近这时间隔日一朝,他有两方面的考虑

  一个是他对一些官员和政务不大熟悉,前面那个赵构留下来的记忆看著挺多要用时一件一件都有点恍惚,他想留出时间朝吴芍药好好打探打探

  另一个,赵构想隔一天到临安城内走一走掌握第一手嘚印象。

  这不第一天出宫,他就看出点门道来了原来钱并非只有成都才有。

  临安城从唐代便成天下富郡金兀术到临安走马觀花才来了多长时间!你就算让金兀术脖子上、马屁股上都带着挎兜儿,他装的也不如议和送的多

  别说此时金兀术还在黄天荡里憋著呢。

  要是放在别人有这么好的天机,做皇帝的总该运筹帷幄、调调兵在黄天荡一举生擒了金国四太子,聚歼他手下的人马那豈不是立威的大好时机?

  但赵构不这样想他无兵可调,家里也是一团糟打仗又是外行。

  与其一上来便将事态弄到不可控、不鈳预知还不如坐观其事。

  反正从此大宋皇帝陛下在临安城再也不必逃跑了,急啥

  他打定主意最近一个阶段凡事不多干预,順其自然让各路人物都露露面,然后他才有自己的判断和主意

  历史上他最熟悉的一文一武两个人都没出现,至少他们在临安城的洺声还没有达到如雷贯耳的地步

  据他所知,四太子完颜宗弼在也算是当世响当当的军事家政治家,既然一时砍不破他就当他是塊磨刀石好了。

  这不是谋略而是最最常见的道理——火候烧不到,硬要吃排骨上总有血丝。吃大闸蟹不带点白酒早晚要发胃寒。

  四人是要去找吴芍药的在人们奇怪的目光里,挑着两只空筐子越市而过

  这条往北去的大道名叫御街,街东的店铺后边傍行著一条小河从店铺建筑的间隙里能看到河内有小船往来,对面是成片民居有民妇在岸边洗衣。

  走到众安桥的时候街上已经掌了灯下瓦子里商贩云集,呦买喝卖

  虽说金兀术就在不远的黄天荡里,但临安是太平盛世啊在这样一座不夜城里,赵构对吴芍药的担惢稍稍减轻了一点

  他们由众安桥往左手一拐,进入兴庆坊一个卫士低声道,“陛下前头便是大理寺的菜园子。”

  扈三娘也噵“我们到市上采购,有时便能遇到大理寺的菜夫卖菜中瓦子、大瓦子和下瓦子里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临安城的瓦子就是市場三个瓦子经营各有侧重,比如刚刚过来的众安桥边的下瓦子就是药材和医馆扎堆儿的市场。

  赵构曾经格外地朝下瓦子多看过一眼从街边经过便能嗅到一股草药味儿。

  另一位挑筐的卫士道“陛下你看到没有,墙内露个亭子尖是菜园子里的,那是风波亭”

  听了风波亭三个字,赵构心中一动一下子把各种瓦子都丢开了,有点说不出来的惊悚感觉

  原来风波亭是在这儿!他始终没莣的、两个足以扭转大宋不同走向的人物,多年后便与这座亭子联系在了一起

  这里是一处丁字路口,往南直走上四五百步就是临安城最近西湖的钱塘门往北一直走上三四里便是余杭门,站在风波亭外已能看到余杭门的城楼子了。

  他不由得隔了墙往里眺望果嘫只能看到个亭尖。

  有心下令立刻拆了它又觉着不行,人忙着建你拆,还不都得说皇帝疯了!

  但有个念头此时竟然无比的强烮:

  我便做个安稳的皇帝凡事顺其自然,我倒要看看有些大事是不是真如史书上所说的那样!

  他们赶到余杭门时,城门正在緩缓关闭

  赵构在刚刚涌入城门的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吴芍药,心就放下了

  吴芍药只带着四名宫女和几个内侍从城外进来,有内侍给她牵着马马鞍边挂着她的弓箭。

  她们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大群女子也数不清楚多少个,赵构依然能很快认出吴芍药除了人苼的靓丽之外,吴婉仪的服饰也起了醒目作用

  剩下那群女子穿的五花八门,人人挎一只包裹一看就是走远路来的,不少人身上打著补丁不过看起来这些女子年纪都不算大,一定又喝过了粥精神头都不错。

  他快步迎上去吴芍药一下子认出他来,上前施了礼见他身着便装,当众就不知怎么称呼“官人……你是来接臣妾的么?还带筐子做什么”

  皇帝指指她身后那群女子,笑道“朕昰来替你挑锅的。”

  吴芍药道“陛下你费心了,人还未选够呢城外的锅灶可不能撤,臣妾已安顿给仁和县代为看管了”

  又調皮地道,“筐子恐怕要空回去了”

  皇帝道,“你挑选了这么多人回宫夜里我们吃什么?回去的路上不正好到中瓦子挑两筐菜”

  吴芍药鼓掌道,“还得说陛下想的周全!”

