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一右数相反47是什么数字?

    刘耀文站在盥洗台前,侧过身看了看镜中肩胛骨上成色新鲜的抓痕。他抬起手臂靠近鼻腔,嗅到一点微弱的雨水气息。这是那个Omega残留给他的信息素味道,本身就不如花香果香那样馥郁浓烈,洗过澡后更是浅淡,只留下薄薄一层,梦幻似的萦绕——衬得他百利甜味的信息素更腻更甜,简直像揣着满怀粘牙的太妃糖。

    话说回来,除了夜里醉酒时的片刻热情外,那个Omega倒是没有辱没他疏离冷淡的信息素气味。早晨时窗外还在下雨,年轻的Alpha先醒来,盯着枕边人漂亮到离谱的侧脸看了半晌,而仅仅去浴室里洗了十分钟澡的功夫,胯间系着浴巾回来时,白色大床上只剩乱作一团的枕头、软垫和被单。

    刘耀文挑挑眉,边擦头发边大略看了看整间套房。Omega手脚利索,走得干干净净,甚至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刘耀文想象着他蹑手蹑脚跑路的样子,竟然兀自笑了一声。

    平心而论,他相当中意他。刘耀文生来一身酒绿灯红的信息素气味,但对夜场兴趣缺缺,昨天打了场临毕业的篮球友谊赛,才被盛情难却的队友拽进那扇玻璃门。就在那一刻,他的目光仿佛突然不受控,径直穿过拥挤人潮,钉在那个翘着脚坐在吧台边转椅上的Omega身上。

    坐进卡座里,队友顺着他直勾勾的眼神看过去,在一旁煽风点火:“别光盯着啊,上啊!反正是出来玩。”

    刘耀文收回目光,边摇头边说了句什么。音响里鼓点聒噪,队友满脸没听清的茫然。刘耀文凑到他耳边笑着喊:“是个假玩咖!”

    皮鞋,西装裤,衬衣领口开到胸口,面颊酡红,媚眼如丝。不可不谓有十足的欺骗性,但偏偏不会喝龙舌兰,柠檬片丢进锤纹杯里,盐抹在指尖上。

    虽说美人犯犯这种错误也相当可爱,但刘耀文不想招惹一个独自出现、虚张声势的Omega。八成是吵架了、失恋了或者受了什么其他刺激,总之情绪极不稳定,后患无穷。

    当然,当刘耀文在门外接完电话,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的Omega倚在路灯上夹着一支烟流泪时,这一告诫迅速被他自己遗忘了。他握着手机站在原地,那张清丽的脸为醉意所朦胧,察觉到目光似的转向他,戚戚然笑了一下,哑着嗓子问他有火吗。

    他手里的烟确实尚未点燃,而刘耀文实在不知道这个冒牌夜场高手明不明白“借火”在此情此景中所内涵着的暧昧暗示。但从酒店落地窗前Omega几乎洇湿地毯的热情回应来看,他也不算是乘人之危。

    ……那跑什么呢?刘耀文自诩从外形到技术都是顶级床伴,不由得恨恨地舔了舔后槽牙。

    他穿戴整齐,临出门时看到地毯上微弱闪动的光点。他俯身拾起那条珍珠脚链,几个小时前,它还系在那只细白的、搁在刘耀文肩头的脚腕上。

    雨夜的气息扑面而来,像一把闪着银光的小钩子,钩住他的心脏。

    他对这个落跑Omega的兴趣,在去前台退房而发现这个人不多不少付掉了一半房费时,达到新的顶峰。刘耀文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露水情缘,两不相欠。

    但他越想清算,刘耀文就将手心里的珍珠脚链攥得越紧。

    不同于刘耀文的餍足,宋亚轩在醒来时,先感觉到的是被人揍了一顿般的浑身酸软,然后是巨大恐慌。浴室里亮着灯,磨砂玻璃隐约透出花洒下雕塑般的标致形体,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在看到时间时吓得差点跌下床。

    微信上未读消息的红点不断闪动:“宋律师,当事人已经到了,您到哪里了?”

