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为生贺，送给我那爱着王俊凯的姐妹。
架得很空的古代背景，先婚后爱点梗。
由于作者本人并非粉丝，只好临时补一补王俊凯同学的相关资料。人物塑造若有违和之处，还请诸位轻拍（。）
两团金红色的火焰跳动得欢，我隔着红盖头将目光钉在上面，尽力维持脊背挺直的坐姿，双手在大袖的遮掩下紧紧交握。
喜娘犹在耳边说个不停：“……皇家庄严，自是没有闹洞房的规矩，然而这坐床与合卺之礼，老身尚须絮叨一二……”
耐着性子寻到她话中告一段落的空档，我赶紧说：“规矩我已一应知了，嬷嬷今日想必辛苦，便先去休息吧。”
也许是我到目前为止的表现还算看得过眼，喜娘迟疑一瞬，终究没有推拒，讨赏后便退了下去。
几乎在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的双肩就垮了下来。活动活动酸痛的肩颈，我将目光投向了案上象征吉祥寓意的小食。
……还是算了，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纵心所欲并不明智。
思绪从流飘荡，任意东西，此刻若说对新婚夫君没有一丝好奇与憧憬，那是谎话。
我知道他是谁。当朝皇帝的小儿子，新近封的景王，王俊凯。
京城里向来不缺有关皇室中人的传闻。人言他貌若潘安，才比子建，颇通琴曲，温柔重诺。最最引人遐想的一点是，他还不近女色。
唯有两样不好。其一，据说他不擅骑射武艺。其二，由于生母身份低微，皇帝并不十分喜爱这个儿子。他只在六部领着虚职，若非当朝皇子寥寥无几，他未必能得封亲王。
更何况，他到弱冠之年才娶亲，女方父亲不过区区六品官员。皇帝此举已将自己的喜恶表达得十分直白，虽蒙恩封王，但培植妻族势力这条路，他是无需再想。
然而在太平年间，闺阁小姐们往往喜爱才子多过将军。景王再怎么不得帝心，好歹是当朝亲王。因此这两样缺憾丝毫挡不住她们的热情，听闻王俊凯若是在元宵节赏花灯的街市上露了脸，便会被各式各样的丝绢香帕、白茅彤管、梅子木瓜淹没。
如今她们的梦中情人娶了家世这样普通的一个女子……消息传出宫后，针对秦家小姐的各式传言就开始甚嚣尘上，其中心怎么也绕不过京城女子最爱光顾的那家回雪阁。
前厅一阵喧闹声传来，复又归于沉寂。想必是新郎送走了宾客们。我乱七八糟的想法被打断，屏息凝神听着门外脚步缓缓走近。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我很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口处有什么东西在撞。
王俊凯继续走向我，来到床边。一柄称杆挑开喜帕，我仰头看他。眼前的男子玉冠束墨发，面若凝脂，剑眉高鼻。偏偏一双眼眸如桃花灼灼，夺人心魄。
这样近距离、长时间的对视让我无法招架，我慌乱地移开眼。正要说些什么，他却抢在我前面开口，声音也是温润如水：“你可是叫做梓言？”
他在床边坐下，叫我无需拘谨，又状若随意地问起我家中情况，平日喜好。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最重要的问题在于……
“我曾听到一些坊间传言，说回雪阁的主人是秦家嫡女。”
他说得慢，仿佛要观察我的反应。我此前想过许多种遮掩应对的说辞，这个时候却不知是怎么了，那些话我都不愿说。
“殿下，回雪阁的阁主是我。”
王俊凯一时沉默。我咬了咬唇：“可有不妥？”
回雪阁专门制作女子服饰，样式时兴美丽，面料舒适柔软。我知道，京中女子常以买下一件回雪阁定制或是限量的衣裳为傲，男子为讨家中女眷开心也多有前往购买。
本朝不禁女子抛头露面，商人地位相比前朝也提升不少。然而这个身份对于王妃来说，终究不够庄重。如果他不允许我继续做这件事，除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他，我没有其他办法。
一切都押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信任上，我仿佛执拗地要赌这一把。
“并无不妥。”王俊凯微微笑起来，许是为了让我安心，他又补上一句，“王妃慧心巧思，是本王之幸。”
我无暇分辨他这话有几分真心，只知道我此刻一定是面色绯红。
王俊凯与我饮交杯酒时，我因为太紧张，竟一个手抖，洒了点酒液到他的喜服上。我顿时大窘，他却不甚在意，引着我走完了整套流程。接下来是合髻，我看着他仍旧一脸镇定地将两缕黑发缠绕在一起，却无论如何都绾不出一个结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意才会紧张。他也是有些紧张的么？
