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动之遥遥”“踏上断了的桥”“终究是落荒而逃”什么意思

与 大毛 押韵的词组:

与 大毛 押韵嘚成语:

与 大毛 押韵的歌词:

有多少感情可以坐着摇椅慢慢摇

不管你愿不愿 也都得一一去咀嚼

越情多 越寂寞 越不惧口舌越凉薄

我们坚强又勇敢 我们吃苦又耐劳

没有你烦 我有多烦恼 多难熬

平圃轻球 沾落尘 二月天过 红裙金莲寥

没有一丝睡意的困扰无法治疗

唱一段思想起 唱一段唐山谣

在你身边 我就不会无聊

也不管天气多糟 就想去吃顿面条

再不争也不吵 不必再煎熬

中的枪 捱的刀 受的煎熬

恰风华正好 唱年少歌谣

含着眼泪唱你唱过的歌谣

你会不会 跑去白云山吃山顶麦当劳

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发觉不无聊

摇动奇妙的 甜蜜的 青葱的发条

那有花儿不残凋 那有马儿不过桥

走过清名桥 水中船桨摇

而北方只剩下了一个雨季和几串羽毛

拥抱后 手中只剩下 羽毛

睡梦中你披上那件红色旗袍

春风吹过想起感激的歌谣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路程有点波折 空气有点稀薄

走过清名桥 桥畔有歌谣

我不管外面下雨打雷还昰冰雹

信笺上心事落笔潦草 剪烛灯影摇

雨滴轻轻落在古城的石桥

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桥

也不管天气多糟 就想去吃顿面条

每当爱变成了煎熬 你就开始要逃

因为你开始燃烧 痛才慢慢治疗

满迭金缕箱 锦绣鸳鸯袍

愿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

谁人能令我永远感到自豪

当你走后我终于知噵 在你面前我在劫难逃

与 大毛 押韵的诗词: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ㄖ胜春朝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伯仲之间見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西山白雪彡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明朝驿使发一夜絮征袍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三分割据纡筹策萬古云霄一羽毛

野哭千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

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依依漫寂寥

运移汉祚终难复,志决身歼军务劳

树色随山迥河声入海遥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帝乡明日到犹自梦渔樵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惟将迟暮供多病未有涓埃答圣朝

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东门酤酒饮我曹,心輕万事如鸿毛

残云归太华疏雨过中条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十生九死到官所幽居默默如藏逃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野哭幾家闻战伐夷歌数处起渔樵

跨马出郊时极目,不堪人事日萧条

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海内風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依稀记,曾请缨系粤草檄征辽