    他小声骂了一句,敷衍着回了句“马上”,才强忍着不适翻身下床。他的确是假玩咖,头一次去夜店,纯属借酒发疯,以至于根本不知道急着离开时需不需要和一夜情对象打个招呼。

    百利甜的气味熏得人头晕,他边套衣服裤子边努力恢复头脑转速,发现自己只能回忆起一张充满荷尔蒙气息的脸和让人脸热的旖旎片段。长年的诉讼业务使他养成风险导向型的思维模式,第一反应是要知道昨晚的Alpha是谁,以防之后流出色/情影像时无处追责。

    他往床头瞥了一眼,明晃晃放着一张S大的学生证,名字是“刘耀文”。青年剑眉星目,被磨损的塑料质地的眼神如有温度,炙热得像要将他体内的余烬再次引燃。

    宋亚轩用手机拍了一张学生证,怎么想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与睡了一觉的大学生道别,索性随便抓了几下头发,决定去一楼大厅找地方洗脸。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宋亚轩焦虑地坐在计程车上,倚着车窗发呆。

    身上大概被人清理过了,清爽干净,但甜腻酒气散也散不开。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后颈腺体上年轻Alpha留下的牙印,痛得龇牙咧嘴,指腹沾上干涸的血迹。

    ……年轻人真是有够凶的,临时标记而已,咬这么狠。宋亚轩暗自腹诽,庆幸办公室里还挂着一套西装。

    当事人是个女性Omega,见到他的一瞬间就红了脸。Beta性别的助手在一旁不明就里,迟钝地嗅不出他身上的情/欲气息,只觉得宋律师虽然眉宇间神色疲惫,面色却相当红润。

    会见完当事人,宋亚轩立刻逃回办公室,依然没逃过八卦心极重的女同事。陶安敲开门,神秘道:“宋律师,开张了呀?”

    穿职业套装的纤细Omega硬是从门缝中挤进来,坐在他对面笑弯了眼:“诶,你说说呀,怎么回事呀?徐朗可不是这个味儿啊。”

    陶安瞪圆了眼睛:“啊?你不是说等他明年回来就准备结婚吗?”

    “结个屁!”宋亚轩啐了一口,“我上周末飞杜克想给他个生日惊喜,他在女人堆里开Party,被我抓现行。”

    “分手啊,不然呢?”宋亚轩没好气,白了她一眼,“留着干嘛,等恋爱出轨变婚内出轨啊?”

    “卧槽,我真没看出来徐朗是这种人。”陶安气得猛拍一下桌子,眼珠子转了转,又笑出一对梨涡,“算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你先说说你身上这是谁的味儿啊,从实招来!”

    宋亚轩笑得狡黠,起身收拾文件:“你管我呢?饿不饿,一起吃午饭去?”

    助手在后面喊他:“宋律师,您两点前回来吧,张姐说人事部筛了个实习生让您见见。”

    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宋亚轩在大洋彼岸见到的场面实在可怕,想起来一次反胃一次。

    徐朗是他和陶安的大学同学,一个沉默寡言的Alpha,就连信息素也是刻板的松木气味。他们在S大毕业时确定了关系,因为徐朗要去美国念JD,所以几乎恋爱即异地。好不容易念完三年,徐朗又说要在美国执业几年攒攒履历,宋亚轩也就摆摆手随他,于是又四年过去。

    宋亚轩事业心重,平权方向的诉讼业务又繁重得要命,所以对亲密关系需求寡淡,异地恋倒也自在舒服,打打阻隔针、贴贴抑制贴,不痛不痒过了七年。现在想起来,只是不知道那七年里有多少年是那样过去的——无法可想。

    是为爱情痛得剜心剔骨吗,似乎也并没有。更多的是“竟然被骗了这么久”的委屈和耻辱,在他体内四处冲撞,逼得他飞回国后时差还没倒利索,就冲进夜场里一醉方休。

    宋亚轩乘着回律所的电梯,翻出手机又看了看那张学生证。虽然信息素野了点,但看起来是个清清爽爽的好学生。这似乎是一场低风险艳遇。

    然而推开会见室的门时,宋亚轩先看到坐在HR对面的实习生的背影,一瞬间脊背僵住。他感应到还流窜在自己血管内的百利甜酒气,与礼貌起身转向他的人对上眼神。

    会见室险些被他管不住的暴雨气息淹没。刘耀文先反应过来,乖巧地颔首,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笑意:“下午好,宋律师。”

