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初，字节跳动（香港）有限公司更名为抖音集团（香港）有限公司，字节跳动旗下多个公司也陆续更名为“抖音”，引发了抖音将要上市的猜测。

市场分析认为，抖音或将会选择在香港或新加坡上市。而港交所与新加坡交易所对于ESG报告的披露有着严格的要求。抖音互联网金融业务，存在着催收乱象，将如何呈现在ESG报告中？

字节跳动在2018年才开始入局互联网金融行业。

虽然较阿里、腾讯、京东等互联网巨头慢了半拍，但字节跳动在金融布局就没停止过。2018年6月，字节跳动通过全资子公司华夏保险经纪有限公司拿到了一张保险经纪牌照，并且在同年上线了“头条保”；2019年8月，字节跳动收购北京市金美林投资咨询有限责任公司，获得证券投资与咨询执业资格；2020年7月，今日头条通过深圳市中融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拿下了一张网络小贷牌照；2020年8月，经过3年的谈判，字节成功收购拥有第三方支付牌照的合众易宝；2021年1月，字节跳动成立字跳商业保理公司，获得商业保理牌照。

在通过并购中融小贷获得互联网小贷牌照后，字节并没有直接将放心借从助贷产品转为借贷产品，而是先推出备用金试水信贷业务，这是一款类似于支付宝备用金的信贷产品，用户可以获得500-2000元的借贷额度。在字节将中融小贷的注册资本从50亿提高到90亿的两天后，备用金这款试水产品宣布退出舞台，这也意味着放心借成为字节小贷面向普通用户的唯一信贷产品。

此前字节对于互联网金融的态度曾非常保守，除从2018年才开始介入互联网金融业务外，一度对在抖音平台上进行的金融产品广告投放持谨慎态度。据界面新闻报道，在金融行业中，P2P、贵金属、外汇、股权众筹、投顾、贷款平台、小额贷款、证券、股权、基金、期货、私募等都曾在抖音禁止投放广告的名录中。

后来抖音拥抱现金贷广告，市面上叫得上名字的贷款平台，几乎都能在抖音广告上看到。

作为金融行业的晚辈，字节金融业务正通过不断地入股并购扩张，几乎在原样复制其它互联网公司的脚步。这使得一些不符合字节风格的业务无法获得成长，今年2月字节跳动将经营不佳的海豚股票APP出售给华林证券。

字节跳动的小贷业务也是如此。字节跳动没有金融基因，其金融业务团队都是通过外聘组成，字节消费金融板块有两大负责人，周波和丁博寻。他们都是在2020年加入字节跳动的，其中周波负责推动字节跳动金融牌照的落地。

字节放心借的负责人周波曾担任小贷平台小花钱包的法人和总经理。在他任内，小花钱包曾因暴力催收、泄露用户隐私被用户反复投诉，且在2020年8月，因APP“私自共享给第三方”被工信部作为“关于侵害用户权益行为的APP”，列入通报名单。

字节挖来周波，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获得小贷牌照，但周波并没有成功撮合字节与老东家中腾信的交易。反而在暴力催收方面，字节重蹈小花钱包的覆辙。

在黑猫投诉里，一位放心借用户投诉称，她正因放心借逾期被催收者反复催收，并且催收者在她多条抖音视频下公开她的欠款信息，“我们是放心借平台委托的工作人员，请速与我们取得联系，事情重要，紧急，请务必慎重对待”。

抖音评论里小贷催收短信

催收者不仅在债务人本人抖音评论，还会选择骚扰债务人的抖音好友。

催收受害者宁安在今年5月，她的抖音账号被一位昵称“12334”的催收者留言，“通知李龙行还钱”。李龙行曾是她的朋友，但因为李总是向她借钱，两人逐渐没有了联系。

催收者的行为令她感到厌恶和不满，“我觉得这种催账的素质也很差，世界上真的什么人都有，分不清楚对错，来骚扰无辜的人”。这个抖音账号属于她的工作号，她会通过视频展示一些所卖的产品。或许是害怕催收者的留言给客户带来困扰，她删掉了催收者的评论。