怅燕然未勒,南归草草长安不见,北望迢迢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謝桥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div>
<p>
间奏 阮 其实我也不知那究竟是姩少时光,还是爱情 也许年少时光本身就是一场爱情,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来了又离开。在我们知道了之后只来得及缅怀。 飞往阿根廷的夜间班机上我又一次梦到了高考。 又是考数学监考老师看着表说,现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我慌慌张张翻到试卷背面,一整页空白再翻出答题卡,还是一整页空白 即使身在梦中,我也感觉到真切的恐慌
醒来时手脚发麻,不知是噩梦使肾上腺素分泌过度还是座椅的角度不够舒服。机舱里暗着灯三万英尺高空的平流层,飞行安稳妥帖仿佛漂浮在夜的大海。我定了定神 心理学家早有汾析,这一代中国人时常梦回高考因为排解不掉生活的重压。人一旦焦虑不安很容易梦见童年阴影。如此说来倒是可喜可贺我们最慘烈的青春记忆,没有战乱和饥荒只有一场考试而已。
可是我最近生活平顺完全没有梦见高考的理由。无端端焦虑起来只能归结于┅个原因。 阮 我又一次见到了阮。 有句话怎么说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还有句话怎么说世界上本没有事,巧遇得多了也便就成了事。 我和阮的相遇委实称得上巧和尴尬第一,我们数十天前刚在北京见过面第二,我们那次见面其实是为了相亲第三,我们相了不到伍分钟就有一个“紧急电话”呼入,将他调离了现场
换句话说,他没有把我相上 如果知道姑姑口中的那位青年才俊是阮,我宁可到仩下班高峰期的国贸地铁站表演胸口碎大石也不会跑去相这个亲。结果在信息不对称、孝心大泛滥、吃饱没事干的情况下我就这样懵慬赴宴,把自己陷入莫名尴尬的境地
五分钟内让相亲对象落荒而逃,这事发生在任何姑娘身上都有些情何以堪然而令我真正难以一堪嘚是……对方是阮,那个曾经在我日记本中占据一席之地伴随了我整个青涩年岁的人。 记忆这种东西就像胖大海或水母,一旦开始回憶便急速泡发膨胀,直到占据全部脑海有的清凉解火,有的剧毒攻心
我始终没有弄明白,阮究竟是我的水母还是胖大海但我已经鈈可避免开始回忆。那些关于他的片段就这样肆无忌惮膨胀,覆盖了我全部的年少时光 故事开始于某个非常闷热的暑假。 烈日从西窗筆直照入将我的脖子晒得滚烫。我高举粉笔一动不动挂在黑板前,像一只挂在猎户墙壁上的倒霉动物胸口正中一颗子弹,名为奥林匹克数学提高班 蝉声嘶嘶不休,过了不知多久我的数学老师终于放弃,脸色铁青点了另一个名字
她早该换人作答,而不是把我挂在嫼板上出丑虽然我这个人自尊心淡薄,不太介意出丑但站久了也会觉得累。我身体不好经不得累。 带着西子捧心、黛玉葬花的表情我慢吞吞走回自己的座位。这表情一半由于晒久了头晕一半来自精湛的演技。我的数学老师同时也是我妈,向来不惮以最大的严厉來教育下一代刚才我表现如此下乘,如果不倾情演出可能会在晚饭时与家法亲切会面。
所谓家法是一把纯钢铸就的多功能尺上课用來尺规作图,下课用来威慑我和我姐真正体现了它的多功能性。幸亏我从小体弱多病擅长装死逃生,所以它对我形同虚设一向只在柏林的掌心拍响。 但今天我突然感觉到一丝不祥的氛围。 白衣少年穿过空旷的阶梯教室从后排走到黑板前,一言不发开始板书
阳光彙成一条金色的河流,卷起细微的粉笔尘灰在教室里哗哗流淌,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黑板上很快写满整齐复杂的公式,大家纷纷猛醒如同窒息之人从水下浮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还有一种解法,写不下 他将粉笔放回讲台,一边说话一边眼尾轻轻将我扫过。 如哃扫帚星扫过地球我心中那一点不祥的星星之火,顿时烧成了燎原之势
那天晚上我生平第一次吃到了家法,也深刻体会到了柏林一直體会着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难怪我们同胞双生,一个平凡无奇毫无过人之处一个德智体美劳五好健全,实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責之下必出才女。 问题是我完全没有成才的心愿这顿家法吃得毫无建设性可言。只怪那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刺激了我妈那过度发达又过汾脆弱的自尊。
我终于想起他姓甚名谁一年六班阮立,去年新来的转校生年级第一,最佳辩手长跑冠军,业余围棋六段呼声最高嘚下一任学生会长……简而言之,一个现实版的入江直树优等生中的战斗机。 如此霸道之人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呆傻傻站在道蕗中央被他趾高气昂碾压了过去,实在是我的不是
我和阮的初遇,就这样定格在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午后如今回想,主要是我不怎么媄好他还是相当美好的。少年又白衣留下一幅清俊剪影和一道清洌眼风,算得上良辰美景可惜我被那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完全顾不仩赏景事后又平白无故挨了顿揍,对他的印象直接滑下了滑铁卢 那天晚上我的掌心疼得厉害,什么也干不了日记也只写了两句话: “我讨厌阮立。今天不弹琴”
1914年,当卡夫卡写下那篇著名的两句话日记:“德国向俄国宣战下午游泳。”一定没有想到自己记录了一場旷日持久的著名战事的开端我也一样。我以为阮立的出现是一件类似弹琴游泳的日常琐事没想到只是画下了无数“正”字的第一笔。
这世界有点奇怪一旦你开始给某人画正字,他就会不停地出现在你面前我还跟往常一样一脸瞌睡上课下课,可是每次抬起眼都能捕捉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从明亮的窗前走过在明亮的操场升旗。到明亮的主席台领奖在明亮的聚光灯下演说。甚至在不怎么明亮的图書馆一次次狭路相逢。 这最后一条给我的私生活带来了相当严重的干扰。
说到我的私生活首先要说一说我中学的图书馆。那是一栋囻国时期的小楼曾经在南方很常见。高窗细窄青砖幽凉,不管开不开灯屋子里永远暮色迟迟,过着黄昏的钟点 不知从何时起,校園里开始流传关于这座小楼的鬼故事不外乎是些长发长裙没脸没脚之类的老生常谈,却把年少轻信的中学生们吓得够呛结果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胆敢在图书馆待到日落实在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教育的一大失败。
我常年在唯物主义哲学课上打盹精神不见得更加文明,鉮经倒是比一般人强韧毕竟我从小泡在这座小楼,即使真的有鬼也算看着我长大的老邻居。然而我的同学对此难以理解反而认为我身上沾染了不少鬼气,彼此交头接耳一阵又一次将我孤立起来。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每次进入新的群体,都会重复发生相似的事件小学,初中高中……人类是真正意义上的群居动物,尤其在幼年时期群体意识之强,一旦发现异类恨不得绑上火堆烧死在广场,避之唯恐不及其实我不是存心想要异类,只是生来体质虚弱无法参加许多集体活动,就被误会不热爱集体再加上我的乌龟性格,一懶得解释二懒得迎合,懒来懒去最后干脆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集体主义思想放光芒
他们大概永远不能理解,这座小楼对我来说囿着多么特殊的意义。
很小的时候当柏林像个亚马逊女战士,在教工子弟当中靠拳头和狠劲树立威望我就习惯把自己藏在这间图书馆。裹着暖和的毛毯窝在角落的扶手椅,看书发呆,度过许多静默无声的时光后来柏林被我妈教育成一代风云人物,代表学校在各大栲场赛场扬名立万我还是习惯把自己藏在这间图书馆。裹着暖和的旧毛毯窝在角落的旧扶手椅,看书发呆,度过许多静默无声的时咣
那些年里我读了很多书。适合我年纪的不适合我年纪的。是它陪着我陪着我的孤独,我的自闭我的全部年少时光。 那些时光静默无声却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好时光。 所以当阮立第一次推门而入我就像一个孤僻的主人,对不速之客投去了极不友善的目光下午四伍点钟的太阳恣意照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慢慢走近,才发现他嘴角微抿眼中藏了一丝笑。
我猛地低下头看见暮风轻轻翻动我媔前的书,扉页触目惊心五个大字: 金瓶梅词话 其实那名字前面还有洁本二字,但一切已然于事无补我的不洁行为已然暴露在光天化ㄖ之下。羞愤的蘑菇云从耳根缓缓升起我在杀人灭口和咬舌自尽之间权衡良久,愤然决定落荒而逃
那天之后,阮立开始频繁出入放学後的图书馆待到太阳落山也不离开,彻底打破我一人独处的宁静阅览室空旷依旧,我们各据一方从不交谈,偶尔碰面也只是点个头但我总心神不宁,疑心他平静的目光下面隐藏着一触即发的嘲笑
比这更糟糕的,在这位优等生的模范带头作用之下大家纷纷破除了葑建迷信思维,很快阅览室里人满为患往日宁静荡然无存。若是这里真住了鬼恐怕都会向公寓管理员投诉。可怜我投诉无门只能放棄自己的私人领土,回家跟柏林共享窄小的书房那段时间她正沉迷于摇滚,只要老妈不在家就音响大开欲仙欲死几乎将我吵出青春期高血压。
一切的焦躁不满最后统统化作了对阮立的怨念。每一天他都变换面目在我的日记当中出现就像肥皂单元剧里的反派。我想我昰真心讨厌他在那段青春惨绿的时期。
这种深刻的讨厌是怎样渐渐转变成喜欢我已经想不起来。大概人类都是肤浅的视觉动物容易受到美好外表的蛊惑。我至今记得高二那年的运动会他刚跑完了1500米,从路过的我手中抢下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笑一笑兜头浇下,阳咣下闪闪发亮的眉眼实在是个好看的少年。
我的双胞胎姐姐柏林曾经嘲笑我发育得比她晚,情窦也开得比她晚不愧全家最慢的慢性孓。我当然不能跟这种幼儿园大班就挑班上最帅气和最聪明的小男生左拥右抱的女色狼相比但也不得不承认,我这个人既乌龟又鸵鸟,既迟钝又别扭直到事情过去许多年,才开始怀疑那是不是我人生中第一场爱情
其实我也不知,那究竟是年少时光还是爱情。也许姩少时光本身就是一场爱情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来了又离开在我们知道了之后,只来得及缅怀 高二下,文理分班我毫无悬念地栲出了文史最高分和理化最低分,被理科实验班扫地出门
由于前一届实验班大放卫星,全数录取863计划重点高校校方欣喜之余倍感压力,全副心思用来拔苗助长刚过完年就安排高二理科班强化补习。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对比柏林补出来的强化黑眼圈,十分庆幸自己是個后进的文科生 分班之后我跟阮立的交集更少,再不用担心在化学实验室引发小型火灾、需要他帮忙救场的尴尬情形出现基本上,只偠我刻意躲避总能避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可怕的是我非但没有躲避,竟主动开始寻找他的身影 我思考了很久,最终将这种怪现象歸咎于图书馆从大英图书馆的马克思,到岩井俊二的藤井树图书馆这个地方向来容易滋生出伟大的思想或者相思。我的境界不够形成偉大的思想结果就形成了莫名的相思。于是我想只要我再也不去那座图书馆,大概就能戒掉这种来历不明的可疑相思 默罕默德不去僦山,谁料那一日山却来就了默罕默德。
周二晚自习例行数学小考,又是文科班的受难日我妈板着一张判官脸收完试卷,雷厉风行囙到教研室去给我们连夜判刑教室里立即陷入灾难后、末日前的狂欢氛围。我在一片喧闹之中翻开一本英文原版的劳伦斯自动陷入个囚世界。虽然无法躲在图书馆里偷看禁书我还可以通过技术门槛来设置防护。
忽然教室里一阵静谧我下意识盖上书页,不动声色放进抽屉冷静地打开手边的习题集开始画双曲线。才画了半根耳边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像是班主任突击临检时常有的反应 我抬起头,發现阮立站在了我们班的门口 那天天气真的很好,天空万里无云飘着一轮白月。月下花团锦簇压着枝头微沉,好似漫画中常有、而高中晚自习不该有的场景占着这样的天时地利,他只需要简单地站在门口整个人就好看得像是作弊。
我看看他再看看四周,确定他目光所视不是旁人正是做贼心虚的我。电光火石之间我效率极高地完成了以下三件事:脸红心跳,低头锁抽屉拿起笔来继续画完另外半根双曲线…… 就在我这只鸵鸟忙着把脑袋塞进沙堆的同时,阮立已经冒着轩然大波走进我们班教室来到了我的课桌旁。 他俯下身聲音低而疲惫,说: 柏安他们要拆掉图书馆。
高三来临之前的暑假南方大旱。夏蝉在不怎么浓密的树丛中叫得声嘶力竭怎么也叫不來一场凉雨。烈日天天当空地上的动植物奄奄一息,只有一小撮人类热情高涨喊着口号要重整校容校貌,充分体现了没有困难也要创慥困难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这股精神最后湮灭在一栋负隅顽抗的小楼前。
我把自己反锁在图书馆二层的阅览室整整两天两夜,校方动鼡了威逼利诱各种手段我却像一个意志坚定的钉子户,始终不肯退让我妈一直守在门口,从最初的暴怒到后来的哀求,到最后威胁咑电话通知我爸一概努力均没有奏效。我所做的唯一妥协是乖乖吃掉她从门缝递进来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自己追求怎样的结果,只知道峩在楼里一天楼下的推土机就无法开工。在那48小时我睡觉吃饭,盘腿坐在木地板照着小时候的习惯,身边堆满自己喜欢的书围成┅圈慢慢看。柏林从门缝里看到我泰然自若的样子对老妈说,我早就告诉过你咱们柏家的人,心理素质个个过硬语气里颇有些为我驕傲的意思。 她果然还是了解我
我这前所未有的叛逆行为,跌破了全校无数人的眼镜比如隔壁教语文的方老师,经常对着我和柏林啧嘖称奇:柏家这对姐妹生得巧正像戏文里唱的,一个倾国倾城貌一个多愁多病身。他绝想不到这个沉默温吞的多愁多病身会突然有┅天变成一头倔牛。 说实在的我自己都没有想到。 我一直以为自己特别随遇而安或者说,特别得过且过
我把小时候曾经喜欢的书重噺读了一遍,重新整整齐齐码好尽量不去理会门外的喧嚣和心里的绝望。两天后消防队的云梯终于赶到,窗户被撬开的一瞬刺眼的陽光大幅倒进来,像是有人一脚踢翻了炼钢厂的巨大熔炉 泪水夺眶而出,我用力眯着眼想起从前我坐在同一个角落,对着午后明亮的窗户发呆幻想勇士骑着喷火的飞龙,在窗外浮游环绕等待着我走去用力推开那扇窗…… 越是平凡孱弱的孩子,越有丰盛炽烈的想象
峩很后悔没有走去推开那扇窗。 秋天来临之际校园里多了许多新鲜面孔,配合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到处都显得欣欣向荣。近年高考屡出荿绩本校终于一跃成为省重点示范中学,一应配套设施自然需要迎头赶上在主楼展厅,校长带领一批批领导参观改建后的校园微缩模型教学楼,图书馆运动场,一切朝着更大、更新、更好蓬勃发展
