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发展的现实基础、发展潜力、发展效果,三者对工业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性排序

内循环为主、外循环赋能与更高沝平双循环

——国际经验与中国实践

江小涓(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孟丽君(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文章刊发:《管理世界》2021年第1

摘要:党和国家提出新发展格局是从国内外形势判断出发做出的长期重大战略部署。本文着重从学术理论角度分析双循环的决定因素、中国经验和国际趋势。从全球价值链下国际分工形态演变、我国要素禀赋改变以及外部竞争与合作关系调整等基础条件出发研究中国經济发展中内循环与外循环的地位变化及其相互关系。研究表明过去多年,国内循环和国际循环双轮驱动特别是外循环发挥重要作用,是中国增长表现优异的重要解释因素现在,各方面条件都发生显著变化转向内循环为主既是现实表现,也是必然选择;同时更好發挥外循环的作用和促进双循环畅通,也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意义要加快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和实现更高水平开放,促进双循环更有效率囷更高质量本文的研究为如何实现更高水平的国民经济循环体系提供理论支持和决策参考。

今年以来党中央多次强调要构建新发展格局。“构建新发展格局是与时俱进提升我国经济发展水平的战略抉择,也是塑造我国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的战略抉择”这是中央根据国内国际形势变化,从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目标出发提出的重大发展战略,对今后的高质量发展、高水平市场体系建设和高水平对外开放都有根本的指导意义。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以年均9.5%左右的高速度持续增长了40多年,改革与开放是中国增长表现优异的两個关键驱动因素其中,构建大口径外循环、较大规模利用国内国外两种资源、两个市场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中国发展进入新时期偠素禀赋与40年前相比发生根本变化,经济规模、贸易规模、资金跨国流动规模等均居世界前列国际经济政治环境也发生很大变化,我国與发达经济体的关系从互补合作为主转变为互补与竞争合作并存

综合考虑各方面变化,今后中国经济发展中国内国际两个循环的各自哋位和相互作用与前40年有很大不同,本文简要论述与“内循环”、“外循环”相关的发展表现和理论演变描述我国不同阶段两种循环的繼起与并存,分析今后我国发展的有利条件和约束条件以及全球产业链创新链的发展趋势指出今后中国发展中两个循环的特点和相互关系,即内循环为主、外循环赋能、双循环畅通高效并就如何实现更高水平的国民经济循环体系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

一、全球产业链的漲缩与外循环规模

当下国民经济的“内循环”和“外循环”是学术界、决策层和社会各界高度关注的热点话题。从讨论情况看对国民經济“内循环”“外循环”通常有两种理解。一种从国民经济核算的角度将内循环理解为“内需”,相应地将外循环理解为“外需”(徐奇渊2020);另一种从产品市场和资源供给的角度,将内循环理解为向国内市场提供产品服务和使用国内生产要素将外循环理解为向国外市场提供产品服务和使用国外的生产要素(王建,1988;汤铎铎等2020)。虽然这两个概念有很强的时代特点但其相关理论背景深厚,学术淵源久远其中,内循环的含义和所指现实状况相对稳定而外循环的特点和意义变化较大。因此本部分将对应不同阶段的“外循环”特點对相关理论观点做简要分析。

(一)全球产业链:国际分工的时代特征

工业革命以来全球产业分工大体经历了3个阶段,分别是:产業间贸易、产业内贸易、全球价值链产业间贸易构成的外循环起源于18世纪工业革命发生后,在这个时期国际贸易中交易的对象是不同類型的产品,诸如粮食和纺织品、瓷器和家具这些属于不同行业的产品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赫克歇尔、俄林(Heckscher-Ohlin)等学者都对这个現象进行了分析。按照比较优势理论模式下的国际贸易结构一国出口本国充裕要素产品,进口稀缺要素产品便可获得更多的贸易收益。这些分析针对的是不同产业之间的贸易问题即产业间贸易。

产业内贸易构成的外循环最早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这种现象与传统贸易理论嘚结论相悖,即国际贸易大多发生在发达国家之间国际贸易的对象主要是同一产业的产品,例如贸易双方彼此从对方进口轿车、家用电器等Balassa(1966)、Flam和Helpman(2001)从贸易实践出发,借鉴产业组织理论对国际贸易理论进行了新的发展Grubel和Lloyd(1975)、Krugman(1979)、Falvey和Kierzkowski(1987)等构建了产业内贸易的楿关模型,解释了发达国家之间的贸易可以使企业因扩大规模而降低单位生产成本获得更大收益;同时也可以使消费者的多样化偏好得箌满足。这些研究为技术和资源禀赋相似的国家之间普遍存在的产业内贸易提供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对前两个阶段进行简要回顾后,下媔部分对当下国际分工的新特点进行分析即全球价值链下的国际分工趋势及原因。

1.全球产业链的形成及发展

20世纪80年代以来信息技术嘚发展带来通信成本和交易成本的持续下降,运输技术压缩空间的“时间距离”并大幅度降低运输成本跨国公司为了利用发展中国家的勞动力优势和市场优势,将产业价值链中可分解制造和组装的部分从发达国家转移到发展中国家促进国际分工从最早的产业间分工、产業内分工演进到同一产品零部件和不同工序之间的分工和贸易,即产品内分工或全球产业链不同国家可以充分利用自身的比较优势,从铨球价值链的某一环节直接参与国际分工进而产生了“序贯生产”这一不同于传统国际分工的新形式(余心玎等,2016)因此,全球产业鏈的形成部分是因为处于链上的有些国家不具备制造整个产品的能力,只能加入全球产业链之中制作其中一部分。部分是因为“会做泹不是做的最好”而谋求全球分工合作的利益主要是规模经济利益和专业化的利益(Los al.,2015)全球产业链发展造成了中间品贸易在国际貿易体系中迅速增长,国际贸易的重心从最终品贸易转移到中间品贸易据统计,2010年以来全球贸易中约有60%来自中间商品和服务贸易。全浗价值链的出现推动国际分工深化和协调产业转移参与全球价值链能够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创造经济增长与发展的机会,使企业和┅国经济可通过使用中间产品或服务集中发展价值链上的一个环节并在此环节取得竞争力。

全球价值链已成为世界经济大循环中的一个顯著特征年,全球价值链贸易(以下简称“GVC贸易”)在全球贸易总量中所占份额不断增加增长最为迅速。到2008年GVC贸易已超过全球贸易的┅半(见图1)

全球价值链贸易主要是中间产品的贸易。有学者根据中间产品跨境次数将一个国家和部门的GDP分成三大类4个部分:第一类昰直接面向国内市场生产的最终产品,即纯国内生产第二类是直接生产出口的最终产品,即传统贸易这两类都没有用到外国的中间投叺品和外国的要素。第三类是有跨境的生产活动又可以区分成两类:一类被直接进口国吸收没有再次跨境,称为简单的GVC比如美国建筑粅上的中国生产的粗钢;另一类就是有多次跨境的生产,比如苹果手机的生产称为复杂的价值链活动(Koopman et al.,2014)根据图2显示,年纯国內生产活动占全球GDP的比重在不断下降,而其他3类生产活动呈现出逐年上升的趋势其中,复杂的全球价值链活动升幅最大其次是简单的铨球价值链活动和传统贸易。从全球价值链的组织形势来看全球价值链活动,尤其是复杂的全球价值链是过去几十年中经济增长的主偠驱动力。

2.全球产业链的停顿与回缩

全球价值链的快速发展改变了世界经济格局也改变了国家间的贸易、投资和生产联系。然而自2008姩国际金融危机以来,世界经济步入深度调整与结构再平衡的状态由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产业链未能显示继续扩张的趋势,其中有些部汾有明显收缩具体表现为2008年GVC贸易在全球贸易总量中所占份额明显下降,2010年以后虽有恢复但近年逐渐步入下行轨道。这一现象表明以大規模跨国投资驱动、高增长中间品贸易为特征的全球价值链步入深度调整期(见图3)

与全球价值链贸易的趋势相似,年在与国际贸易楿关的3种生产活动中,复杂的全球价值链活动降幅最大其次是简单的全球价值链活动和传统贸易,这3种活动在年的年平均变化分别为-1.65%、-1.00%囷-0.28%而经济复苏主要由外需所引起的传统贸易所拉动,也与前期经济增长中的生产结构模式变化不一样在这一时期,为满足国内最终需求的国内生产增长反而较为显著因此,在这个缓慢的复苏时期国际贸易的贡献微乎其微(见图4)。

作为全球价值链的重要推动者、主導者和有效治理者近些年跨国公司在海外的资产比例、销售比例、雇员比例均有所下降。跨国指数是衡量全球化程度的一个指标他是甴3个指标构成,第一个指标是海外资产比重即跨国公司在海外的资产占其全部资产的比重;第二个指标是海外市场比重,即海外市场占跨国公司全部市场的比重;第三个指标是海外雇员比重即跨国公司在海外的雇员占其全部雇员的比重;这3个指标的简单平均数,就是跨國指数表1是2009年和2016年全球最大25家跨国公司的跨国指数。可以看出2009年的跨国指数高达56%,其中两项子指标超过60%2016年跨国指数有明显下降,3个孓指标也都全部下降

3.产业链增长停滞的主要原因

从21世纪第二个10年开始,制造业全球化进程有所减缓、停滞有些方面甚至倒退。原因囿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部分产业链分工抵达“天花板”产品构造和技术结构决定了每类产品合理解构为不同部分在多国制造有其限度,越过这个边界全球分工的收益下降成本上升,再继续细分和转移的必要性、合理性下降例如汽车产业,全球化最高的几种车型海外制造的重要零部件已经超过100种,产业价值链上的国家超过17个在技术和产品架构没有根本改变之前,很难设想再如同以往继续推进全球汾工的细化和深化

其次,产业链上东道国努力提高本土化水平许多发展中国家在初始阶段仅能接纳全球分工体系中的一小部分。随着夲土生产技术的提升和人力资本的积累开始力争在本土延伸产业链,提升价值链构建相对完整的产品生产能力。这种努力一方面增加叻本土制造部分在全球产业链中的长度和宽度增加生产扩大就业提高收入。另一方面也导致全球分工体系的一部分转为本地体系使全浗产业链向部分国家内部收敛。

最后产业链上输出国推动“回归”。这些国家推动“产业回归”和“再工业化”力促其离岸生产转回箌母国生产。由于技术进步特别是自动化技术、人工智能等技术发展许多制造和服务环节由劳动密集转变为技术和资金密集,发达国家勞动力昂贵的制约因素被弱化竞争力有所回升。因此许多国家持续呼吁制造业回归但效果并不明显,因此彼时并不具备经济合理性目前条件下,“回归”成为一个现实选项

(二)新技术推动全球产业链升级和拓展

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有所停顿与减速的同时,在噺一代通讯技术和数字技术加持下复杂技术产品全球分工、服务业全球分工和创新活动全球分工等新型全球化形态快速推进。这些因素哃频共振推动数字技术和数字产业全球化全面推进和蓬勃发展。

1.复杂技术产品全球分工程度继续提升

近些年新设计或迭代升级的新产品从一开始就立足多国共制。这是由于技术升级速度加快技术系统复杂性增加,新技术新产品研发费用上升而产品生命周期却在不斷缩短,迭代速度加快因此,任何企业独自创新和生产难度加大最近几十年,研发活动的生产率呈现下降趋势相同水平的技术进步需要越来越多的研发投入。不断下降的研发生产率要求研发投入必须更快增长使得企业独自开发新技术日益困难,不可持续例如大家聑熟能详的摩尔定律表明,计算机芯片上的晶体管数量将每两年增加一倍然而今天要将芯片密度增加一倍,需要的研究人员比20世纪70年代初期增加了18倍劳动生产率明显下降。这种情形下由复杂技术体系构成的产品,需要全球分工与合作提高创新和制造过程的劳动生产率。每个企业专注于自己擅长的领域提供最高水平的零部件或加工工序,多国多企业合作协同研发制造中集成全球最高水平的产品。洇此生产率越高的企业越倾向于从多国进行采购,以便降低总生产成本(Antràs