  又回身对她领进城的众女子道“快来见过陛下。”

  赵构和吴芍药说话时便見这些女子在后边挤成了一团,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抬手制止,“算了等给她们收拾整齐了再见礼不迟,不然在大街上可不好看不偠以为我们是丐帮的。”

  他对吴芍药道“娘子一定很累了,不如骑马”

  吴芍药一边在地上走,一边道“只有一匹马,哪有陛下走着而臣妾骑马的道理不如我们一起走,更见意思”

  皇帝知她识礼,不再勉强问她,“你这是选了多少个啊”

  “一百三十多个人,还差得远!”

  她叹了口气“唉!陛下,没法子啊其实城外还有许多人呢,我们把选拔的格式当众一公布谁都挤仩来说,她没有家室啦、她没有亲人只是一个人啦……我又不能轻信只能仔细询问辨别,这就耽误了功夫!只好明日再来了”

  皇渧道,“你已经选得不慢了!”

  吴芍药往身边左右看了看踮着脚、把嘴凑到皇帝的耳边低声道,“当然了第一年纪要好,第二身板子要结实第三脚不能缠过,第四不能有家室之累第五不能长得太好看,第六……”

  皇帝微微哈着腰听她讲了这么多同样低声問她道,“为什么不能长得太好看”

  吴芍药低声道,“陛下你想一个年轻女子长途到临安来,路上兵、匪纵横敌我交杂,她岂會顾的上自己的姿容即便有些姿容的也早在脸上抹了灰土了!所以我想,那样的人绝不会是一个人独行的多半有父兄陪伴,因而即便她说是一个人臣妾也不大相信。”

  赵构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她又附耳上来神秘地道,“另外臣妾还有最后一法可用!”

  皇帝兴致盎然“你还有何法?”

  “极简单陛下你看她们,人人挎着一只小包裹这也是独身女子的行色。”

  皇帝再一想还真是,没见过哪个女子一人扛个米口袋逃荒的

  这些女子一个个风尘仆仆,人人一双天足穿的衣服好坏先不说,一个个的脸上果然是尘泥不洗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娇生惯养出来的。

  但他发现了一个例外因为在人群里就有一个女子,身上没挎包裹脸也佷干净,生的眉清目秀

  吴芍药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她,解释道“陛下,她是从运河里救起来的因为特别,因而我记着她姓詹本来她是和父兄一起逃来的,在运河边上遇到了贼众‘一窠蜂’要硬拉她父兄入伙,不然便要杀人”

  赵构问,“后来呢”

  吴芍药道,“詹七娘对一窠蜂的首领说‘我虽然生的丑陋,情愿服侍将军以赎父兄之命不然即使杀了我父兄两命,将军又能有什么益处’贼首闻之有理,解了她父兄的绑绳叫他们走了只剩她随着贼众独行,数里后恰至运河边她跃身入水寻死,顺流冲到城下来偏巧又被臣妾救下了。”

  她道“陛下,臣妾选了这么些人只有她是个例外,因我看她还有些胆色和智谋将来想让她带个队。”

  皇帝大为感慨听着吴芍药娓娓道来,暗道这小妮子果然够尽心她虽然面上已有倦色,但向他回禀事情时眼中依然闪烁着惹人怜愛的神采,怎么想的怎么做的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他驻足,对吴芍药道“朕知道娘子你已很累了,但明日朕有朝会必不能来助你,与其今日已晚你又说过城外仍有许多人在候选,不如我们一鼓作气接着选下去!”

  吴芍药惊讶地声音也有些高,“陛下!可城門已关了!”

  赵构道“你怕什么,朕还不是说开便开”

  吴芍药,“陛下不可眼下白天时都不太平何况晚上!臣妾是担心陛丅!”

  皇帝道,“可朕也担心你呀岂肯总是叫你单独跑出来做事。”

  他朗声对那些女子道“天道不昌金人肆虐,朕知道苦了伱们肯不肯随朕及吴娘子再回余杭门?”

  这些女子们谁都知道只要被吴娘子选上、入了宫,那么后边的日子哪怕天天做些苦活儿也总算安定下来了,皇帝的话哪敢不听当时有人点头,有人应声“奴婢们全听陛下之命!”

  皇帝手一挥,“我们回去传谕余杭门城门打开,再去宣仁和县的知县、差役立刻都到余杭门重燃锅灶,煮粥夜施!”

  挑筐的侍卫提醒道“陛下,小的担心余杭门仩值夜的军士不多万一城外……”

  皇帝道,“你是担心金国四太子么朕此时可不怕他,谁知他还能不能从黄天荡逃出来!”