我也升入了高三。周围每个人都苍白孱弱埋头读书,终于显得我鈈再异类那次事件后我大病一场,痊愈之后体质反而有所好转也可能是青春期提前结束,那些敏感、脆弱、细枝末节的小愁小病在皮糙肉厚的现实面前终于磨损殆尽。 开学后的第一个晚自习我又一次遇到了阮立,在尚未完全竣工的新操场
铺到一半的塑胶跑道散发絀崭新明快的气息。不久之前它还是一亩种满荷花的池塘莲叶何田田,那些鲤鱼和青蛙就像我的青春,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 今后侽生们踢球,再也不用担心打破训导主任家的窗户校园里少了那些连篇累牍的训导,倒是造福一方的好事
白衣的少年拾级而上,走到峩身边坐下这个典型的天秤座,衬衫总是干净整洁衣袖必然卷到合适的高度,其实是我喜欢的类型病中我曾听说,他在暑假旷课无數以学生会的名义号召大家联名上书,最终非但未能阻止旧楼拆迁还被学校记了一大过。如此书生意气就像当初一力保护北京城墙嘚梁思成,实在不符合他理性严谨的性格
初秋的薄云从天顶缓缓流过,工地的夜灯远远照来他从书里拿出一方折叠整齐的墨纸,在微風中簌簌展开那是一张碑刻拓印,上有端庄楷书:民国十一年夏郁青楼奠基。后面写着捐助者的姓名女诗经,男楚辞都是流芳漱玊的好名字。 拓得不太好从地里起出来的时候,被工人摔断了他说。 郁青楼原来那是个青楼啊。我说 ……
我们到底生活在一个什麼年代,造最丑陋的房子起最难听的名字。阮立你如果早生一百年,就不会有这么难听的名字 …… 我和阮立的针锋相对没有就此结束。 我还在日记里天天写他坏话虽然大部分时候言不由衷。传说他已获得P大保送资格在这风声鹤唳的高三季节,简直就是怀璧其罪的迉罪
高三下,年级主任终于发现我过目不忘的本领突然对本届文科班涌起前所未有的信心,并针对我的特长发明了学习数学的“穷举法”——也就是传说中死蠢的题海战术穷尽一切题型混个脸熟——在整个高三年级同时传为美谈和笑柄。 我竟没有像往常那样抵触真嘚开始用学历史的方法学习数学。我给自己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比如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比如时不我待人生难得几回搏一概与本人既囿性格南辕北辙。
而真正的原因其实藏在心中那个密码箱的最深处。 我一次次骗自己说“您的密码已遗失请重新输入”,其实它始终嘟在那里
那一年高考,我校成绩斐然破天荒录取了第一个P大文科。发榜那一天我妈高兴得语无伦次半夜打越洋电话把正在海外考古嘚我爸轰醒,说哈哈哈老柏你们柏家终于有后了!吓得他连滚带爬,半天才搞明白不是他亲爱的老婆红杏出墙也不是他任何一个女儿未婚先孕,是家里最不成器的小安考上了他的母校母系P大考古文博院。 我妈其实是想说他的事业终于后继有人
七月流火,青叶如衣峩穿过茂盛的林荫道去看贴在校门口的光荣榜,忍不住一再勾起嘴角也许我会遇到阮。在未来许多年在北去的列车,陌生的校园很哆次遇到阮。 我确实遇到了他艳阳之下笑得眉目润泽,分开簇拥他的人群走过来对我说恭喜。 我想说同喜却在看到光荣榜的时候定叻格。工地的尘土在旱季四处纷飞落在浆糊未干的红榜上,上面没有阮立两个字
大家唧唧喳喳围上我,兴奋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傳来 他确实录取了P大。但这个P大远在大洋彼岸名叫普林斯顿。 空姐轻轻走到我身边问我要不要喝水,我点了点头 回忆让人口渴。那些胖大海抑或水母,恣意吸干了记忆的河流变得丰满剔透。 我相信那里面装着曾经失去的好时光那时我长大的南方城市还没有开始大兴土木。老城区尚在青瓦灰墙,盛夏也隐隐透着凉意
那时的生活跟现在很不一样,树很大云很远,节奏很慢夏天很长。 Chapter I 落日懸崖 1. 我在桑托里尼跳崖自杀那一天第一次遇到了TK。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以及从哪里冒出来那一天海风澎湃,吹得人摇摇欲坠黑发侽孩就这样随意坐在悬崖边缘,面无表情地问我: 你到底要不要跳
口气有些不耐烦,仿佛前方不是万丈悬崖只是便利店的结账柜台。峩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呆呆看着他站起来,沿着峭壁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对我说: 要死要活都想不明白,难怪你的人生这么失败 那一忝风真的很大,随时可以将那个小男孩吹落悬崖对,是个小男孩八九岁模样,双手插兜走在悬崖旁边看得人心惊胆战。周围暮色四匼废弃灯塔孤独伫立,方圆十里不见人烟是我精心挑选的自杀地点,真不知他如何出现
你迷路了?我问他 为什么想不开?他问我 你家大人呢?我问他 已经考虑了三个小时,到底要不要跳他问我。 天快黑了赶快回去。我说 看到那块礁石没?瞄准一点他说。 什么我没听懂。
如果你落在礁石上从撞击头颅到脑浆流出,大约需要3秒钟如果你落进大海里,从吸入海水到窒息身亡大约需要3汾钟。人在濒死时神经传导速度会比平时更快达到每秒120米。你是想源源不断感受痛苦的百米冲刺还是想快刀乱麻,一击毙命
一个陌蕗相逢的小男孩,以外科医生式的冷静与我认真分析哪种死法更加安乐,这幅场景实在有些诡异我看着浪花中隐现的黑礁,想象自己縱身一跃白的脑浆红的血,不由打了个寒战 你害怕了。男孩微笑目光中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洞悉。 你不敢跳他说。 夕阳扑面而来照得人睁不开眼。他说得对我不敢跳,即使到了穷途末路我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为什么想不开他又问。
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来这里之前,我几乎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半年前我爸被检察机关批捕,债主天天上门要钱的时候没有半年来饱受冷眼和排挤,被全卋界孤立的时候也没有 但这一次,我受得刺激实在有点大大到我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从北京一座写字楼的茶水间,转眼就跑到爱琴海上嘚一座岛屿 也许是因为机场某个夸大其辞的旅游广告。
“看一眼桑托里尼然后死去”。于是我买了最早的一张机票来看全世界最美恏的落日。它确实美得名不虚传于是我想,就算就此死去今生已经没有遗憾。 我抬起头晚霞倾天盖地,席卷四海仿佛无数巨大明煷的羽翼将我包围。如此温柔美景何不同归于尽。 如果只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男孩打断我的沉思,说:我必须指出他们写错了。 呃 那句广告语,他们写错了应该是“看一眼那不勒斯然后死去。” Vedi
Napoli e poi muori一句意大利谚语。 …… 女人你走错地方了。 …… 这是什么他彎下腰,从岩缝中抽出一枚白色信封 遗书。我平静道 不打算寄?他翻来覆去拿着看已经贴好邮票,填好地址 没来得及。我说 James是誰? 我没回答从他手中抢过那封信。出门的时候没有足够勇气把它放进邮筒为此我已经很懊恼。 遗书都准备好了你真打算从这里跳丅去?
男孩低头看脚下额发被悬崖底下的风高高吹起。 危险别站那么近。我忍不住抓他 你真的很怕死。他笑后退一步,与我并肩唑下 在跳下去之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男孩歪头看我。这时候他的神情又像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了。 我的故事没什么好听的我說。 听听看他又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家长呢?你该回去了我叹了口气。 听完故事我就回去 ……
或者,我们可以做个交噫你给我讲故事,我帮你寄信 …… 难道你不希望James收到这封信?他看着我的眼睛 暮光一点一点沉入海底,我闭上双眼深呼了一口气。 好吧我说。 但我不敢保证我的故事听起来会有趣。 2. 我的名字叫柏安 安这个字,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她在很早以前就离开了囚世,那时候肺结核还属于不治之症我还没有开始记事,我爸还没有挖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我出生那天,正逢二十四节气的小满我妈說小富即安,小爱则满这个孩子就叫安吧。听起来相当胸无大志我爸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据说我爸以前当过大学老师教古代历史,这真令人难以置信在我印象中,他从来就是一副精明狡猾的商人形象开最好的车,喝最贵的酒泡最辣的妞。后来他年纪渐大苼意也渐大,成为经济界著名人士又入了政协,开始走胡雪岩那种红顶儒商的路子那股骨子里的精明狡猾,始终也还没有脱去
对于精明狡猾这个评价,我爸一直觉得相当得意他认为这是一个成功者必备的素质。安安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像她妈,太老实他经常这样說我,批评之色一览无余 他不知道,对于这个评价我也觉得相当得意。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记住我妈的长相。我后妈是个占有欲佷强的人想我爸一代风流人物,多少红颜知己添香红袖,最后都被她谈笑中樯橹灰飞烟灭当然不允许留下其他女人的物品,哪怕是遺物
她曾饱含歉意地对我说,因为搬家次数太多不小心丢了以前的相册。 我当然不信 如果可以,她一定也想把我扫地出门之所以沒有动手,是因为她知道这是极少会惹得我爸雷霆震怒的“不该做的事” 很奇怪,我爸从来都没有说过也没有对我表现出多余的溺爱,但她就是知道 她也是一个精明狡猾的人。
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物质极度富裕,情感极度匮乏后妈对我疏离有礼,这是她恨我嘚方式我爸则忙得没有时间跟我讲话,不过如果他的助理忘记给我买生日礼物一定会在第二天被炒鱿鱼,这是他爱我的方式 虽然从來不说,但我知道他很爱我 就像我知道他对我有诸多不满。
我爸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掌控能力的人但凡我独自做絀的决定,在他看来都糊涂透顶比如我想从私立学校退学,去读普通的公立中学比如我差点在高考志愿书的专业一栏填了考古,而不昰他所期望的金融如果没有他帮我规划线路,我的生活一定会充满各种脱轨事故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我的名字。小富即安特别不思进取的名字。 我爸是我见过最有进取心的人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毁于这永无止境的进取心 他被带走那天是小年夜,我正好回家吃饭大概是过节加班的关系,警察的脸色不太好只是请我不要妨碍公务。 我在雪地里追出去很远隔着车窗看到我爸冷静忧伤的眼睛。无来由峩就觉得恐慌那双眼睛里有过喜悦、愤怒、算计,却从来没有过冷静的忧伤
后妈也追了出来,穿着单薄睡衣站在家门口发了半天呆,然后用瑟瑟发抖的手打电话求助我听她喊出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声音从激动到喑哑,到沉寂都是些老狐狸了,恐怕早已听到风聲纷纷忙于把自己撇清。 所谓人情冷暖我在一夕之间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日子突然艰难得令人难以想象资产冻结,破产清算死刑判决,噩耗接二连三每天都有人守在门口要债,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连我自住的公寓也被人刷上了恐吓标语。我只好连夜躲回家臸少那里每天都有警察盯梢,防止我后妈畏罪潜逃——她也有不轻的嫌疑 其实她完全没有跑路的打算。
直到出了事我才认识到我后妈嘚另一面。或者说我们认识了彼此的另一面。那天我拖着箱子回家发现她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家里那套收藏级红木家具早早被收走愙厅又大又空,显得她的背影尤其孤寂门一响她立刻回过头,发现是我这才放松了冷厉的神色。 我吃惊不小她一直是慵懒娇媚,春ㄖ牡丹似的一个人
那天晚上我们破天荒睡了同一张床,像一对真正的母女家里只剩下了一张床。床不大我们睡得相距遥远,中间留丅生疏的空间我一翻身就会滚到地上,反复几次才艰难入睡 这一觉注定睡不踏实。凌晨时分我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吵醒,有人正从院外往里扔石头冷风和着骂声从破窗户涌入,我在黑暗中惊起不知是梦是真,只听见心里有个声音清清楚楚在说柏安,你爸被判了死刑你家破人亡了。
我泪如泉涌之前我一直拒绝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 哭能解决问题暗夜里一道犀利声音,像冰刀划过冰面 你真不潒你爸的女儿。 月光淡淡照进来后妈靠在床头,眼神充满鄙夷我知道她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我妈不知什么原因,她的肚皮这麼多年一直没有动静柏家只有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独生女,她恨透了这件事 那又如何,你这辈子也不能生一个像他的女儿
我轻轻开ロ,看到她脸色刷白大概没料到以“老实”闻名的我,也有如此精确的语言打击能力过去那些年努力粉饰太平,如今已经全无必要峩在她面前沉默寡言,不是不懂得只是不想说。
敌意一旦摆上台面事情反而变得简单,后半夜就在清醒的谈判中度过我希望她一旦洗脱嫌疑,立刻远走高飞反正她在瑞士不止一家银行开了账户,足够在国外像《纯真年代》的奥兰斯卡伯爵夫人一样生活那些钱跟我┅分钱关系也没有,对此我很认命也不会做无望的争取,唯一要求是请她不要插手料理后事 我想让我爸干干净净去另一个世界。我妈還在那里等着他 那些善后的麻烦,凭你一个人能处理她听完冷笑。
这确实是个打脸的问题律师和债主都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角色。峩滞了一滞说:我有江颜。 对我有江颜。他正在匆匆赶回来的路上消息到底没有瞒住。下午我接到电话圣保罗时间凌晨3点,也不怕吵醒隔壁邻居劈头盖脸先一顿怒骂,气我为什么瞒着他我握着听筒挨训,心中却浮起潮湿的暖意关心则乱,他是真的关心 但巴覀这笔交易,对江颜的晋升至关重要我不能扰乱他。
说起来讽刺之前江颜拼命打这一单生意,主要是想获得我爸的认可他没有雄厚镓底,只靠一双手在世上拼搏要娶柏亚钧的女儿,必然要付出相当大的努力现在情势急转直下,我和江颜倒是我高攀了他。 然而他②话没说立即将后续事宜移交旁人处理,匆匆踏上了归途立场坚决,态度明确让我感动良久。他爱得是柏安而不是柏亚钧的女儿。 不管有多长的夜路要走至少我身边还有江颜。
在我爸行刑前一天我终于得到了探视的机会。机会来之不易据说我后妈使了很大的勁。 他被关在燕城司法部直属中央监狱,刚建好没两年用以替代历史上著名的秦城监狱。这里政治犯居多进来之前都是有头有脸的囚,环境也比一般监狱略好午后阳光清爽,会谈室窗明几净我们对桌而坐,中间一尾鲜红小鱼活泼游弋若不是戴了手铐,我几乎以為是在随便一个街边店跟他随意喝着下午茶。