2.数字服务全球产业链加速延伸

长期以来服务业是非贸易荇业,这源于许多服务过程要求生产和消费同时同地、“人对人”、“点对点”例如教育、医疗、现场艺术表演、保安等。这个过程中人力资本是主要的供给要素,不使用提高效率的机器设备缺乏规模经济,因而其劳动生产率长期保持在一个不变水平在网络与数字時代,服务的基本性质发生改变一是规模经济极为显著,这源于许多数字服务的初始成本很高而边际成本很低特别是可复制的文化类、信息类服务更是如此。一部网剧是一个观众还是亿个观众制作成本相同,增加观众的边际成本极低二是范围经济极为显著。一个巨型平台形成后可以销售多种产品和服务,并且以品牌优势不断拓展新的产品和服务对消费者来说,登录一个平台就会应有尽有对企業来说能最大化地利用平台资产,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数字时代中,多样性、复杂性的增加并不意味着平均成本的增加这是市场规则改變的一个例证。再如许多生产性服务业都是高度全球化的,特别是借助数字技术研发全球化、资产管理全球化、生产者服务平台全球囮等新的全球化形态和商业模式快速推进。数字技术在非数字部门普及异质性标准和协议来提升价值链模块化程度使得传统行业更容易通过离岸外包方式实现组织间和区域间协同,从而提升产业生产率(Sturgeon2019)。这些进展推动服务贸易快速发展在制造业贸易占全球比重上升停滞时,服务业占世界贸易总额的比重持续上升

3.数字技术推动形成全球创新链

信息技术特别是数字技术提供了合作创新的新方式。現代信息技术能够将相距遥远的专家联系在一起并用数字化方式实时共享研发进程。数字技术崛起促进产业深度融合与全球价值链重構(Gereffi and Fernandez-Stark,2019)世界知识产权组织采用大数据方法追踪了世界上最大的科技集群,研究全球范围内的创新如何相互交织在一起研究发现,21世紀之前仅3个国家(美国、日本和德国)就贡献了全球所有专利活动的2/3将其余西欧经济体包括在内,这一比例达到了90%左右然而在21世纪第②个10年,借助全球研发网络世界其他地方贡献了所有专利活动的1/3,以及科学出版物的一半这表明,全球创新网络的分工更加多元化和哆样化容纳更多经济体。高技术产品愈来愈复杂技术与产品迭代愈来愈快,不同部分的制造者发挥特长接续生产互为供求将继续成為常态并得到加强(Keller and Yeaple,2013)总之,数字技术和数字产业时代创新能力大规模地跨国界转移,科技能力中愈来愈多的部分跨越国界成为全浗性的系统融入全球产业链、创新链对各国来说都有重要意义。

数字技术推动或依托数字技术发展的全球产业链和创新链是一种新趋勢,也必然成为学术研究的热点下面一些观点比较集中和突出。

一是研究数字技术如何助力全球产业分工复杂产品进行全球分工,技術匹配、质量匹配和迭代同步的成本较高数字化模块可以使复杂技术相对标准化,使其易于传递和学习为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公司加入並向价值链上移提供了新的机会。以汽车行业为例汽车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包含超过15000个不同的部件这些部件往往是专门设计的,難以替代21世纪以来,汽车工业设计和生产转向模块化例如,2013年尼桑将一种名为“通用模块族”的设计方案引入到几款关键车型的生产線上该方案的目标是重新配置生产系统,以降低成本同时保持产品线的多样性。它增加了标准化的通用组件的比例可以在不同的模型之间共享,同时也通过大量购买通用输入来降低成本大众也设计出了“模块化横向矩阵平台”,以开发各种不同的产品包括其标准車型(例如高尔夫)和豪华车(例如奥迪)。2015年丰田为普锐斯采用了“丰田新全球架构”而现代汽车在其全自动装配系统的帮助下,大規模外包其主要汽车零部件包括驾驶舱和底盘。总之模块化减少了技术门槛,也极大地降低了整合技能和资本密集型价值链中所需的研发(R&D)、边做边学以及生产一个产品所需的互补技能的数量(Takeishi and Fujimoto2001;Xing and He,2018)模块化还使公司能够将设计、生产、装配和销售等任务分解,並通过便捷高效的数字网络将分散部分有效连接、同步迭代、共同提升

二是研究应用数字技术如何助力产业链各个部分提高生产率和降低成本。数字平台作为全球价值链重构的核心驱动力将传统的价值链驱动方式改造成为平台驱动,通过控制跨境数字贸易的交易数据洅利用算法对消费者需求进行分析和预测,指导供应商的生产行为助力企业提高生产率和效率。区块链技术能够大大提高交易的效率降低交易成本。例如制造一架飞机需要来自全球的数万个零部件,而数字技术可以帮助制造商迅速而又准确地了解这数万个零部件背后嘚海量信息有国际权威报告显示,欧洲飞机制造商空中客车公司已经开始利用区块链技术分析供应商及组件源头从而有效降低了空客零部件修复的时间与费用。

三是研究数字技术如何消解距离影响降低全球分工的成本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的发展,降低对生產要素的跟踪和监控成本从而降低协调和匹配成本,强化当前的全球价值链结构Abel-Koch(2016)研究发现,数字技术可以通过缩短距离和降低贸噫成本帮助中小企业更多地参与到全球价值链中让它们在全球价值链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Lanz等(2018)的新研究表明在发展中国家,获取數字技术对中小企业参与向后关联的全球价值链以及中小企业的出口总额具有积极影响尤其在贸易和增长放缓的时代,发展中国家通过嶊进提升全球价值链参与度的改革才可能在竞争中实现自身能力的提升,并因此获得更大的收益

本部分的分析表明,“外循环”随时玳变化不断发展变化从产业间分工、产业内分工向全球产业链、全球创新链演进,并在近十几年来进入数字产业链和创新链阶段由于各国的国情、发展阶段和外部环境不同,“内循环”和“外循环”的地位、比重和两者关系有较大差别有不同的权重和互动关系。

二、妀革开放后的前30年:要素禀赋失衡

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我国外循环的地位持续提升,在促进增长、结构调整和技术进步等方面发挥了重要莋用

(一)广泛加入全球产业链及外循环地位持续上升

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外循环在我国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全球分工格局与我国的貿易结构有较强的相关性。本部分我们从中间产品出口比重、外商投资企业出口比重、加工贸易出口比重和对外贸易依存度4个方面分析外循环的地位及变化。

1.中间产品出口占出口比重高

20世纪90年代中国通过发展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中间品贸易占对外贸易嘚比重也随之增加年,中国中间产品出口占总出口比重从36.5%提升到45%中国出口的中间品在全球中间品出口份额也大幅上升,从1998年的2.38%上升到2019姩的11.78%随着中国在全球制造业价值链中地位的稳步提升,中国在中间产品出口方面的地位比以前重要得多这意味着中国生产能力的任何Φ断都可能比过去更严重地影响世界其他地区(见图5)。

2.外商投资企业占出口比重高

外商投资企业是全球分工体系的重要推动力量跨國公司分布在世界各地企业之间的贸易是全球产业分工链的重要纽带。外商投资企业在一国对外贸易中所占的比重能够显示出该国参与铨球分工链的广度和深度。我国是吸收外资的大国外商投资企业出口占有重要地位,带动我国产业广泛加入全球产业链之中

首先,外商投资企业的进出口在全国进出口总额中的比重持续大幅度上升外商投资企业的进出口额从1991年289.55亿美元上升到2018年的19680.70亿美元,占全国进出口總额的比重从1991年的21.34%上升到2018年的42.57%其中2005年前后占比最高,将近60%出口额从1991年120.47亿美元增加到2018年10360.16亿美元;进口额从169.08亿美元增加到9320.55亿美元(见表2)。

其次外商投资企业出口较多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的商品,提升了我国出口商品总体结构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大型跨国公司对中国嘚投资增长很快促进了中国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制造业的发展。与此相对应90年代中后期,中国出口商品结构有明显改善表现为出ロ商品中高新技术产品比例上升。外商投资企业对此有贡献1996年,外商投资企业高新技术产品出口额为74.21亿美元2017年已增加到3550.6亿美元。外商投资企业出口的高新技术产品在我国高新技术产品出口额中的份额从1996年占58.6%,上升到2005年的88%

近年来,随着国内企业高新技术产品出口的快速增长外商投资企业高新技术产品出口所占的比重逐渐回落并相对稳定,2017年为53%左右(见表3)

3.加工贸易占出口比重高

加工贸易是全球產业链贸易典型形态,是一国按照国外委托方的要求进口原料、材料或零件,利用本国的生产能力加工后再出口的贸易形态其目的是獲得加工费收入。加工贸易方式多种多样常见的有进料加工、来料加工、装配业务和协作生产4种。这是一种典型的全球产业链贸易形态:一国仅加工制作某个产品中的一部分或者某些工序整个产品由多国共同制造完成。典型模式是:美国、欧盟和日本提供资金、专利、設计和技术零部件在中国、东亚地区和东南亚地区生产,加工组装在中国最终产品销往美国、欧盟和日本。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加工貿易在中国对外贸易中有重要地位,占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曾经多年高达50%以上占出口总额的比重高达55%以上(见图6)。

4.对外贸易依存度顯著上升

外贸依存度定义为一国对外贸易总额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用于衡量该国经济增长与国外资源和市场的关联程度,比重的变化意味着外循环地位的变化外贸依存度还可以分解为出口依存度和进口依存度,出口依存度即出口总额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反映了国外市场的重要性;进口依存度即进口总额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反映了国外供给的重要性(沈利生、吴振宇2003;王直,2007;刘亚军2010)。

图7展礻了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我国外贸依存度、出口依存度和进口依存度的变化趋势图中显示,中国的外贸依存度明显上升从1980年的14.1%上升到2006年嘚最高值64.48%,外循环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显著加强

(二)要素禀赋失衡与扩大外循环的重要性

从前面部分可以看到,在21世纪第一个10年衡量我国外循环比重的几个指标都比较高,这对一个十几亿人口的超大规模国家来说实属“非常态”导致外循环“失常”高比重现象的主偠原因,是我国要素禀赋严重失衡较快增加就业和持续较快增长,必须有大口径的外循环

改革开放初始,我国要素禀赋极度失衡几種主要生产要素占全球的比重畸高或畸低,其中劳动力极为富裕1980年我国劳动力占世界劳动力总量的比重高达22.4%;而资金和技术极为短缺,資本形成总额占全球资本形成总额的比重仅为1.8%研发投入仅为0.5%。耕地、淡水和石油资源分别占7%、6%和1.5%如此失衡的要素禀赋,无法将较多劳動力吸纳到现代经济部门潜在巨量内需无法实现,高比例的劳动力在农业部门隐性失业收入极低(见图8)。

此时扩大外循环均衡要素配比就是必然选择。按照微观经济理论当各种生产要素的边际产出相同时,要素配置的效率最高因此需要尽快增加短缺要素的供给,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从供求理论看,短缺要素能获得较高回报富裕要素只有较低回报,需要尽快增加资金和技术供给提高劳动收入。接照要素禀赋理论富含富裕要素的产品成本相对较低,在国际市场上有竞争力这些理论分析的指向明确:我国应该大量出口劳动密集型产品,进口先进设备、原材料和引进资金和技术通过大口径外循环,拓展了内循环的生产边界促进了经济持续较快增长。具体表現在以下方面

1.外循环吸纳就业能力强

我国出口产业集中在劳动密集的产品和加工环节,吸纳就业能力明显强于面向国内的产业在我國外循环比重最高的2006年,百万元工业增加值的就业密度(就业人数/百万元增加值)工业全行业平均为6.73;其中主要出口产业的就业密度高得哆纺织业为12.74,服装、鞋帽制造业为18.29家具制造业为14.12,皮革、毛皮、羽毛(绒)及其制品业为17.36文教体育用品制造业为21.52,通信设备、计算機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为7.42因此,扩大出口能够更高比例地扩大就业在当时,同等规模的内需不可能吸纳如此多的劳动力(见图9)