李龙行本人的账号，也没能幸免。在他庆祝生日的视频下，催收者对他进行了公开的羞辱，“你这是过生日借的钱么，生日过完了，是不是要还一下”。

李龙行不堪其扰，在黑猫投诉平台投诉了放心借。

字节旗下曾有放心借、DOU分期以及备用金三款消费金融产品。放心借是字节跳动旗下的小额信贷借款平台，由字节跳动全资控股的北京未来视界科技有限公司运营。李龙行在“放心借”借了小额信贷，并且已经逾期。而“12334”和“拒绝老赖”则是服务于放心借的第三方催收人员。

在黑猫投诉中，因抖音好友被骚扰而投诉放心借的欠款者不在少数。在这场逾期者与催收者的拉锯战中，陶悠和宁安只是众多被波及的受害者中的两位。以“放心借”为关键词搜索，将会搜索到超过3000条投诉，绝大部分控诉的，都是“放心借”暴力催收。

第一天开始催收就通知紧急联系人

从逾期的第一天，字节跳动放心借的催收者和欠款者的拉锯战就已经开始。

从事催收行业8年的谢丰向YOUNG财经介绍，“根据产品的不同，每一个甲方的需求是不同的，有一些甲方在逾期第一天就会找，有一些甲方是3天，有一些甲方是7天，甚至有一些甲方在31天以后才会找。但是市面上大概80%的网贷会在第一天就找欠款人，就会让我们进行催收”。

字节跳动放心借属于逾期第一天就进行催收的那一类。在逾期第一天，放心借官方会通过“106”开头的长号码向欠款者进行机器人催收，内容通常较为正式直接，仅通知欠款者已经欠款，并告知欠款者欠款的后果。除此之外，还会通过催收机构进行催收。

在黑猫投诉上，一位匿名用户分享自己被催收经历。他公开的放心借页面显示，他应在3月3日还款3118元。他表示，在逾期一天后（3月4日），催收者在上午11点对他进行了电话催收。但在他与催收者约定好了还款时间，并且没有漏接任何电话的情况下，催收者在七分钟之后联系了他的紧急联系人。

这位用户的经历不算罕见，众多欠款者在黑猫投诉上控诉放心借，在逾期第一天就被催收者多次电话催收，甚至有的如同上述用户一般，催收者在联系他的同时，联系了他在借款时填写的紧急联系人。

谢丰对这种情况有些意外，“一般来说逾期30天以内的客户（借贷公司）提供的信息很少，在正常的情况下，前7天（催收机构）应该是只有客户本人的电话，7天以后会加上预留的紧急联系人”。

北京威诺律师务所主任合伙人杨兆全对YOUNG财经表示，在能联系到欠款者的情况下，联系紧急联系人的行为既侵犯了借款人的隐私权和名誉权，也对紧急联系人构成了骚扰。如果侵权范围较广，人数众多，或者有其他恶劣情节，催收机构和人员，可能涉嫌刑事犯罪。

北京德和衡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常海梅则表示，这种情况可以参考深圳市互联网金融协会在2017年出台的《深圳市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催收行为规范》（征求意见稿）第十六条，即除借款人或担保人的资料外，网贷平台不得把第三人的资料提供给催收机构。如网贷平台需要联络第三人，以确定借款人或担保人所处位置，网贷平台应委派自身员工，在不会对该第三人造成任何妨碍的情况下进行联络。

向债务人的朋友发送短信

在口头催收以及联系紧急联系人没能生效的情况下，催收者会选择采取更为激进的手段。在这场拉锯战中，催收者的采取措施的原则是不断利用社交压力来促使欠款者还款。

催收者会联系欠款者的父母。一位放心借用户在黑猫投诉称，她的父亲正被催收者骚扰。截图显示，催收者向她父亲询问“李xx的钱款处理了吗？我这怎么还没收到撤案通知呢。是家里不愿意帮她吗？”该用户的父亲则回复称“已经气得住院了”，并且要求催收者别再找他。

