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摩天大楼越建越高，人们可曾想过，这座城市的地面正在下沉？

据了解，上海市规划工作会议即将于下周召开，会上将讨论限制上海建筑物的高度问题。目前，上海的高楼不仅引起民居日照和交通等诸多问题，而且也加剧了这座城市的地面下沉。

如果不控制地面下沉的速度，上海很可能“下海”

中国科学院院士、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空间研究所教授郑时龄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地面下沉对上海来说不是一个新问题。自1965年起，上海就开始治理过度开采地下水，因此地面下沉得到了一定的控制。进入上个世纪90年代，上海的高楼越盖越多，地表不堪负荷，陆地沉降现象日益严重，平均每年下沉1厘米，已经影响到地铁和高楼建筑的结构。

早在1934年，上海就建成了82米高的国际饭店，当时被称为“远东第一高楼”，但直到上个世纪的最后10年，上海的高层建筑数量才迅速膨胀。目前，上海100米以上的超高层建筑达100多幢，18层以上的建筑有3000多幢，另有3000幢正在兴建或规划中。过去10年，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城市像上海这样建起这么多高楼，浦东的陆家嘴更是聚集了包括世界第三高楼金茂大厦和世界第二高塔东方明珠塔在内的大批摩天大楼，这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

鳞次栉比的高楼是上海的一道风景线，但也给城市带来了包括地面下沉在内的很多问题。在很多人看来，地面下沉似乎与自己的生活无关。但专家指出，情况并非如此，这个问题从短期来讲可能影响到我们的交通和生命安全，比如由于城市各个地区地面下沉速度不一样，地铁隧道很容易弯曲变形，导致线路坍塌漏水，危及周围的建筑物。看得更远一点，以上海为例，随着地球气温的上升，全球海平面也普遍上升，估计到2050年，上海沿岸海平面将升高5—7厘米，如果现在不控制地面下沉的速度，上海很可能“下海”。

令人欣慰的是，上海市政府已经开始通过限制楼高来解决地面下沉问题。郑教授介绍说，目前在上海，建造18层以上的居民楼需经规划局审批。以后，相关规定还会更加严格，比如现在楼房的容积率可以达到8，而今后将限制在4以下；住宅楼的容积率目前是3.5，而今后要限制在2.5以下。郑教授解释说，建筑容积率是指项目规划建设用地范围内全部建筑面积与规划建设用地之比。打个比方，1平方米的地皮能建出8平方米的建筑面积，容积率就是8；楼的高度越高，容积率也就越高。

郑教授还透露，即将召开的上海市规划工作会议正在酝酿“双增双减”政策：“双增”指的是增加公共绿地、增加公共活动空间；“双减”则是指减少建筑容量、控制高层建筑。尽管如此，上海的高度仍在增加。陆家嘴的另一座高层建筑———环球金融中心大厦已经动工，这座高达492米的大厦建成后将成为世界第一高楼，在它对面的南京路上，浦西第一高楼———世茂国际广场也正在兴建中。这些建筑物的高度会不会因为限高政策的出台而改变呢？郑教授说，已通过审批的楼房将不会改变高度，而没有完成最后审批的项目将会受到新政策的影响。也就是说，世界第一高楼仍将出现在上海滩。

过度开采地下水造成世界很多城市地面下沉

过多的高楼是造成上海地面下沉的部分原因，而过度开采地下水则让更多的城市日渐下沉。上海市地质调查研究院的研究表明，仅就上海而言，地面沉降的原因有30%来自高层建筑和重大工程项目本身的影响，其余70%则要归因于城市地下水的过分开采。清华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教授许保玖认为，这项研究很可信。

上海自1860年开凿第一口深井至今，已有143年的地下水开采历史。1921—1965年，上海进入开采地下水的高峰期。当时开采的地下水主要集中在市区，用于工厂企业的降温、冷却和洗涤等。1956年，上海一年开采的地下水量竟高达2亿立方米！这种不顾后果的开采导致上海地面迅速下沉。许保玖教授解释说，上海的地下是由近千年来长江冲积的沙子、淤泥逐渐形成的厚达300米的软土层结构，具有含水量大、孔隙较大及压缩性大三大特征；过度开采地下水，地下就变了形，出现沉陷。因此，1921—1965年短短40余年，上海市区地面的平均沉降竟达到了1.70米，平均每年接近4厘米，沉降中心区的最大沉降量累计达到2.63米。

包括上海在内，我国陆续发现的具有不同程度区域性地面沉降的城市达30多座，比较严重的有天津、北京、西安和太原。天津1959—1982年最大沉降量累计达2.15米。与其他城市相比，北京地面下沉的面积更大。自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北京地下水位平均每年下降1—2米，最严重的地区水位下降可达3—5米；地下水位的持续下降也加速了地面沉降，北京东北部的累计沉降量竟高达5.9米，沉降总面积超过600平方公里，而北京城区面积仅490平方公里。

因过度开采地下水而造成城市地面下沉也是个全球性的问题，目前共有50多个国家和地区存在不同程度的地面下沉。世界上正在下沉的大城市还包括伦敦、曼谷、东京、大阪、雅加达、莫斯科、休斯敦、墨西哥城和威尼斯等。墨西哥城因过度抽取地下水，每年下沉10厘米左右。而意大利名城威尼斯每年则以5—10厘米的速度下沉，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到200年这个城市就会沉入大海。在通往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的海滨大道上，一座座木板架格外显眼。原来由于地面下沉，每当海水涨潮时，这里就会积下齐腰深的水，人们要踩着这些高约1米的木板架才能行走。由于无法忍受这种状况，威尼斯主岛上的30多万定居者如今只剩下8万多人了。

地下水采灌很有效，很多下沉的城市都可以这么做

许教授说，要控制城市地面下沉，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控制对地下水的开采。在这方面，中国的上海很有经验。为控制地面沉降，上海自1965年起就采取压缩地下水开采量、调整地下水开采层次及开展地下水人工回灌等措施，使地下水从大量开采期进入采灌期，全市地下水开采量逐步减少，地面沉降得到了有效控制。

与此同时，上海还实施了年度地下水采灌方案，即有关部门在评价上一年度地下水采灌执行情况及地面沉降情况的基础上，制订新一年度地下水采灌方案，这个办法一直沿用至今。此后，伴随着大量市政建设及郊区居民用水方式的改变，上海的地下水开采又有所增加，并在1997年出现了历史上第二个开采高峰。但由于采取的相应措施比较得力，上海地面沉降得到了有效控制。据统计，从1965年到20世纪90年代，上海地面平均沉降20厘米，年均不到7毫米，仅为前40年地面沉降量的11.8％。事实证明，地下水采灌是有效的，很多下沉的城市都可以这么做。

但许教授也指出，由于人口膨胀，绝对控制地下水的开采，对地面下沉叫停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要尽量合理利用水资源，如现在很多新建的小区都采用中水处理系统，即将冷却水、洗浴排水、盥洗排水、洗衣排水和厨房排水等经过适当处理后，再回用于建筑或建筑小区作为杂用供水。通过类似措施，我们对水的需求可以降低，对地下水的开采可以减少，那么地面下沉的速度也会降低。

许教授还告诉记者，不光是水资源，对其他资源的滥采也会造成地面下沉，典型的例子就是山西大同。由于煤矿的过度开采，大同地面下沉严重，造成居民房屋裂缝、人畜吃水困难等严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