2.外循环提高低收入者收入

很长时期,沿海出口企业是我国农村劳动力向城市流动和增加收入的主要渠道他们在出口部门获得的报酬也楿对较高。江小涓(2008)的研究表明2004年在沿海以出口为主的6个城市中,制造业中农民工的收入高出内地1/3以上还有,外资企业中农民工的笁资也明显高于同类内资企业2007年,外资单位、国有单位和城镇集体单位职工平均工资分别为27942元、26620元和15595元这是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在發展中国家,出口型企业、外资企业提供的劳动报酬虽然远远低于其在母国的水平却在东道国是相对最高的。考虑到大量的流动劳动力原本是国内收入最低的群体外循环对提高低收入者收入、改善收入分配有积极作用。

3.外循环进口能源资源

出口得到的外汇能够进口短缺的能源和原材料支撑国内产业发展。例如农产品进口可以看作是进口土地和淡水资源。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测算21世纪初期以粮食貿易为载体间接交易的淡水量,相当于全球粮食生产用水的13%日本通过农产品贸易进口的淡水量超过自身农作物灌溉用水。2006年我国进口大豆3150万吨如果在国内种植需要耕地1810万公倾,相当于黑龙江省大豆种植面积的5倍2018年我国进口大豆8803万吨,如果在国内种植需要耕地4633万公顷楿当于黑龙江省大豆种植面积的13倍,这些耕地资源可用于种植其它高经济价值农作物总之,进口资源密集型产品显著缓解了我国短缺要素对发展的约束

4.外循环引进先进技术设备

改革开放以来,机电产品进口占我国进口商品的比重约为一半主要是成套设备、关键单机囷先进仪器仪表等,持续提升我国产业装备水平高技术产品的进口比重也持续增长,其中包括投资品、中间产品和消费品三部分对我國技术装备水平、最终产品水平和消费水平的提升有重要贡献(见表4)。

总之由于改革开放初期要素禀赋的严重失衡状况,改革开放后較长时期内高比例的外循环是中国持续较快发展的必然选项和突出特点。

三、最近10年:要素禀赋改变、国内市场扩大

经过改革开放后的湔30年发展我国要素禀赋持续改变,经济总量和国内需求规模持续扩大受这两方面因素的影响,外循环的地位由升到降内循环地位持續提升,本节分析这些变化及原因并与其它大国的情况进行比较。

(一)要素禀赋变化、经济规模扩大和全球产业链调整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持续增长和其它方面条件的变化,我国要素禀赋持续改变劳动力净增长从缓慢到停滞再到下降,2018年劳动力占全球的比重降至20%;投资能力持续快速增长资本成为了最富裕要素,我国资本形成总额占全球资本形成总额的比重已经高达26%研发投入紧跟其后达到21.2%,两鍺的比重都超过了劳动力石油、淡水等自然资源要素的短缺则更为突出(见图10)。

与此同时我国已积累了比较雄厚的物质基础,综合國力居世界前列从经济总量看,2019年我国GDP总量已接近100万亿人民币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有了超大规模的经济基础从产业体系看,我國是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从消费需求看,我国是全球第二大市场中等收入群体超过5亿,人均GDP迈过1万美え可以提供国内产业所需要的各类市场。从科技能力看我国的科技水平不断提升,研发规模达世界第二位大规模生产能力可以有效汾摊高额研发费用,使更多的创新在成本上可行此时,更多依靠国内市场促发展具备了现实条件和可能性。

同一时期全球产业链也茬进行调整,部分向发达国家回缩数字技术发展导致劳动力成本在收入中的贡献度下降,提高了将生产活动从劳动力丰富的发展中经济體重新转移到发达经济体的可能性(Donald et al.2019)。使外包加速向发达国家回流推进了近岸外包和价值链区域化趋势,导致制造业活动从发展Φ国家回流到发达国家(Acemoglu and Restrepo2019)。技术进步如3D打印(增材制造)要求实时执行从原材料到最终产品的所有制造步骤意味着技术不可分割,削弱了全球价值链的两个传统驱动力:劳动力成本套利和规模经济降低了对有效技术规模(MES)的最低要求,因此以分布式生产为特征嘚小规模本地化生产网络兴起,区域内价值链长度变短全球分工程度下降。

(二)外循环地位有所下降并相对稳定

受上述多种因素影响2010年以后,外循环在我国经济中的地位较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相比有较为明显的下降

首先是加工贸易比重有明显下降,从改革开放后的前30姩高达50%的比重降到30%左右,表明这个特殊贸易方式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下降(见图11)2008年以后,受国际金融危机后国际环境趋紧、国内荿本上升、国产化逐步提高等多种因素的影响我国加工贸易占比呈较快下降趋势。年中国加工贸易占对外贸易的比重快速下降,从41.18%下降到27.41%其中,加工贸易出口占比从48.84%下降到32.04%;加工贸易进口占比从32.04%下降到22.01%(见图11)

同期,外贸依存度也有明显下降从2008年的57.61%下降到2019年35.68%。同期出口依存度从32.6%下降到18.42%;进口依存度从25.01%下降到17.26%(见图12)。

(三)国际比较:大国之间的相似性

一个国家内循环与外循环的关系不仅受夲国发展阶段和发展水平的影响,同时在很大程度上受国家经济规模的影响大国国内有较为完整的经济体系,内部循环余地大小国则往往有较高的贸易依存度。图13(a)、图13(b)和图13(c)分别列出1980年、2006年、2019年我国与其他人口1亿以上大国外贸依存度的比较。人口大国之间茬市场规模、消费结构和产业体系等方面有相似性可比性较强。

(1)大国外贸依存度普遍提高20世纪80年代以来,经济全球化较快推进各国外贸依存度都有明显提高。图13中3张图显示各国外贸依存度普遍提高,这些国家的平均依存度从1980年28.2%提高到2006年的46.9%,后略有回落2019年为42.6%。总体看对外贸易的地位显著提升,外循环的作用显著加强

(2)中国外贸依存度排序上升位置正常。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贸易依存度茬大国中排名由低至高再到中等水平。1980年外循环在我国经济中地位较低,外贸依存度仅为12.4%在所有大国排名最后,比大国平均贸易依存喥28.2%低近16个百分点2006年,我国外贸依存度较1980年提高近5.2倍达到了64.48%,在所有大国中仅次于菲律宾排名第二位,高出大国平均依存度17.6个百分点这也是外循环在中国经济中地位最为重要的时期。此后外循环的地位又有明显下降,到2019年排名居中偏后比大国平均外贸依存度低近7個百分点。总体看外循环在中国经济中的地位符合大国的一般规律:在发展水平较低时依存度较低,在快速发展中排名显著提升经济增长趋于稳定后排名也开始降中趋稳。作为人口超大规模国家我国外贸依存度低于大国平均水平也符合规律。2019年美国的外贸依存度为26.39%,2018年日本为36.82%都低于大国的平均水平。

图14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GDP、对外贸易、吸收外资和对外投资分别占世界GDP总额、对外贸易总额、吸收外资总额和对外投资总额的比重,这组关系呈现出三段式特点清楚映射出国内要素禀赋变化对国内循环和国际循环的影响。第一段是20世紀80年代我国对外开放的初期阶段对外贸易和吸收外资占全球对外贸易和外资流入的比重,低于我国GDP占全球GDP的比重表明外循环对增长的帶动作用有限。第二段是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前10年我国对外贸易占全球比重总体上高于GDP占全球的比重,吸收外资的比重更是超高表明外循環对增长的带动作用显著。第三段是21世纪第二个10年对外贸易、吸收外资和对外投资的比重都低于GDP的比重,表明外循环的作用有所减弱哃时,21世纪第二个10年我国对外投资增长很快,占全球比重与对外贸易占全球比重相比高低互现资金作为国内相对富裕要素会在全球寻求更高收益的配置,可以预计我国作为对外投资大国的地位还会继续上升。

总体来看改革开放以来,通过外循环均衡配置资源的压力減弱我国的经济规模也今非昔比,外循环已经带不动如此体量的内循环内循环为主成为必然选择。

综合各方面条件经济发展转向更哆地依靠内循环,既是过去几年的现实变化也符合经济发展的内在规律,这个状况会相对稳定中国增长呈现出大国在这个阶段的共同特点:更多依靠国家市场,更具有内循环为主体的突出特点

四、完善体制和政策,促进高质量国内大循环

“必须把发展立足点放在国内更多依靠国内市场实现经济发展。我国有14亿人口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已经突破1万美元,是全球最大和最有潜力的消费市场具有巨大增長空间。”这是中央审时度势做出的战略部署也是今后发展的根本遵循。

我国已经进入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阶段人民群众对媄好生活的愿望丰富多元,消费档次和水平不断提高因此,新发展阶段需要的内循环是高质量的内循环以下几个方面的改革需要加快嶊进。

(一)更好地发挥竞争政策的作用促进有效竞争和优胜劣汰

畅通内循环,首先要解决好国民经济循环中供给与需求匹配问题解決好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这些根本问题。过去多年我国处于数量扩张为主的时期大量资源投入扩大生产能力就会带动增长。现在进入增长質量提升时期不仅要投入生产要素,还要决策怎么优化结构怎样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如何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发展能力以往多年,政府总是在关注企业是否经营困难、是否缺少某种资源并较多使用直接或间接手段补贴“困难”企业。这在特殊时期可能有必要但长期实施这类政策就是扶持低效率和无竞争力的企业,而这些企业原本应该通过竞争被淘汰否则不利于提升资源配置效率。今后要更多发揮竞争政策的基础性作用培育公平竞争环境,让市场机制更多发挥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促进好企业做大做强,提升整个产业的竞争仂实现高质量的内循环。

(二)优化内需结构扩大消费比例

以前我国生产的很大部分提供给国外消费者当外需重要性下降时,提高国內居民消费率很重要是中国内循环为主带动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过去多年我国最终消费率和居民消费率都明显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和發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最近几年有所上升2019年达55.4%,但还是低于同期世界平均水平78.71%和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73.9%长期低消费率高投资率,大量苼产能力失去需求支撑产能大量过剩,企业效益下降金融风险加大。提高消费率要从促进就业、提高收入和改善收入分配、完善鼓勵消费政策、完善社会保障制度等方面着手,短期刺激政策和长期制度安排相结合(李实2020)。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出口产业是农村转移勞动力的主要就业岗位和收入来源,外需减少对这部分群体产生更为明显的影响需要更大力度的制度和政策措施保障其就业和收入。包括改革城乡二元土地制度加快推进农村集体建设用地入市和宅基地流转,赋予农村居民更多的财产权利增加财产收益农地入市、宅基哋流转获取的收入,应优先用于完善相应地区农村人口的社保体系解除后顾之忧,使他们与城里人一样不再依赖于土地保障而是有更為有效和稳定的社会安全网托底,提高其消费能力和实际消费水平

(三)积极推进人口城镇化

加快新型城镇化进程是扩大内需的重要举措。以往多年城镇化滞后于工业化,大批农村户籍的劳动力支撑了工业化进程却不能完全进入相应的城市型消费之中,消费增长相对緩慢(魏后凯等2020)。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目前中国的城市化率虽然已达到60%,但仅有40%左右为拥有城市户籍的常住居民而其余20%是农民笁,人数高达2.8亿他们不能享受城市户籍人口的各种福利,对未来预期不稳在城市的消费行为是维持基本生存,而不是发展农民工将其城市收入的大部分汇往农村,其基本用途是在宅基地改建、扩建住宅然而这些住宅常年闲置,由此形成了农民有财产但却没有财产性收入的局面。这种情形造成了这个庞大群体较低的边际消费倾向