杨兆全对YOUNG财经表示，向债务人的朋友或好友发送短信的行为，此前也有类似的案例，法院认定属于侵犯名誉权。

欠款人父母之外，催收机构还会选择联系欠款人的工作单位。一位用户投诉称“抖音放心借报我通讯录，一直联系我单位，搞得我都差点被辞退了”，他表示催收机构给非紧急联系人拨打电话散布我个人隐私欠款明细，已经严重影响我的生活和声誉。同时公布一张短信截图，对方问他“你还在不在长沙xxx股份有限公司上班？”

扰债务人的抖音联系人，

骚扰欠款人抖音联系人也是放心借催收者常用的增加欠款者社交压力的办法。

但这种行为几乎在各个方面越了界。谢丰认为这种做法绝对是违规的，在他们公司不被允许。但他同时也指出，放心借用户的抖音账号不太可能由抖音泄露，应是催收者的个人行为，“平台更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平台很爱惜自己羽毛”。

而对于骚扰抖音联系人的做法，杨兆全认为，催收行为也应当注意保护债务人的个人隐私。“《互联网金融逾期债务催收自律公约》第三章第十八条规定不得向债务人外的其他人员透露债务人负债、逾期、违约等个人信息。放心借（催收者）在抖音视频下方的评论公开债务人的负债的信息，违反了自律公约的规定”。

同时，他认为催收者所使用的语言也欠妥，“公众一直对催收行为存在“暴力”、“粗俗”的刻板印象，因此自律公约在第三章第十六条规定了在催收过程中应当使用文明礼貌用语。放心借（催收者）在短信中使用“老赖”这种不文明、不礼貌的字眼违反上述的规定”。

对于催收者在抖音评论区公布债权人的姓名，杨兆全对young财经表示，根据《民法典》一千零一十二条的规定，自然人享有姓名权，有权依法决定、使用、变更或许可他人使用自己的姓名。放心借（催收者）如果未经债务人同意，将真实姓名放在公共社交平台，侵犯了债务人的姓名权。

常海梅称，私自联系债务人抖音好友的行为，属于软暴力，不仅侵犯了债务人的隐私，也属于骚扰的一种。这种做法违反了2020年9月银保监会发布的《关于加强小额贷款公司监督管理的通知》规定，即小额贷款公司及其委托的第三方催收机构，不得以侮辱、诽谤、骚扰等方式干扰他人正常生活进行债务催收。

放心借逾期，催收威胁要上门

对于那些逾期时间长的债务人，催收者会采取更为危险的做法，威胁债务人将上门催收。

“给你减免了也不还是吧？我们是上门科的，你现在在户籍地是吧？今天下午五点左右我们有专员过来你老家核实情况，顺便把你宣传下，看看那几千块钱有没有那么难借，我们可以带到你和你儿子帮你去四大姨八舅姑借”。这是黑猫投诉上，一位放心借公布的抖音截图里的内容。

投诉者称，在她正常接听的电话的情况下，放心借催收者直接暴她的通讯录，并威胁恐吓她，将让她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一个小时后，催收团队通过另一个抖音账号的威胁更为直接，对方先是简单明了地将她的户籍地址报出来，“xx省xx市xx街道办事处xx村xx号”，然后再次威胁称将要上门，“你觉得你躲得掉？我们已经出发了。到了给你打电话你敢不出来试试”。催收团队同样在她的抖音好友视频下方评论，“给xx说叫她还钱了躲是躲不掉的，马上就来抓她了”。