我伸出手去帮他，两个人一起，很快便打好了一个同心结。指尖相接触的地方，火焰一路烧到心里。我飞快地缩回手，却被他握住，放到了衣襟上。
一对花烛将要燃到天明。在沉沉浮浮之间，我无甚思考的能力，脑海中唯剩下一句。
大婚第二天，按理亲王应携王妃入宫，拜谢帝后。
不是没有感觉到那些算不得友好的探究目光，但我偏偏惯于应对这些。俯身下去的时候，我的脊背仍旧是挺直的。
皇后笑道：“秦家的女儿秀外慧中，景王是个有福气的。”
王俊凯的回话恭谨，脸上同样带着笑意。但我却莫名觉得，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笑。
皇帝已过知命之年，年轻时也是在这皇宫里杀出过一条血路来的。他并没像寻常父亲一样，说些关怀或是勉励的话，只是淡淡对王俊凯道：“近来听闻京中有人为你的婚事抱不平，还编出些话本子来，说你愈是遭遇不公，愈是中正自持。可见是朕苛待你了，竟成全了你的贤名。”
我在一旁暗自心惊，原来街坊传闻未曾夸张么？皇帝已经对他不喜到连面子工夫都懒得做了。
王俊凯只好再次跪下去：“父皇，这尽是市井愚民的无稽之言罢了。儿臣也从未有过什么贤名，平日里倒是常听见有百姓称颂当世得遇明主。更何况……”
他的语调一变，显而易见地柔和起来：“儿臣与梓言伉俪情深，这样的话会让她难过的。”
明知不合时宜，我却还是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再次乱了心跳。
看到我的神情，皇帝的语气终于缓和些许：“好好做事，去吧。”
走出宫殿，王俊凯还要为了礼部的事宜，去藏书的观文楼找些典籍。他将令牌给了我，让我去御花园消磨时间，一个时辰后去宫门口与他碰头。
我让侍女站得远些，自己很没形象地坐在御花园湖边的大石头上，托着腮，吹着风。我想，家世平凡如我，也适应不来那些繁琐的规矩束缚。若不是他恰好不得帝心，我们的人生，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但他刚才说的，到底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只为了在皇帝面前表达对婚事的满意呢？
我必须承认，在这种事上纠结心思，是我从前认为傻透了的做法。
“你是何人？”身后响起清亮的声音，我忙站起转身，一个约莫豆蔻年华的华服少女正歪头看我。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行礼道：“公主殿下，这是景王妃秦氏，今日与景王一同进宫拜见陛下与娘娘的。”
“秦氏？”小公主露出疑惑的神情，问身后的侍女，“朝堂上哪位大人姓秦么，还是我记错了？”
那侍女神色略微尴尬，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她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变化。说不清是怜悯、不屑、好奇抑或是别的什么，总之她还是按礼向我这个嫂嫂问了好，随后便离开了。
我怔在原地。有我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王妃，行止皆不成大体，是否给他造成了难堪？
一个时辰后，我步出御花园，向宫门口走去。我远远地望见王俊凯等在那里，他闭着眼睛，微仰着头，身后是阳光投下的阴影和红墙绿瓦。皇宫明明是天下最气派的地方，我却觉得这宫门是那么逼仄，要把他困在里面，用数不尽的目光审视和人言可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我突然觉得他的身影很孤独。我想打破这种孤独。
于是我的脚步越来越快，直至走到他身后，笑着唤他。
成亲已有一月，王俊凯却几乎日日早出晚归，与我同宿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
当然，我不可能把全副心思都放在研究他的去向上，我还有母亲留给我的回雪阁要经营。
记忆里的母亲很美，也爱把我打扮得很美。我最喜欢跟她来到回雪阁，看那些飘飘如仙的衣裙，再听她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她的女儿画得出那么美丽的花样，裁出的布匹也像样，长大后一定能做得比她更好。
但她没能看到我长大。我十二岁那年，她病逝在一个单调肃穆的冬天。
父亲科考发迹后，心便不在母亲身上了。他纳了贵妾，生了弟弟妹妹，自然也不会对母亲留下的店铺上心。母亲去世两年后，请旁人打理的回雪阁开始入不敷出，父亲动起了转卖的主意。
我下定决心，自请接手回雪阁。是为母亲的心血，是为儿时的理想，更是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条出路。