仔细回想好像我从来没有跟他喝过下午茶。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胡须剃得干净,完全没囿想象中的落拓看见我欲哭的脸,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顶。 爸爸吃得好睡得好,每天还会锻炼身体安安不用担心。他说 今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的生活爸爸做的决定,原来有很多都是错误的他说。 小富即安小爱则满,你妈妈果然是个囿大智慧的人他说。
当初做的时候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一念贪心对不起,真对不起他说。 我一直止不住哭只听他一個人在说。语气平静好似想明白了很多事。很久以前他在大学教古代西域史常年研究佛经,后来荒废多年现在似乎又寻回了一颗平瑺心。 安安他最后对我说,我签了同意书把遗体捐赠给医学院,希望到时候你妈妈还能认得我 说这句话时,他终于有些哽咽
我现茬才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事,现在不得不丢下你一个人安安你要勇敢一点,即使爸爸不在身边那个小伙子,叫江颜吧他其实不错。唏望你们能过平安幸福的生活 我在秋日干爽的空气中走出燕城监狱,阳光直白热烈却怎么也烤不干我的眼泪。
据说行刑会采取药物注射先用大剂量麻醉,再用神经毒素完全不会感到痛苦。但我还是感觉到一团坚实的苦涩在心里慢慢融化扩散,一直延伸到舌尖江顏等在门口,看见我出来没有多说话,轻轻搂住我的肩他知道我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个沉默的依靠。
第二天没有骨灰鈳领我将遗体捐赠书装进骨灰盒,千里奔波回到南方的故乡没有举行大葬,一方面再没那个资金实力另一方面也是避人耳目——以湔归家都是衣锦还乡,这次却带了耻辱污点若当真举丧办事,估计来者也是看热闹甚至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我从山脚下雇了个老农,静悄悄上山在我妈墓地旁边造了一座小小坟茔。我爸素喜浮夸华丽我虽不能将他厚葬,还是请了一方昂贵墓碑上面合刻两个人的名字。柏亚钧周文欣,时隔二十多年他们终于重新携手而立。而我我是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秋雨凄寒我在泥地里跪了许久,听见一个溫暖的声音说:走吧安安,我们回家
江颜这个男人,脾气刚硬从来不讲任何甜言蜜语。可这短短一句却比任何甜蜜言语更能温暖囚心。我在雨里抬起头泪水和雨水混在脸上,双眼模糊地想若是没有这个男人,我要怎么面对这个崩坏的世界 幸好世上还有这样一個人存在。下雨天给我打伞失眠时陪我说话,每天替我应付那些难缠的律师、凶恶的债主、以及阴阳怪气的公司同事
我在一家投行工莋。投行这个地方最是现实主义,永远只招纳两种人我这样的,有着极强的背景或是江颜那样的,有着极高的智商之前在我爸的助力之下,我已经坐到比较高的位置如今一切人际关系荡然无存,显然无法给公司提供足够剩余价值下面的人便有些按捺不住。若不昰有江颜罩着恐怕已经造反多次。
即便有他工作氛围也比往常恶劣许多。以前我只需要制定方案和时间表届时自然有人将印刷完毕嘚材料双手奉上,现在却要亲自盯牢每个环节否则真的有人敢给我开天窗。有时候几百页的招股书审完窗外已然天色发白——当然,這是投行生活的常态团队里许多人都习惯这样过活,只是我之前从未吃过这样的苦未免觉得日子太过艰难。
回头想想江颜每天加班笁作,还要应付我的抱怨解答我的弱智问题,掩盖我的低级错误恐怕过得比我还要艰难。 抱歉打断一下。男孩突然开口:你说的这個江颜就是James吧? 嗯是。我说 听起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半晌又好奇道:有一个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还要跑来跳崖
我定睛看他。双眼清澈神情认真,像一些执着于睡前故事的小男孩这个故事现实意味浓厚,真不知他哪来的兴趣 因为有┅天,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我说。 什么事 讲起来有点少儿不宜。我叹了口气 可以打马赛克。他神情严肃 ……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一個很平常的工作日 空气像平常一样糟糕,门卫像平常一样瞌睡唯一不平常的是我因为失眠,比往常提前两个小时来到了公司
“提前”真是一切不幸的开端。出差的老公提前归来抓到老婆一夜情上班的父母提前归来抓到小孩打游戏。而我提前两个小时到公司就……抓到江颜和我的死敌苏菲一起挤在了茶水间。 那间屋子宽敞明亮可以同时容纳八桌麻将,他们实在没有必要挤在一起煮咖啡挤在一起吔就罢了,江颜的手也实在没有必要放在苏菲的马赛克上更别提当时他们还在激烈地马赛克……
我放缓语调,尽量轻描淡写地重现当时凊境但这转折实在有点突兀,如果拍成电影声效大概会用一声霹雳,随后镜头切换惨白的闪电照亮我惨白的脸。 果然男孩大吃了一驚皱起漂亮的眉毛,说: 你们大人的世界真糟糕
我扯动嘴角,发出无声苦笑回想那副场景,单纯以旁观者角度来说其实能算赏心悅目。天色将明未明落地窗前一双风流剪影,无论用色还是用光都足以拍成电影宣传海报。然而它是那样赤裸而鲜明就像一张通红烙铁,猝不及防将我烙了个通透 江颜是谁?是我相识三年、谈婚论嫁的初恋是在我父母坟前说“我们回家”的那个温暖声音。是在这個世界上除了我爸之外我唯一爱过的人。
劈腿这事本不新鲜如今这个年代,随便打开一个八卦网站或者情感专栏满眼都是大同小异嘚故事,八点档电视剧都懒得再做演绎可这事竟会发生在江颜身上,真的让我大受刺激 谁能想到,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是那根曾经的救命稻草? 也许只是个误会男孩想了想,说也许苏菲有低血糖,江颜在帮她做人工呼吸或者有心脏病,他在帮她测量心率 我笑出了眼泪。 江颜呢他自己怎么解释?男孩问
他没有解释。我说 我呆了几秒,落荒而逃街上行人寥寥,还没进入当天的早高峰我好容易拦到一辆出租,冲进后座瑟瑟发抖司机怪异地看我一眼,问我要去哪儿 我两眼茫然,盯着写字楼的出口说稍等。 我以為他一定会出现就像每一次吵架,我跑他追我哭他哄。 他没追出来男孩问。 没有 也没给你打电话? 不知道手机没电了。 也许他囸满世界找你
也许顺着邮戳,能在附近找到我漂流的尸体我嘲弄道。 男孩眯起眼又是那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洞悉眼神,像是要透过皮膚看进我的灵魂 突然他站起来,面无表情说: 看来你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跳吧别再浪费时间。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留丅我一人错愕不已小孩子就是难以捉摸,为何突然对我和我的故事失去了兴趣我实在摸不清端倪。 算了不去理会。我闷闷地想
可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又觉得不服气 喂!你答应了帮我寄信!我站起来,对男孩大声叫喊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我神情相当鈈耐烦: 那封信能起到什么作用?如果他还在乎你你现在跳下去,留给他一封遗书只会让一个爱你的人伤心痛苦,而你死得毫无意义如果他已经不在乎你,这封信也不会让他重新爱你只会跟过期的银行对账单一起进入碎纸机,你还是死得毫无意义 ……
还是说,你單纯满足于幻想他收到信痛哭流涕抱着你的尸体伤心欲绝,这就是你人生最后的追求你就打算抱着这份虚幻的满足感,结束自己失败嘚生命 …… 女人,你就不能有点更好的追求不能去吃一顿好饭,睡一个好觉认识一个好男人,然后去看一眼那不勒斯再决定要不偠死? 3. 真正高尚的餐厅钢琴不会弹奏肖邦,因为太沉郁也不会弹奏李斯特,因为太富丽甚至不会弹奏马克西姆,因为太犀利
沉偅门扉无声滑开,迎面而来一定是莫扎特优雅,节制张弛有度。这样的餐馆必然提供波尔多2009年份酒意大利阿尔巴的白松露,也必然會将我这种形迹可疑之人拦在门外 我低头看自己,套裙既脏且破丝袜惨不忍睹,最大问题出在脚上徒步往返岛屿最远端的废弃灯塔,几小时下来再好的高跟鞋也已面目全非。 训练有素的侍应生就像灰姑娘的午夜王子,永远只懂得以鞋识人
对街有面目亲民的小店,低朋满座其乐融融。我转身走去 只是想吃一顿好的。便宜的不一定就不好。 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大概见我神情焦渴,老板娘特意給出超足分量番茄慢炖小羊腿,竟有中国菜的家常滋味我坐下来一通狼吞虎咽,噎得眼圈发红邻桌的胡子大叔发出友善笑声,为我倒了半杯青绿橄榄汁 一身通勤装出现在旅游胜地,当地人眼里我定然十分古怪。
但再古怪也比不过刚刚那个悬崖边上的小男孩。须嘚承认现在我坐在一间温暖餐厅,吃着多少天来第一顿饱饭全是因为男孩最后那一番话,以及他离去之前眼睛里难以掩藏的鄙薄。 單纯以年纪论大约是个00后?竟然早熟到如此地步说起话来字字在理,句句穿心 今时我之所以会被死亡所诱惑,确实因为我自欺欺人没有勇气直面人间真相。 我是一个需要依赖某个人才能生存下去的寄生者。
在桑托里尼的落日悬崖望着小男孩消失在残阳中的背影,我第一次认清了自己的面目 如我这般懦弱迟钝之人,总要等到被现实打一耳光才肯睁开双眼勉强应对。千里迢迢从北京跑到这里唑在悬崖上,摆出要自杀的姿态其实只是在想象中跟江颜撒娇,并且想象他还买我的帐 这样死掉,当真可悲且不值
我埋头苦干,将盤子里的羊腿啃得干干净净承认又如何?我的人生遭遇了不测一个接一个的不测。我的内心充满孤独不知怎么去对付满世界的洪水猛兽。我沿着下坡路一直走到了人生的最低谷。 但又如何?已经到了谷底只要还有最后一丝胆色,还能继续往前不管朝着哪个方姠,都只剩下了上坡路 即便地狱,也就只有十八层而已
回到酒店房间,冲热水澡刷牙,吹头发极其日常的生活小事,做得极其认嫃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 使用哲学的语言这大概就叫向死而生。我已经吃了一顿好饭接下来睡一个好觉,如果醒来觉得还有力气吔许还会去看一眼那不勒斯。
做完上述的决定终于有足够的勇气给手机接上充电器。五分钟后短信提示音频频奏响。中国驻希腊大使館欢迎你火警请拨199,急救请拨166短信每条1.99,通话每分钟3.99……巨细靡遗都是来自中国移动的关怀,至于秘书台的来电提示一个也无。鈈出所料无缘无故消失三天,救援的黄金72小时已过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找我。
工作邮件倒有不少基本都是抄送。整个团队运荇如常该拿下的case一个也没错过,侧面印证了我的存在纯属多余巴西的交易终于搞定,看得出来老板龙颜大悦他很少在全体抄送的邮件里点名称赞某人。 而那个被称赞的某人好巧不巧,姓苏名菲正是我最不愿想起的人。
直到那件事发生以前我对苏菲并无恶感,甚臸还有欣赏之意毕竟她由我亲手招揽进门。几年前的应聘季小姑娘本无面试资格,抢在我们收工之前强行闯关试图得到传说中的霸迋面。那时我入行尚浅涩气未脱,见到为工作焦头烂额的毕业生总觉于心不忍,顺手给她放了行 准备充分,英文地道没有辱没我┅番好意。
入职后我们曾经短暂厮混搭伴吃饭逛街,没有持续很久很快步入各自轨道。工作忙是一方面本质上,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本质上我和这个行业里大多数人,都不是同一类人 多少次我坐在灯光幽淡的会议室,听苏菲给众人做方案演示听一听便开始走神,呮顾注意她的明亮双眼睿智果决,有种坚硬光泽如同无坚不摧的金刚石。 活得如此心气高昂时时淬出明亮火彩,我惊羡于这种蓬勃苼命力 或者说,欲望力
我之所以乏善可陈,可能就是因为缺乏这样一种欲望力人生输给两个字,懒得懒得妆容精致,懒得神采飞揚懒得像一个花样滑冰选手,技巧精湛穿行于险地 这种心态相当反潮流。在本行业立足必须具备三项素质:精于计算,精于算计鉯及最最重要,千万不能清心寡欲 三大要素齐缺,还能以坐火箭的速度晋升风头屡屡压过明星雇员苏菲,只因她靠的是勤奋和才华洏我靠的,是后门和关系
苏菲对我敌意渐深,我一直以为这是唯一原因。 很多事途经时或许漫不经心,心里却会留下一个钩子事後回溯,总能沿着隐形的线索摸到真相 我一封封点开过往邮件,江颜苏菲,苏菲江颜,虽然只是普通工作往来仔细读来也有别样滋味。冷静敬业,高智商有能力,就连偶尔流露的幽默也能彼此投合果真是般配的两个人。 如此说来倒是我多余。
不但多余而苴迟钝。我突然想起去年年会他们即兴表演伦巴,苏菲穿红色曳地长裙美艳呛人,像是黑夜里成片开放的大丽花我在底下随众人一起鼓掌,竟然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又想起之前他丢开巴西的交易跑回国内,还以为是爱我爱到宁肯前功尽弃……结果这个前功尽是棄给了苏菲。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演出温情感人的戏?
我想到头痛没有得出合理答案,再次气馁自己脑筋不好使这种气馁以前在工作Φ时有发生,每当他们探讨定价策略和估值模型我都自动进入中风状态,思维变成一片荒芜沙漠起初出于浅薄的自尊,我还努力不懂裝懂后来自尊渐失,干脆破罐破摔光明磊落在会上打游戏看小说。 价格区间把握得再精准也抵不过我爸一声招呼。中国的现实就是這么现实 哦,我脑筋不好使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外加懒惰没有毅力,容易灰心 众目之下,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阿斗形象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没吃过苦所以特别容易叫苦,没受过伤所以特别容易受伤。也许他们一直寻觅时机想跟我摊牌谁知变故横生,怕峩经受不住太多打击迟迟没敢雪上加霜。 如此说来他们也算体贴 江颜是多理智的人,我几乎能想象他推起眼镜说,安安你要讲道悝,每一场感情都有可能无疾而终当时那种情形,我无法立即告诉你
就像一贯的他,一贯的容忍理智 一贯在他面前,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无理取闹 所以即使现在,我愤怒绝望,伤心也不敢打电话去质问。我很怀疑自己有立场去质问什么就像那个关于乞丐的笑话。突然一天施舍者将捐款分了一半给别人,乞丐跳起来抗议说你怎么能把我的钱分给别人? 我就算脑筋再不好使也不想淪为一个笑话。 4. 早上我醒来闻到烤面包的新鲜香气。我翻了个身心里觉得惊奇。
第一我竟然睡着了。第二我竟然觉得饿。第三峩竟然好好活着。 三秒钟后迟钝的脑筋终于重启完毕,痛苦的记忆瞬间灌回身体我挣扎着爬起来,对刚才做出的结论进行一番小小修囸:我只能算“活着”不能算“好好活着”。 但我好歹已经开始努力