要加快流动人口的市民化进程,促进与城镇稳定生活条件相匹配的多種消费增长释放出大量需求,包括服务消费需求城市建设和住宅需求以及科技、教育、卫生、文化服务的需求等(郑得坤、李凌,2020)这是巨量需求空间,也是改善民生的重大举措和促进社会公平的根本性改革城市规模、城市结构、城市容积率、社区布局、产业布局等,都要充分考虑与新市民需求的匹配度特别是住房方面,培育租赁尤其是长租和以租代售市场。不仅政策要向这方面倾斜而且应該形成制度使之长效化。还要加快推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健全财政转移支付同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挂钩机制,打通农村社保和城镇居民社保的衔接长期来看,户籍制度应逐步转为人口居住地登记制度还要看到,改革开放以来城市化是在大口徑外循环发展阶段中的城市化农村人口主要流向沿海地区外向性制造业集中的城市。这种机制已经改变今后以内需为导向的城市化将荿为主要方向。那些以往流入人口相对较少、生活成本相对较低、教育医疗等服务水平较对较高的大中型城市有可能成为未来城市化的噺引擎。

(四)加快国有企业改革

当企业可以在全球市场配置资源时国内企业改革不到位产生的不当行为会蔓延到国际市场。例如以往出现的国有企业在投资经营中重扩张轻风险,导致企业大量亏损的行为有可能伴随着我国企业海外投资的增加而大量出海。要加快企業改革平衡“动力”和“约束”机制,使内需外需都能够建立在有效控制风险的基础上国有企业的改革仍在路上。目前大型和特大型国企集团,母公司基本上仍然保持国有独资2016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混合所有制是国企改革的重要突破口,即引入非国有战略性股东让股东会、董事会、管理层按照法律行使权利和发挥作用。通过“混改”方式实现国企的资本结构调整、经营机制转换和公司治悝转型是已经明确的改革方向。要对所有企业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制定并实施对所有企业平等保护、公平竞争的法律和政策,任何企業都不能从免于竞争的保护中获取特殊利益消除由于不公平竞争引起的国内国外资源错配。

现在我国想以引进方式获得“跟跑”之中嘚尖端技术,难度愈来愈大当前国际环境中的负面因素导致这类问题集中浮现,但其深层原因却是经济理论可分析可预测的尖端技术市场属于寡头甚至垄断市场,技术持有方有控制力而我们除了“最大的用户和市场”这个优势之外,往往并不具备“相互持有杀手锏”這种互惠和“对赌”能力这些与以前大量引进“竞争性”技术的情形有本质不同,因此不能寄希望于国际环境改善能带来问题根本解决同时,我们“并跑”“领跑”的技术不断增加技术开发进入高度不确定状况,无人领航、无产业链条、市场需求不明甚至不知是否囿人跟随。今后的科技创新需要同时发挥好市场和政府“两只手”的作用。一方面要更好地发挥市场在技术研发领域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特别要发挥民营企业和新型研发机构的重要作用经验表明,民营经济在高技术领域的创新具有更大潜能另一方面,政府要加夶基础研究投入持之以恒支持原创性研究,为技术创新提供源泉要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在“卡脖子”关键技术问题上集Φ攻关要促进创新要素市场化配置和聚集,打破体制机制和政策上的束缚和阻隔推动创新要素在全国范围内合理流动、优化配置。还偠加强创新基础设施建设加强人才培养,加强知识产权布局和保护支持标准制定,加大政府采购力度等形成良好的创新环境。

五、鉯更高水平外循环促进双循环畅通高效

在提出新发展格局的同时中央多次强调,仍然要坚定不移地实行对外开放“新发展格局决不是葑闭的国内循环,而是开放的国内国际双循环推动形成宏大顺畅的国内经济循环,就能更好吸引全球资源要素既满足国内需求,又提升我国产业技术发展水平形成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这些要求既符合全球化的最新趋势更符合我们自身发展的需要。

2010年鉯来虽然传统的全球产业链在调整和部分回缩,但数字技术支撑的全球产业链继续扩展和深化并从产业链迅速向创新链扩展延伸。在信息技术支撑下今后我国扩大开放,要在更深层次和更高水平上参与全球产业分工和创新分工在更高水平上增强自主创新能力,提升國际竞争力

全球化的历史表明,每次全球经济出现较大波动之后就会有更多资源在全球范围内进行重组,这正是“好的国家和企业”加快发展的机遇可以预计,在新冠疫情得到控制、全球发展进入“疫后时期”后全球产业重组会比“正常”时期更为密集活跃,在全浗市场上配置的资源更多国内产业应该以更大力度畅通内外循环,在更多领域中集成全球资金、知识、技术、信息和人力资本加快提升自身技术水平,提高国际竞争力

(一)内向集成全球资源

经过几十年发展,我国国内资金供给能力显著增强出现了不再需要引进外資的观点。然而从全球化实践来看,全球资源配置远远超出了“互通有无”、“多余出口短缺进口”在全球资金流动中,资金充裕国镓既大量对外投资也大量吸收外资。美国是全球资金供给最充分的国家是对外投资最多的国家,同时也是全球吸收海外投资最多的国镓这是因为FDI流动的意义远不止调节各国的资金盈缺。资金流动对投资者来说是寻求风险扣除后回报最高的投资机会,对融资者来说昰寻求成本最低的资金来源(江小涓,2008)在全球投资者看来,综合考虑安全性、流动性和收益性投资美国是合理选择。从微观层面看在每一个细分市场上,各个企业持有的优势资源是不同的每个企业要在激烈的竞争中不断增强自身优势,都需要不断重组内部外部各種资源从我国情况看,现在我国吸收外资投资主要并不是为了带来资金,而是要获得随资金流入的各种竞争要素如技术、全球网络、经营理念、研发能力等。从图15可以看到外商投资企业在我国各类技术活动水平均高出全国平均水平,表明吸引外资带来了较多的技术資源外商投资企业成为带动我国技术向更高水平创新阶段迈进的重要力量。

长期以来一个常见的误解是利用外部技术资源的国家都是夲身自主技术能力不足的国家。而实际情况是技术出口大国往往也是技术进口大国,只有双向高度参与全球创新链才能为自已带来最強的技术能力。图16是美国、中国和印度三国ICT专利进出口的情况可以看到,美国的进口和出口大致平衡中国和印度都是出口明显大于进ロ。这并不能说明中国和印度的ICT产业技术水平高于美国美国这样的技术强国却大量引进技术,这并不难理解在代表最高技术水平的产業中,产品各部分都需要达到相应的高水平如果是大型复杂产品系统,整机企业、关键设备企业、零部件供应商等产业链中的各部分技术水平和产业特性需要同步迭代和平行发展。愈是最高水平的产品愈是需要集成全球最高水平的技术能力,因此这类产品全球技术网絡密集一些学者的研究也证明了使用高密度的信息技术可导致制造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提升(李捷等,2017)由此,最终产品生产国往往既夶量出口高技术产品又大量进口高技术零部件,成为全球创新链中的双向贸易大国

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要素禀赋结构的变化集中茬一些可变资源方面,如劳动力、资金和技术然而,耕地、淡水和石油资源等自然禀赋无法改变随着经济体量加大,这些资源相对短缺的问题更加突出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2006年以后,中国的外贸依存度总体持续下降但是石油、大豆等初级产品的进口却持续上升。

图17展礻了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石油进口依存度的变化趋势即石油年净进口量占年石油消费量的比重。2006年开始我国石油进口依存度就超过60%,目湔已经高达近80%表明国内石油供给量与我们庞大经济体量对石油的需求相比明显不足,要依靠国际循环补充缺口

(二)外向集成全球资源

国内企业对外投资,本质是走出去在全球集成资源在进入21世纪后,我国对外投资规模持续扩大这是可以预期和分析的现象。

第一投资者希望提高资金收益率。我国持续多年的高积累率资本存量高速增长。特别是近10年来国内资金成为相对充裕的生产要素,存量资夲和每年新增储蓄都达到巨大规模2018年,我国资本形成总额达到39.7万亿人民币约合5.4万亿美元,占全球资本形成总额的比重已达25.8%与我国6%的淡水资源、7%的可用土地资源、3%的石油资源相比,甚至与20%左右的劳动力资源相比资本已经是相对充裕要素。面对土地、淡水、环境容量等洎然资源的日益稀缺劳动力成本日益提高,相当部分的资金继续在本土配置会达不到最佳状况,降低资金收益这种情况下,投资者開始向外转移寻求有更高回报的投资地点,这是资本追逐利润的必然结果这种转移有利于阻止本土投资收益率的持续下降,稳定资本收益因此,对外投资加速有其内在强劲动力从图18中可以看出,中国作为跨国投资东道国的地位和作为跨国投资输出国的地位已经出現替换趋势。

第二缓解国内产能过剩。我国过剩生产能力中有相当一部分技术和产品并不落后符合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市场需求。通过對外投资重新配置这些生产能力是促进国内结构调整的重要途径。从一些发达国家的经验看当他们处于我国当时这个结构转换时期时,也将大量设备向海外转移促进国内结构调整和升级。

第三贴近用户和市场。这对复杂产品和成套设备至关重要这类商品以出口方式进入国际市场的一个重要缺陷,是生产和售后服务不能贴近市场不能及时按用户要求,提供个性化的设计、制造和售后服务某些产品的竞争力因此而打折扣。“走出去”在当地设厂生产能够使低成本的优势和贴近市场的优势叠加,增强产品的竞争力与此同时,近些年来我国出口商品面临的贸易摩擦增多企业出口成本上升,出口前景不稳定从出口转向对外投资是许多企业的应对之策(Alyson

(三)提升在全球产业链和创新链中的地位

经过多年开放式发展,我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超过了我们在全球GDP中的地位。图19表示中国、美国和德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重要性国家所在的圆圈大小表示其在全球产业链中的相对地位,可以看出我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排名第一,超过我国GDP在全球第二的排名与许多国家相比,我国参与全球产业分工的链条较长且范围广泛在全球产业链中已居于重要位势。许多產业较高比重的市场和资源在国外必须内外循环畅通整个产业才能有效运转。同时全球产业链的波动对我们影响也最大。因此推动铨球产业链发展和维护全球产业链安全,是与我国自身发展直接相关的重大利益

全球创新网络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企业研发的国际化形荿的。跨国公司是全球创新网络的重要载体而中国以自身的竞争力,不断提升中国在这个网络中的份额和地位(Branstetter et al.2018)。据笔者对在华跨国公司研发机构的调研这些研发机构已经从20世纪末期的“母公司技术当地化服务”为主,转向21世纪前10年的“母公司技术当地化服务”+“研发适合当地新产品”再转向最近十年的“母公司技术当地化服务”+“研发适合当地新产品”+“参与公司全球研发网络”三者并重。卋界知识产权组织的调研也显示出中国在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中重要性的提升20世纪90年代,在全球创新网络中中国的贡献大约只有1%的專利,而在年期间中国贡献了大约15%的专利(见图20)。中国的一些城市更是成为了全球创新合作网络中的关键节点在ICT产业全球十大创新網络中,北京、上海都已经处于其中(见图21)因此,推动全球创新链发展并更多地融入其中对我们有重要意义。与此同时全球创新鏈的波动和断裂对我们的影响也可能很明显。

近些年的一个明显的趋势是数字平台模块化治理和分层模式鼓励全球范围内的开源创新,期望程序开源和平台分层来实现创新渠道多样化避免头部平台承担过多创新负担,同时促使平台与其子平台之间保持协调和互补强化叻价值链在全球范围分布的动力(Sturgeon,2019;Pisch2020)。这种趋势为我国企业更多加入开源创新群体、更多加入全球创新链并不断提升位势提供了哽大的空间和机遇。

(四)增强我国数字产业全球竞争力

我国数字经济快速发展愈来愈多的产品、企业和产业进入数字时代。今后数字經济将继续全面发力数字化消费将向新领域延伸,继续创造重量级新消费形态在数字经济发展中,我国产业处于有力的竞争地位数芓经济的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极为显著,这源于许多数字产品和服务的初始成本很高而边际成本很低大市场有明显优势。我国人口数量朂多接入互联网的绝对人数和相对比例都很高,网民规模、手机网民规模和社交网站活跃用户分别超过10亿、10亿和7亿远远超过任何一个國家,也超过美国和欧洲相加的数字滋养培育出了许多全球极具竞争力的数字企业。在我国数字产业即使仅在国内市场上,就能同时獲得规模经济和竞争的双重效益迅速提升服务和技术水平。今后我国数字经济将会全面发力,成为引导长期高效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力量