父亲已经将贵妾扶正，又听闻他开始为我物色夫家，只看家世，不问人品。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要用我能带回的聘礼和人脉，为弟弟妹妹的前程铺路。如果我不能使店铺转危为安，甚至带来比联姻更大的利益，我的命运便会自此滑向深渊。
幸好，母亲的夸奖都是对的，我做到了。
又两年，皇帝随手一指，这次是个天大的馅饼砸到我头上。高门大族或许不希望自家女儿嫁给前途暗淡的景王殿下，这对家族并无助力。但于我而言，再不可能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拈了金银线绣着密密的云纹，以某位管事的身份，为几个新来的绣娘做示范。外间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入耳又是最近一个月飞速熟悉起来的关键词。毕竟确切知道我身份的，也就只有几个相交多年的高层。
翻来覆去说着那点事，也不嫌无聊。
作为八卦里的主人公之一，我气定神闲地放下针线：“可看明白了？”
她们点点头，我便放她们自己做一些小的活计练习。不知是谁先起头，这几个绣娘边手下不停，边把聊天话题拐到了外间说的事上去：“哎，你们说，景王与王妃感情不谐，是真的吗？”
我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是哪个孙子妄传谣言，不谐他能和我睡觉吗？！
她们全无所觉，继续说：“我前两天在茶楼听说啊，景王待在王府里的时间都不多呢。新婚本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像我家那口子……咳，总之你们自己想想吧！”
“这么说来，其实也能理解。我表姐夫的姑姑在宫里当值，景王与那位……传言非虚。结果最后被指了这么一桩婚事，白白地增个谈资笑柄，任谁心里都不痛快吧。能和谐才叫奇怪。”
“那秦家小姐也挺可怜的。景王不能对那位表示不满，这不是有个现成的转移对象么……”
“嘘，天家之事也能胡说！何况你们没听过那个传闻吗，咱们回雪阁的阁主正是……”
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盯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发呆。
原来是这样么？他不喜欢皇帝，自然也不会喜欢皇帝给他指的人。但他又不能明着表达厌恶，只能给足我尊重体面，然后尽量视我为无物。
那他可以另娶喜欢的人啊，为什么要等到我来呢？
绣娘们又来拉我去教她们一个绣样，我穿针走线，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再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食指上传来刺痛，一滴鲜血在素色纱上晕开，红得触目惊心。
回到府中时，我的伤口处理后用细麻布包扎着，从外面倒是看不出严重与否。
没想到正撞上王俊凯，他平常这个时候可都不在府内。一见到他，我就想起今天听到的那些话，自然也挤不出笑脸给他。
反正他大概是不在意的吧。
他却一眼瞄到我的手，皱眉道：“你受伤了？怎么弄的？”说着便要来捉我的手：“给我看看。”
我向后一躲，满不在乎道：“不过是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已经处理过了，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好意不被领情，王俊凯稍稍一愣，神色便有些不豫：“明知道双手重要，怎么还如此粗枝大叶。也该细致周全些。”
这话落在我耳中，却恰好证实了我的疑心。他果真嫌弃我不似大家闺秀般举止得体！我不禁冷笑一声：“妾自然是粗俗浅薄之人，殿下不喜也是正常。既然殿下并不愿妾在此碍了您的眼，其实不必委屈自己。”
得，在这种时候反倒用上了谦称，简直是火上浇油。
王俊凯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在说什么？”
我给自己壮了把胆，权当是豁出去了：“殿下早出晚归，不是因为不想看见妾么？虽说陛下的旨意不可违，但时日一久便可再纳新人，大不了我们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何况，若是等到太子殿下……休妻也并非不可行。您也不必心存愧疚，左右妾有处可去，能养活自己。”
我自认为我已经很有自知之明，也考虑得很周到了。只是不知为何，心口像是被大力攥住一般酸涩难忍。
也许并非不知，而是不敢知，不能知。