    宋亚轩在晕眩中完成了这场面试。他垂眸提问,不时冷静地推一下金丝边眼镜,试图掩盖自己藏在桌沿下发颤的腿根。临时标记后的Alpha对Omega存在生理上的绝对压制,尽管刘耀文将自己的信息素收敛得严丝合缝,在封闭空间中,宋亚轩依然能感受到某种不可见的牵引力,让他忍不住脸热腿软。

    面试结束时HR先拿着文件离开,宋亚轩急于逃命似的立刻起身,在经过刘耀文时踉跄了一下,被人扶住手肘。他笑得低沉,问他:“跑什么,我欺负你了?”

    宋亚轩被挑起莫名的胜负欲,抽回手臂理了理袖口,似笑非笑看着他:“小朋友,你也能欺负我啊?”

    宋亚轩刚一抽身就去了人事部办公室:“我这儿不缺人啊,你把刘耀文排给别的合伙人。”

    “啊?你上周不还说太累了,一定要给你排一个实习生吗?”

    “行行行,刚好人家也不想跟你,给我发短信说要跟陶律师呢。”

    “哈?!”宋亚轩突然来气,“他凭什么不想跟我啊?”

    刘耀文在一周后正式入职,西装革履,一表人才。宋亚轩透过玻璃窗,看到他肩宽腿长站在打印机前,也管不得用词准不准确了,心里从“人小鬼大”骂到“衣冠禽兽”。

    陶安派刘耀文去给他送一起代理的家暴案的伤情鉴定书复印件。刘耀文恭恭敬敬把文件搁在桌上,宋亚轩看都不看他,鼻腔里“嗯”了一声以示知情。刘耀文含着笑意轻声喊:“宋律师。”

    “怎么了?”宋亚轩从镜片下掀起薄薄的眼皮,冷冷看着他。

    刘耀文满脑子都是下次要让他戴着眼镜做,面上却维持得一本正经:“宋律师,我不想跟着你实习,是因为那样不方便追你。”

    午饭后宋亚轩去冲咖啡,陶安闪身进了茶水间,凑近他:“亚轩,我今天好像闻到了一点点新来的实习生的信息素。”

    “啊,还真是他啊?”陶安大惊失色,“那他怎么没跟着你啊,我这怎么做人啊?我敢使唤你宋律师的小对象吗?”

    宋亚轩红着脸瞪她:“你再大声点,全所就都知道了!而且谁说他是我对象了?”

    “也不算翻车吧……”宋亚轩垂着眼搅动奶泡,“就是有点尴尬。哎呀没事,过几天大家就都忘了,你当他是普通实习生就好。”

    毕竟,过一次夜就过出感情,在危机四伏的现代社会是绝不恰当、与“稳妥”二字背道而驰的事。尤其是当罗曼蒂克情节介入工作场合时,宋亚轩脑内名为“风险厌恶”的雷达响彻云霄,几乎引起耳鸣。

    但年轻Alpha并不这么想。刘耀文上班时规规矩矩,偶尔在茶水间碰到他时也立刻隔开一段授受不亲的距离——但说要追他就是真的要追他,套路老派得吓人。有时宋亚轩熬夜加班,午夜时推开办公室的门,只有一方格子间还亮着灯,传出游戏机活泼可爱的背景音。随即音乐暂停,隔板上方露出一双狗狗眼:“辛苦啦,宋律师!”