除威胁本人外，催收者还会以隐晦的语言，威胁债务人的家人，一位投诉者称，其收到催收者的短信，使用了“过去收不到钱不要说弟兄几个为难家里人”这样带有威胁的语言。

谢丰认为网贷一般来说不会涉及到上门催收，“大部分网贷的客户来自全国各地，不可能每个客户都去找他，成本太高了，短信可以发，但事儿是办不出来的”。

但这种行为仍有可能涉嫌违法，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教授孟强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如果催收方对借款人进行语言威胁，甚至进行胁迫、跟踪，暴露个人信息，则涉嫌侵害借款人人格权，借款人可以选择报警、起诉等方式维护自身权益。

若是外包的催收机构违法，抖音也可能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常海梅律师也对YOUNG财经表示，根据互联网金融逾期债务催收自律公约（试行）第十一条 ，若是因外包管理不力， 造成损害债权人、债务人及相关当事人合法权益的，从业机构应承担相应责任。

抖音的小贷业务注定边缘化

尽管冒着违法的风险，但小额贷款业务对子字节跳动本身的营收，却很难有大的助益。

今年4月27号，字节旗下的深圳市中融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从50亿增加至90亿，中融小贷拥有小额贷款的牌照。

2020年9月，中国银保监会办公厅发布《关于加强小额贷款公司监督管理的通知》，规定小额贷款公司通过银行借款、股东借款等非标准化融资形式融入资金的余额不得超过其净资产的1倍；通过发行债券、资产证券化产品等标准化债权类资产形式融入资金的余额不得超过其净资产的4倍，也就是小额贷款最高仅能达到5倍杠杆，这意味着字节能凭借中融小贷90亿的注册资本，最高贷出450亿的贷款。

2020年11月，中国银保监会会同中国人民银行等部门起草了《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规定小额贷款公司联合贷款时，出资额不少于30%。按照字节跳动30%的出资比例计算，字节小贷（放心借）最多可以向外放出1500亿的贷款。

但由于起步较晚，业内人士向YOUNG财经分析称，字节小贷业务向外放贷应只有百亿级别。这意味着即使按照年利率24%计算，字节跳动目前依靠小贷业务增加的营收也仅为几十亿。

字节跳动小贷业务未来的增长空间，也受到监管的限制。字节跳动曾于2021年4月，与其他包括腾讯、度小满金融、京东金融在内的12家互联网金融平台，被中国人民银行等金融管理部门约谈，针对普遍存在无牌或超许可范围从事金融业务、公司治理机制不健全、监管套利、不公平竞争、损害消费者合法权益等严重违规问题当前网络平台企业从事金融业务中普遍存在的突出问题提出了整改要求。这意味着，字节跳动不太可能使用过高的杠杆。

在增加注册资本时，曾有消息人士指出，字节跳动此次增资，更多的考虑是为了扶持抖音电商场景内的小微企业主。在字节2021年的580亿美元（约亿人民币）营收中，以90亿实缴资本换取几十亿营收的字节小贷业务，注定是边缘业务。

内容来源： YOUNG财经 漾财经

反催收联盟的兴起，为一部分人带来了“暴利生意”。

“一个两人的小团队，一个月都能收入十万。”业内人士透露。

因为暴利，这个领域也吸引了诈骗集团的目光。

他们伪装成反催收联盟成员，在抖音、快手、咸鱼等平台收割借款人。

为了取得借款人的信任，他们甚至用美女销售，给借款人直播公司的情况——证明自己是正规的大公司。

借款人交费后，他们会敷衍两天，然后直接拉黑。

更为可怕的是，在这背后，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辅助产业链——为骗子注册账号、养号，甚至洗钱。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人性莫测，骗局横生……

随着抖音上反催收联盟视频的火热，兰州用户已经多次刷到过相关视频。

6月3日，他又刷出了一个视频：一家公司称，能提供高级金融规划师服务，帮网贷用户退保退息，三到五天就可以成功。

视频中，还展示了各种网贷用户退钱成功的截图，说服力十足。

巧的是，陈博刚发现，自己在2017年借的8万元，被平台偷偷收了9600元的砍头息等费用，却没有告知。

难道这些钱真的能要回来？

视频末尾有一个微信号，他加上了一个20来岁的销售姑娘，后者开始兜售退保退息服务。“她面相善良，语气很诚恳，根本不像骗子。”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销售姑娘打来视频电话，给陈博看自己和自己公司的场景。