“胡言乱语！”他终于发怒了，丢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我感到脸上有湿意，伸手一摸，泪已两行。
半个时辰后，王俊凯又折返回来，径直来到我的院落中。还抱了把材质上佳的琴，透出淡淡的沉香味来。
没等我问他来做什么，他就施施然坐下，颇给面子地问了我一句，想不想听琴。
……好像我说不想你就会离开似的。
我诚实地回答：“想。”
于是王俊凯开始抚琴。我坐在他对面，目光被他那双翻飞的手吸引。他的手指遒劲有力，每次的按压和拨动都仿佛带上了韵律，灵动自如。我对琴恰好有些研究，能听得出来他技艺纯熟，不是多年苦练，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水准。
我又凭借好眼力看到他指尖有薄茧，似是不断地磨损起泡，如此反复所致。
“才子”如今是个不再值钱的名号。哪家公子哥儿只要拿把折扇，吟两句酸诗，再会弹个响儿，便可被众多拥趸称作“才子”了。都说景王殿下风雅，擅琴曲，不乏有人将他与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并提。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十年如一日地在为他真心喜爱的音乐付出着心血。
我想到了我刺破过的手指，和为了画出更好样式而点灯苦熬的夜晚。
琴声渐入高潮，我仿佛看到了天光云影，万里澄波，皆奔腾着翻涌而来。我听出了他压抑已久的丰富情感与理想追求，他在诉说什么？是更广阔的世界、更高远的天空么？
又不禁自嘲，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离他的内心更近一些。
一曲终了，我问：“此曲可是名为《潇湘水云》？”
他略惊讶地一挑眉，许是没想到我对古琴曲并非一窍不通：“正是。你觉得如何？”
“手法自是炉火纯青，但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其中山河开阔，气象万千。”
王俊凯眼底漫上惊喜，话中也带了笑意：“很少有人第一次听就能听出这个。”
“是么。”我轻笑，“所以，殿下是特地来与我讨教琴艺的吗？”
“咳。”王俊凯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下去，“其实我是来和你道歉的，方才是我态度不太好。”
“这事确实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最近我在做的事，导致你胡思乱想了。”他揉揉额角，“我出去问过后才知道，外头竟有这样的谣言。是我考虑不周。”
我嗫嚅道：“但也……并不全是谣言，不是吗？”
他微微一顿，说：“也许我应该告诉你更多事。”
王俊凯告诉我，盛传他是不受宠的皇子，这话没错。他的生母身份低微又无依靠，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被牵连而死。起初，皇帝还想将他交给其他妃子抚养，但众人都不想接手这个麻烦，寻了各种由头推拒。他也不想和那些人虚情假意，便只和母亲曾经的掌事嬷嬷相依为命。
后来，他长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嬷嬷却因病故去。再也无人替他在意打点终身大事，他倒也乐得清静。
至于为何一直不近女色，主要是因为他再不受宠也是个皇子，曾在宫中如履薄冰、危机四伏，下毒、刺杀都是经历过的。而其中最直接的手段，当然是各种接近他的女人，以至于他只能统统敬而远之了。
“与你成亲并非我本意，我承认，起初我确实有些抗拒。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迁怒于你，也决定既然天意安排是你，那我就要肩负我该担起的责任。但是，我挺没经验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正确，也不习惯付出信任，跟别人敞开心扉……”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有点窘迫，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人。看得出来，说这些自我揭短的话让他觉得别扭，但他的眼神不闪不躲，始终定定地看着我：“可如今我们已经是夫妻，你应当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最重要的人。让你多想又受到那些话语的伤害，就是我的错。”