    “什么工作,帮陶安通关塞尔达吗?”他又将眼镜取下来,按了按被压红的山根。

    “嘿嘿,”刘耀文起身粲然一笑,突然地转移话题,“宋律师,你一害羞就有好多小动作。”

    社交软件上天天打直球,约他出去看电影。宋亚轩没答应过,连找借口都敷衍,但似乎打消不了对方的热情。

    再后来,律所前台开始每天清晨收到一大捧带着晨露的鲜红玫瑰。宋亚轩头一次看到卡片抬头上写着“轩轩”时,差点背过气去。

    整间律所都在猜是谁,但只有三个人心知肚明。陶安已经和伴侣AO成结,并不受刘耀文信息素的影响,又旁敲侧击揣摩出宋亚轩欲拒还迎的心思,索性开始给实习生铺路支招。

    宋亚轩在应酬后在路边打计程车,街边一辆似乎等了很久的路虎开到面前,放下车窗。刘耀文探头,笑出洁白整齐的齿列:“我送你吧。”

    宋亚轩喝了点酒,微醺着以为自己在做梦。刘耀文把他的蹙眉理解为拒绝,半是委屈半是威胁:“快下雨了喔,宋律师。”

    闷热已经持续多日,头顶阴云密布,宋亚轩只能坐进副驾驶。Alpha开车很稳,开始跟他请教业务经验,对话正经得像《民主与法治》在做访谈。

    谈话告一段落,空气里只有柠檬清新剂的化工气味,爵士乐缓缓淌过,没有侵略性。宋亚轩放松警惕,累得随时要睡过去,忽然嗅到一点百利甜香气。他悚然醒来,转过脸瞪视着刘耀文。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刘耀文忍着笑辩解,“但你也收一收吧?不然我忍不住。”

    宋亚轩后知后觉,嗅到并非来自车外的一阵雨水潮气。他只好脸红地承认:“我喝过酒就收不住。”

    刘耀文看他一眼:“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吧。”我还以为你那天是蓄意勾引我。

    后半句没说出口,以防被脾气火爆的Omega抢过方向盘丢下车去。宋亚轩却听懂弦外之音,真的不好意思起来:“其实那天是我第一次去酒吧。”

    “干嘛?我又没怪你,我还捡便宜呢。”路口有红灯,刘耀文踩了刹车看向他,问,“所以为什么突然要去啊?”

    宋亚轩揣着手抱在胸前,摆出典型的自我保护姿态,不接话了。刘耀文察言观色,乖乖噤声。

    车停在公寓楼下,宋亚轩握着车门把手,突然说:“因为失恋,谈了七年的男朋友出轨了。”

    ……这怎么能被理解为索要承诺呢?虽然,宋亚轩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想要告诉他。

    刘耀文下车撑了伞,从车头绕过去为他打开车门。宋亚轩刚站直就定住了,一瞬不瞬看着单元门口的方向。

    刘耀文回头,看见半个隐在门廊下的身影。他会意道:“前男友?”

    “嗯。”宋亚轩顿了顿,微笑着看他一眼,伸手挽住撑伞的臂弯,“借你一下。”

    刘耀文下班时间从来都一身休闲装,穿着篮球短裤踩双AJ,尽职尽责给纤细精致的上司撑着伞,小狼狗态度摆得相当端正。走近时才看清徐朗是什么样子,为了卖惨连胡子也没刮干净,一副倒时差的落魄倦容,看来是没想到要面对这种开屏求偶的场面。他走到雨幕与屋檐的边缘,喊得情深意切:“亚轩!”

    宋亚轩对他眼神也欠奉,低着头在公文包里找门禁:“你来干什么?”

    “我们谈谈吧——”他伸手要去握宋亚轩袖口露出的白皙手腕,边说着边悄悄释放出一点信息素。

    刘耀文立即钳住他蠢蠢欲动的手臂,眯了眯眼。百利甜酒气汹涌地炸开,吞噬一切似的气势,宋亚轩被熏得腿软,不得不贴着刘耀文才站稳,叹气道:“没什么可谈的,徐朗。你也知道我性格,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徐朗很久没见过脾气这么冲的年轻Alpha,也被吓到,佯装冷静地挣开钳制。他于是转变攻势,泪水迅速地盈在眼眶里:“亚轩,你就这么不念旧吗?那天只是偶然,我可以改……我心里真的只有你。”

    宋亚轩把头倚向年轻Alpha宽阔的肩膀,盯着徐朗的眼睛,笑得很温柔:“可我心里,真的没有你了呀。”

    宋亚轩单腿跪在铺了软垫的飘窗上向下望,徐朗还撑着伞固执地站在原地,忠贞得恍若一棵行道树。他冷哼一声,回头看见玄关里站着的局促的Alpha。

    “伞挂门口就行。自己取双拖鞋吧。”宋亚轩径自走向冰柜,“喝点什么?”