这家公司看上去很正规，工作人员也很多，“公司很大，像这样的小姑娘有二三十个”。

这家公司提供两档服务：指导退款，收费1288元；量身定做、全程协商，收费4988元。

陈博选择了4988元的。

对方承诺，没成功全额退款。

陈博算了一笔账：“要是能要回来那9600元，扣掉服务费，也能挽回几千元损失。”

微信对话中，销售姑娘催促陈博交钱

但交钱之后，他很快发现自己被骗了：

销售姑娘推过来一个“易答在线”APP的二维码，要他下载并注册。

下载之后，陈博发现，这个APP里面有很多贷款口子。“我好不容易要上岸，这不是害人吗？”他很吃惊。

等他用自己的手机号注册之后，在APP里，易答在线的销售人员为他对接了一个所谓的老师。

但后者非常敷衍，只是复制粘贴过来三大段话术，让他自己去协商——这些话，全都是网络上的老生常谈。

没有所谓的全程帮助协商，“老师爱搭不理，一天才回一两次信息”。

陈博慢慢明白，自己成了被反复收割的韭菜。

先收割一遍服务费，再推荐新的贷款平台，用贷款再收割一波。

“能退款吗？”问完这句，陈博被销售姑娘拉黑了。

愤怒的他开始在各个平台上投诉，一定要讨个公道。

最后，易答在线表示愿意退款，但扣除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后，他只拿到1900多元。

和陈博的经历如出一辙，福州用户许在易答在线交了1288元，只退回来300多元。

实际上，易答在线是各大投诉网站的重点投诉对象：

在黑猫投诉上，关于易答在线的总投诉量为574条。

黑猫投诉上，两条关于易答在线的投诉

在聚投诉上，4-6月，关于易答在线的投诉有27条。

这家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

天眼查显示，它背后的公司名为四川融盛通金融服务外包有限公司，成立时间为2015年5月。

陈博称，受骗之后，他拨打了成都12315市长热线投诉，当地工商管理部门实地勘察后发现，该公司已经不在原地址，“通过留的所有信息都联系不上”。

天眼查显示，这家公司一共注册了三个商标，分别是：易答在线、图形、大圣帮忙。

而大圣帮忙也有很多投诉——2020年3月，就有用户在黑猫投诉上表示，大圣帮忙称可以协助下款，于是自己缴纳了2880元，此后再无音讯。

“这还是注册了的。还有更多的这类公司，是没有注册的。”一位从业者表示。

这些公司“收割”老哥的主战场，就是抖音。

比如说，在聚投诉4-6月关于易答在线的27条投诉中，明确提及是刷抖音才与易答在线联系上的，就有9条。

“这家公司有一二十个抖音号，都是换来换去的，但里面出现的，都是同一家公司。”许华平称。

他在4月被骗。现在他发现，当时活跃的那些易答在线的抖音号，现在都已消失了。

这样的骗局，正在各大视频平台上层出不穷。

百度贴吧有网友称，自己在快手上，看到一个ID为“快手小浩反网催”的人说能做停息挂账，“觉得比做老赖强，就安排了”。

他交了922元，之后再无消息。

从表面上看，骗子和其他反催收联盟一样，发的都是“退保退息”“停息挂账”“协商还款”等偏专业性的内容。

唯一的不同是，一旦交钱，直接消失。

目前，这种新式骗局也已经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

6月，多地检察院和公安机关开始在网上转发一条视频，视频的标题，就叫“别被这种代理退保退息的新型诈骗忽悠咯！”