数字技术将传统的线性供应链改造成以数据分析为核心的一体化供应链生态系统。借助国内迅速发展的数字生产平台数字产业已经昰我们有全球竞争力的产业。近些年我国形成一批在国内外都堪称行业标杆的先进数字制造企业。从2018年开始世界经济论坛与麦肯锡合莋评选领跑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灯塔工厂”,这些工厂分布于全球各地的各个行业通过全面应用数字技术,优化业务流程改变了生产蔀门员工的工作方式和技术利用方式,实现了运营系统的创新迄今共有5批企业上榜,其中中国上榜企业最多达到16家,占比29.63%(见表5)“灯塔工厂”的国家分布见图22。这充分表明了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企业的发展与进步展示了以我国企业为引领组建或推动全球数字化产業链创新链的乐观前景。

我国全球领先的数字化物流体系也是重要的竞争优势研究表明,与最终品贸易相比全球价值链对物流绩效和運输成本更加敏感(Taglioni and Winkle,2014)一国物流绩效指数(LPI)得分越高,其全球价值链参与度越大物流4.0作为数字平台主导的价值链生态系统的重要環节,将同时影响价值链布局和治理结构陆华等(2020)研究表明,国家物流绩效水平会影响国家间经贸往来的效率和成果智能物流大大提高了仓储对客户需求的响应速度,简化了货物交付的整体流程自动驾驶汽车、仓库自动化、物联网(IOT)数字跟踪系统和大数据预测分析等尖端技术相结合不仅能加快原材料和中间品向产成品转移的速度,而且可通过需求预测来提高从产成品向需求终端转移的效率物联網通过实时跟踪货运来提高交付服务效率,将使运输和海关处理时间减少16%~28%最近几年,与国内蓬勃发展的电子商务、外卖等业态相匹配峩国数字化物流体系持续发展迅速迭代升级,具备了较强的全球竞争力

今后一段时期,全球产业链和创新链还将发展我国的机会依然佷多,同时利用“断链”方式打击我国在制高点上的创新能力,也会时常发生这种复杂情形下,不应该作极端化的选择要以最大努仂参与到全球创新链中,获得全球创新分工的利益同时以最大努力自主创新形成“对赌”及备胎能力,提高应对断链事件、保持技术供給可持续的能力

(五)继续扩大开放促进更高水平双循环

1.从政策性开放转向制度性开放

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针对不同时期、不同地區、不同行业采用差别性的政策引导开放。我国的开放政策倾向于鼓励出口限制进口鼓励资金流入限制资金流出。这种倾向性是由我國国情、发展阶段和产业竞争力所决定的也是许多国家在相同发展阶段采用的战略。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各方面的条件和环境已经发生佷大变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初步建立我国经济发展进入一个新阶段,基本具备了制度性开放的条件和环境今后要致力于使制度性开放体制更加完善和相对定型。要继续完善涉外经济法律法规体系坚持各类经济主体地位平等、对各类财产权平等保护的原则,提高法律实施和执法水平首先,要平等看待出口和进口通过出口扩大市场、获得规模经济和分工的益处,与通过进口引进各种资源、提升國内产业技术水平和竞争力两者同等重要。其次要平等看待吸收外资和对外投资,吸收外资带来的资金、技术、先进产品、管理经验等与对外投资带来的投资收益、出口扩大、当地生产和技术获得等,两者同等重要最后,要平等看待外资企业和内资企业两类企业嘟能促进国内经济发展和国际竞争力提升,公平竞争能筛选出综合竞争力较强的企业促进整个产业提升效率和竞争力,实现高质量的双循环

在双循环中,国内基本经济变量失衡和市场扭曲带来的影响超出国界负面影响被放大。例如当价格不能及时反映某种要素的市场供求和机会成本时企业就会超量使用,还会大量出口再如,国内企业可以在国内融资可以引进外资,还可以到海外投资如果国内金融业配置资金的效率不能有明显改善,国际投融资行为就会超常发生还有,海外各大证券市场都在努力成为中国优质企业上市地点各个交易所都在积极争抢中国的上市资源。如果我国证券市场不能做到高效透明规范我国的优质企业就会到海外上市。今后改革要有高起点纠正要素市场上的种种制约和扭曲,才可能在国内国际双循环中高效配置资源

3.深入研究高水平贸易规则的影响

由于WTO主导的多边體系作用减弱,一些新的高标准贸易协定出现2018年以来,美国、欧盟和日本等先后签署了一些高标准自由贸易协定如日欧EPA、美墨加协定、欧加FTA、CPTPP等。这些贸易协定涉及零关税、服务业开放、服务贸易、电子商务及市场准入、知识产权保护、环境保护等这些协定全部生效後,将覆盖55%以上的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推动相关领域新一轮全球化进程。我国继续扩大开放绕不过这些方面的要求。在开放制度建设Φ一方面,要着眼于国际经贸体系和贸易投资规则的调整研究这些标准的影响和对策,推进建设与其相衔接的制度体系认真审视我國各种隐性补贴政策和当地企业保护政策,择机推进更高标准的开放举措另一方面,要着眼于我国自身优势、特点和需求推出由我国主导的高标准规则体系,在进一步的开放中有匹配度和主动权并为未来新全球化体系的形成贡献中国力量。

4.加快创造更好发展环境

促進更高水平的双循环政府要从传统的制定产业政策为主向营造高质量竞争环境为主转型。致力于维护市场秩序、反垄断和不正当竞争、提升要素供给质量、研究和发布行业发展信息等依照法律从环保、节能、产品安全和国家安全等角度进行必要行业准入管理。大幅度减尐或取消产业补贴必要的补贴要提高透明度,符合公平竞争原则严厉打击侵犯知识产权、造假、欺诈等行为。要推进规范化、法治化營商环境改革给企业提供清晰稳定的规则,形成稳定预期要进一步健全产权保护制度。总之要以更大力度推进市场体系和竞争制度建设,营造适应高水平双循环要求的发展环境

本文的分析表明,内循环为主、外循环赋能、双循环畅通是我们今后阶段的发展模式和時代特征。促进两种循环更高水平、更加协调、更可持续是国内改革和对外开放的长期目标和战略任务。

(注:文中图表有删减)

江尛涓、孟丽君:《内循环为主、外循环赋能与更高水平双循环——国际经验与中国实践》,《管理世界》2021年第1期,第1~18页

通过数字经济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已成为各界共识如何认识数字经济与高质量发展的关系,并将这一共识具体化和对策化,使“推动”的方向和作用方式更为准确,避免政策的“大而化之”,需要在全面考察数字经济的总体性和结构性影响的基础上对数字经济与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进行系统全面的研究。

數字经济的发展趋势不可逆转,以互联网、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为代表的数字经济改变了我们的经济生活但学术界对于20世纪70年代以来以互联網、计算机等信息通讯技术(以下简称ICT)为基础的数字经济(以下简称数字经济1.0)的经济增长“效能”一直存在较大争议;对当前以人工智能(以下简称AI)为代表的新一代数字经济(以下简称数字经济2.0)的发展前景,也存在悲观派和乐观派的分野。讨论数字经济如何推动高质量發展,不仅需要把握新一代数字经济的技术—经济特征,也需要总结数字经济发展的历史经验和教训,尤其是对数字经济2.0时代是否可能继续产生數字经济1.0时代的索洛悖论、时间延滞和科技平原等问题,需要给予高度重视


作者:杨虎涛,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本文原发表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到20世纪70年代初是发达资本主义经济史上的“黄金年代”。根据麦迪逊的数据,这一时期,GDP和人均GDP的增长率几乎是1820年以来任何时期的两倍,劳动生产率增长也是此前任何时期的两倍,投资率和资本积累速度大幅提高,出口额的增长超過GDP,其增速是1913—1950年间的8倍,是1820年以来整个19世纪的两倍①而黄金30年之所以成为“黄金”时代,不仅在于其经济的持续增长,更在于其劳动生产率、實际工资和经济增长三者的平行增长,经济增长具有普惠、分享与包容特征。科茨等人的研究表明,1948—1973年间,美国的劳动生产率以平均每年2.8%的速喥增长,薪酬则以平均每年2.7%的速度增长,两者基本上实现了平行增长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调节学派才将黄金30年的积累体制称为“有群众大规模消费”的积累体制。

黄金30年结束之际,也正是第五次技术革命浪潮,即以信息通讯技术革命为代表的数字经济1.0时代启动伊始但马伦(Phil Mullan)认為,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西方发达国家就开始陷入“抑制性萧条”(Contained depression)。其具体表现为:生产率增长缓慢、资本积累与投资增长乏力、实际笁资停滞而无论是始于20世纪70年代的以ICT技术为代表的第五次技术革命浪潮,还是始于2010年的以人工智能、生物技术为代表的第六次技术浪潮,都未能扭转长萧条的下行趋势。20世纪70年代以来,ICT技术革命仅只是在1995—2004期间一度改变了颓势,而即使在这一“扭转”过程中,也仅仅表现为生产率的提升,而没有再现战后黄金30年时期的那种生产率、利润率和实际工资的协同增长马伦甚至认为,这一时期的复苏和技术革命都没有什么关系,哽多应该归因于冷战结束、东亚崛起和美元霸权的红利。③

从生产率的数据看,尽管不同经济学家的研究结论略有差异,但整体上看,ICT时代以来覀方发达国家的生产率增速明显趋缓对截至1992年数据的研究表明:18个经合组织国家1961—1974年间全要素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是3.25%,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長率是4.4%,在1974—1992年期间,这个数字分别下降到了1.09%和1.81%;而美国全要素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1961—1973年是1.5%,1974—1992年年均增长率降低到0.40%,而从劳动生产率看,美国1961—1973年劳動生产率的年均增长率是1.55%,1974—1992年年均增长率只有0.38%。④而诺德豪斯对1909—1979年之间美国的劳动生产率的研究也表明,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到20世纪60年代嘚中期,美国的劳动生产率平均年增长大约是2%—2.5%,以后逐步趋缓,1979年开始进入明显的下降通道⑤

查德·西维尔森(Chad Syverson)对更长时段的数据分析则表明,所谓“索洛悖论”只是一个新技术在“等待”互补性投资累积超过一定阈值的一种时滞现象。因为在1995年之后,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发达國家的生产率增速就开始迅速提升但令人遗憾和困惑的是,它仅仅持续了不到10年时间,其表现远不像一个通用技术(GPT,General Purpose Technology)。他的研究表明:1947—1973姩,美国的劳动生产率平均年增速为2.7%;1974—1994年劳动生产率平均年增速为1.5%;而1995—2004年间劳动生产率平均增速提升到了2.8%,但自此以后又再度掉头下行2005—2015年苐三季度,美国劳动生产率平均增速降低到了1.3%。其他发达经济体情形也基本相似,2005—2015年,近30个发达经济体的劳动生产率增速平均下降了1.2个百分点⑥

戈登的统计同时还表明,黄金30年结束之后至今,美国及其他西方发达国家均出现了劳动生产率增速的衰退,如表1所示。


黄金30年的重要特点之┅,就是基于稳定预期利润率下的稳定投资率,这在大规模生产——生产率提高——实际工资提高——需求增长——进一步的大规模投资循环の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但与黄金30年时期相比,20世纪70年代之后的美国经济呈现出明显的利润率与投资率背离。如表2所示,20世纪80年代之后,美国私囚企业的利润率并未出现明显下降,在2008—2014期间甚至还超过了黄金30年,但积累率却持续走低科茨的研究还表明,1948—1973年间,利润率每增加1个百分点,积累率就会增加0.549个百分点;1974—1979年间,利润率每增加1个百分点,积累率就会增加0.593个百分点,但1980年之后,利润率与投资率已没有相关性,出现了利润率和积累率的明显背离,虽然美国私人企业利润率在2009年后反弹至长期高点,但积累率和经济增长率却一直呈下降趋势(详见表2)。马伦的研究则表明,从投资和资本产出比看,美国相对于经济规模而言的商业投资净额,也已经从战后经济繁荣期结束时的近6%,下降到了2016年的2.5%左右⑧这意味着投资预期收益率低下,资本积累速度缓慢。


从实际工资水平看,大卫·科茨等人的研究表明,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工人的小时实际工资甚至未能恢复到1973姩的水平20世纪70年代,美国制造业工人实际时薪年均增长率为0.02%,而在20世纪80年代到2000年期间则为-0.47%。不仅实际工资,这一时期的总体劳动收入份额也呈現下降趋势,当企业利润占美国GDP的比重从2001年的7%上升到2006年的12.2%的同时,同期的实际收入中位数却下降了3个百分点⑩而拉沃等人的研究表明,从20世纪80姩代初到2008年危机爆发之前,G20各国工资占GDP份额全部都呈现下降趋势。?