我委实没想到还会听他剖白这一通真心，虽然只字未提男女之情，但仍然让我心内震动、慌乱：“不，其实是我的脾气发得没道理，殿下要是不愿意说……”
“叫我的名字吧。”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院内一阵风起，抚过他清俊的眉眼，我暗骂自己疯了，竟然觉得他的话语里有情意。
那只是他惯常的妥帖温柔。
“虽是秘密，但对你是可以透露的。”他忽然倾身，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我在为太子做事。”
这个消息倒真是让我惊得不轻：“太子？！为什么？等等，难道穆王……”
王俊凯在唇边竖起一指，示意我心里明白就好。
“所以，夫人可以原谅我么？”
我的脸一红，撇开头去：“算你情有可原。”又想了想，决定也跟他交换一些自己的心事：“事实上，你和我挺像的，都是很早就没了娘，明明在自己的家却被欺负，也没人护着自己。”
我算是明白了，皇帝越表现出自己不喜欢王俊凯，百姓反而会越发同情这个优秀耀眼的王爷，由此又更惹皇帝不喜。这是个无解的闭环啊。
想通这点后，再联想到他的那些糟糕经历，我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唯余心疼。
“你看，其实我家呢……”
这回轮到王俊凯听我讲述回忆了。看他的神色阴沉下去，我好笑地在他眼前挥挥手：“怎么了，表情这么可怕？”
他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对你的关心实在太少。”
我权当他因着相似的经历而有所触动，并没过多在意。只是从那以后，这家伙在我面前晃荡的时间明显变多了。我还观察到一件奇事，有时我在制衣时，他会去一旁，把那些暂时用不上的、缠绕在一起的丝线认真梳理分开。
不得不说，这行为怪可爱的。
这似乎成了他打发时间的新消遣，我们常常这样静静地待在一块，度过一整个下午。
没想到，父亲居然会主动派人传话，请我回家一趟。
自从接手回雪阁后，我归家的时间愈发少，和父亲、弟妹本来就算不上亲近的关系更加生疏。母亲去世后，我对“家”的概念逐渐模糊，直到最近，某个人又重新让我慢慢找回了那种感觉。
但是看到父亲邀请的瞬间，我心里还是触动了一下。或许在内心深处，仍然渴望着血缘亲人的温暖吧？
王俊凯本来要陪我一起回去，不巧的是，太子今日找他有事，我只得独自坐上马车。
被父亲迎着踏进大门的时候，看到一切都是熟悉的布置，想起母亲曾在西边的大树下与我纳凉嬉戏，不免鼻酸。弟弟的个头又窜了不少，妹妹的模样也长开了，只是我实在很难用亲切自如的态度去面对他们。
秦婉指着我鼻子骂我母亲活该短命的那光景，着实难忘。
至于陈夫人，我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只是如果，如果父亲意识到他曾经的错误，想要对我好点的话……我大概也是愿意与他和解的吧。
用过晚饭后，我独自在母亲以前的院子里，望着满地落叶神伤。如果不是我曾明言，要是动了这个院子，回雪阁一切收益就与他们再无关系的话，怕是早就保不住这里的原样了。
我转身，看着父亲脸上挂着局促的笑：“父亲，怎么了？”
“那个，你在王府里……过得怎么样？景王对你好吗？”
“很好啊，我觉得，我和他还挺有缘的。”提到那个人，嘴角不自觉地有了丝笑意，又话锋一转，“其实只要能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就已经很幸运了，对吧。”
“是、是，那我就放心了。”
看他仍旧踌躇，我干脆道：“父亲，您是有话对我说吗？”
“唉，其实也没什么。”他搓了搓手，最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道，“就是，你也知道，婉儿要到议亲的年纪了，安儿以后也是要走仕途的……我没什么出息，这些年也没什么建树……我的意思是，你看，既然景王殿下对你也挺好的，回雪阁，有没有可能还是给我们家……”
我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什么？”
话都说出口了，他豁出去道：“我就直说了吧，你的弟弟妹妹比你更需要回雪阁。婉儿是个聪明孩子，把回雪阁交给她，我相信结果不会差。”
我感到愤怒又荒谬：“不可能！凭什么？！”
父亲也沉下脸来：“凭我养育你到这么大，凭你靠着秦家才能攀上高枝！你当姐姐的，难道就没有丝毫对弟弟妹妹的爱护之心么？”
“爱护之心？”我气极反笑，“秦婉在我面前侮辱我母亲的时候，想过我是她姐姐么？您无数次纵容她过分行为的时候，想过我也是您女儿么？！”
秦婉不知躲在后面听了多久，此刻也跳了出来：“秦梓言，你好自私！秦家帮你当上了王妃，你已经衣食无忧了，怎么连做这么点回报都不愿意？真是白眼狼！”