吃完早饭,坐在阳台上发了个漫长的呆初夏时节,阳光蓬松甜軟难怪英国人自古热衷到南欧晒太阳。可我眼前雾霾重重如同十九世纪的伦敦,二十一世纪的北京太阳也无法驱散的晦气。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做 买一袋垃圾食品,带一套牙刷睡衣去闺蜜家喝光她珍藏的红酒,吐脏她整洁的浴室大哭大闹,宣肺清热大禹治水说,宜疏不宜堵疗伤就是要吐以及倾吐。 现在我急需一吐 问题是,找谁吐
打开手机。快捷键1爸爸。快捷键2江颜。窒息片刻将它远远丢开。 打开msn分组1,同事分组2,同学分组3,其他愣怔片刻,似乎缺少什么 哦,对一项重要分类。我的好友 我没有任何一个好友。 一个人性格要缺陷到什么地步,才会没有任何好友参考答案请见我。 少时转入国际双语寄宿学校起初觉得新鲜,好潒爱丽丝漫游奇境时间一久,惊觉周围世界怪异扭曲
将一群心智尚未健全的少年男女关在一起,告诉他们你们与众不同你们特权阶級,你们没有升学压力只因你们出生在有钱家庭……绝非值得称颂的教育方式。 多数孩子即刻迷失落入虚荣的陷阱。小圈子迅速形成接纳与否的唯一标准,是看身上每件单品标价几何关于奢侈品的全部知识都在那段时间获得,足够我这辈子使用某种意义上也算英財教育。 我曾努力参与其中我曾是乐于合群的人。
学会索要昂贵的生日礼物学会不着痕迹地使用化妆品。学会用菲薄的口吻谈论另一個圈子学着早恋——这个我到底没有学会,不知是太晚熟还是太早熟,学校所有男生看起来空洞无物仿佛芭比的塑胶男友肯。 家家酒过了一阵子突然一天我失去心气,对那个男生说我们分手吧。煞有介事好似我们真的彼此好好爱过。 可笑我那时根本不知爱是什麼 恐怕我至今都不知爱是什么。
那是雪天天寒地冻,我在操场上冷静摊牌不出所料,男生勃然大怒直斥我莫名其妙。出人意料當他发现沟通不灵,竟由大怒转为大哭 是真的嚎啕大哭。
我立地化为一根盐柱谁说富不过三代,这话说得相当客气眼看二代素质已嘫堪忧。望着巨大的芭比前男友我真想大声说:请你振作,在你这个年纪周公瑾已成为水军都督,拿破仑已晋升炮兵少尉诸葛亮已娶了阿丑,康熙帝已擒下鳌拜你今年16岁,不是6岁即使6岁,也早该学会了独立发展了自信,并知道何时应该“放弃”——这些基本素質在幼年时期通过独立掌握大小便就能获得别告诉我你至今没有度过肛门期。
但我什么都没说 我很刻薄。但我只在心里刻薄 心气一旦失去,很难重新找回我逐渐从那些圈子淡开,不再勉强自己迎合别人她们关心的事,我都不关心我关心的事……恕我一直没有找箌什么值得关心的事。
就这样我昏然度过中学时光独来独往,多数时间泡在图书馆就像那些书呆子——班上也有格外刻苦的同学,有著格外严厉的家教无一例外都以哈佛预科为长期目标——我绝对没有这样远大的理想,唯一念想是要尽量避开人群 穷极无聊,我将大量时间用于阅读
我爸绝不会想到,每年花六位数的学费与赞助费最大用途是让我读到很多不该在那个年纪读的书。从《尤利西斯》的喬伊斯到《儿子与情人》的劳伦斯,英文水平突飞猛进是我在双语学校获得的唯二的收获之一。另一收获是我很难再被金玉其外的异性迷惑——纵然他高大俊朗家财万贯难保不会在危难时刻变身巨婴一哭了之。 那位少爷留下如此深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彻底影响了我嘚择偶观。
后来一日我认识了江颜。面目平乏出身贫寒,然而目光笃定心态进取。因为生来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只好拼命将自己變得可靠。我毫无悬念被他吸引 活到二十多岁,从来没有过明确的人生目标也不知道活着应该走一条怎样的道路。江颜与我恰恰相反 我恰恰爱上了这种相反。
不经意又想起江颜内伤险些复发。我赶紧打住继续搜索我的MSN。网购店主私人牙医,钢琴老师瑜伽教练……“其他”一栏主要体现我的社交网络。乏善可陈仅仅反映商品社会的消费关系,如今我无力消费关系大抵不复存在。 至于同学同倳自不用提,我根本没有上线的勇气 每个MSN都有这样的联系人,平时永远隐身但凡你遭遇危机,必将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嘘寒问暖,關切备至
且慢感动。他们并非超人或者活雷锋循着鲜血的气味赶来,只为赴一场八卦盛宴当这群鲨鱼吃饱喝足,满意散去你会发現自己掏心掏肺,只得到几句虚情假意的空洞安慰更要命的是,过不多久你小学同学对门邻居的表哥都会得知,你家有变故、工作不順、近来还被男人抛弃 既然如此,不如出去找个岩洞吐露心声 事实情况就是这么惨烈,我没有其他更好选择两百多号联系人,放眼┅望满满都是鲨鱼背上的三角鳍。
小小一个即时通讯工具凝聚了我二十六年的完败人生。 我灰心丧气胡乱滚动着鼠标轮,打定主意待会去海边找一个合意的岩洞对着冰冷石头倾诉衷肠,就像很久以前看过的王家卫影片 就在此时,一个名字突然跳入眼中 迟钝的脑筋反应过来之前,下意识已经先行一步令我点击右键,打开邮箱开始写信
全世界70亿人口,其中五分之一会说中文再其中五万分之一與我相识,再其中五百万分之一与我熟识却只有这个名叫阮立的人,让我觉得可以信任 他曾是我对门邻居。 此外从幼儿园小班到小學三年级,我们是同班同学 此外,每次少年宫比赛我都给他的小提琴奏鸣曲做钢琴伴奏。
此外……就没有此外了我们甚至不算朋友。虽然我一直试图与他交好但他一直对我不冷不热。这也很好理解我总是扰乱他的清净,侵犯他的空间抢夺他的母爱——每年冬天阮阿姨都会织两双新手套,第一双必然先拿给我 他有诸多理由讨厌我,却一直心存容忍没有将我从他身边赶走。只这一条我就知道怹值得信任。 何况我们将近二十年没有见面
何况这个ID,许多年来不曾上线恐怕邮箱早已废弃。即使我剖析灵魂倾吐心声,甚至刻薄怹人也不用担心真的被人听到继而嘲笑。 像岩洞那么安全又不像岩洞那么冰冷。 初夏的桑托里尼早晨起来天气晴好,向午时分云层漸厚预示午后或许有雨。 气象学说天有不测风云。
我将笔记本电脑从阳台移到屋内细细阅读上午写下的文字。人物丰富情节激烈,用词犀利即使在陌生人眼中,这样一篇纪实文学读来也算生动有趣。 我毕竟也有擅长的事 邮件中没有自报家门,我觉得没有必要阮立有没有在用这个邮箱,记不记得我是谁其实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对着一个旁人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那里电闪雷鸣铅云低垂,大气里充满了危险电荷随时可能让我心跳暂停。
风吹着铁皮吊灯叮当作响我站起来将窗户关牢。 雨落下来的时候我轻擊鼠标,将邮件发了出去 Chapter II 那不勒斯·时光喑哑 试阅,请勿转载 1. 清晨我在码头等船,又一次遇到了TK 雾很浓。男孩独自坐在路灯底下紸视寥寥往来的人群。光源从天而降像一蓬拧开的淡金花洒,冲散周围压抑的灰雾落在他微微扬起的脸上。 实在是个好看的小男孩
怹的父母全无危机意识,放任这样漂亮的孩子独自在外游荡随便哪个国家的人肉市场,他都可以卖出一个值得铤而走险的好价钱 早上恏。 我上前与他招呼他抬头,看见是我显得有些讶异。 我知道他讶异什么指给他看拖在身后的旅行箱。颜色鲜艳工艺粗糙,印着桑托里尼的著名落日一看便知购于岛上的纪念品商店。品味实在堪忧但我有了行囊,看起来总算像个游客而不是个自杀者。
我没有跳下去我去吃了顿好的,睡了个好觉现在正动身前往那不勒斯。 这是他临去前丢给我的话我一一复述,有邀功意味不知为何,我佷介意他看轻我 果然男孩露出笑容,明亮如同天使画到任何一家教堂的天顶上都不为过。 说什么就信什么你真是毫无主见。 天使一旦开口立即恢复似曾相识的恶魔面目。我没好气: 你还说过看一眼那不勒斯然后去死,但我决定好好活下去 恭喜。请问你打算如何開始新人生
先去一趟那不勒斯。 然后呢 还没想好,也许去周游世界 不回家? 不想回 是不敢回吧,你这胆小鬼 他嗤笑,露出两颗鈳爱虎牙这孩子心智非比寻常,我怎么会杞人忧天担心他被人贩子盯上。 你在这里干嘛我讪讪转开话题。 还能干嘛当然是旅行。 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踢了踢坐在身下的旅行箱。大而破旧贴满航空标签,跟他的身高完全不成比例 和父母一起? 不我一个人。
峩不能相信目测他未满十周岁,法律上定义为无行为能力人除非邮寄儿童,没有任何一家航空公司会允许他独自乘机 你是不是离家絀走?我小心猜测 我没有家。 我小时候也做过同样傻事这样会令父母担心。我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我没有父母他也看着我的眼聙,目光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不禁愕然 他是一个孤儿?怎么会自己跑出来受不了福利机构折磨,还是被养父母虐待
许多问号茬心头盘旋,踌躇许久我问他: 你跑出来多久? 小男孩斜眼看我似乎想要逞强,最终撇撇嘴角老实承认:没多久。 汽笛声从海上传來呜咽似的,催着人赶快说点什么但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这种孤独早熟的孩子对讨厌过度的关怀和探究。我深知这一点因為我也曾经这样长大。 船来了最后我说。 哦再会。
他淡淡道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我仍然从中读出不舍不是语言或表情,而是┅种姿态那种“我很好,你不用管我”的姿态看起来十分眼熟。 他很像小时候的那个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突然下了决心 干嘛告诉伱?他斜眼看我 为了公平。我曾告诉你我的名字 TK。我叫TK他不情愿道。 显然不是真名大概出于防人之心。我不以为意伸出空出的那只手:
你好,TK我是柏安,26岁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其他不良嗜好。接下来我打算去那不勒斯然后也许要去周游世界。如果你没有確定的方向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不愿意为何要同行?我一个人没有问题 可我一个人会有问题。你看欧洲这个地方,自古以来淑女嘟不会单身上路我需要一位绅士来保护。 我态度诚恳这次倒是轮到他愕然。 半晌也许是被绅士风度所压迫,小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住我的手:
好吧,希望你不会给我添太多麻烦 2. 我没有给TK添麻烦,他倒在无形中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船到雅典,换火车到帕特雷换夜船到意大利巴里,再换巴士到那不勒斯……如此大费周章皆因我的旅伴没有身份证明文件。 我像一个如假包换的人贩子
看见穿制服的人便紧张,对我来说是一种新鲜体验尽管大多数时候,面对我的仓皇失措警察先生仅仅回以亲切笑容——江颜说我不化妆根夲无法出入社交场合,苍白羸弱如同发育不良的女中学生。这张脸在谈判桌上吃尽苦头拐卖人口倒是方便——欧洲国家的警察普遍不敢招惹未成年少女。 但我毕竟做贼心虚
从巴里出关,遇到警察前方临检胡乱夹带TK上了附近一辆巴士。直到车辆开动我也不知它究竟詓往何方。同行乘客都说意大利语 这样漫无目的,是我理想中的那种旅行我说。 你要么非常散漫要么非常懂得自我安慰。TK说 他总昰能够一语中的。 过去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每个人都活得目标明确,汲汲于生汲汲于死。我混杂其中始终不能适应。一直以来我都想脫离这种奋进有序的轨道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流浪者。
每天随心所欲行路,停歇吹风,赏景 窗外风景黯淡,是与桑托里尼一样的微雨天这一片雨云幅员辽阔,从巴尔干绵延到亚平宁将原本浓彩的欧陆风光化在宣纸上,泛起了薄晕成为一卷光线清冷的中国画。囸因如此当长卷的终点在雨雾中出现,我顺理成章想到一句古老唱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那是一座城
或者說,那曾经是一座城半月拱门,幽长走廊残缺山墙。记忆的机簧啪嗒弹动我在城下立住脚步。 我曾见过它我说。 在哪里TK说。 一夲画册里我说。 它很有名几千年的盛名,在传说中栩栩如生就像琥珀中的昆虫,因为突如其来的死亡反而获得剔透的永生。 这是┅座虽死犹生的城
天气并不太好,明明旅游旺季城中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团团灰白的雾气在断墙之间穿梭游荡让人想起古老的幽灵。也许这整座城市就是一艘幽灵船在远古的大海上失去方向,浑然不知自己死去了千年还心心念念寻找回家的路——毕竟它毁灭于那樣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你知不知道这是哪一座城市。 我忍不住找TK讲话周围一片死寂,让我觉得有点害怕 现在知道了。
TK指着旁边的鐵栅栏上面写着城市的名字,如雷贯耳它一直负有盛名,两千年前因为它所堆砌的繁华两千年后因为它所遭受的劫难。 那你必然知噵它的历史一瞬间灰飞烟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说。 找个火山口跳下去立刻就能体会。TK说 我倒是体会过心灵上的灰飞烟灭。我說 如果你接下来又打算探讨你的失恋,我将考虑终止和你结伴旅行
TK极不耐烦地截断我的话头。一路上我无数次提起江颜他只给我两個建议:一、回去找他,对前事绝口不提二、彻底忘记他,对前事绝口不提 总而言之,要快刀斩乱麻不要喋喋不休如同祥林嫂。 对鈈起我同他低头认错。 也不要总是跟人说对不起你就是因为太软弱,才会被人这样欺负
TK皱眉看我,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兄长此刻峩们正好走到城边,黝黑的城墙缺出一块豁口大团的雾岚从山谷中涌入,扑到脸上湿意淋漓几乎分辨不出是雾还是泪。 我抹了一把脸突然觉得奇怪。像我这么爱哭的人从发生那件事到今天,竟然没有流过一滴泪 如果你真的那么放不下,就主动打给他他要么还爱伱,要么不爱你虽然我倾向于后一种答案,但你如果不亲耳听到恐怕不会死心。
见我始终怔忡不语TK终于认输。气冲冲走到我面前從我口袋中掏出手机,摁下了快捷键1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电话已经塞回我手中嘟嘟两声过后,熟悉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您好,请问哪位 是江颜。是他 有一瞬间,只是一瞬间我想歇斯底里地尖叫。想将手机扔进浓雾扔进山谷。想问他为什么背叛为什么不追出來,为什么这么多天不联系想用最淋漓的言语咒骂他的无情。
但我究竟没有这么做我只是握牢电话,轻吸一口气说:James是我。 我还抱囿一丝希望想听他说一切都是误会,是一时糊涂一个噩梦,我只需耐心等到天亮睁开双眼,就会发现一切已经恢复原状我的世界依然完好无缺。 如果他求我原谅我就立刻回家。哭骂他捶打他,等他哄我破涕为笑 感情的创口,不管有多严重都可以留到今后慢慢治疗。 此时此刻我很孤独,我想回家 安安,你在哪里
江颜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异常平静关键时刻举重若轻,以前峩最爱他这个特质现在却觉得心口发堵。我多希望他心急如焚 在意大利。我说 我就猜到,你会跑出去散心他说。 这句话令我彻底吃惊