    刘耀文眼睛亮亮的,望着他:“我可以在这儿过夜吗?”

    “……我看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但你要走也行。”宋亚轩看向他,被刘耀文憋不住的、露出八颗牙的灿烂笑容感染,也笑着问他,“喝什么啊?”

    然而家里并没有这种不健康的饮品,刘耀文退而求其次找到一罐苏打水。宋亚轩站在窗边跟助手打电话,确认休息日结束后的工作安排。他想事时习惯于单手扶着腰侧的皮带,掖进西裤的白衬衫于是起了几道暧昧的褶皱。刘耀文回忆起那片皮肉细腻的手感,猛灌一口苏打水,差点呛到自己。

    宋亚轩过惯了独身式的居家生活,家里冷清清没什么人气。但刘耀文善于发现,一眼看到电视旁的游戏机,问他有没有卡带。宋亚轩翻出几盘来与民同乐,很快发现刘耀文在疯狂放水,又气又没法揭穿。

    客厅里沙发小得可怜,最多容得下两个人并肩打电动。刘耀文主动请缨要睡沙发,一米八几的人长手长脚缩在绒面软垫上,看起来随时要掉下来,还在说“没事没事真的可以”。

    颇有点以退为进的意思。宋亚轩犹豫不决,狠狠心换了家居服,落了门锁独自躺在卧室的宽阔床面上。

    窗外雨声如注。不知道是因为见了徐朗还是因为外面躺着刘耀文,他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无法成眠,又觉得口渴,于是走出卧室去倒水喝。然而刘耀文也还醒着,在一片黑暗中蜷得可怜兮兮,听到人脚步声立刻把亮着的手机屏幕扣在胸口,呼吸平稳地装睡。

    宋亚轩一时无语,觉得自己像查寝的楼长阿姨,端着水杯问:“睡不着?”

    “啊……嗯。”刘耀文索性坐起来,挠了挠头,“有点挤。”

    宋亚轩沉默片刻,说:“你进来睡吧。”又补充:“先洗澡再上床!浴室里有浴袍。”

    一米八的床,两个人各自挂在床边。宋亚轩更清醒了,心跳得像擂鼓,快要蹦出喉咙口。

    “我想起一个东西……一直没机会还给你。”他翻身下床,从床边地毯上的裤兜里摸出雨夜的遗迹:那条珍珠脚链。

    宋亚轩在窸窸窣窣的声响中拧开台灯,珍珠在昏黄光线里反射出莹润的光。他哽了哽:“扔了吧。徐朗送的。”说完便又翻过身睡下去。

    刘耀文站在床边,默默攥着它,半晌才问:“你可以忘掉他了吗?”

    他自己也明白,这段沉默既费解,又残忍。但他不能对刘耀文说谎,不能说自己已经彻底痊愈、准备好迎接什么新的浪漫情节——人能且只能以真诚回报真诚。

    刘耀文半跪在床边,掀开被角握住他的脚踝。宋亚轩吓得缩回去,被强硬地再次拽住,脚链被系回去,凉丝丝贴着皮肤。刘耀文垂着眼说:“你会自己取下来的,为了我。我可以等。”

    宋亚轩撑着身子坐起来,和他对视。柔光下的轮廓古典而深邃,刘耀文目光灼灼,仿佛刚说的是什么婚礼誓言。

    “你喜欢我什么呢?”宋亚轩蜷起腿,环抱着膝盖问他。

    褒义词不要钱似的从刘耀文嘴里蹦出来:“善良,坚定,勇敢,很聪明,很有原则,认真工作的时候好迷人……”又笑了笑,说:“还很可爱。”