我冷冷地看她，她却变本加厉：“啊，我知道了。我听说，景王殿下根本不喜欢你，对吧？真是可怜，难怪死死抓着回雪阁不愿放手了，是怕自己有一天被赶出王府，就活不下去了吧？”
好，很好。我唯一愿意当作亲人的那个人，此刻正用极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放任秦婉对我出言不逊。一切都没什么改变，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要被算计到底的外人。
抬头看向四方昏黄的天，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看来我来得不巧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的熟悉声音响起，我惊愕地看过去，他怎么会来？！
父亲也是震惊万分，连忙行礼道：“不知殿下驾临，微臣有失远迎……”
“免了。”王俊凯的语气淡淡，“秦大人该好好管教你的二女儿。对当朝王妃口出恶言，让人听了去，倒要以为秦家对本王有什么不满。”
“殿下恕罪，小女只是一时心直口快……”
“秦大人。”王俊凯打断他，字字清晰道，“看在秦家养育梓言这么多年的份上，本王对从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回雪阁只属于梓言一个人，如果谁再敢来纠缠她，莫怪本王无情。”
然后，他拉起我的手，攥在掌心：“走了，我们回家。”
经过脸色惨白的父亲和秦婉面前，我再没有回头。
过往皆成尘灰，我已有了真正值得珍惜的家人。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我用余光瞄了瞄王俊凯板着的脸，清清嗓子，问：“那个……为什么来帮我？”
他颇无语地看了我一眼：“傻问题。我的夫人被欺负了，我不帮你帮谁？”
这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讲出一些让我心跳砰砰的话，一时浮想联翩事小，一辈子栽进去事大。
我嘀咕道：“可你不是……”不喜欢我么。
他没管我后半句要说什么，掀帘看向车外：“没吃饱吧，回去再吃点。”
说是回来再吃点，结果菜没吃多少，酒倒是一口接一口。或许我心里还对父亲的事多少有点介意，不知不觉中，已经喝了比往日更多的酒。
我们在院落的石桌旁对坐，王俊凯无奈地来抢我手中酒杯：“好了，别喝了，不然明天会头疼。”
夜幕完全降了下来，琉璃灯却照得院内如昼，给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镀上如梦似幻的光影。我眯起眼睛，盯着他贪婪地瞧，却是怎么也看不够。
王俊凯索性搁下杯子，与我对视：“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啊。”我喃喃道。
这样看犹嫌不够，我离了座位，扑到他身前，捧起他的脸。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细雪落在他眉间，映着月色，才知古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云云，所言非虚。
“又胡说。”他不置可否，我却一时头晕，向他怀中倒去，被他稳稳接住。
“谁胡说了！”我却较真起来，去搂他的脖子，叹息道，“王俊凯……我喜欢你啊。从很久很久以前，在灯市上看到你被砸了满头的手绢荷包还要一个个道谢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我借着酒劲，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你凶我的时候，我想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可是没办法啊，你一说你小时候的事，我又觉得心疼了，就没法再生你气了……”
我越说越委屈，泫然欲泣：“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要说带我回家？”
王俊凯咬牙，一字一顿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我抬起头，愣愣地看他，此时转不太动的脑袋没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王俊凯叹口气，将我打横抱起来，带回房间，丢到了床上。他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我一把拽住。