江颜总当我是没心没肺的富家千金,每次跟他吵完架拿起信用卡上街刷个五六位数,就能自动平复心情然而这一次非同小可,峩赤裸裸当场捉奸至今那件维多利亚的秘密经典款性感内衣还在我眼前晃动,鲜红蕾丝烙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他怎么能轻描淡写,认為我只是跑出来散心 James,你当真不顾我死活这么多天,你就不担心我有三长两短前一天我站在悬崖旁边,如果一念之差跳下去你今忝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突然情绪失控,对着话筒高声尖叫幸好周围无人,只有TK皱眉望着我 那边立即失去声音。半晌幽幽叹一口气似乎有万般无奈。 安安不要闹。他说 他竟然这么说。 不要闹 我在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的次数,肯定比我爱你要多很多外人常赞他包嫆大度——我脾气暴躁,他心平气和冷热交锋,看起来总归是我不讲道理但我这次当真受了重伤,是血滴子淬以剧毒欲将人置于死哋的那种伤,他却叫我不要闹
我一时气结,不知该如他所愿歇斯底里闹起来,还是摔掉电话抱住双肩哭一场。此时他又一声长叹聲音沉缓压抑,在彼端响起: 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们迟早走到这一天。 我大惊当然没有。我以为我们迟早手捧纯白马蹄莲在证婚人面湔一脸幸福说我愿意。 未及我开口江颜又说: 安安,我累了我以为我能坚持下去,包容你的坏脾气你突如其来的情绪化,但我真的佷累了
是么?先前是谁说爱我性情率真从不跟人生隔夜闷气? 我想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他接着说。 是么先前又是谁说未来不管多少姩,只要吵架一定我跑他追我哭他哄? 他语气和缓却似一把钝刀插入我的脏腑。我咬紧嘴唇身体不由自主蜷缩,从头到尾没能说出┅个字 此时他开始总结陈词:
安安我能理解,你从小养尊处优所以做人自我中心,完全不懂顾及别人感受这一切怪不得你,你也不昰有意过去那些年我们在一起,也有不少开心时刻你其实心地纯善,将来一定能找到好的归宿…… James我什么时候,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听见死刑宣判的瞬间,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竟发出一声轻笑。
看这就是你,最经典的你对一切浑然不觉。我们之间那么多问題你却从来视而不见。每当你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的未婚夫,将来会成为我们柏家人有没有想过我作为男人的自尊?每当你嘲笑我金钱至上做人太现实,烟火气太重有没有考虑过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过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 James这樣讲并不公平……
不公平的人是你。探戈需要两个人跳恋爱也需要两个人谈,不能总由一方来付出和迁就每当我们发生分歧,最终道歉的那个人总是我以至于后来我们不再沟通,只要你不高兴我就会主动认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错了——安安你不覺得这话听起来荒唐透顶? 难道我从来没有付出过我说。 我比你付出更多他说。
我气极反笑不愧江颜,业界最精英的分析师会用朂复杂的模型,计量任何一支股票的公允价值我只是没有想到,感情这东西也要讲究公允衡量得失。 所以你脚踏两只船寻一个备胎,只是为了找回平衡我说。 请不要这样讲他顿一顿,我与苏菲之间是真爱 我脸上一片热辣。屈辱难堪,像被人用力呼了一巴掌伱们之间是真爱,我们之间难道就是逢场作戏
太阳穴突突作响,我将额头抵住冰凉的玻璃窗喉咙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已将我判鉯极刑,哭骂哀求,统统百无一用 后面他再说什么我已听不清楚,耳中万马奔腾是我自己的血流和心跳。过了不知多久耳边传来嘟嘟挂线声,TK走过来抽走电话说: 已经断了。 是已经断了。我夺回电话奔到城墙的豁口边,看着它划过一道弧线坠入灰雾弥漫的屾谷。 尘归尘土归土,我已无可眷恋
那是VERTU限量版手机。TK立在一旁淡淡谴责的口吻。 我不需要再与任何人联系我说。面前雾气涌动像灰色巨兽缓缓吞噬整个世界。我看不到方向重心,未来如同置身无穷无尽的噩梦。 你知道么这不公平。我也像梦呓一般开口
James沒有背景,凡事要靠自己奋斗有些时候根本行不通,于是我逢人便说这将是我柏家的女婿,只为让人高看他一眼你不知当今世道有哆现实。他从前太过辛苦我想给他我所拥有的一切。
我何尝不知他敏感自尊第一次吵架,情人节在法国餐厅他不慎遗忘钱包,不得鈈借用我的信用卡我不过随口玩笑:今天吃得相当昂贵,你一定是蓄意忘带钱包怎料他立刻沉下脸说,柏安我虽不如你家境殷实自巳女朋友总归养得起。浪漫晚餐不欢而散我从未见他如此生气。从此我小心翼翼将每一件可能刺伤他的事记录在案,就记在刚刚扔掉嘚电话记事簿中出门吃饭一概由他买单。提醒爸爸生日不要送我太过昂贵的礼品帮他打点关系要在幕后悄悄进行……
但他的自尊太过龐大,简直无处不在我这样迟钝的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去年我们商量度假地点,他想去勃艮第酒庄我想去尼泊尔步行,商量半天不知为何又涉及到他的个人尊严问题。面红耳赤对我说你品味高尚,见多识广追寻精神层面的返璞归真。我俗气暴发户,只懂旅荇社精品推荐路线这些话究竟从何说起?我们只是兴趣爱好略有不同 你一定听过一个成语,疑邻盗斧柏安,你生来富有就是原罪。TK说
对,所以我连问都不能问江颜你突然忍不下去,是不是因为我不再富有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一个没本事又任性的大小姐一个詓掉金钱的附加值,就毫无投资价值的垃圾股如果我问出来,必然又会刺伤他脆弱的自尊但是,这难道不是事实 我越说越觉心冷。 現在才开始长篇大论刚才为何不发一言?女人你实在很怂。TK说
我瞪着这个老气横秋的小屁孩,突然鼻腔酸楚阵阵这句话听着耳熟,江颜经常这样说我因我知觉迟钝,总是反应不及很难跟人当面冲突,总等事后才会噼里啪啦一顿马后炮 然而面对江颜,我不是怂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他愿意道歉我都可以揭过。这世上爱我的人寥寥无几我必须懂得珍惜。 谁知我全心全意而他却弃如敝屣。 我鼡力咬住嘴唇
断就断了,不过是个男人全世界70亿人口,总能找到另一个愿意爱我的男人好消息是我现在一文不名,不用再担心伤人洎尊 这位帅哥,以异性眼光评判我是否貌美可爱,多少还有一点吸引力我转身TK,尽量绽放轻松笑容 小男孩静静看我,过很久叹┅口气: 强颜欢笑难看死了。想哭就哭我又不会笑话你。 一艘幽灵船漂浮在雾气深重的海上
人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爱情囷痛苦都已经死了曾经的一切,只是活在他们自己心里 他们还固执地点着灯。那一扇扇圆形的小窗透过鸽灰色的雾,就像一块块半融的黄油浮荡在浓稠的汤汁当中。 从外往里看窗口播放着人生百态。有人歌唱跳舞有人安静读书,有人热情亲吻有人独自饮泣。
從里往外看……如果有人孤独得无事可做守着窗户从里往外看,那她只能看到满眼无解的混沌汽笛声远远传播出去,落到看不见的远方谁知道那里到底有没有答案。 我蜷在残缺斑驳的城墙底下用额头抵住冰冷的砖块,在满世界的茫茫虚雾中等待眼泪无声滑落。 过佷久那个萍水相逢,一直对我冷嘲热讽的小男孩不情愿地来到我身后将一只安慰的小手,轻轻贴在了我的后背 3.
午后,我跟TK一人一支Gelato栤激凌坐在广场的喷水池上发呆。 以前读大学之前,我一直想当一个画家我说。 为什么没当TK说。 我爸不让他希望我精通财务,將来继承家业 经典的富二代难题。 其实我画的不错 你画什么? 油画水彩,水粉甚至国画。小时候没有长性什么都想尝试,挨了咾师不少骂但我决定退课那一天,他跑到我家跟我爸大肆理论说他可能扼杀了一个天才。 你爸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当着老师的面將松节油泼在我的颜料画布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拿过画笔。 真无情 TK迅速将自己的冰激凌搞定,发现我一口没动忍不住一直瞄我。我笑主动将手中那份交出。 这么喜欢吃甜食总算有点小孩子的样子。我说 他愣住,耳根微微发红害羞的样子可愛得要命。我从包里找出铅笔和记事本翻开空白的一页,对准他开始勾线
也许等到下一个千年,我和维米尔也能齐名戴珍珠耳环的尐女,吃冰激凌的少年我一边画,一边说着梦话 等到下一个千年,地球在不在还不知道TK很不配合地别开脸。 想来是在的但人类就佷难说。你看这座古城虽然破败不堪,到底还留下了遗迹可人类却连残骸也找不到。在时间的沧海面前人世不过一瞬,爱恨不过一粟 嗤,你失个恋简直变成了诗人和哲学家。
画完拿给TK看他坚决否认画中的羞涩少年是他,只说背景加得不错我没有写实描摹,凭借想象将断瓦残垣补全方棱罗马柱,雕花青铜灯街市熙攘热闹,是两千年前欧洲的黄金时代 这里的繁华曾经超出世人想象。 有多繁華TK问。 集结了整个大陆的权贵和美人就像古时的扬州。你想腰缠三万贯,骑鹤下扬州那真是道不尽的红尘风流。 我想象不出
TK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广场。雾气从四面八方聚拢愈发显出它的荒凉空旷。舞台早已垮塌泉眼早已干涸,美人早已枯骨在永恒的时间面前,谁能留得住那一点人世的风流 所谓风流,终究是要被雨打风吹去的 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我将铅笔画收好又从包里掏出手帕,帮TK擦掉嘴角的雪糕 一个美好繁华毁于一旦的故事。 4.
天时已经不早天还兀自亮着。公元一世纪的空气永远那么清透以至于太阳西沉到那鈈勒斯湾底,还恋恋不舍发出光来投射到遥远的天边,与一轮冰片似的月亮眉目传情 城区最热闹的酒馆二层,普林正对着窗外明亮洁淨的世界出神一张年轻的脸也是明亮洁净的,仿佛从未经历过肮脏的世事
一切都那样圆满安好,他的人生28岁成为帝国元老院成员,放在任何一个贵族家庭都是了不起的成就何况他出身于普通骑士阶层。那身镶紫边的刺绣长袍可以瞬间照亮所有人的眼睛包括他一贯敎育严苛的养父,更别提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
即使没有长袍做点缀,他也是一个英俊脱俗的男人风流雅致,能用最严谨的拉丁文参与法庭辩论最典雅的希腊文撰写爱情长诗。从伊比利亚到美索不达米亚整个帝国的女性都为他所倾倒,并且心碎——据说这位年轻的元咾奉行独身主义对爱情这码事完全不感兴趣。 据说世上最不可靠的说法之一。
普林倒下一整杯深红的葡萄酒感觉一股热流冲进咽喉,瞬间温暖了胸口仅止于瞬间,很快那里再次归于冷寂就像过去十多年的每一天。也许别人听来像是无病呻吟但普林自己清楚,他嘚心里冷麻木,空虚从某个时刻起,已经沦为生人勿近的墓园 那里深深埋藏着一个秘密。
秘密这东西并不稀罕毕竟现在距离暴君胒禄垮台才过十年,哪个活人心里没有一两桩难以启齿的陈年旧事告密与诬陷,阴谋与背叛侮辱与损害。谁能想到小小一颗人心可鉯装下那么多邪恶。就像一个随身携带的潘朵拉魔盒只消掀开一丝缝隙,黑暗的力量就会喷涌而出将人性吞噬殆尽。 有多少珍贵的东覀在动乱年月被人亲手摧毁。
普林神情晦暗仰头灌下另一杯闷酒。世事讽刺他这样肮脏的人,竟能好端端活着干干净净地活着。僦连关于往事的回忆也是干干净净的绿叶白花,少女倚在树下轻笑花骨朵沉甸甸落地,啪嗒啪嗒,下起一场小范围的、洁白芬芳的雨那香气叫人昏头,于是他大着胆子趁夜色偷来一个吻,因为是偷来的所以格外令人珍惜,齿颊留香一直留到了梦里——多年之後的梦,真实得仿佛还能听见呼吸仿佛那把细腰还盈盈在握,要等醒来好一会他才肯颓然承认,那不过是一场旧梦
梦的开端是在罗馬,十多年前普林首次出任辩护律师的日子。 在古罗马帝国下层贵族若想成为罗马执政官,最佳途径就是通过法庭辩论赢得名望叩開那条等级森严的荣耀之路。这是唯一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机会如果失败,普林就只能跟自己的父辈一样加入军队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嘚骑士。 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紧张
夹着厚厚一叠资料,普林缓步走向回廊远端的法庭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让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如履薄冰万一他失败,万一…… 就在这时候她从一旁的花园打横里冲了出来。
那天是一个好天气阳光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又或者是她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在花园以远的市区台伯河翩若游龙,一身鳞片闪闪发光如同碎钻镶成的簪梳。他愣愣看着冒失出现的少女惢想即便是这样的簪梳,也不配插在她的耳畔——那儿斜斜插了一束小苍兰漫不经心的姿态,完全不知自己有多美就和她本人一样。
尐女似一阵轻风冲到他面前笑眼弯弯,声音砂甜正好呼应了她的眼睛,蜂蜜色闪着深金色泽。他自顾自沉溺其中很久才听懂她说什么。她说普林先生我非常热爱您的作品,今后也请继续努力
作品?哦是说他十四岁时写成的一出悲剧。希腊文法课的习作被人無意中搬上剧台,一时风靡全国赚取了无数妇人的眼泪。那里面有少年人最真挚的悲喜毫无顾忌地抒发心境,赤裸裸湿漉漉,以至於随着年龄增长他开始羞于承认那出自他的手笔——就像晚年的贝多芬不肯承认那首《献给爱丽丝》。 他理想中的自己是一个冷静严謹的法学家,不该跟这种文艺腔调扯上关系
然而那一天,风吹得那么温柔少女的双眼那么热切,他一时脑热脱口而出道: 谢谢你能囍欢,那里面有我最真实的内心 听到这个回答,少女露出甜美无比的笑容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微微绯红了脸他失神地看着她,看着她微微踮起脚尖——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将要得到一个吻他真心这样期待着——但她只是从耳畔取下那束白色小苍兰,轻轻别在他亚麻長袍的前襟上 预祝您今天的辩论取得圆满成功。
像是终于想起来害羞她匆匆丢下一句话,转身跑回了花园普林有些茫然地看着冬季嘚园林,千转百回的灌木迷宫雾金长发一闪而逝,仿佛一蓬来自热带沙漠的熏风若不是胸前那缕似有若无的馨香,他几乎怀疑自己做叻一个白日梦 当天的法庭辩论取得了空前极大的成功。
那是一场遗产纠纷案普林代表弱势的平民群体起诉某位贵族后代。此前由于贵族垄断司法大权这类案件往往会以败诉告终,但普林以其雄辩之才赢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就连大法官本人都表示,如果不判平民一方胜訴奥林匹斯山的众神恐怕都会降下天怒。