金融诈骗团伙为何盯上抖音和快手这类短视频平台？

这些骗局其实并不稀奇，早在两年前，它们就出现在各种公众号上。

“微信收紧了监管，很多公众号都被封了。”中介海涛称，随后，骗子们就转战到了抖音和快手上。

这些短视频平台，迅速成为金融骗局的巨大培养皿。

这和抖音、快手的推荐机制直接相关——你喜欢看什么，算法就给你推荐什么。

比如，你关注金融产品，或者搜索过“信用卡”等关键词，就会被贴上金融用户的标签，这些内容会被反复推荐给你。

于是，反催收联盟迅速集结了几百万的借款人大军。

反催收联盟也会利用算法，攻占“关键词”。

比如说，在抖音上搜索“平安普惠”，下面的第一条，就是“来个集合平安普惠退回服务费和保险费”。

在抖音上搜索“平安普惠”出来的结果

与此同时，诈骗号也被大量推荐过来了——机器不是人，算法对哪些号为真、哪些号为假，很难辨别。

因此，在算法机制下，使用者暴露在骗局面前的可能性也更大。

海涛表示，自己就在抖音上刷到过很多次金融骗局视频。

除了视频之外，留言区也成为收割借款人的利器。

骗子会在点击量高的金融类视频下留言，话术极为高明。

比如，“我也欠了好几万元，现在还不上，大家加我一个联系方式，一起想办法吧”。

“作为信贷用户，你对抖音越上瘾，被骗的概率也就越大。”海涛称。

而在这条暴利的产业链之下，开始形成完整的辅助产业链。

骗子怕被追踪，一般会用虚拟手机卡注册抖音号。

“有卡商会提供专门的虚拟手机号和验证码，供人注册。去年这门生意刚兴起的时候，快手号卖4-5元一个，抖音号卖5-6元一个，并不贵。”海涛表示。

也就是说，一个虚拟号的成本，也就几元钱。

还有一些骗子，喜欢购买私人抖音号。

比如在豆瓣上，就有人大量收购私人抖音号，一个号的收购价在30-500元之间。

“粉丝在50-3000都可以，必须发3个以上视频的账号。交易换绑手机即可，一分钟解决。”

相比而言，因为需要绑定做人脸识别，所以闲鱼号没办法批量注册。骗子往往会去租闲鱼号，一天5元，此后在闲鱼里找人聊天，慢慢引流。

而进入这些账户的钱，很快就会被“洗掉”。

洗钱的方式，就是赌博行业最常见的“跑分”。

值得关注的是，涉黄视频，也逐渐成为金融骗子获客的一大来源。

海涛表示，抖音和快手上，有很多“色流”视频。它们的内容较为隐晦，存在性暗示，但因为未涉及暴露内容，机器很难分辨。

在这些号的签名处，会留一个联系方式，“懂的人就会加”。

“加了之后，当天不会同意，第二天才会同意，跟你互动。”海涛说。他加过一次，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对方是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会发来一连串话术，引导对话者去贷款、看色情直播、购物，或者去杀猪盘。

“在‘色粉’中，能捞出来很多金融客户，因为关注这些的人，大部分都无所事事，因此更好骗。”海涛称。

在退保退息和停息挂账骗局背后，操盘者到底是谁？

海涛表示，他们可以被分两类。

一类，是之前做色粉、杀猪盘的人，“转行杀到了金融圈”。

另一类人，是之前的现金贷从业者。

随着监管严打，从去年年底开始，很多现金贷从业者纷纷转行。“现在，这群人又开始抢杀猪盘的饭碗。”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只要是骗子，总会留下马脚。

陈博已经报警。他打算找到当时骗自己的那个销售姑娘——在他的手机上，有她的视频截图。

抖音号可以造假，手机号可以造假，收款账户可以造假，但人脸，无法造假。

他坚持认为，公安机关凭借人脸识别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

“他们应该在东南亚一带活动，不在国内。”警方告诉他。

一个反催收联盟的创始人和同行抱怨，说投诉这招，现在效果越来越弱了。

金融机构和催收行业，对此都开始免疫。

对方笑他傻：“金融机构免疫没有关系，只要借款人还信就行。”