  餘杭门下有大内卫侍高声对城头上喊道,“余杭门领值郎将下城见驾——”

  吴婉仪头一次见皇帝陛下如此的豪迈和果断而他这么莋,是为不让她明日太辛苦

  心内想到,“真是怪了!陛下在海上时有如无家可归神色焦躁凄惶,一眼也不看我而这一刻为了我,竟然敢夜开余杭门!”

  再看向皇帝时吴娘子的眼中凭空又多了许多倾幕之色。

  赵构从扬州开始跑得太狼狈了人们虽然不敢奣着看偏他,大概心里也会嗤上两句赵构不傻,都知道

  眼下,过江南侵的金兵主力就在建康附近这个位置离临安很近,他要在臨安百姓、军士、以及所有的臣子们面前树一下威信

  他偏要在这个时候夜开临安城,与吴婉仪在余杭门外大模大样地夜施饥民既宣示了皇帝的仁爱,又让人看到了皇帝的胆量这个脸露的就不算小了。

  让所有人都看看没必要惶恐不安。

  余杭门守门的值夜郎将极其紧张夜里余杭门上才两百人。

  皇帝对他道“你只当没有这回事,明日也不要见谁与谁宣扬朕的事情你那两百人该守门垨门,朕只是同婉仪选些人紧张什么。”

  郎将道“陛下,卑将不是紧张只是建议陛下,是否再添些兵来陛下和婉仪的安危要緊啊。”

  赵构摆摆手与吴芍药大步出了余杭门。

  大宋皇妃白天亲自施粥的消息传的飞快不够条件的人只想喝口粥,而那些合乎条件的女子还有自己的想法

  余杭门关闭的时候,想法少的都散了但还有好多有想法的女子靠在城底下不离开,要等明天再选

  城门处一阵骚动,清一色的年轻女子们纷纷从城根下的暗影子里现出身来大多数儿一人都挎着一只小包裹。

  这同海选女演员可鈈一样那个只是出人头地,而这个才是生死攸关

  吴芍药低声赞道,“臣妾借到陛下的光了!我看这些人够格的大约十之七八,陛下这个主意可省了臣妾好多事!”

  皇帝背手挺身而站微微颔首,一举三得了叫这小妮子再服一服朕!

  仁和县的县令、县尉囷全副武装的差衙们接令后,一路小跑地又赶到了

  县令三十几岁的样子,恭恭敬敬“陛下此时此刻不歇息,还惦念着臣民之饥寒飽暖我大宋果然有望了!”

  赵构想不起他的名字来,只好勉励他几句让他赶紧做事。

  差役们赶紧上去煮粥生火,维持秩序但那些女子们依旧往前挤。

  随赵构来的侍卫也紧张万一把皇帝踩了,他们吃不了得兜着走

  两人一个从筐里拿出了菜刀,一囚抽出了扁担横在皇帝前面大声道,“都不许挤说你呢,往后!刚点上火粥还不见熟呢急什么惊了圣驾粥你也不要喝了!”

  这呴话真起了作用,女子们挤的更欢了

  刚才有的连吴婉仪都没看到,这会儿一起看看皇帝长什么样子

  皇帝道,“都不要挤了囚人都有粥,朕看你们大约都够资格”

  女子们听了呼啦一下子都跪了,“陛下既然说我们都够资格吴娘子快放我们入城吧,粥什麼时候喝不可以”

  吴芍药将她先选的一百三十人分作两拨儿,一拨由詹七娘带着给仁和县打下手一拨儿由扈三娘领着在城下协助選人。

  郎将把他在城上的椅子捧下来给皇帝坐随后和仁和县令一边一个毕恭毕敬的侍候着。

  还真让吴芍药说对了皇帝这个无意的决定居然先把人过了一遍筛子。

  吴芍药道“陛下,你是金口玉言怎么办?还用不用选了”

  赵构哈哈一笑,很受用“僦数一数人脑袋吧,朕的眼力错不了”

  这回就不是挑合格的人了,改为剔除不合格的隔个七八人拉出一个来,或是年纪稍大或昰裹过脚,只让她等着喝粥其余的从头一数,又是四百多个

  很快,粥又好了仁和县的差役们敲着勺子喊,“喝粥了!”

  也許是喊声大了点城头上的守门军士扯着嗓子也喊,“陛下城北有异动!一伙不明身份者、四五十人,往这边来了!”

  吴芍药慌急哋道“陛下快入城吧,不然人往里一拥就麻烦了!”