我眨着眼睛，很坚定地对他说：“你别害怕，以后我保护你。”
他扬唇，问：“说反了吧？”
“没有，以后只要我在一天，就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那些事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明枪暗箭，你别怕。”
天地良心，酒后吐真言的真相不过是酒壮怂人胆。
下一秒，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堵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嘴。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照进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昨晚发生什么了？我努力去回想，在看到身边刚刚醒过来的王俊凯时，就把脑海里的零碎片段全串起来了。
串起来的后果就是我立马缩进被子里蒙住头，又被王俊凯捉了出来。
“躲什么？别敢做不敢认啊。”他笑道。
输人不输阵，眼看没法蒙混过去，我便很霸道地说：“你把昨晚我说的话忘了。”
“你昨晚说了很多话，你是指哪句？是我很好看，还是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我，还是你要保护我，还是……”
再说下去就不得了了，我恼羞成怒，去捂他的嘴：“王俊凯！”
“好好好，不说了。”他笑着投降，又来搂我。
我在他怀里别扭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以为我昨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沉思一会儿，说，“或许是你听懂我琴曲时，或许是你在这样的世道仍要坚守志向时，或许是每次和你待在一起，我的心情都很宁静时……总之，当我还尚未发觉，你就已经走进我心里了。”
“无论是为什么而开始，现在我很庆幸相伴余生之人是你。梓言，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唯一的心悦之人。”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安静地抱着他。
“梓言，你想过以后吗？”
“以后是什么意思？”我迟疑，斟酌道，“以后大约也就是像这样，在王府里平安终老，那就很好了。”
他的目光灼灼，像是藏了一团火：“不，以后可以是北地层峦叠嶂，是江南杏雨梨云，是所有我们未曾去过的远方。”
我一下坐起来，期待又紧张地看他。
我早就知道，他属于自由，属于更高远的风景，而不是金光闪闪的牢笼。
更幸运的是，他知道我也是。
最后，我问他：“王俊凯，如果可以选择，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想做树一样的人吧。”
我透过他的眼睛看见岁月悠远，当年那个彷徨无措、跌跌撞撞的小孩已经成长为值得让自己骄傲的男人。
他的声音一如流水潺潺：“温柔而强大，沉默又宽容。”
除夕家宴，王俊凯携我一同入宫。皇帝好充面子，因此即便谁多么不想看到谁，谁又恨不得私底下扎小人咒谁，表面上也都得做出其乐融融的样子来，以示父慈子孝，兄弟相亲，后妃和睦。
吉祥话轮着说了一番，菜肴撤了下去，又命乐师舞女上场，以早就排演好的歌舞助兴。
轻歌曼舞瞧着赏心悦目，我将目光放到领头的女子身上，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忽地弥漫上来。我轻轻“咦”了一声，王俊凯向我侧了侧头，传递询问的眼神。
我又蹙眉仔细看了看，确认不是我反应过度后，向王俊凯身边凑去，悄声道：“那个领头的舞女可能有问题。她的舞衣穿在她身上并不合适。”
“不合适？”王俊凯面上波澜不惊，也压低声音问我，“我倒是没看出什么，此话怎讲？”
“并非明显不合身，所以一般人很难看出来。”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旋转着的舞女，“她袖端接出的那一段与她的手长不搭。既是在皇室家宴上呈现的乐舞，又是领班，服装上绝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王俊凯沉吟几秒，解下腰间玉佩，趁没人关心这边的时候，招手唤了一名宫女过来：“去把这个交给太子，记得不要引人注意。”
歌舞进行到一半，舞女们变换了位置，先前领头的那名女子已转到了太子的桌案面前。