对于他们来说，借款人不是客户，只是反复收割的韭菜……

文 | 新熵，作者 | 樱木，编辑 | 月见

已经趋于平静的互联网金融圈，再次泛起涟漪。

9月15日，央行副行长张青松在第十一届中国支付清算论坛上表示，要继续落实强化大型支付平台企业监管。据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已有京东、度小满、携程、平安普惠等拥有多张互联网小贷牌照的公司，开展相关牌照的整合清退。

但与逐步趋严的监管，以及持续整改的大厂金融业务不同，字节跳动今年仍表现出加码意味。2022年，4月28日，字节旗下深圳市中融小额贷款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公司注册资本由50亿元增至90亿元。7月22日，原抖音小贷产品dou分期正式更名为抖音月付，从随后公司大范围推广来看，抖音支付体系已完成了阶段性布局。

抖音金融支付业务的变化，与其高速发展的电商版图不无关系。抖音电商于2020年6月成立，去年便有行业分析师预测抖音电商GMV已达到近8000亿规模，进入2022年，在抖音电商第二届生态大会上，抖音电商总裁魏雯雯公布了2021年5月1日-2022年4月30日抖音电商经营数据：GMV达同期的3.2倍，售出超100亿件商品。

但伴随着抖音支付金融的快速发展，抖音金融争议声也开始出现。

自921抖音好物节以来，小红书、微博等社交平台收到了大量用户吐槽，抖音会在用户不知情的情况下开通其相关网贷业务。“在直播的时候，由于抢货拼手速，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开通了抖音月付等网贷业务，然后，没多久就开始有人给我打电话声称是否有借款需求。”某小红书用户抱怨道。

“莫名开通”的抖音小贷

“抖音购物默认强制用户开通网贷，已经被默认开通两次。”近日有媒体报道，抖音用户张先生反映自己通过抖音直播间抢购时急忙付款，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发现自己被开通了抖音月付。

如果关掉业务，还会出现第二次强制开通。在小红书平台中，某用户说道“抖音月付第一次关了以后，还会有第二次，只要是你在抖音买东西，就会优先跳出来，要是家里老人小孩刷抖音不懂这些，背上贷款都不知道。”相关的投诉多达上百条。

抖音的消费场景相比淘宝京东等搜索电商的购买场景，更加“短平快”，抖音里的秒杀价、红包、拼手速、抢单行为遇到相对简单的金融开通流程，导致了不少用户在短时间无法兼顾抖音月付里小贷属性的风险提示。用业内人士的话来讲，这样的设计对于用户来说，更像是一场“趁乱下手”的诱导操作。

抖音为了推广月付功能，开通流程极为简单，开通抖音月付甚至不需要完善实名信息，身份证件照也不是必选项。

金融行业资深从业者张强，在评价抖音月付时认为，客户开通抖音月付，仅通过客户支付界面默认勾选分期支付方式并免密支付，来诱导客户开通分期，同时并未向客户明确展示分期协议、征信查询授权，且未通过明确界面让客户确认授权查询征信，其实已经不符合规定了。

根据在中国人民银行《征信管理办法》中第二章第十条规定，征信机构应通过协议等明确形式明确信息采集的原则以及各自在获得客户同意、信息采集等方面的权利与责任。该办法第十二条规定，征信机构采集个人信用信息应当经信息主体本人同意，并且明确告知信息主体采集信息的目的。

总结来看，信息流程的不完善，权责告知不明晰，提醒内容的过于简洁，都成了消费者指摘的关键因素。而从结果来看，这样的设计也给许多用户带来了不便。小红书博主黎蒙（化名）声称，由于自己在考试中，需要出具征信报告，没想到在抖音下单时不小心被贷款，影响了征信结果，进而考试成绩也受到了影响。