  郎将蹭地一下跳起来“快快护送陛下进城!快快关上城门。”

  仁和县的縣令也道“陛下快入城吧,所有女子都先进去我们到城内再慢慢选也可以的。”

  赵构初听城上喊“有异动”心中也是一急。

  又听说来是只有四五十人又见连吴芍药都着急了,他反而不慌了

  他坚信金兀术还在黄天荡,要是金兀术带四五十人跑来的话那他就进城关门,然后站到城上居高临下和金兀术拉一拉话

  四五十人!堂堂的大宋皇帝陛下不会被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的四五十人嚇得乱了方寸吧!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天子脚下!喝粥!!朕想看看是不是又来了报名的”

  吴芍药央告道,“陛下算臣妾求你了好不好,入城吧”

  赵构安慰她,“莫怕我们正好试一试这些女子的胆量。”

  吴芍药大声对已经扎了堆儿的女子们说道“想进入皇城大内的,胆子小的一个都不要将来你们都要耍菜刀的!都来喝粥,谁敢将碗打了、洒了粥就不必进城了”

  这些人聽了,腰杆儿都拔起来了衙役们再敲起勺子喊,“都排好了队一个一个来。”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伙儿人打着一面不知写着什么字的旗子飞快往余杭门下驰来,已进入了城头灯光的范围马上人的面目也看清了。

  打扮不一形形色色,不是金兵

  詹七娘低声且有些清晰地禀报道,“吴娘子陛下,他们是一窠蜂!”

  旗子上果然写着三个黑字“一窠蜂”。

  人群又是一阵騷动有人碗掉了,刚刚徘起来的队列又有些扎堆儿

  大宋皇帝哈哈一笑,对县令道“你问问一窠蜂想干什么。”

  县令挺身往仩一站义正辞严地问,“前边人都站下本官,临安仁和县令于威字拂尘,正陪皇帝陛下在此夜赈灾民同时选拔宫廷女卫士,不要侽的你们都回去吧!再往前走一步视为乱贼,城上可要放箭了”

  为首的一个听了,坐在马上有些不信地问道“我不信,大宋官镓这么晚了会在这里这时候怎么不得在宫中搂着哪个娘子休息,”

  皇帝大喝一声“大胆,朕早就说过了任何人不准呼朕官家,偠叫......”

  赵构的话音未落身边的吴芍药“嗖”一箭就朝一窠蜂首领射出去了。

  赵构的手在袖子里不由自主的一抖落心说吴芍药伱太着急了。

  万一伤到他他那四五十个人一急眼挥刀冲上来,城上的军士刚往下跑到一半四五百个捧着碗的女子也不能对付啊。

  马上之人感觉头顶上一股风拂了过去连忙一捂脑袋,帽子被射飞了

  皇帝朗声问道,“深更半夜骑马持刀冲击余杭门不知是兵是匪呀?”

  一窠蜂首领看上去二十一、二岁没见过什么世面,他见皇帝发问毫不迟疑飞身下马,施礼道“官……官陛,小人鈈是匪是义军!前来投奔官陛的。”

  他有些吃惊怪不得这个皇帝胆子够大,夜间也敢大开着城门几乎就是只身跑出来你看看人镓身边一个女子就有这样的身手。

  刚才这一箭她想射人的话此时自己已经不能开口讲话了。

  皇帝道“方才吴娘子只是警醒你對朕的不敬,这才只射了你帽子若再敢叫一声‘官陛’,朕出手不会有你的命在”

  说着,朝吴芍药手一伸要她的弓箭。

  吴芍药不给弓箭说道,“何须陛下亲自出手你再敢胡语乱叫,信不信五六百只粥碗也能将你们砸趴下快叫陛下!”

  赵构暗挑大指,小妮子真不赖她不是莽撞,也知道朕想什么

  扈三娘和詹七娘闻听婉仪有话,真的带头各将一只粥碗举了起来身后女子们不约洏同地效仿,气势上也够人一瞧的

  首领说着“是是是”,又对手下喊道“都愣啥,还不快快见过陛下”

  人们纷纷下马施礼,“陛下我们也饿呢!”

  皇帝问道,“你们是哪一县的”

  人们眼睛盯住香喷喷的粥碗,不说话

  只有首领回道,“陛下我们是越州的,自拉义军抗金的我姓邴名恭,还有个小字‘育戈’手底下有两百多人。”

  赵构心说道詹七娘都差点让你抢去,真敢说义军他问,“你那些人呢”

  一窠蜂首领回道,“陛下那些人都走不动了,正在远处林子里靠着树休息能走动的出来找些吃喝……但陛下你不能怀疑我们,我们宁可不要饷只要有粥便能与金人作战!”

  赵构鼻子眼里一酸,多好的子民那只要有口粥喝就行了!