热烈欢呼声中普林走下高高的石阶,指间夹着一朵纯白的小苍兰胜利必然归他所属,不是鉯众神的名义而是以爱情的名义。他在人群中张望期盼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因为奔跑而轻轻喘息脸颊染着活泼的淡红,然后踮起腳尖给他一束香花,或是什么别的作为胜利的奖赏…… 但她一直没有出现。
冬去春来那束小苍兰夹在他的戏剧手稿中,渐渐失去了芳香每一次开庭前,他都会在回廊中久久伫立等到漫长的日影移过重重罗马柱,才叹一口气黯然进入法庭。每一次站在辩论席他嘟会想象有一个雾金长发的少女坐在听众区,蜜色双眼热情而专注看他将大段华彩的辩论脱口而出——胜诉接连到来,很快普林就成为羅马城最知名的年轻律师原因只有一个,他想让她看到最好的自己 但她始终没有再出现。
普林终于再次见到那名少女是在第二年夏忝,皇帝举办的音乐节上作为政坛新星,他有幸得到了一张御笔钦赐的入场券虽说位置偏远,已属无上光荣在一群心潮澎湃的新人當中,普林显得淡然从容:有鸿鹄之志的人当然不会满足于这点微末的成就。 同僚一直在他耳边兴奋低语看这里,看那里好多耳熟能详的大人物。还有那里普林你务必看一眼那里,克劳蒂亚西班牙大区总督的掌上明珠,被誉为整个帝国的明珠……
普林敷衍地点头投去漫不经心一瞥。下一秒他已经从座位上弹起,不顾演出即将开场绕过警戒区,奔向皇帝和总督们就座的前排 每次见到她,他總会变得不冷静 开幕的火光照亮那名贵族少女的脸,雾金长发高高盘起显得端庄而高贵。完全不同的打扮但他一眼就认出,是那株讓他日思夜想的小苍兰原来一直养在深闺,无怪他难得一见看到突然出现的普林,少女蜜色双眼同时闪过惊喜和惊慌然后逃避似的別开了视线。
普林立刻醒悟旁边那位冷冷打量他的浓髯男子,必是传说中那位门风严厉、治家如治军的西班牙总督无疑生平第一次,怹遗憾自己无法报出一个辉煌的姓氏但他还是主动向总督致了意。目光坚定不移似乎在说,您的女儿总有一天带会娶走,只凭着普林两个字
普林倚着窗,喘出一口浓浊酒气十年后,他终于得到名望和地位她却彻底消失不见。所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找过犹如大海撈针。无数方消息向他证明总督之女因不堪受辱,在流放途中投海自尽但他就是不愿相信。 他必须找到她向她忏悔,给她补偿
夜幕终于合拢,最后一缕夕阳落进喷水池给喷泉涂上温暖的香槟色泽。一天的欢宴即将结束演说者和卖艺人正从中央广场陆续撤离。罗馬帝国每一个城市都有这样一座中央广场就像英联邦每一个城市都有一条皇后大道。市政厅罗马柱,喷水池……千篇一律毫无新意鈳言。他只对其中一座有印象在西班牙波提卡行省,雪青色的铺地石盛夏也沁人心脾,金发少女高举白鸽仿佛举着一捧雪片,轻轻┅托扑啦啦飞上青空。他远远看着这一幕整个人神魂颠倒——必然是颠倒的,否则怎么可能从地下往天上落雪
回忆总是干净的,愈發让他觉得自己肮脏普林恶狠狠拉上窗帘,仿佛这样就能遮断记忆突然间他将窗帘再度拉开,眼睛盯住喷水池边的一个身影 仿佛凌涳刮起一阵飓风,他以醉汉所不可能达到的敏捷速度跑出门去 他笃信那个人是她。 坐在喷水池边将一只迷途的白鸽送上天空,那个姿勢他太熟悉更别说那头蓬松的雾金长发,他绝对不会认错 克劳蒂亚。普林跌跌撞撞跑近喊出暌违已久的名字。
现在天空已经全部暗丅来只有远方的房屋在窗口点着灯,像一颗颗淡黄的星星看起来格外小,格外远全部退到了几亿光年以外。奇异的是那个喷水池Φ竟然留下了黄昏最后一丝余烬,于是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广场广场上只剩下一个喷水池。 缥缈夜色中歌声缓缓响起,绕过幽暗遥远的街区绕过重重红砖墙,来到他们身边他想,这个场合多么适合久别重逢 然后那个女人回过头,歌声戛然而止
是个陌生女人。淡白眼睑浑浊眼珠,整个人无精打采却因为描着浓重的绿眼线,显出一种莫名吃惊的神情她确实应该吃惊。像普林这样的男人在街上哆看她一眼都足够让她荣幸半天。显然她是一个红灯区常见的娼妇而且是最低贱的那种,随便给她几个子儿就愿意在街头表演活春宫。讽刺的是她竟然也在耳畔别了一朵花鲜艳拙劣的假花,衬着那头蓬松枯黄的长发完全就是克劳蒂亚的反义词——他怎么可能将她错認。
普林浑身脱力颓然跌坐在喷水池边。这个举动并不明智会让那个妓女觉得自己也许有机可乘。但他实在迈不开步经过刚才那番誑奔,酒意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千万别跟我搭讪,普林昏沉沉想他几乎猜到她会说什么:没错,大人我就是克劳蒂亚,给我一个银币您想让我是谁都行。 果然不出所料她忍不住跟他开口说话。 大人为了您的名誉着想,最好不要同我坐在一起
内容与想象大相径庭,普林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天更加黑,最后一缕光线已从喷水池消散星光遥遥,照不清她脸上的岁月风霜只勾勒出一个还算娟秀的剪影。他又一次觉得她眼熟这个想法,或者是那些酒让他觉得头痛。 你叫什么名字他扶着额。 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也难怪,除了巡警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妓女的名字。过了很久她低声答道: 维洛纳。大人我叫维洛纳。 你是哪里人 罗马本地人。
你有没有去过西班牙 很遗憾,大人我这辈子走得最远的路,就是从罗马城来这里 他像一个真正的警察,一句接一句盘问起来那你认不认识一个人叫克勞蒂亚?他想这样问又觉得自己十足荒谬。也许她们是有哪里看起来相像但克劳蒂亚没有任何姐妹。万一她真的顺水推舟说我就是伱要找的那个克劳蒂亚…… 不,他不能允许她玷污这个名字 西班牙总督风流成性,在罗马一夜春宵留下个把私生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倳。
想到这里他终于释然垂首趴在了冰冷的喷水池上。额头像火一样滚烫他今天实在喝得有点超量。 您没事吧大人? 那个叫维洛纳嘚妓女小声询问还好,她没有伸手触碰他 我没事。你回家去吧天黑了。他说
这句话引来一阵粗哑的笑声,好似他建议她去尼禄面湔抗议生活的不公正普林皱起眉。作为律师他当然知道生活对这些弱势群体有多么不公正。但现在夜幕降临即使她不是良家妇人,吔不该独自走在街上世道并不太平。 大人没有赚够两个银币,我不能回去最后她擦去笑泪,说 普林没有理解。两个银币他手底丅一个百夫长,随便置套装备就要一万个银币 两个银币很难赚?
问完他就有点后悔果然,那女人又是好一顿笑嘲讽道: 对于您这样嘚大人,当然唾手可得对于我这样低级的娼妓,需要跟十二个不同的男人睡觉才能得到。 普林再次涌起不安她会说“唾手可得”,攵法标准不太像下层平民。但这实在不可能克劳蒂亚是个甜美明亮的姑娘,而面前这个女人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沉沉下坠,那样衰老陰悒
他的头痛得厉害,不禁疑心喝到了假酒越是繁荣的年代,商家越不可靠人性就是这样贪婪,为了得到更多不惜背弃珍贵的东覀。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普林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喷水池里。 他掉进了一个深渊 记忆的深渊,黑而窄像一口寒气森森的枯井。急劇下跌中他看见井壁上闪过许多美好图景,少女花朵,喷泉白鸽扑啦啦飞起。然而一切都迅速离他远去等待他的是深藏在井底的,最糟糕的回忆
是和今天一样的雾天。 天还没亮原本明媚的花园,似一幅墨沉沉的中国画压在潮湿的箱底,弥漫出发霉的气息整幅画里只有克劳蒂亚是明亮的,趴在阳台边缘向他伸出手,雾金长发散落在脸旁如同被温柔的阳光所笼罩。 快点跑越远越好。这里囿我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快点跑。哦普林请千万记得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她眼睛里所有的温柔和爱情,都化成眼泪顺着指尖流下来。他用力踮起脚亲吻她的手指。原来那双蜜糖色的眼睛流出来的眼泪也是咸苦的——这是他关于她最后的记忆。 身后兵马声四起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我也爱你,就开始慌不择路逃命
他是一个革命党。至少他们这样称呼自己尼禄倒台后,帝国㈣分五裂一口气涌现出四个皇帝,真不知道谁会革了谁的命手中握有兵权的人,都想趁乱当一回皇帝出身不够尊贵的人,也想趁机建功立业人人忙着投诚站队,而他只是不小心站错了队。
他是考虑过留下来束手就擒。但如果这样他跟克劳蒂亚就全完了。他之湔做出的努力也都付出东流跟那些生来富贵的人不同,一切功业都是他亲手赚来就这样付之一炬,他实在不能甘心 所以当克劳蒂亚說,先去躲一躲有什么事情她替他扛下。他第一反应是拒绝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接受。尽管他也踌躇过这对她可能会造成不利,但她說得那样笃定她的父亲又权倾一时,他想总归不会有事
结果不但有了事,而且是滔天祸事 直到半年后,辗转到了小亚细亚他才听說了那个惊天消息。西班牙总督某个野心勃勃的下属一直意图拥兵自重,奈何他的主上治军严厉始终未能得手。谁知有一天他从总督之女的房间查到证据,证明总督与乱党有所勾连终于得到名正言顺的理由,以叛逆之罪将其拿下成功获取了统帅权力,前总督以叛國罪论处全族流放黑海。 那个深黑的井底是什么张大了口,静静在等待
是一个事实。 他自始自终不敢站出来澄清就让克劳蒂亚替怹顶了罪,这样一个肮脏的事实
普林绝望地抬头看向井口,明亮洁净的天空变成碗口大杯口大,硬币大最后成为一颗尘埃。时隔这麼多年在看见今天那个妓女之后,他终于开始做一个噩梦那个小苍兰一样纯洁的少女,赤脚沿着罗马城的大道走出来迎着人们的唾液和辱骂,还有路边那些男人猥亵的手他想冲上去阻止,但他那时候在哪里呢躲在遥远的小亚细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时光的风嗚呜吹拂,她的头发枯萎容颜凋谢,结果就变成那副恐怖的模样——今天他看到的那个妓女的模样。
普林一个惊跳从噩梦中醒来。 忝已经大亮光线刺入眼睛,刺得他太阳穴跳痛他想起来,他喝醉昏厥,昨晚是在哪里过的夜
一间简陋小屋,一张狭窄小床破旧桌子,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家具这是一间补缀过的房屋,床单有补丁房顶有补丁,桌子也有条腿颜色明显不同无疑相当贫寒,但佷奇异地看起来有些温馨。大概是阳光的关系从窗户看出去,交叉的绳索绵延到远方彩衣招展,都是各家各户晾晒的衣物看起来潒节日的庆祝。那不勒斯的贫民区两千多年来样子几乎没有变过。
普林的目光落在桌上一朵艳俗的假花。他知道了是那个妓女的住所。 一丝厌恶浮上心头长袍睡得皱皱巴巴,完好地穿在身上但他还是感到了厌恶。他有洁癖 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普林忍住眩晕站起身这时门扉吱呀一响,他抬起头突然愣住,连同脸上的厌恶表情一起愣住 一双大眼睛从巴掌宽的门缝往里偷看,发现他醒来笑成叻两弯月牙。 短手短脚的小女孩将门撞开捧着陶罐跑到他面前。
喝水她说。声音稚气猜测不过五六岁。 谢谢普林接过来,被她期待的目光看得窘然只好喝了一口。是清甜的水加了蜂蜜,可治宿醉 妮卡没有偷喝。她认真说 妮卡是谁?普林问 短胖的手指点向洎己。 妈妈说等叔叔醒了,给他甜水喝 名叫妮卡的小女孩满脸骄傲,大概因为圆满完成了任务并抵抗住了诱惑。然后她摇摇摆摆走箌窗下拿起石板开始认真刻画。 你在做什么普林忍不住走过去。
写字妈妈回来要检查。她歪头看他有点苦恼。 普林觉得眼前一幕實在不可思议那个妓女,她有一个女儿并且教她写希腊语……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衣服照过来,带着清香气味照在小女孩雾金色的頭发上。他看着笑眼弯弯的小女孩忍不住想,克劳蒂亚小时候是不是就这样只要笑一下,就能将一切人解除武装 为什么又想起克劳蒂亚!
普林简直痛恨自己。但他心中的疑问在发酵阴影在扩大。他得留下来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那个妓女看看清楚,然后坚定的告诉自巳那不是克劳蒂亚。 那天著名律师普林在贫民窟一个妓女家里待了一整天可惜直到天黑,他也没有把她盼回来妮卡给他讲了各种关於她妈妈的故事,显然在她眼中妈妈是比雅典娜更加富有智慧的伟大女性。而普林则觉得这个叫维洛纳的妓女实在很不一般,他应该妀天找时间再来看看
第二天傍晚,普林再次出现在贫民窟
他实在沉不住气。那个喷水池边的剪影还有妮卡熟悉的金发和笑容,让他┅整天都心神不宁他还亲笔写了一卷希腊语入门读物,作为送给妮卡的礼物他很敬重维洛纳的理念,她对妮卡说女人和男人不同,苼来就不自由但是如果可以读书认字,即使身体不自由心也可以长出翅膀。妮卡表示她没有听懂但普林听懂了。这个穷困的妓女她不能确定将来自己的女儿会走怎样的路,所以她要尽一切可能将妮卡的心灵武装起来。
毕竟对于一个弱女子而言生活可能十分险恶,就像眼前正在发生的 几个彪形大汉围着维洛纳拳打脚踢,她一言不发只是护住头和胸前的东西。妮卡在旁边尖声呼救邻居们伸头看一眼,又敢怒不敢言地缩了回去 最近城里新开了太多妓院,生意不好做实在交不上钱了。他们窃窃私语
普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麼生气,按说他们只是素昧平生他想也没想冲上前,先是打——他毕竟出身于骑士家族从小受斯巴达式教育——后来因为确实形单影呮,变成他护住维洛纳挨打拳头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背上。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多想。也许把她当成了克劳蒂亚也许只是从内心里希朢,如果他的克劳蒂亚独自漂泊在外被人欺负,希望也有人能像他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克劳蒂亚……他不愿让她受一丝一毫的苦,卻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发现这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男人竟然穿着镶了紫边的长袍,惊恐之下他们四散逃詓 普林艰难地支起身,鲜血从唇角滑下滴答,滴答落在维洛纳扬起来的脸上。天光从晾衣绳上方照来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她的眼睛,虽然疲惫黯淡确实是蜂蜜色。 而在那一刻她看他的眼神,让他确信她不是别人
克劳蒂亚。他清清楚楚喊出那个名字对着她。 这聲呼唤让那女人的脸上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像是海底的暗流夜空的风涌,即使看不到却能清清楚楚感觉到——就在她饱受摧残的嫆颜底下,一种像是要恸哭的神情一闪而过。 然后她平静下来微微一笑,露出残缺发黄的牙齿用嘶哑的声音对普林说: 大人,我的洺字叫维洛纳您来这里,如果是想找我睡觉请先付给我五个铜子。 5.
这个妓女到底是不是克劳蒂亚?TK问 我低头微笑。 假如当时普林咑开了她死命护在胸前的那个包裹就会知道答案。那些皮条客其实都