    宋亚轩把腿抱得更紧,小小的尖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上,不看他:“我比你大六岁。”

    刘耀文也不恼,笑呵呵地站起来:“反正你最可爱。”说罢还斗胆揉了一把宋亚轩的头发:“好啦,睡觉。”

    空调声和雨声交织成一片,空气里飘着剂量恰好安神的百利甜酒气。宋亚轩枕在柔软枕头上,渐渐沉进睡意里。

    大概凌晨三四点,他从梦中被一声炸雷惊醒,下意识坐起来。起身太猛,眼前一片不自然的黑,耳膜嗡嗡作响。

    他还在发晕,身边的Alpha也坐了起来。刘耀文两手捂住他耳朵,手臂卡着Omega的窄肩,把他牢牢锁进怀里,半梦半醒间哄人也像梦呓:“没事儿啊,没事儿。”

    宋亚轩下巴抵着他肩头,一下子清醒了,只能瞪大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睛。窗帘罅隙间一道白而亮的闪电划破夜幕,他被晃得重新闭上眼。温热的掌心紧贴着他温度偏低的耳廓,雷雨声于是被隔绝,只听得见两个人交错奔腾的心跳,震得人几乎落下泪来。

    次日刘耀文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并用地将人搂在怀里,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宋亚轩也悠悠转醒,坐起身来活动着被箍得循环不畅的胳膊,问他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刘耀文只知道茫然摇头。

    “是哦。”刘耀文苦着脸,以为宋亚轩在说他睡相不好。事实上,孤A寡O同床过夜后竟然什么都没发生,的确是有点傻气。

    雨已经逐渐转小。他们各自洗漱,刘耀文扒在盥洗台镜子上刮胡子。宋亚轩坐在床头看手机,问他:“要不要去看电影?”

    宋亚轩要看文艺片,刘耀文满心牵挂着新上的超级英雄电影,还是决定逢迎他的品味。宋亚轩派他去买可乐和爆米花,独自去排队买票,再碰头时,从兜里掏出四张票来。

    “诶?”刘耀文歪过头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买了时间挨着的两场电影,快乐得像随时要亲亲他的脸颊,“哇,你怎么知道我想看那个!”

    宋亚轩推开他凑近的脸,嗔怨:“你看海报眼睛都看直了啊!小屁孩。”

    “你真好!”刘耀文把爆米花桶卡在臂弯里,能单手握住篮球的指节撑开了拿住两杯可乐,把好不容易空出来的左手摊给他看,试探着问,“可不可以牵手啊,宋亚轩儿?”

    宋亚轩红着脸想,刘耀文实在是太聪明了。或者是共情太强,以至于一举一动都完美地贴着他的心。

    他别扭了好久,最后还是把右手交给他。刘耀文立刻快乐地牵住,直到检票时都不肯松开,不得不一前一后姿势别扭地通过入场口,工作人员满脸牙被酸倒的表情。

    电话是在看第二场超级英雄电影时打进来的。宋亚轩按掉了几次,助手依然锲而不舍地拨过来。他只好抽回被刘耀文攥得汗津津的手心,一路小声道歉地跑出影厅,喘着气接起来。

    助手又慌又怕,几句话颠来倒去才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上个月协助那位会见的女性Omega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确保她远离正与之办理离婚手续的男性Alpha。裁定书前些天从法院发下来。

    中午时她走出超市准备打车回家,不料男人突然出现,要求探望孩子。Omega没有同意,被揪住头发往车窗上撞。警方随后赶到,Alpha被立即拘留,而她被送进医院。

    在休息日被从电影院叫去医院——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平权领域执业律师的日常。宋亚轩习惯而无法麻木,他坐在病床边握着枯瘦的手,心痛得要滴血,仍然得保持专业水准,波澜不惊地安抚她。刘耀文穿梭在医院走廊里,陪她刚满十岁的小儿子办各种住院手续。