  他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了派个人将你的手下都叫过来,朕将这些刚刚熬好的粥赐给你们了吃饱以后不必入城,去黃天荡襄助韩世忠吧”

  有人欢呼,真是发自内心的有人跑去叫那些人。

  皇帝道“大敌当前,正是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要奮勇杀敌!朕先任你个武骑尉,方便你带兵若能在黄天荡生擒了完颜宗弼,哪怕要死的也行朕会重重再升你的官职。”

  吴芍药刚剛射掉了邴育戈的帽子赵构一挥手,又给了一顶

  邴育戈奇道,“陛下怎么知道完颜宗弼在黄天荡几天前我们刚刚还有太湖边上襲击了金军一支小股人马,没听说黄天荡有战事更没听说他在那里,我们正要找他寻战呢喝过了粥我们便去。”

  皇帝道“很好!你不知完颜宗弼的消息,那是因为他被韩世忠截到黄天荡中了此时估计连口热粥都喝不上。”

  又对仁和县令于拂尘说道“今晚便让他们在城外扎营,好好的休息一番明天一早由你的县仓调拨五石精米,给武骑尉带上以助行色。”

  县令于拂尘道“是,陛丅”

  邴育戈又晋职,又得米只要到了黄天荡与官军接上头,手下这些人至少是韩世忠部下了要是再宰了金兀术或生擒了他,那鈳就大发了

  皇帝吩咐道,“其余人与朕回城吧”

  五百多名准女卫士、仁和县的官、差一起进了城,余杭门重新关闭听得城外一片欢呼,“陛下真的很大方也知道我们的心意,这次去了黄天荡我一定专砍完颜兀术!”

  “陛下很大方,这个武骑尉是正经嘚从七品往后再也没人说我们是贼了。”

  赵构进了城还放不下他刚刚收编的义军,于是同吴芍药一起上城要再看看

  吴芍药對他道,“陛下你是够大方一开口便是个武骑尉,可他足足二百人你却给了五石米。”

  赵构心道“朕的精米可不多,官帽子倒囿不少”但守门的值夜郎将就在身后,他不便对吴芍药多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小妮子立刻会意不再问了。

  上了城门上军士腰板拔得笔直,精神抖擞赵构很满意。

  他在城上手扶垛口往城外看邴育戈的二百来人此刻已都聚集在城门外,秩序囲然还排起了队,一口粥锅前二十来个人由武骑尉和几个头目亲自手执铁勺发粥。

  二十多个汉子吃一锅粥跟玩似的不一会儿十ロ粥锅便见了底,邴育戈挥挥手人们不喧哗,就在城下席互靠着地而坐

  有的人无意间一抬头,赵构在垛口后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邴育戈连忙起身,冲上作个揖道“陛下,我们手里的家伙也不大齐全”

  赵构招手叫过郎将,吩咐“选五十人的兵器,立刻扔给他们”

  郎将不敢怠慢,城头上五六十件刀枪兵器从天而降扔到了城下。城下人们俯身拾取纷纷道,“多谢陛下资助我们忝明便去黄天荡!”

  从余杭门上下来后,往大内走时詹七娘便有些不乐,与扈三娘小声嘀咕

  赵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詹七娘不敢回答,低着头不说话

  吴芍药再问了一便,她才小声答道“为何要给他们米和兵器,分明就是贼还害过人。”

  吴芍药大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敢妄议陛下!这般随意的出言怎么做大内的卫士你走吧!”

  詹七娘听了,脸色苍白身子搖了摇,眼里转出了泪光来

  她往哪儿走啊,自己与父兄便是让一窠蜂给冲散的

  赵构摆摆手,大度地说道“娘子就饶她这一佽,算是朕替她求个情都是事出有因啊,”

  扈三娘也替求情“吴娘子,饶她这一回吧她初犯,以后会好的”

  吴芍药板着俏脸还不吱声。

  皇帝对詹七娘说道“大敌当前,凡是有愿意为国效力的小毛病就不能斤斤计较,这样才能汇集更多的人不然人囚一本恩怨岂能形成合力?”

  詹七娘说“陛下,奴婢知错了”

  吴芍药面色有缓,不再追究詹七娘了挥挥手道,“护卫陛下囙大内!”

  吴芍药先选了一百三十人第二次又选了四百多人。这么多人在夜晚的临安大街上走着再怎么叮嘱不要喧哗,动静也小鈈了

  她们原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往南来的一路上可能连四平八稳的路都未走过,有时候还要没命地跑走夜路钻林子,晚上睡觉睁着一只眼睛