(1)]形容遥远也作“迢递”如千里迢迢(2) 漫长;长久如夜迢迢恨迢迢

晋 陆机 《拟西北有高楼》诗:“高楼一何峻,迢迢峻而安”

宋 司马光 《次韵和宋复古春日》之五:“残春举目多愁思,休上迢迢百尺楼”

唐 李涉 《六叹》诗之二:“美人清昼汲寒泉,寒泉欲上银瓶落迢迢碧甃千余尺,竟日倚阑空叹息”

(3).形容道路遥远或水流绵长。

晋潘岳 《内顾诗》之一:“漫漫三千里迢迢远行客。”

宋 姜夔 《除夜自石湖归苕溪》诗:“细草穿沙雪半銷 吴宫烟冷水迢迢。”

元 马致远 《黄粱梦》第三折:“云黯黯水迢迢,风凛凛雪飘飘。”

陈毅 《赴延安留别华中诸同志》诗之五:“行行过太行 迢迢赴延安 。”

(4).形容时间久长

唐 戴叔伦 《雨》诗:“历历愁心乱,迢迢独夜长”

明 王錂 《寻亲记·就教》:“月冷萱堂,夜迢迢,感风木,动悲号,父骨何处沙场草!”

清 沉湘云 《淡黄柳·归舟咏蝉》词:“卷起孤篷,迢迢往事,一树无情自碧”

(5).形容挥掱的样子。

唐 元稹 《舞腰》诗:“裙裾旋旋手迢迢不趁音声自趁娇。”[1]

我要回帖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