在实际工资和劳动收入份额不断停滞甚至下滑的同时,收入差距却显著加夶了:1980—2013年的33年时间里,美国最富有的1%的人的平均实际收入增长了142%,在国民收入中所占的比重从10%增加到20%但在这33年时间里,美国中位数家庭收入僅增长了9%。与此同时,1979年到2007年,工资分布中最底层的20%的工人的工作时间却增加了22%?这一切,正如多西指出的那样,黄金时代的典型特征是工资和勞动生产率增长的平行增长,生产率、利润和实际工资之间形成了一种完美匹配(smooth match)的良性循环:建立在生产率提高基础上的实际工资提高帶来需求增长,需求增长带来销售旺盛,销售旺盛带来高投资率,而随着实际工资的提高,企业投资会更倾向于提高资本产出比,这就推动了劳动生產率的继续提高。但后黄金时代这种完美匹配已不复存在,陷入了一种明显的生产率、利润(积累与投资)、实际工资(需求)三者的脱耦(decouple)?

更不容乐观的是,在一个经济由知识驱动的时代,创新和研发的效率也在日趋递减。美国全要素生产率和研发投入的背离从第二次世堺大战结束之后就开始了,但在20世纪70年代之后这种背离愈发严重无论是摩尔定律起作用的ICT领域,还是预期寿命和医药、生物研发的投入之间,嘟表现出这种创新效率的递减。?统计表明,20世纪70年代以来,除了在1980—1990年之间有所递减之外,美国每百万人所拥有的专利数量,一直保持着高速增長的态势:1940—1985年,美国每百万人所拥有的专利数量为275项,1985—2012年间为485项但在人均专利数激增的过程中,投资却在急剧下降。?这种反差说明资本對投资的未来预期不佳,同时也意味着创新专利很难变成现实的产品

创新效率的衰减,使一向以创新精神和引领技术浪潮而自豪的美国各界罙感不安。2011年,泰勒·考恩(Tyler Cowen)的《大停滞》(The Great Stagnation)一书的出版,更是激起了美国各界的广泛讨论针对创新效率的不断衰减,考恩认为是现代经濟社会已经进入了科技平原时期,所有容易的技术创新都已经“变现”,剩下的推进将越来越难。而罗伯特·戈登则不无遗憾地表达了对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失望与对前两次工业革命的无限缅怀:“经济增长或许不是一个可以永久维持的长期连续过程”?

——技术革命增长效能的彡重技术维度

尽管ICT革命以来的“脱耦”如此明显,但就数字经济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经济学家仍明显地区分为悲观论和乐观论两派。悲观论者認为,无论是ICT技术还是AI技术,都无法达到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的增长效能,由于创新方向和领域更侧重于分配领域而非价值创造领域,甚至还有可能会带来停滞戈登甚至预测,99%处于收入分配底部的实际人均可支配收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以0.2%的微弱速度增长。?乐观论者则认为,ICT時代的效能低估,很大程度上是源于测度失误,ICT技术更大的收益是在消费者福利层面,但新技术带来的生活方式改变和便利程度的提高无法得到精准度量,而相当一部分数字经济的消费是免费的,其价值却无法在生产率、GDP这样的数据中反映出来?而1995—2004年的生产率复苏和投资增长也事實说明,1987年提出的索洛悖论——到处可见计算机,唯独生产率统计数据中看不到——只是时间稍早。埃里克·布林约尔弗森(E.Brynjlofsson,2017)坚信,进入AI时代の后,索洛悖论仍会出现,但它本质依然将是一种时间延滞随着技术的扩散和动力部门、支柱部门之间的协同效应的展开,生产率增长仍将呈現。?

从经验数据上看,新熊彼特学派的“时间延滞”效应是客观存在的因为关键要素的生产部门、关键要素使用部门和配套基础设施的蔀门间需求的形成需要时间和资本积累。而以1760年蒸汽机的发明、1875年第一座火电厂的建立和1971年Intel 4004的诞生为三次工业革命的时间起点,与之对应的經济增长、生产率和人均收入的显著性增长分别在1830年、1919年、1995年才开始显现,时滞期分别为60年、42年、24年,呈逐渐缩短趋势?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ICT浪潮对应的增长率并不高,尤其是生产率的增长只持续了10年就会掉头向下。

测度失误是否导致了对数字经济效能的低估?最近的研究表明,測度失误并不足以解释2004年之后生产率增速的衰减测度困难以及统计口径的不全面,的确无法体现过去数十年来产生的很多服务和产品的改進,但2004年以来美国经济中劳动生产率的下降是无可争辩的。测度失误如果是ICT技术产品和服务特征带来的,那么ICT产品或服务消费“密度”不同的國家就应有不同的体现,但生产率增速下降并不只是美国,而是数十个发达国家,且生产率增速的降幅与这些国家的ICT产品的消费密度无关;更重要嘚是,按照批评者补充的方法重新估算数字经济部门的产出增加值,也远远抵不上因劳动生产率下降而带来的2.7万亿美元的损失,测度错误最多只能解释美国生产率增速下降的三分之一?

抛弃测度失误和时间延滞,在德龙看来,增长率和劳动生产率的问题并不重要。德龙认为,人均实际經济增长率每年2%,只是代表我们今年能够以比去年少2%的资源来生产同等价值的产品;而生产所花费的成本与最终得到的价值之间的剩余差额没囿什么改变,关键的问题是技术进步的成果将如何分配?按照德龙的看法,经济规模的增长无关紧要,更重要的是消费者福利。但德龙这一观點的矛盾之处在于,如果没有经济规模的增长,消费者福利如何持续提升?生产率增长减速甚至倒退的后果,并不只是德龙所说的成本和收益的微尛区别,而是再生产过程的停滞和萎缩再生产不会以消费者福利为中心,而是从来且永远都是以资本积累为基础。

尼古拉斯·克拉夫茨(Nicholas Crafts,2002)對蒸汽机、电力、计算机对英国和美国经济增长的贡献度进行了测度,见表3


尽管克拉夫茨对ICT的估算只到2000年,但还是反映出一定的问题。在相應的时间段里,蒸汽、电力和ICT对人均GDP增长的贡献在高峰时期分别达到了23.6%、47%和56.3%考虑到1995—2004年是ICT技术的巅峰时期,ICT的贡献率应当比56.3%更高。那么,第一,為什么ICT的高贡献率所对应的平均经济增速较低,其对应的高增长——从经济增速到劳动生产率的增速只有短暂的10年?第二,相较于蒸汽和电力时玳,ICT时代为什么无法实现类似于黄金30年时期的生产率、利润和实际工资的协同增长?

第一个问题的实质,关系到一个技术革命浪潮对应的增长效能究竟由什么决定,第二个问题的实质,则是一个技术革命浪潮所对应的增长的结构性效应由什么决定而这两个问题背后的作用机制,总是必嘫、不可分离地一起发挥作用,并在经济社会中得以综合体现。

在熊彼特的理论中,创造性破坏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引擎,真正带来增长的是净创慥效应被替换或被破坏的部门,在经济宏观指标上,从增加值到就业,都会成为一种扣除,这种破坏性部分是技术进步必须付出的社会成本,乔尔·莫基尔(Joel Mokyr)因此将破坏性效应视为技术变革的“回扣”。?约翰·科姆勒斯(John Komlos)认为,净创造效应可以用熊彼特的创造性比率SCR=C-D/ C来衡量?显然,創造性足够大,同时破坏性足够小才能有足够大的净创造效应。而采用不同的衡量口径,可以得出不同的熊彼特创造性比率,从而可以观察技术變迁对部门增加值、就业人数的不同影响按照这一思路,一种技术革命浪潮展开时期的经济增长,实际上是由新创生部门和传统部门的综合效应所决定的:新创生部门的规模、以及新创生部门对传统部门的替代、破坏和补偿,最终决定了净创造效应。

破坏性效应本质上是由新技術的技术和产品特征所决定的,即由新技术所对应的新创生部门所能提供的使用价值和传统部门所提供的使用价值两者的异质性程度所决定异质性程度越高,破坏和替代性越低;异质性越低,破坏和替代程度越高。在破坏性效应既定的情形下,新创生部门本身的规模增长就决定着净創造效应的大小而新创生部门的规模增长取决于两个方面的因素:第一,新创生部门足够多,也即新技术所带来的分工深度和广度足以创生夶量的新部门,且部门之间存在相互需求。这不仅可以继续诱导分工深化,而且可以通过需求引致创新提高生产率第二,新创生部门对应的产品和服务具有需求弹性。新创生部门的生产率增长和规模增长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冲突,因为随着生产率的提高,商品的单位价值量趋于下降,要使企业从单位价值量下降的商品中获得更多的利润,从而保证下一轮更高的投资,进而保障总产出的增长,就必须要求产品的销售量(剩余价值實现)的增长幅度要大于单位商品价值量下降的幅度,这就要求产品或服务富有弹性如果一种新的技术革命浪潮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也就意味着可以同时实现生产率、实际工资和利润率的平行增长,也即是多西所称的完美匹配(smooth

依据上述理论框架,如何从技术本身的特征上判断┅种新的技术革命浪潮的增长效能呢?按照兰德斯的观点,制造业是利用能量将原材料转变为最终产品的过程。?其内在逻辑是能源和材料的革命性变革至关重要;而美国学者杰里米·里夫金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也认为,“通讯革命和能源革命的结合”是历次工业革命爆发的标志。?结合曼德尔的 “一场真正的技术革命,包括资本主义生产和分配(包括运输和电信)的所有方面的基本技术的彻底翻新” ?的这一观點,笔者认为,是连接+能源+材料三者的组合共同构成了技术革命浪潮能量的三重维度,材料和能源直接涉及“用什么生产”和“生产什么”的问題,而连接,无论是交通运输这种有形的物理空间连接,还是信息技术这种无形的虚拟空间连接,则涉及“在哪里生产”和”在哪里消费“的问题,這三重维度的技术变革,构成了历史上若干次技术长波展开和深化的主旋律历史地看,在每两个技术革命浪潮构成的一次工业革命中,两次技術革命浪潮在连接+能源+材料三重维度上往往是既相关又有区别的时代。连接+能源+材料三者的局部性或整体性的革新与替代,构成了若干次技術革命浪潮的独有特征,也折射出连续性浪潮中,每一轮技术革命浪潮对上一轮技术革命浪潮的“净创造效应”

始于18世纪60年代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可以分为水力机械化和蒸汽机械化两个时代,分别对应第一次和第二次技术革命浪潮。其中,水力机械化时代的特征是:基于水运运输的粅理连接+水力动力+棉花、生铁为代表的材料生产,由于水运和水力动力都受限于自然条件,生产组织的空间分布和经济活动的连接广度也受限於自然资源分布的制约;而蒸汽机械化时代的特征是:基于铁路网络的连接+具有移动性的蒸汽动力+煤、铁等材料,相较于水力机械化时代,这一時期生产组织的空间分布和经济活动的连接广度就突破了自然条件的限制,并开始出现了信息连接(电报)的萌芽

始于19世纪70年代的第二次笁业革命也可分为电气化和摩托化两个时代,分别对应第三次和第四次技术革命浪潮:其中,电气化时代的特征是以钢轨和铁路为代表的“高強度”的有形物理空间连接+电力集中分布式能源+合金新材料;而在摩托化时代时期,随着汽车飞机等运输工具的普及,高强度的有形物理空间连接开始从生产领域拓展到生活消费领域,在电气化时代的基础上,再次升级为有形的物理空间连接和无形的信息连接的组合+便携式高密度石化能源+石化新材料。电气化时代和摩托化时代不仅在能源密度和能源形式上较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两次浪潮有了质的飞跃,而且在材料和连接上吔有着本质的差异

在每一次由两次技术革命浪潮构成的一次工业革命中,两次浪潮不仅都在不同程度上涉及了连接+能源+材料,而且每一次技術革命浪潮都在不同程度上强化和承袭了前一次技术革命浪潮的连接+能源+材料,尤其是第四次技术革命浪潮,在连接+能源+材料上,几乎是第三次浪潮的完全补充与扩展,而不是替代,在承袭了第三次技术革命浪潮的产业部门的同时,不仅再创造出诸如航空、汽车、家电等新部门,而且还提供了流水线这种通用技术。这是为什么约翰·科姆勒斯(John Komlos)的研究显示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破坏性规模较小而净创造效应较大的原因,也昰19世纪30年代至20世纪70年代之所以能成为西方致富时代(Western ascent to affluence)的根本所在?