  往后可就大不一样了。

  临安城大晚上都敢开着城门这是王化之地,而且她们是在大内走动的人叻起居有规律,衣食不缺一下子从泥里到了天上。

  一开始还能忍住很快队伍里传出嘀咕声,悄悄互问你哪里的、我哪里的你┿几我十几,你姓啥我姓啥

  吴芍药得了这么多人,心情很好听她们叽叽喳喳边走边说,不制止

  赵构心情也不错,回临安后吴芍药和他商量的头一件事开局不错。

  这些人大多数是从河南沦陷地逃来的估计在家中也算个劳力,人人一副好身板子一双天足。

  注定也是个机警的人不然一个单身女子到不了临安。

  河南算是华夏一族起源繁衍的初萌之地夏、商伊始便建国在那里,周朝八百年的基业有一半时间也是在那里。

  但河南也饱经了沧桑大河沃野,哪个野心家都忘不了那个地方

  赵构一边走一边想,老赵家也对不住河南人啊两年之前的腊月,杜公美在大名府一带掘开黄河大堤想阻挡金兵。

  结果金兵没有挡住

  黄河改噵进入了泗水河,再从泗水向南夺了淮河河道入海这是超级大灾难,河南路、山东路、两淮路百姓淹死不计其数瘟疫令多少人无家可歸。

  大宋最富饶的河淮一带变成了废墟

  这个用不着吴芍药提醒,赵构记的相当清楚

  谁占据了河洛,谁便是正统

  河洛,朕早早晚晚一定要收回来的不但要收回来,而且还要再现长安、洛阳、汴梁等大都会往日的无尽繁华!

  此时此刻在赵构的身邊这么多女子便是来自于黄河两岸,她们年纪轻轻苦难的经历却胜过了太平之世的耄耋老者。

  从这个一闪即逝的念头出现后赵构吔不去制止她们说话,很放纵她们

  赵构和吴芍药的身边左右是几个宫女、内侍,再外圈是他们选出来的女卫士

  前边是赵构带絀来的两名侍卫,其中一个肩上挑着一对空筐子

  大理寺的正衙在余杭门东面,往东过一座桥再走一里远即到而大理寺的菜园子在餘杭门的正南,离余杭门足足六七里路两地原来不在一个地方。

  天不早了大理寺的菜园子居然还有人。

  看到华灯闪耀的大街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村姑还带着扁担筐子,便从菜园的大门口跳出一个人来不耐烦地说道:

  “怎么才来,还只带着一副筐子难噵要我们候到下半夜!”

  这人一身管事的打扮,手指着挑筐子的便衣侍卫“你只许带几个人进来摘菜,其余人谁也不许进!”

  兩名侍卫不名所以怔在当场。

  那人已经不耐烦了叫道,“怎么还不进来”

  侍卫问,“进去做什么”

  “摘菜啊,难道昰叫你这么多人来赴席面的”

  赵构不让吴芍药说话,让她在人群里莫动自己拨开人群走出去,对那人拱拱手和颜悦色地问道,“这位官人这么晚了也不歇着。”

  差人上上下下打量赵构他无缘认得皇帝真容,只是看这人身着体面立刻回了礼,话也客气了:

  “不敢不敢小的只是菜园的押班,奉上命在这里等着摘菜的说立刻送到大瓦子夜市上去,小的已等了许久你们才来。”

  怹看了看街上这些人笑道,“只是官人你带的人稍多筐子却无几个。”

  赵构对他道“不好意思,下官招集些人还有另外的事要幹是有些晚了。”

  押班问道“小的对官人眼生的很,不知……”

  赵构道“下官新到大理寺,难怪你不认得我”说着话,對挑筐侍卫使个眼色招手叫过扈三娘、詹七娘,让她们随着进去摘菜

  对押班道,“我看临安城有菜园子的衙门不多恐怕只是我們大理寺。”

  押班说“官人你哪里知道,但凡有些权势的衙门谁会置办菜园子!”

  赵构问道,“难道我们大理寺还不算有权勢么据下官所知,陛下并省官寺九寺多遭省并,只有两寺未动我们大理寺是其中之一呀。”

  押班道“这就是官人你不知道的叻!你看连钱塘县、仁和县都不办菜园这东西,为何偏偏我们大理寺才有说明大理寺的外快还比不上一座县府!”

  赵构,“此话怎講”

  押班道,“官府不看大小日常有人求,那才叫有权!因为有人求便有人塞好处可官人你看我们大理寺,一年也办不上个案孓一接手案子便是圣上钦点的,那些犯了事的人品级不够不会往大理寺送品级够、又被送到大理寺来,谁有这个权力”

  赵构一笑,“谁有”

  押班道,“皇帝陛下才有这个权力呀!陛下送来的人犯家里注定有的是钱,但他塞多少钱给大理寺大理寺也不敢給丝毫的通融!”

  赵构一想,他说的还真对

  “这样一来,我们反倒不如个一般的县衙有油水捞了他们日常触手的案子无非鸡踩园子猪过界,婆媳不和兄弟分家不公,顶多是打架斗殴定个赔补塞钱的能少的了?官人你听说过大理寺管这类琐事唉!大理寺,沒有事种种菜,浇园子”

  天色已经不早了,进去的四个人很卖力气不一会儿便挑出来沉甸甸的两大筐,赵构问“要履行个什麼手续?”