根据黑猫投诉显示，抖音月付相关投诉多达14000条。其中，征信带来的影响数不胜数，从被电话骚扰，到个人信息被泄露，从强制开通，到功能关闭困难。而征信问题作为社会信用的基础，往往会在方方面面影响到人们生活。

其次，抖音月付乱象的另一重矛盾，来自支付手段与消费形式的不匹配，从抖音月付的原理来看，其设计的初衷依旧是分期支付的信用卡逻辑，是基于线下消费场景，但当搬至线上时，其适用性也正遭到挑战。

以抖音电商常见的预售类产品为例，完成订单的收货时间与抖音月付固定的还款日期会存在错位情况，许多用户往往在还完抖音月付贷款后，却仍未收到货品，或者还会退货。而如若牵扯到退款、退货、以及退款后的剩余还款，其流程的复杂度，将成倍增加。

细看抖音月付的功能与设计，会给人一种急迫的“仓促感”，而这种慌张，在2022年抖音日活用户已经突破7亿的情况下，正在不断被拉至放大镜前。

抖音月付在众多互联网小贷产品之中，算不上特别。

支付宝花呗和美团月付等产品，都在定位、功能上与抖音月付有许多重叠。甚至用户吐槽在美团月付遇到的遭遇，在抖音月付中重演了。曾有人用“美团红包“诱惑”之下，还有多少人能认真读完授信付款合同？”来形容美团月付在扩张时，与用户之间的矛盾。与抖音月付如今的窘境，形成了完美对仗。

DOU分期正式更名为抖音月付是在2022年7月22日，与美团相比晚了2年。而时间的落后就意味教育市场的成本要高于其他巨头。

而在实际运营的角度来看，抖音小贷业务，从用户心智、支付规模到相关功能，几乎处处受制于主流支付平台。根据分析师的预测，2022年微信支付和支付宝支付的市场份额分别为分别为35%-38% 、44%-48%之间。高度重合的货品渠道，从用户习惯、商家习惯的角度来看，从淘宝等电商平台转移至抖音的消费者，也更偏向于支付宝等原有支付方式。如何破局，成了抖音在完成金融布局之后的一大难题。

而从实际的运营来看，除了强制开通等乱象之外，在平台之上抖音月付以及放心借拉新活动不断，其中放心借推出“邀好友赚红包”，只要用户成功邀请一人激活放心借额度，就可获得30元红包；抖音月付则每邀一位新用户成功开通，该用户即可得500月付金，被邀请好友也可得最高15元立减券。

而在效果上来看，中融小贷不断增长的规模以及抖音电商快速增长的GMV都在印证着这种方式的可行性。

另一方面，从内部来说，抖音巨大的内容流量，显然具有更多的想象空间，除了电商之外，广告业务、金融业务等方向，在小贷等支付业务没有扩容完善之前，几乎无法将流量变现完全在自身生态体系消化。换句话说，抖音依旧扮演的是“过路财神”的角色。如何将自身生态的效能发挥至最大，作为发展较晚的抖音金融显然需要承担更重的责任。

同时，字节增长的压力也没有给抖音太多时间。

2021年年末，字节跳动商业化产品部召开全员大会，会上提到字节跳动国内业务的广告收入过去半年停止增长。字节作为近年来移动互联网中发展最为迅速的公司，占其收入约70%的广告业务的停滞几乎意味着巨头们经历的天花板时代，也无情地落入到了自己的头上。

而作为公司视为第二增长曲线的抖音电商，在压力之下，也需要按下快进键。

天花板时代下，算法推荐直击人性弱点，金融服务提供超便捷支付手段，而在两者协同之下，普通人几乎没有太强的抵抗力。站在公司的角度而言，这样的合力成就了让人沉迷的抖音短视频，也成就了抖音电商金融的高速发展。

而面对即将到来的购物节，当人们看见再次被提高的信用额度，到底拿什么来管控自身消费的欲望，成了摆在抖音与诸多电商平台面前的一道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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