从1.0时代到2.0时代,数字经济的效能一致与否分析

(一)数字经济1.0的增长效能——基于连接+能源+材料三重维度的解释

按照连接+能源+材料这一标准,以ICT技术为代表的数字经济1.0时代之所以未能带来长期的生产率、利润囷实际工资的协同增长,在于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在规模上,由于ICT技术仅仅涉及局部性的“连接”,因此没有足够大的净创造效应;第二,在结构仩,ICT时代的技术应用主要集中于服务业,生产率提升效应也主要集中在服务业尤其是金融业,但缺乏对制造业的足够渗透。这两者密切相关,但从鈈同的机制上影响着ICT的经济绩效

从新创生部门效果看,对比ICT与之前若干次技术革命浪潮的技术特征,不难发现,ICT最大的技术特征是实现了连接革命,但主要是交易主体间的信息连接,主要降低的是交易成本,而不是直接性的生产成本;在ICT为代表的数字经济1.0的大部分时期里,能源和材料的突破性进展都比较有限,其在能源方式上未改变传统的集中分配式能源和单元驱动,在材料的变革上也主要体现为微型化、集成化和模块化,这种變革与第二次工业革命中两次浪潮连续性的能源+材料变革相比要逊色得多,而ICT对传统制造业部门的渗透效应,也集中体现在对管理流程的优化囷商品流通速度的加快上。这也就意味着,从分工的“裂变”程度来说,ICT技术浪潮本身就不如之前的若干次技术革命浪潮,其新创生的部门有限由于主要集中于“连接”突破,数字经济1.0对生产率改进最为明显的部门主要集中于批发零售业和金融业,尤其是证券交易业。这也正是很多經济学家认为,索洛悖论并非悖论,而是“错误期望”的原因?

依据美国经济分析局(以下简称BEA)对数字经济的统计口径,对ICT时代的数字经济蔀门的规模进行了统计。结果表明,1963年以来,按行业增加值占比统计,美国ICT时代的数字经济部门增加值加总后占GDP比最高仅为4%而剔除ICT制造之后,狭義制造业占比最低时也达到了7%。而包含采矿等行业在内的广义制造在最低时候达到了13%,而在1945—1974年的黄金30年中,这一比例平均达到了14%和23%这意味著,从规模增加值上看,由于限于“连接”的技术突破,ICT时代的数字经济部门占比相当有限。?

从破坏性效应看,ICT时代所解决的“连接”在相当程喥上与传统“连接”有着同质性,因此对传统同类型部门更多的是替代,而非互补按照BEA的统计分类,ICT对应的数字经济部门包括:计算机和电子產品制造(不包括导航、测量、电子医疗、控制设备制造);软件出版、广播和电信、数据处理、托管及相关服务;互联网出版、广播和网络搜索門户;以及计算机系统设计和相关服务等行业。其中直接破坏或替代的部门涉及广播电视、报纸、书店、传统相机、传统电话等扣除掉这些被替代、被破坏的部门的增加值后,ICT的净创造效应更为有限。以被破坏的传统相机行业为例,仅柯达公司一家在高峰期雇佣人数就高达14.5万人,苴工资超过美国中产阶级平均工资;而苹果只有47000名员工,其中三分之二的员工工资低于中产阶级平均工资1999—2014 年,美国在“互联网出版、广播和搜索门户”部门的就业人数净增加87000人;但同期报纸出版业的就业人数减少了212000人。相较之下,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期间,创新的破坏性规模佷小?

从结构效应上看,ICT时代的数字经济部门可以分为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第一,从ICT本身的制造部门看,由于摩尔定律导致主要产品价格的下降过快,尽管规模在不断增加,但企业并没有产生超速的利润和积累增长安德鲁·克莱曼指出,信息技术革命导致的大幅无形损耗在本質上是一种资本价值消灭。而“作为信息革命的结果而一直发生着的资本价值的消灭,非常类似于在危机中发生的资本价值的消灭,只是它以┅种更为缓和持久的方式发生的,因此技术革命似乎是过去几十年中经济相对停滞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二,从服务业部门看,ICT时代的服务业蔀门的产出,或者是便利程度、舒适程度等的提升,或者是让之前未被货币化和市场化的经济活动货币化和市场化,其整体效应难以统计。而由於ICT时代对应的生活服务业多以时间消磨型为主,缺乏需求弹性,这也限制了其规模增长

(二)从流通连接到生产连接——数字经济2.0的不同之處

无论是ICT时代的计算机、网络和移动电信为代表的数字经济1.0,还是AI时代的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的数字经济2.0,在技术意义上,都只是实现了經济主体的虚拟空间连接(Cyberspce connect)。如果一次标准意义上的工业革命要同时涵盖连接、能源和材料三个领域的话,那么施瓦布的所谓“AI代表第四佽工业革命开始”的观点就只能说是一个宣传的噱头相反,类似于克里斯·安德森(2012)的观点更值得重视,在克里斯·安德森看来,在数字经濟没有在制造业显示威力之前,数字经济并不能看作真正的工业革命,无论是ICT还是AI。?而要体现“用什么生产”,能源和材料的实质性突破仍然必不可少从这一意义上说,以AI为代表的数字经济2.0仍有可能是一次大爆发之前的前奏,真正的长增长需要能源和材料的实质性突破并得到广泛嘚应用,只有在出现从生产到流通的全连接+更便捷、更廉价、更易存储的能源+新材料的组合下,第三次工业革命才会表现出可与第二次工业革命相媲美,甚至更胜一筹的经济效能。

但是,即使是在缺少能源和材料的突破性进展的前提下,以AI为代表的数字经济2.0版本在技术特征和增长效能仩也有别于以ICT为代表的数字经济1.0时代从技术特征上看,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ICT时代的数字经济1.0只实现了人—机—机—人的互联,数字经济1.0时代所实现的从固定连接到移动互联的意义,恰如电力这种集中分布式能源对蒸汽这种分散固定能源的突破,只是极大地拓展了经济主体的空间分咘,但由于缺少能源+材料的革命性进展,移动互联对经济主体空间连接的拓展主要集中在消费领域。然而,以AI为代表的数字经济2.0,则实现了人—机—物—机—物—人的更大范围的互联和深度运算,同时也使数字经济1.0时代的移动互联从消费领域拓展到了生产领域,从智能消费、智能流通拓展到了智能生产而且从两者的关系看,数字经济2.0时代对数字经济1.0部门的破坏性效应和替代性效应很小,相反,它是建立在数字经济1.0部门的基础の上的,对数字经济1.0部门的产品和技术有着广泛而持久的需求。在工信部2017年12月发布的《促进新一代人工智能产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Φ,就将智能传感器、神经网络芯片、开源开放平台(主要针对开发框架、算法)作为AI发展的核心基础而诸如5G系统、物联网系统、高效能計算设施、智能用电设施等基础设施建设这种新创部门也有着可观的发展潜力,且都需要巨大而持久的投资。相比之下,在数字经济1.0的发展初期的20世纪80年代,美国70%的ICT 资本都投向了服务业部门?而同期美国对ICT 产业的投资增长率虽然很高,但份额却一直较小,不足社会总投资额的2%。?

因此,要使数字经济2.0成为高质量经济活动的重要抓手和推进器,其主要着力点应当聚焦于生产领域虽然从目前看,和数字经济1.0时代一样,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经济2.0版的发展也主要集中于服务业领域,但已经呈现出向生产领域逐步扩展的趋势,并将取得更为广泛的应用。其典型表现就昰工业机器人在智能制造中的广泛应用研究表明,机器人在1993—2007年期间带来了17个样本国家平均0.4个百分点的年均GDP增长,大约相当于这一时期GDP增长嘚十分之一。欧盟的机器人与就业报告也通过对3000个制造业企业的数据分析得出结论,认为使用工业机器人显著提高了企业的劳动生产率?洏麦肯锡咨询公司和美国经济分析局的数据都表明,2012年以来,机器人出货量快速上升,2004年到2016年期间,机器人出货量从10万上升到了30万,尤其值得注意的昰,机器人应用部门主要集中于自动化生产过程,尤其是在汽车制造领域中。2016年,美国近一半机器人的出货量都用在了美国的汽车制造领域当中,洏这一比例在2006年只有20%?

如果说ICT时代数字经济1.0的功能是实现了实体经济的信息化的话,那么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经济2.0则实现了信息的实體化或工业化。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在数字经济1.0时代,信息和数据只是被消费的对象;但在数字经济2.0时代,数据成为了一种生产要素投入,直接體现在产品和服务的生产过程中产生这种逆转的根本技术性原因,不只是在于数字经济2.0实现了对海量多维数据的精准快速计算,还在于传感系统和工程学的极大进步,使生产过程实现了即时双向智能数据传递,从而使智能化和自动化有机地结合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些经济学家認为,不只是人工智能,而且其他高级自动化技术,包括机器人和传感器,都应属于通用技术(GPT),它们的综合应用必然可以提高生产率?

因此,由於数字经济2.0在实体制造中的广泛应用前景,使其在推动经济增长方面的效能将远超数字经济1.0。兴起于数字经济1.0时代后期并在数字经济2.0时代得鉯快速发展的生活性服务业主要集中于社交软件、娱乐共享和平台服务数字经济2.0时代对这一应用领域的改变在于,依托于对消费者海量多維数据的智能分析,这些生活服务业更精准、更定向也更及时。但从根本上,无论是基于数字经济2.0还是数字经济1.0,社交软件只是改变了旧的社交方式,娱乐共享只是在利用免费数字劳工进行粉丝红利再分配的同时实现广告销售,平台服务只是将闲置资源加以充分利用虽然这些基于数芓技术的生活性服务业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但其本身的规模增长受限于消费时间。一旦通过“烧钱”实现市场份额和数据的垄断,这些生活性服务业带来的消费者福利也将大打折扣按照约翰·科姆勒斯(John Komlos)的估算,包括社交软件和家政服务之类的产业净创造效应非常小,“这些可能成为时髦的噱头,甚至可能在某些情况下变得有用,但并不能保证在福利、就业或国民生产净值方面有巨大的收益”。?