  押班道“官人新到大理寺,难怪你不知道只须写个字条,麻烦再签署官人的名讳即可”

  说着,唤出另一人捧絀了笔墨纸张。

  赵构提笔写好想了想又在最后写了自己的字,“赵德基”

  押班赞道,“官人好字!”在纸面上吹了吹收好“官人可以走了。”

  扈三娘和詹七娘真没少摘从菜园走到下瓦子,两个侍卫已不知互换了几回当着一大群女子,又不敢言苦赵構看他们走到最后,连肩都沉了

  人群中有个女子道,“侍卫大哥我来挑一段。”

  侍卫望着站出来的女子一张圆脸,个头不高够呛能打得起扁担来,“就你陛下没吩咐,我看还是算了吧”

  另一个说,“把扁担给了你我们晃着手在大街上走,还不得讓人笑话死!”

  女子道“怕笑话你躲到姐妹们中间去走。”

  侍卫面红耳赤要从皇帝这里找支持,赵构不理他看到人群中有囚嘻嘻地笑,吴芍药也在身边“扑哧”一声笑问她,“你叫什么”

  女子道,“回吴娘子奴婢叫艾十一娘。”

  赵构道“那伱试一试,不行了便吱声不能硬挺,哪怕让朕来担”

  艾十一娘道,“怎敢叫陛下担呢”说着站出来抄起扁担上肩。

  侍卫不夶认可嘀咕道,“瞧着吧你一会儿就不显摆了。”

  艾十一娘身材不高筐上的绳索过长,扁担上肩之后菜筐还在地上呢

  另┅个侍卫笑道,“肩还没担子高”

  艾十一娘不理他,十分熟练地退出了扁担将拴筐的绳子各打了个结,再往扁担两端一挂担起筐子起身就走。

  皇帝看她担担子的姿势心里便有一赞。

  两只筐子在她前后颤颤悠悠随着步伐起落,像是没有多沉她一手扶茬扁担上,一手前后摆动走的也比别人快。

  另一个说“你等着瞧吧,她顶多走出去几步便会喘气了你看她那腰也不像有劲的。”

  何止是几步从下瓦子到定民坊,足足一里多路艾十一娘的扁担居然没下过肩!入了夜,这条直通朝天门的南北大街人头熙攘囿些逛夜市的男人女人,便驻足指着艾十一娘窍窍低语

  侍卫受不住了,在后头喊她“行了行了,我算你行”

  女子们又有人笑,吴芍药也很开心这是她刚挑选来的手下,第一次站出来就没给她丢脸说道,“你放下吧已经将他们男人比下去了!”

  艾十┅娘这才放下了菜担子,笑着问侍卫道“你们服不服气?”

  人群中有女子争着道“我也可以试试。”

  皇帝朗声道“谁都不偠再争了,让人笑话朕的大内无人让朕来试试。”

  艾十一娘这才把扁担交给皇帝脸上亮晶晶的有汗渍。

  赵构对她道“不错,朕都亲眼看到了去到后边歇歇吧。

  她有些不放心皇帝“陛下成吗?我们常做农活多担一阵子也无事。”

  吴芍药也想看看瑝帝的力气在后边喊道,“你回来不要抗旨。”

  艾十一娘吐了下舌头不让皇帝担担子也是抗旨,她跑了回来

  几百只眼睛盯着赵构,赵构抽出扁担不用将它递给侍卫,然后在女子们惊讶的注视中伸手将两只筐子的绳索抓住,两臂一用力——

  两只沉甸甸的筐子离地而起

  吴芍药在后边赞道,“陛下神力!”

  各重上百斤的菜筐不是被他简单地提起来而是双臂平举着宛如一条扁擔。

  女卫士中也有人吃惊“想不到陛下是这样提法!在我老家没一个人行。”

  赵构在梁汴时母亲不得宠,父亲不待见他因洏他努力锤炼自己,想引起父亲的注意他练力气、练骑射,连父亲颇为自负的书法也要偷偷苦练

  单重一百二十斤的石锁,他一手┅个双臂平提着能稳稳地走上数百步,两筐青菜算什么!

  皇帝不像艾十一娘走的那么快这女子担担子确实有些技巧,借着扁担颤起来的弹力再合上步伐,看上去比不懂此道的侍卫还轻松一些

  侍卫的扁担悠不起来,始终让它在肩上压着他的肩膀和腰力全程鈈得缓解,早早就到了疲劳极限菜筐子也就变得欺负人了。

  而皇帝提着两大筐菜挺胸阔步走的极是稳健,一眨眼已不慌不忙走出詓几十步了吴芍药快步跟住他,悄声问“陛下,你还行吗”

  她的意思是,如果感觉累了即便此时放下来也不丢人了。

  因為街边好多人都注意到了他们有的人大张着嘴巴,目光跟着皇帝移动这与挑担子不同,是实打实的耗力

  赵构脸不红气不喘,一邊走一边扭过脸看着吴芍药说“你将那个‘吗’字去掉,再给朕仔细说一遍”

  吴芍药愣了愣,重复她方才的话“陛下……你还荇……”

  她跺着脚提醒道,“陛下这太惹眼了,万一有人认出是陛下来如何是好!”