变故陡生。她的袖间寒芒一闪而过，一把匕首直直朝太子刺去。
太子眸光一沉，几乎是在那女子出手的同时便已作应对，劈手夺了匕首，反将她的胳膊卸下。
殿上乱作一团，有人高声叫着“护驾”，舞团中的刺客们已与宫内仅留的几个侍卫打了起来，一时间难分高下。我惊惧万分，拽住从死去的侍卫身上抽出佩剑的王俊凯：“你不会武，可不要乱来啊！”
“呲”地一声，一个妄图挟持我的刺客就被他一剑穿心。殿门大开，禁卫军却迟迟不到。他今日着一身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此刻沾上血迹，眉梢眼角皆是戾气：“谁说本王不会武？”
于是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手护我，一手挽个剑花，想靠近我们这边的刺客全被他解决了。
忽然，耳后传来细小的破空之声，还未等我的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地扑向他身后——
我听到被绊住脚步的禁卫军终于前来支援，又听到王俊凯的嘶吼，随即而来是肩上钻心的剧痛，和血液快速流失的感觉。
我倒在王俊凯的怀抱中，看着他惊怒的面孔，有气无力地说：“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京城外的官道，路两边琼花开得正盛，一团团白如碎云。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驶过，我坐在车里掀开帘子，新奇地看了一路风景。
“肩膀上的伤还疼么？”王俊凯斟了一杯茶递给我，关切道。
我笑着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啜：“早就完全好了。不过可能要留下疤痕了……”
“那有什么关系，伤好了就行。”王俊凯颇不在意地揽过我，“你要是实在在意，不是还有皇兄给的淡疤痕的药膏么。宫内库房里的东西，想必会很有用。”
那天宫变，实是穆王一手策划。穆王作为皇帝的另一个儿子，向来对太子之位蠢蠢欲动，而王俊凯早已在私下里投向了太子一党。他帮太子做事，收集了许多不利于穆王的证据，此次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刺客没能杀死太子，却杀死了皇帝。如今太子顺利登基，便兑现当初对王俊凯的承诺，放他离开京城，去寻山川河海的自由。
而且，由于我敏锐地察觉不对劲，及时送去提醒，也算是功劳一件，我苦寻已久的五色天蚕丝也被陛下赐到了手中。在这天下四处走走转转，也好让我找寻新的制衣灵感。
“……然后再从江宁去吴郡，听闻那儿的风景极美。之后再计划新的路线，看到时候还想去哪儿。要是走倦了，就挑一处最喜欢的地方落脚，重新开张回雪阁……”
我托着腮看王俊凯为我们的未来细细打算，眼里都是温柔笑意，嘴上还要打趣他两句：“嗯，顺便在这过程中吸引到新的女子？”
“没有别人，只有你。”他认真地说着讲过不止一遍的承诺，我心下高兴，还要继续道，“一辈子只能守着我一个人，殿下不委屈吗？”
意料之外的是，王俊凯的声音突然低落下去：“见多了宫中女子为争宠明争暗斗，人心实在可怕……我只愿拥有简简单单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哪怕曾经觉得，身在皇家，身不由己，这不过是奢望罢了……”
“停！”这招装可怜算是给他学会了，偏偏我就吃这一套，咬牙切齿地上前去亲他的脸。
“那你给我做衣服吗？”他的眼眸重新亮了起来。
“你就别想了，我只给女孩子做衣服！”
王俊凯闻言，唇角一弯，我从那张本该纯真无害的脸上读出了坏主意：“做里衣的话应该很容易吧，毕竟连量尺码都省了……”
“王俊凯，你这个……！你给我把手放下去！”
憨憨，生日快乐，老子爱你。
在写这篇文之前，我对王俊凯的了解仅限于“认得出他长什么样”。但因为希望人物能更贴近他本人，而不是仅仅顶着他的名字而已，我就去看了《TFB观察日记》里他的单人cut、B站几个他的古装剪辑和天坑鹰猎剪辑、《恰好是少年》的部分片段，听了三期《时差の朗读者》和他的几首歌，还读了几个知乎回答……
然后我：诶，他怎么越长越好看了，演技比我预料中的更好，性格和想法也不错，这五官演古装是真的可以，快演古装！
嗯，这孩子未来可期啊！（明明人家比你大）
所以在文中有意做了某些塑造，比较明显的有“想做树一样的人”（来自《时差の朗读者》）、强迫症解开线（观察日记里看他解话筒线）、擅乐曲等，还有一些我个人的观感，加上虚拟编造。但毕竟我非粉丝，不足之处恳请诸位谅解，如果能让读到这里的人喜欢，那么我很荣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