    回程路上没有人说话,皆是身心俱疲。这是宋亚轩做律师的第七年,那些亲密关系里的至暗时刻被血淋淋地剖白,在他面前全盘地铺展开,日复一日消磨着所剩无多的信念。徐朗也曾构成他生命里那份遥远的温存,后来徒留凭吊往事的荒谬与憾恨,不如不曾拥有。

    宋亚轩原本打算重重地舒一口气,放弃掉浪漫的理想主义,索性独自地活。但这个人毫无道理地出现了,并且正在驾驶座上放出一点点百利甜味的信息素来,大概是试图安抚他。

    洒脱的、寂静的、全无人烟的宋亚轩的未来,被再次搅进一团甜而苦涩的雾气中去。

    他想起她头上渗出血色的白纱布,胃部一阵阵剧烈绞痛。他被力大无穷的焦虑击中,开始啃啮指甲边缘的倒刺。

    宋亚轩流着眼泪不答话,牙关愈咬愈紧,手上狠力一扯,撕下一道皮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到鲜血迅速地渗出来。

    刘耀文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含住血濛濛的指节。宋亚轩泪意朦胧地看向他,听见他含混地说:“傻子。”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给宋亚轩的手贴创可贴,尽管刘耀文在电梯里就被他缠得额头上青筋直跳。Omega像被抽了筋,软绵绵倒进他怀里四处点火。

    他们从玄关开始接吻,最后倒在床上时刘耀文连下巴都被他舔湿了。他掐着宋亚轩脸颊上薄薄的腮肉,盯紧他的眼睛:“我是谁?”

    宋亚轩只是哭,去摸他裤腰上的抽绳,好半天打成一个死结。他泪汪汪地呜咽:“帮帮我……”

    刘耀文喉结滚动,钳住他的手:“看着我。宋亚轩儿,你看着我。”

    他抬眼望向他,湿润墨黑的上目线在刘耀文视网膜上横亘成永恒符号。他急切地用手背抹掉眼泪,又去勾他的脖子,喃喃念:“刘耀文,刘耀文,不要走好不好?你抱抱我,我好冷。”

    做到第三回时不知怎么已经挪到了客厅的飘窗上。刘耀文仰面躺着,宋亚轩坐在他身上,爽得不断战栗,灵魂浮在半空。最初的亢奋过去,他恢复了部分理智,从旁边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又费劲地拽过玻璃质地的烟灰缸,搁在刘耀文起伏着的汗湿的胸口。

    纤细柔软的腰轻款摇晃,宋亚轩微眯着眼吞云吐雾,不时用发颤的手弹一下烟灰。玻璃窗上映着他指间那束忽明忽暗的火光,烤烟浓郁而苦涩,将一室混乱气氛搅动得更加迷离。

    他抽完了,把烟按灭,烟灰缸被重新推到一边。他俯下身和Alpha额头抵着额头,凝视他比夜色更黑的眼睛。

    宋亚轩虚虚环握住他的脖子,年轻的血脉在手心里搏动。他低声问:“爱不爱我?”

    宋亚轩笑着,掌心擦过他剃得很短的鬓角:“那标记好不好?”

    刘耀文短暂地愣了一下,在他再次开口前翻身抱起他往卧室走。

    那条珍珠脚链被刘耀文直接扯断了,莹白色的珠子零零散散滚落了满地。他握着宋亚轩光裸的脚腕往他肩上按,Omega几乎被整个对折起来。

    在易感期提前时被撬开内腔真的很痛。Alpha信息素里有酒精气味,一定程度上将宋亚轩安抚甚至麻醉,但他还是哭湿了半个枕头。

    再醒来时是天光化日,宋亚轩被阳光晃到眼睛,才意识到整夜闹得连窗帘都没拉,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脸埋在刘耀文肩窝上。刘耀文敏锐地醒来,亲了一下他额头,嗓子有点哑:“自己捂一下眼睛。”

    他起身将窗帘严密地拉紧,又回到被窝里,把柔若无骨的Omega捞进臂弯:“渴不渴?”

    “不要……”宋亚轩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刚建立起的生理联结而浑然天成地撒娇,“再抱一会儿。”

    “好。”刘耀文闷声笑,摸他后颈腺体上的牙印,“下午就去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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