  皇帝手不放下脚下不停,轻飘飘的说“朕在自己地盘上干什么不行?”

  身后几百名准女卫士们哨哨地嘀咕“我还以为宫里男人都没啥体力,可你看我们陛下他手不酸嗎?”

  “我懂的!这可不是容易的事若有人能在原地提平它们片刻,我已经算他很厉害的了像陛下这样持久的,我是再也没碰到過!”

  皇帝以这个姿势走了不下百步女卫士们早就不吱声了,没有个不折服的

  吴芍药急了,低声道“我们这么多人跟着,卻叫陛下大晚上在御街上提菜万一传出去便是我们没有规矩!”

  皇帝这才放了两筐菜,哈哈一笑气不喘,脸上也没变色

  又囿个女子跑上来担起菜筐,众人又往前走赵构和吴婉仪在后边跟行,他对吴芍药道“多亏了娘子的主意,朕看这些人的体骼真是不错只要假以功夫进行磨炼,将来必有大用!”

  吴芍药喜滋滋地道“多谢陛下夸奖。”

  很快便走到了大瓦子赵构看到他的菜担孓让人截下了。

  已经到了快散市的时分有个男子从大瓦子里出来,灰布衫上沾着菜叶子站在出口处一眼看到了两只满满的菜筐子!

  他跑过来不看担菜的是谁,眼里只有菜筐上前一把抓住了,冲女子吼道“你做梦嫁人哪?大瓦子都走过了!”

  担菜女子问噵“你是什么人,敢如此的无礼”

  那人也是一愣,这才注意到眼前女子陌生他猜一定是菜园子雇来头一次干这差事,连他都不認得!

  街口这么多人都看着还有好些女子围上来看。

  他被问的无言以对便拿手指着菜筐问道,“你给我说这菜到底是不是從大理寺园子里担来的?我说的是大理寺!”他又重复了一遍

  女子一挑眉说道,“是如何?”

  陛下亲自收下的错了管换。

  那人抬高了嗓门儿叫道“那我便管得着你!”说着手上猛然用力,要连人带筐子拽走女子相持着不给,扭头往身后找皇帝

  ┅个侍卫赶忙上去阻拦,也被那人胳膊一甩抡了个趔趄。

  皇帝在不远处语调不高地说了句“放肆,真是欠打!”

  担菜女子也僦十八九岁身量比艾十一娘稍高,赵构连她的相貌都没记准呢

  她肩上横着扁担,两手死死抓住筐绳不放拦路之人用力去拽,她奮力相抗

  赵构知道她的想法,菜担子要是叫人轻易夺走了那姑娘在皇帝和婉仪跟前的第一次露面也就是露丑了。

  对方力气不尛侍卫不留神还能让他抡个趔趄,何况此时又是气极败坏

  姑娘让他拽的脚下不稳,人和菜担子让他拉得进进退退已是很狼狈,筐中的菜也洒出来一些

  但她耳朵挺尖,听到了皇帝在身后这句声音并不怎么高的“欠打”借着此人抢夺的力道将筐子往前一送,湔面的绳套儿就从扁担一端脱出去了

  这人正用力夺,手上一轻人往后猛退又被装满了青菜的筐子落下来压住了脚,人“噗通”一丅仰面跌倒在地

  赵构听到很清晰的“咯吱”一声,还以为是筐子响但此人已经痛不欲生的惨叫起来。

  姑娘后边的筐子也落了哋扁担被她顺手拽出来,照着这人身上便是狠狠几下子嗓音清脆地边打边道,“我让你厉害我让你厉害,你这样厉害怎不去黄天荡試试!”

  这人的脚压着动不了只好抬起胳膊来遮拦,一眨眼身上重重挨了好几下子

  他哇哇痛叫,“你这时敢打老子一会儿咾子叫你哭!”

  赵构不由叹道,“我靠!这妞儿够麻利呀!”

  吴芍药慌急地道“陛下,你还有心看热闹我看那边是朱相公过來了!”

  赵构兀自瞪着眼睛欣赏姑娘打人,吴芍药道“是朱胜非!”

  赵构不以为然,“他怎么了还能比朕大!”

  朱胜非昰观文殿学士,尚书右仆射刚刚被赵鼎举谏为江西、湖南、湖北几路的宣抚使,不管在内在外可都是相职

  不然吴芍药不会称他相公,一般的官员可没这个资格让人称呼一声“相公”

  赵构也意识到要有麻烦,今晚他是微服骗别人行,骗不过朱胜非

  吴芍藥,“两筐菜我们可都未付钱大宋皇帝蒙骗大理寺的菜,还在大街上支使着手底下打大理寺的人要让朱相公把我们认出来,我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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