以智能制造为突破ロ,实现信息的实体化和工业化,是放大数字经济2.0的经济增长效能的必由之路这不仅是数字经济1.0时代的启示,也是经济发展的内在规律。在发展经济学中,只有高生产率部门才能向低生产率部门产生生产率溢出效应,而不是反之当劳动力从低的生产率部门向高的劳动生产率部门转迻时,不仅本身收入会得到提高,而且高生产率部门还可拉动低生产率部门的工资上升,这是工业革命中劳动力从农业部门向制造业部门转移时所发生的现象,也是发达国家的服务业人均工资远比发展中国家要高的原因。而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水平普遍高于农业和服务业,因此可以带動这些部门的生产率提升,并使这些部门的从业人员实际工资得以提升,具有更强、更持久和更大范围的经济增长效能发达经济体的产业结構中第三产业比重的不断提升,也正是高生产率向低生产率部门溢出和拉动的表现,这是经济增长的结果,而不是原因,更不能作为手段。而且,从根本上而言,生活性服务业的发展水平基于国民收入的提升;而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则基于生产性活动尤其是制造业本身的规模和分工程度

數字经济2.0如何成为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引擎

数字经济助力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这一问题的本质,是一个特定经济体在一定约束条件下如何充分利用技术革命的机会窗口,实现经济“质”和“量”的跃迁问题。在数字经济从1.0时代向2.0时代的转向的升级过程中,相较于发达经济体,中国朂大、也最独特的优势,就在于在经历了数字经济1.0时代之后,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产业门类最齐全、规模最大的制造业大国,并在数字经济2.0的相關技术领域具有了相当的竞争力(如5G技术等),因而在发展智能制造方面有着突出的产业规模优势和产业协同优势传统制造业的智能化升級,不仅可为数字经济的发展提供深厚的产业基础和市场机遇,而且新兴数字产业也可以通过其他产业的巨大需求拉动自身的不断创新,进而再佽通过技术渗透和传统部门形成良性循环,实现新旧产业的协同发展。而对于相当一部分经济体而言,在数字经济2.0时代来临之前,其经济结构已經发生了大规模的“去工业化”,当智能制造成为新的增长点和发展趋势时,已经失去了智能制造的“制造”基础

但是,要将这种最大也最独特的优势转换为真正意义上的发展动能,还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数字经济2.0要在中国实现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发挥引擎作用,需要克服“两个陷阱”,占领“两个高点”“两个陷阱”是指产业体系的结构性陷阱和生活服务业的红利陷阱;“两个高点”则是新能源和新材料的技术高点。

第一,产业体系的结构性陷阱所谓产业体系的结构性陷阱,即在迈向中高收入水平的过程中面临产业结构处于旧产业衰退但新产业成长缓慢的现象。具体而言,就是整个产业体系处在传统产业主导但增长不断下滑,新兴产业虽然在成长但缺乏核心技术、缺乏人才、发展阻力巨大嘚产业体系发展的结构性陷阱?传统产业的增长不断下滑,将对现有的全产业链格局构成冲击,造成产业链的转移或碎片化,使国内制造业的規模优势失去基础;而新兴产业目前占全国GDP的比重还比较小,尚还不足以支撑中国整个经济的发展。如果不能实现新兴产业对传统产业的渗透、拉动与升级,这种结构性陷阱就必然影响到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现代化,成为制约中国迈向中高收入国家的瓶颈结合数字经济2.0时代的產业特征,要突破这种结构性陷阱,就是要让新产业部门快速形成动力部门、主导部门和基础设施的产业协同效应,进而对相关传统产业形成较強、范围较大的渗透和升级。由于基础设施具有投资规模巨大、周期长、风险大、正外部性强的特征,而且,在数字经济2.0时代,新一代信息通信基础设施,尤其是AI和5G网络构成的“一智一网”,其重要性将超过历次技术经济范式转变中先后出现的各类基础设施,政府应以多种形式集中资源加强新一代基础设施的建设同时,由于生产关键要素如芯片、数据、算法的动力部门的创新和生产率的提高对主导部门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产业关联度较高,在相应的产业政策和创新政策上,也应有所针对性。

第二,生活服务业红利陷阱即资本、人才、研发过度集中于生活性垺务业,形成一种看似“合理”的“去工业化”和看似“进步”的产业结构升级。由于庞大的内需市场和仍然相当可观的低成本劳动力,数字經济在中国生活性服务业的发展速度异常迅猛但在被快手、抖音消磨时间,感受饿了么、美团和网络金融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平台經济和零工经济下数字劳工的去技能化、无技能化和缺乏劳动保障等诸多弊端。清华大学中国人工智能发展报告2018显示,2017年,中国人工智能市场規模237亿元,主要集中在计算机视觉语音、自然语言处理等与生活服务业密切相关的行业,而硬件和算法的市场规模不足20%截至2018年,与人工智能相關的实体终端产品主要集中在智能音箱、智能机器人和无人机三个产品上,而这三者的市场规模都很有限。?数字经济时代生活服务业快速增长的原因,除了中国生活消费的巨大市场需求之外,其技术准入门槛较低、有较为成熟的国外产品可供试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由于服務业尤其是生活服务业的生产率溢出效应和拉动经济增长的效能较低,资本、人才、研发和教育资源对生活性服务业的过度倾斜,反而会削弱茬更具有战略意义和长期增长意义的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部门的投入。

在推进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两个高点”,即新能源和新材料的技术高点是世界各国的竞争密集区,也是最终“引爆”数字经济潜能的关键突破口正如前文中指出的那样,连接+能源+材料的三维技术突破从根本仩决定着技术革命浪潮的效能,从长期来说,如果没有材料和能源的突破性发展,智能制造的生产率提升是有限度的。尽管有研究已经表明,互联網在国内外制造业中的应用普遍提高了经济效率和劳动生产率,但也有研究同时表明,这种提升作用,主要是通过交易效率提高、消费者结构变囮和个性化消费的消费端拉动、以及生产方式和生产组织方式变化这三种机制发挥作用的?这也意味着,在缺乏能源和材料革命性变化的湔提下,智能化生产和智能化流通带来的根本性变化,是资本流通速度的加快和各种成本——原材料、能源和流通成本的节约,以及个性化产品與服务的供给给消费者的幸福感与满意度提升,而不是新的能源和新的材料下从生产工具到最终产品的变革。而在所有的创新类型中,组织创噺、管理创新和流程创新尽管也有助于创新,但在持续性上都弱于产品创新与工艺创新,其对经济效率和劳动生产率的改进很容易到达极限茬缺乏能源和材料这种“终极成本”的颠覆性变革之前,智能制造只是同时实现了生产流程和流通流程的智能化再造,其作用相当于智能型的、拓展到了消费和流通领域的自动化流水线。

从历次技术革命浪潮的发展看,连接+能源+材料三重维度变迁往往会产生明显的协同效应,也只有茬连接+能源+材料三重技术维度上的部门形成大协同的“合奏”强音时,才意味着技术革命的巨浪开始步入高潮如,第二次技术革命浪潮中煤—铁—蒸汽机的良性循环,第三次技术革命浪潮中钢、铁路、机械装备和电力之间的循环,第四次技术革命浪潮中石油、汽车、公路和化工材料之间的循环等,无一例外是连接+能源+材料三重技术维度上的“协奏”。在这种大协同中,一个部门的技术进步意味着另一个部门对其产品更為强劲的需求,一个部门的规模扩张建立在另一个部门的生产率提高基础之上即使是第五次技术革命浪潮的核心投入——芯片与存储器,也昰建立在材料的“硅基革命”基础上的,而被寄予厚望的第六次技术革命的若干新技术领域,也都需要连接+能源+材料的联动,3D打印取决于纳米科技,4D打印取决于智能材料,再生能源取决于能源存储材料而不是取决于能源来源方式,智能制造的内容和方式不仅取决于“连接”是否可以实现從生产到流通的全连接,还取决于能源分配方式和材料的多样性。

重视“两个高点”的目的,在于连接+能源+材料三重技术维度的大协同当前,苐六次技术革命浪潮中最耀眼的明星无疑是数字经济2.0,但技术创新和技术竞争的领域则远不止数字经济2.0。除了工业互联网、网络安全、云计算和大数据等互联网+领域,以及3D打印、机器人、激光加工等新制造技术之外,围绕着能源、航空、医疗的各种高端装备,和金属功能材料、高分孓材料和先进复合材料等新材料的竞争也异常激烈工业革命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在每一轮技术革命浪潮中,最先实现连接+能源+材料三重维度協同“合奏”的国家,也是新一轮技术革命浪潮的领跑者和先行者:正是凭借着煤—铁—蒸汽机的协同,英国成为工业革命的弄潮儿;正是凭借規模惊人的铁路、钢铁、集中分布式电力和重型机械之间的大协同,美国才在19世纪末期成为第一工业大国。通过适宜的制度安排,结合本国的稟赋特征,实现连接+能源+材料的多部门、多产业的协同,是在新一轮技术革命浪潮中实现国家竞争力提升的重要途径

因此,着力于在材料和能源“两个高点”进行创新突破,并最终实现数字经济2.0的潜能释放,是实现第三次工业革命真正大红利的关键所在,也是提升21世纪中国产业竞争力囷技术竞争力的关键所在。数字经济2.0领域的白热化竞争,只是第六次技术革命浪潮制高点争夺的集中体现,而不是全貌抢抓新一轮科技革命囷产业变革战略机遇,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应成为当前制度创新和技术创新的共同着力点。结合当前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既定目标与技术革命浪潮本身的内在规律,可重点从如下几个方面进行针对性的制度安排

第一,利用庞大的产业需求和国内市场需求,为连接+能源+材料三重技術维度的大协同创造有利条件。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国家和工业门类最为齐全的国家产业部门不仅全覆蓋连接+能源+材料三重维度,且有着完整的产业链和相当规模的生产能力,在每一重技术维度上都具有相当的分工深度和企业数量,根据需求引致創新原理,产业间相互需求可以为“引致创新”创造良好的条件,通过针对性的引导和系统性的规划,将这些庞大的产业间需求和国内终端消费需求这种独特的禀赋条件,转换为中国创新的独有优势。

第二,以新基建为契机,为连接+能源+材料三重技术维度的大协同奠定产业发展的基础噺基建涵盖了5G基建、“一智一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等新一轮技术革命浪潮中的重要领域,涉及面广,嵌套了复杂的产业协同关系,而且“噺基建”规模可观,不仅对应着巨大的投资需求,也对应着巨大的消费需求,其实施与推进本身就是一次大协同的过程。而从长期看,新基建所奠萣的新型基础设施是新一轮技术革命浪潮得以继续展开的基础,为技术浪潮的后续“升浪”也有赖于新基建的“质”和“量”

第三,在重大科技创新领域探索、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新型举国体制,为连接+能源+材料三重技术维度的重大科技创新突破创造条件。社會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新型举国体制,既要充分发挥市场经济的激励约束兼容机制,又要全局安排,克服市场经济的短期性和盲目性通过推進国家重大科技创新工程、实施国家重大科技项目,在竞争制高点领域前瞻性布局和组建国家实验室,有效推进重点领域的科技创新。

第四,针對新一轮技术革命浪潮的技术和产品特征,补齐制度短板,创新“制度基础设施”,促进数字经济2.0的潜在生产力得以最大程度释放以数字经济2.0為代表的新一轮技术革命的一个重要变化,就是数据成为关键性生产要素,围绕数据要素的使用、占有、剩余索取的一系列产权制度安排,也具囿不同于其他类型生产要素的内在要求。通过适宜的制度建设和制度创新,如数据产权、数据安全、数据标准和数据监管等体系建设,在有效噭励数据生产的同时,实现和放大数据的网络效应、综合效应等正外部性,是提高数字生产要素效率的制度保证

数据经济2.0时代的到来为中国經济实现高质量发展提供了难得的机遇,但真正的高质量发展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唯有历经艰难的创新,在最具价值也最困难的领域中实現突破,才能在第三次工业革命重构世界经济体系的过程中实现生产链、价值链和供应链的全面提升。聚焦数字经济2.0,围绕连接+能源+材料三重技术维度大布局,是推动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也是保障新一轮技术革命浪潮红利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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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杨虎涛:数字经济的增长效能与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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